“不过话说回来,姐妹,你没事吧?”
瞧着她那愧疚的小眼神,阿洛笑了笑道:“没事,他没得手,不然我怎么还来上课呀?”
李思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真的要内疚死了。还好你有警惕心,之前一直说不喜欢老朱,肯定是你的那双慧眼,看透了他的禽兽本质!”
阿洛被她逗得噗呲笑出声,见此,李思齐这才真的放下了心。
到中午时,三中校园里关于老朱的事情再也不是秘密,岚城警局都在网上做了通报,虽然没有透露朱家全的名字,只称呼犯人为朱某,但在所有人看来,这可跟报真名没差了。
通报中说朱某任职岚城高中,通过职务之便诱奸数名未成年少女,再结合老朱今天没来学校,八班化学老师更换的情况,谁都能想到那个禽兽就是朱家全。
得知这个消息,三中全体都处于震惊的状态。
谁也没想到,昔日里外表老好人的老朱,内里却是个作恶多端的衣冠禽兽。当下全校女生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师生之间的信任受到巨大挑战,而三中的学生家长们,也都变得心惊胆战。
毕竟没人能预料,其他老师会不会也有像老朱这样的人呢?
通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将老朱这些年犯下的罪行都公布了出来,包括当年那个化学补习班,离奇失踪被弃尸池塘的初中女生,还有高三跳楼自杀的谢司月,这些女孩子大都胆小内向,哪怕遇上这样的事,也会碍于现实,不敢告诉自己的家人。
所以会不会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受害者?会不会自己的孩子就遭遇过这种事情?
这一天,整个岚城三中都是混乱的。老朱由人人夸变成人人骂,也不过短短一上午时间。他刻意营造的好名声,一夕之间崩塌,还影响了整个三中师生。
学生家长纷纷致电学校,责问学校的治安管理,当年那个遇害的初中女生家长也趁机找到校长,要求学校给予赔偿。
那女孩的尸体是今天上午,学生都在上课的时候,警察来学校打捞的。
有上体育课的学生远远瞧见了,他们看不清警察到底在做什么,但警察来了是事实,那会警局还没有发布通告,但也让众人隐隐信了几分流言。
言而总之,三中校长这天很头痛,所有老师的表情也很沉重。一些往日里和学生相处比较和谐的老师,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再不敢和学生随意说笑。
有了这么大一件事的冲击,论坛上校花姜洛与谢老板的绯闻,都没几个人在意了。
因为阿洛是受害者,还需要上学和生活,所以并没有被通报出来,知道阿洛遭遇过什么的人,整个三中只有李思齐一个。
于是放学后,出于弥补心理,李思齐壕气地大手一挥,道:“走,去糖心,姐姐今天请你大吃一顿,想吃什么点什么,姐姐不差钱!”顿了一下,她又突然想起来,“我忘了,糖心这几天好像都关门了,不知道今天开没开。”
阿洛状似思考了一秒钟:“应该开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闻言,李思齐想也不想地说:“那肯定开了,你第六感那么灵,走我们去糖心!”
经过老朱事件后,李思齐就特别迷信阿洛的第六感,觉得她一定是得老天眷顾的人,不然怎么就她看透了老朱的真面目?
两人结伴来到糖心,糖心的玻璃门果然开着。两个女孩子刚一走进去,就瞧见柜台后站这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这会店里没客人,可能是刚开,也可能大家都以为店还关着。
“呀,谢老板,这么巧!”李思齐惊喜地与男人打招呼,寒暄道,“谢老板你终于回来了啊,之前你是出差去了吗?”
谢无年眼帘掀起,目光自两人身上划过,在那安静乖巧的少女面上略一停留,语气淡淡道:“没有,去陪女朋友了。”
李思齐“啊”了一声,下意识转头看了同桌一眼,她记得上次谢老板还给姜洛开家长会来着,当时她就觉得他们俩一定有点什么,没想到这会竟然听见谢老板说有女朋友?
难道他们真没什么关系?可姜洛看起来蛮喜欢他的样子诶。
为了同桌的幸福,李思齐状似八卦问了句:“谢老板,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什么时候带过来见见?”
“你见过了。”男人说话的同时,手中还在调制一杯红茶。茶里加了桂圆红枣,一看就特别养生。
李思齐惊讶了:“我见过?不是吧?我怎么不记得?”
将奶茶杯封口,插上一根纸吸管,谢无年抬头,眼底蕴含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就在你身边吗?”
说着,他伸手将手中的纸杯递向阿洛,嗓音温和道:“拿着,小心烫。”
阿洛抿唇笑,在李思齐见鬼似的目光中,接过杯子。这杯茶的确有些烫,但捧在手心里,又能暖一暖冰凉的指尖。
近来气温逐渐下降,阿洛也越来越怕冷,她体质偏寒,就算穿得再多,手脚也总是冰冰凉凉的,因此每次在家都喜欢端着杯热茶喝。
谢无年应该是注意到了,之后家中便常备热茶,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会提前在她被窝里放上暖水袋,等她睡觉时,被窝里便是一片温暖了。
叫他田螺先生,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李思齐瞪眼指着阿洛,半晌,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合着我来糖心请你,便宜都被你俩占了?”
阿洛笑眯眯瞧着她,不说话。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缓过那一阵,李思齐很快重新恢复正常,她也点了杯奶茶,又加了两块蛋糕,两人坐上老位子,开始问阿洛怎么搞到谢无年的。
那可是远近闻名高岭之花的谢老板,两年里向他告白的女生不知多少,有学生有附近的白领还有一些女老师,结果就这么被姜洛不声不响拿下了,要知道姜洛才转学过来没两个月。
李思齐佩服极了,势要学一学这手高段位操作。
阿洛眨一眨眼,又眨一眨眼,无辜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李思齐一脸的“你就骗我吧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摆明了不信。
可惜阿洛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李思齐倒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两人在糖心坐了一会,吃完蛋糕,李思齐便起身回家。
阿洛照常留下,红茶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凉了。
她走到柜台,屈指敲了敲台面,正低头看书的男人抬眼,眸光静谧安然,静静凝视着她。
阿洛将手中的奶茶杯送到他眼前,轻轻弯唇一笑:“喝不完了,也不想浪费,男朋友能帮我解决掉吗?”
谢无年眉梢微敛,目光定在奶茶杯上,尤其是那被少女咬过变得有些扁的吸管,三秒的静默后,他无声颔首,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男人单手接过奶茶杯,从柜台后转出,微微弯腰俯身,将少女搁在座椅上的书包提起。他抬脚向外行去,准备去关店门:“晚了,走吧,回家。”
从“送你回家”,变成了“回家”,这段感情,似乎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其自然。
阿洛唇角弧度加深,她小步走向他,伸手将自己的手挤进男人的掌心。
少女手指冰凉柔软,男人掌心却如火炉般暖意融融。
谢无年没有出声,只是将那只调皮的小手攥紧,踏着昏黄的暮色与渐次亮起的路灯,伴随着地上两道交错的影子,向家的方向而去。
路上,阿洛问起今天他的经历,谢无年一一告知。
他清晨就去了警局,为昨日的案情补充更多的细节,比如他查到朱家全与副市长的妻子是兄妹关系,两年前那次案件,就有上面下达的指令,疑似包庇朱家全。
司霆当时听完便冷笑道:“我早就怀疑他有问题,不仅是他,我来岚城的目的,便是因为上头发现这里官商勾结太严重,我是来查这些的,现在终于递来一个线索。你不用担心,我会一个个清算过去,犯了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上午警察去了朱家全家,搜集出更多的证据,之后又去了一趟三中。
中午通报出来后,这件事便尘埃落定,基本就没谢无年什么事了。自此,这份延续了两年的仇恨也就此落幕,接下来只需等待关于朱家全的判决下来。
那时站在警局外,谢无年望着头顶刺目的太阳,整个人突然变得茫然。
他在拘留室见了朱家全一面,期盼了两年的场景就在眼前,他心中畅快,可畅快过后又感到一阵虚无。
未来他该做什么?他的目标实现了,仇人也即将得到报应,之后呢?
不知不觉间,谢无年回到了糖心,然后,门铃轻响,他看到了那个给他的生命带来光亮的少女。
那一刻,一种明悟浮现心头。
或许,他的未来,就在眼前。


第88章
回到熟悉的小区,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内透出来的白炽灯光。
阿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走在前面的谢无年猛地拉到身后,牢牢挡住视线。
男人沉声喝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与此同时,一个迟疑的女声响在阿洛耳畔:“洛洛,这是男人是谁?”
阿洛从谢无年背后探出头,只见自家客厅中央站着个中年女人,她身上裹着一件驼色大衣,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正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妈妈?”
“……”谢无年身形一僵,“伯母好。”
大清早接到警局电话,匆匆赶来的姜妈妈沉默了片刻,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自然没有忽略男人肩上的书包,以及小两口不着痕迹松开的手。
“你们进来吧。”
片刻后,三人坐上客厅沙发,阿洛与谢无年坐在一边,姜妈妈在他们对面。
姜妈妈没想到,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儿才到岚城这边没两个月,就学人早恋了。
不过刚才见这男人第一反应是将女儿护在身后,姜妈妈对他印象不算坏,尤其听警察说了女儿遭遇的事情后,她这会心情是既惊又怕,也没时间计较这个了。
三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还是阿洛先开口,向妈妈介绍道:“妈妈,这是谢无年,是我的……男朋友。”最后三个字她说的很小声,但还是勇敢在母亲面前承认了。
姜妈妈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她对姜洛很包容,很少用条条框框限制她。而且她对这个自己很少陪伴的女儿经常感到愧疚,因此相处间可以说对姜洛千依百顺,要什么就给什么,算得上溺爱了。
听到这个介绍,姜妈妈心平气和地点头道:“我知道,今天警局给我打电话,说了你的事,当时……就是这位谢先生救了洛洛吧?”
她话语声稍稍一停,突然站起身,朝着谢无年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你谢先生,救了我的女儿。”
谢无年赶忙站起来,将谢妈妈扶起,“伯母,这是我该做的。”
阿洛也道:“妈妈不用这么客气啦。”
在两人的劝慰下,姜妈妈重新坐回沙发。她眼圈还有些红,神情掩不住的憔悴,从来岚城的路上到坐在这个屋子里,姜妈妈的心情便仿佛在油锅上炙烤,直到见到完好无损的女儿才真正放下一颗心。
她慢慢冷静下来,理智也慢慢回归了。
转头朝四周看了两眼,姜妈妈心中沉了沉,问道:“你们这是同居了?”
阿洛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妈妈缓过神来,要跟她算别的账了,立马回答道:“妈妈,要不是谢无年在,那天晚上我就危险了!”
姜妈妈脸色好了些许:“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无年知晓这时候自己不适合说话,便一直保持着沉默,阿洛则凑到妈妈身边,给她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这回给姜妈妈说的和警局里的有点出入,阿洛先说自己发现老朱对自己意图不轨,心生惧怕之下,拜托当时还是朋友的谢老板住到家里来保护她。谢老板是个十足的好心人,当初刚认识就因为发现她一个人走夜路而主动送她回家,阿洛非常信任他。
总之就是一个劲吹谢无年是个大好人,对她有多么好多么好。之前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谢无年也格外守礼,从来没有过逾矩的行为。
为了让姜妈妈放心,阿洛还带她看了谢无年住的客卧,一通好话说下来,谢妈妈态度明显软化。
在此期间,因为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谢无年便像往常那样,熟门熟路去厨房围上围裙,打开冰箱处理食材准备做饭。
中途,他还给母女俩端来一个削好的果盘,两杯泡的正好的热茶。
阿洛杯子里泡的是她喜欢的茉莉花,还加上了几颗鲜红的枸杞,姜妈妈则是比较适合女性喝的普通红茶。
一边听着女儿絮絮叨叨,一边“眼见为实”,姜妈妈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开始松动了。
如果要问姜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她一定会说是自己的女儿姜洛。
幼时她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后来又没有当好一个称职的妈妈,她陪伴自己的女儿太少了。自古世事两难全,为了母女俩的生活,她不得不将女儿独自丢在家中,自己在外奔波。
后来察觉女儿性格越来越内向,越来越安静乖巧,姜妈妈欣慰的同时,心中也无比心疼。
她知道,女儿这样乖巧懂事,从不任性胡闹,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如果可以,姜妈妈也希望看到女儿快乐地大笑,交许多的好朋友,有空就和小伙伴结伴出门玩,开朗明媚,如同一朵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
然而就在今天,她终于见到了这样的女儿。她会叽里咕噜说一堆的话,会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喊着妈妈,会在那个男人给她端来茶水时,理直气壮地撅嘴说不要放枸杞啦。
看着这样的女儿,姜妈妈看着谢无年的目光,由最初的审视,渐渐转变为复杂。
是的,她看出来了,即便谢无年沉默寡言,没说两句话,她也能看出对方对女儿无言的宠爱。
甚至,姜妈妈都觉得,他比她更像是女儿的家人。
姜妈妈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女儿喜欢吃酸辣的菜系,例如酸菜鱼,但她又不大会理鱼刺,所以一定要用无骨鱼来做。她喜欢吃水果,尤其是水分含量多的,比如葡萄比如荔枝比如西瓜。
她在家里喜欢赤脚穿着拖鞋跑,有时候嫌弃穿鞋麻烦,就干脆光着脚丫子下地。
当然,一般这时候就会被逮住,被男人按在沙发上穿袜子。
这样活泼的女儿,姜妈妈从来都没见过。一想到这点,她心中对谢无年的最后那点介意,也全都消失了。
她听女儿说了谢无年的故事,她也知晓谢无年来岚城的缘由。她愿意相信,有着这些经历的男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他把女儿照顾得很好,比她还要好,她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姜妈妈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决定在岚城停留一段时间,好好陪一陪刚刚受到惊吓的女儿,顺便考察一下这个未来女婿。
因为想到自己迟早要回去,姜妈妈没让谢无年搬出去,毕竟有个男人在家守着,女儿的安危也有了保障。而且她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人,恋爱这种事,大都堵不如疏。
况且他们恋爱也没影响到什么,没看之前其中考试,女儿还拿了个全校第一吗?
只要他们不乱来,姜妈妈自然能接受谢无年继续住下去。
然而刚在这个家里呆了一天,姜妈妈就有点忍不下去了。这个忍不下去不是冲着谢无年,而是对自己的女儿姜洛。
姜妈妈从来不知道,有人养女朋友跟养女儿似的?而她那个乖巧懂事从来不需要她操心的女儿,竟然那么难伺候!
做饭谢无年做,不喜欢吃的菜就丢谢无年碗里。换下来的衣服谢无年洗,要知道第一天晚上,在阳台水池看见正在搓洗女儿衣服的谢无年,姜妈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晚上女儿做作业,谢无年端茶送水果,给她把被窝暖好,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到了第二天早上,早早就起床做早餐就算了,女儿的书包也一一检查看是否有东西遗漏,怕她渴给她装泡好茶的保温杯,怕她饿塞几包小零食,吃完早餐还亲自送她去学校!
姜妈妈能看出来,谢无年这些举动绝不是在作秀,不是特意表演给她看的,这就是他们日常的相处,因为他们表现得太自然了,两个人都一副完全习以为常的模样。
旁观这一切的姜妈妈迷茫了:“……”养孩子这么难的吗?
等谢无年回到家,女儿也上学去了,姜妈妈叫住谢无年,与他正式谈了一次话。
她表示将女儿交个他,她很放心,唯一的要求就是高考之前不能有亲密行为。
同时,她还委婉告诉谢无年,其实他不必做这么多事,太辛苦了。
她真的怕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女儿要被谢无年养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变成一个娇娃娃。
对此,谢无年的反应是,茫然地看着她,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姜妈妈:“……”不,是你做的太好了!
当然,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她只能隐晦道:“洛洛也需要做一点家务,这样能锻炼独立自主的能力,不然将来她要是一个人生活,你不在怎么办呢?”
面貌俊美的男人微微皱了下眉。他很少做这样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一见便似清风拂面般让人心旷神怡。
当他皱起眉,整个人气质也陡然发生改变,仿佛万里无云的碧空突然袭来一片阴云。
“不,伯母,她不会一个人生活,我不会离开她。”顿了下,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生硬,他又缓缓补充道,“洛洛不喜欢做家务,她就不用做,我会做,我之前自己一个人就是这样过来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最后,谢无年认真对姜妈妈说:“她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


第89章
姜妈妈在岚城住了两天就走了,临行前她把女儿拉到一旁,悄悄对她说:“你这个男朋友不错,比你爸好多了,你可别太欺负他。”
阿洛点头如捣蒜,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
要不怎么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反正两天下来,谢无年彻底得了姜妈妈的心,她对这个未来女婿满意的不得了,后面还反而嫌弃起自己的亲女儿来。
送走妈妈后,阿洛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这两天里,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首先第一个便是朱家全出名了。这人犯下的罪行被不少学生传播到网上,因为内容太敏感且罪行太恶劣,没多久就爆红网络。如今几乎全网都在讨论这个事,朱家全被称为禽兽老师,从此往后算是遗臭万年了。
由于热度太高,激起民愤,朱家全的案件也处理地很快。周六这天,阿洛刚好在家休息,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称案件要审理了,问他们要不要去法院旁听。
对此,不论谢无年还是阿洛的回应当然是要!
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怎么可能错过那样大快人心的场面?
事实上,警局打这通电话也是提醒,像朱家全这样性质的犯人,如果有人出现在法院旁听,而那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女,这无疑是在给外界一个信号,告诉众人旁听的少女或许就是案件中的受害者。
世俗的眼光总是令人畏惧,即便是受害者,也总有些愚昧的人向她们身上泼污水。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一般受害者是不会出席的,警方也不会强求,甚至会在通报中将受害者作模糊处理。
比如这次朱家全事件,阿洛就被完全抹除了相关信息,还有提供证词的杨丹霞,以及之前受过害如今有了新生活的女孩,都没有被报道出来,警方只是用数字以及化名替代。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谢无年最初并不同意阿洛过去,他准备一个人出席。
可惜在小女友面前,这个男人的威信早就已经掉光了,她只要对着他撒娇卖乖一阵,他便会自动举白旗宣告投降。
但在出门前,谢无年给阿洛套上一件高领外套,又往她头上戴了个帽子,最后还找来一个口罩。
被打扮得像个即将抢银行的罪犯,从外表看恐怕连她妈都认不出来的阿洛,藏在口罩后边上扬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下不来。
她把盖住视线的帽檐往上推了推,忍俊不禁道:“这样掩护我应该没用的吧?大家现在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啦,看见你应该就能猜到我对不对?”
谢无年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对。”
说完,他便转身回家,又不知从哪找出一顶帽子和一个口罩,把自己也给罩地严严实实的了。
站在电梯里望着倒映在镜子里的两个黑乎乎人影,阿洛简直要笑死。
两人一起来到岚城法院,这次案件太严重,今天是初审,如果最后出来的判决是死刑,还会一级级提交到上层法院,最终由中央法院审理通过后才可执行。
反正有这么一套流程,真要看到他被枪毙,估计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走进法庭前,谢无年拉着阿洛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判断这样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阿洛安慰他说:“真的不用担心啦,就算被认出来也没关系,我又不怕那些。”
男人低低“嗯”了下,他戴着口罩,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眸漆黑,浓密的长睫下,蕴藏的光芒幽深静谧。
他抬手,宽大的掌心落在少女头顶,轻轻压了压,将她推上来的帽檐重新按回去。
“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如同耳语。
阿洛耳根有些烫,忍不住拉下口罩,飞快踮脚在他眼眸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然后,她就被谢无年的鸭舌帽帽檐给磕到了额头。本该吻在眼角的,也只隔着口罩落在他的鼻梁上。
男人眼底荡开一层清浅笑意,好似湖面一点涟漪。
他伸手给阿洛揉额头,又帮她拉好口罩,折腾好一会,终于走进了法庭大门。
时间其实还没到,他们在法庭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正式开始了。
偌大的厅堂内一片寂静,气氛也格外肃穆沉重,阿洛与谢无年静静坐在听众席。
法院审理案件大都选择公开,接受人民群众旁听。这边除了他们,还有许多旁听者,比如几个报社记者,受害者家属和周边听到消息义愤填膺的群众,以及三中的老师,阿洛还看见好几个眼熟的三中同学,其中就有同桌李思齐。
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犯人被带上法庭中央。
短短几天时间不见,他便仿佛换了一个人,原本白胖的身躯瘦了一圈,脸庞苍白浮肿,头发全都被剃光,身上穿着囚服,死气沉沉地被全副武装的武警押上去。
面对法官的审判,他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大概是明白结局如何,连辩驳的念头都生不起来了。
阿洛知道朱家全的家人今天没来,他那个副市长老婆妹妹也不可能帮他,现在这事根本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而且最近司霆在查副市长,对方躲都来不及,哪还敢再来沾手这件事?
这下,他这一辈子算是真的走到头了。
法官的宣判很快就出来了,几乎没有任何异议,死刑,立即执行。
听到这个判决的一瞬间,阿洛听见身边传来好几道小小的欢呼声,不少人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把这个人渣畜生枪毙,是众望所归的结局。
从法庭出来后,在里面保持安静的人们瞬间开始相互交谈起来,一个个脸上挂着畅快的笑意。
“幸好是死刑,不是死刑我第一个不同意,那畜生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是啊,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很遗憾,那些无辜女孩受到的伤害,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等那个畜生被枪毙我也要去看,不见到他死我不解气!”
“哎,我就是一个三岁女儿的父亲,想到这样的人不知有多少,我就担心我女儿将来的安危。等回去我就要好好告诉她,万一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害怕也不要隐瞒,大胆将坏人的名字说出来。可耻的不是受害者,那些被伤害的女孩没有错,错的是世俗的偏见和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声,阿洛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也正侧头望着周围欢呼雀跃的人群,神情里透着一点伤感,又似乎有一点欣慰。
“谢无年。”阿洛轻轻唤他一声。
谢无年回过头来,面色重新恢复平静,他看着阿洛,嗓音微哑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阿洛想也不想地点头:“好。”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岚城郊区一个墓地,今日天气阴沉,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级级阶梯,和一个个竖立在阶梯上的灰白色大理石墓碑。
这处墓地建在山坡上,风从此处刮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谢无年手持百合花束,在一个墓碑前停下脚步。他面前的这个墓碑上,照片里映着的女孩正抿唇轻笑,她眉目宁静,眼眸清澈,百合花般美好。
谢司月之墓,五个大字,衬托着那张如花的笑颜,阿洛只觉心头沉甸甸的。
谢无年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又单膝跪在地上,将几棵不知何时生出来的杂草拔去,他用手一点点抹去墓碑上的灰尘,做完这一切,他红着眼嗓音沙哑道:“司月,哥哥给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无人应答,只有呼啸的寒风,绵延不绝。
阿洛也弯下身去,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中女孩的脸庞,轻声说:“学姐,以后你不用再害怕啦,下辈子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哦。”
谢无年轻声问:“人有下辈子吗?”
阿洛思索了一瞬,回答说:“有的吧,肯定是有的……”她不就是在无尽时空中一次次穿梭吗?
细碎的话语声被狂风吹散,散落在风中,传到不知名的远方。
在墓地呆了许久,两人才出来,结果在回去的路上撞见一个中年女人,女人面容瞧着格外憔悴,一看便是被生活压迫到麻木的女性。
彼此撞见,女人与谢无年都停下了脚步。
谢无年面色霎时冷凝,阿洛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一池温柔的春水冻结成了冰。
女人眼神惊慌失措,张了张嘴,喉咙里泄出怯懦的语声:“无年,我听说、听说那个凶手找到了……”
谢无年冷声打断她:“当年你没有管司月,现在还来这里假惺惺做什么?凶手找到了和你有关系吗?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司月,你一辈子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女人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双目含泪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谢无年的回应是拉着身旁的少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不曾有半分留恋。
女人无声落下泪来,她比谁都明白,她犯下的错,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了。


第90章
也不知是不是民众的呼声太高,民意太过强烈,朱家全案件判决出来后,上层法院处理得极其迅速,就在岚城法院审理后的第二天,最高人民法院的最终判决就下来了,维持死刑,立即执行。
这个立即执行,倒不是接到指令立马就裁决,而是限定在七日之内执行。
执行死刑是公开的,那天阿洛要上学,为了去看还特意向班主任请了个假。
班主任严华当时看她的眼神里都是了然,大笔一挥同意了。事实上那天不仅是阿洛,班上还有不少学生请了假,最后见就算留下来的学生也都心不在焉,学校干脆组织了一场观刑活动,给全体师生放了半天假。
能亲眼见到执行死刑,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而且还能告诫学生,不要知法犯法,恶人自有恶报的道理。
说起来,如今最恨朱家全的,恐怕就是一众三中师生了。
当初他们被朱家全蒙骗,对他多有好感,现在就有多恨他。毕竟被这个人渣畜生骗了,总不可能怪自己眼瞎吧?而且想想自己和那个人渣那么近的相处过,一些人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三中也是被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一个地方,师生之间变得格外注意分寸不说,平时也半点不敢逾矩。在学生看来就是老师越来越严肃了,而在老师们这里,却是连个笑脸都不敢露,一旦离哪个学生近一点,都要被其他人投以怀疑的目光。
总之,听说放半天假还有观刑活动,大半学生都报名了。
一众学生被老师组织好一起前往刑场,行刑的场地很大很空旷,围观群众们只被允许在警戒线外观看,场地中央是几个人影。
阿洛视力很好,她清晰地看见了朱家全。
这人应该是被教训过,形容憔悴又狼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白胖的身体瘪下去,脸上有些青紫的淤痕。他手上脚上都挂着粗大的镣铐,被武警押着步履迟缓地走着。
朱家全表情麻木,对周围的注目也没有多少反应,如同一潭死水。
阿洛听说,在拘留所里,有些罪名恶劣的犯人是会被其他犯人欺负的。阿洛猜,朱家全应该就是了。
他犯下的那些事,在罪犯群里都会被唾弃。
阿洛就这么看着他站在那里,接受他这辈子最后的审判,隔着一段距离,有人在核对他的信息,然后问他有没有遗言。
朱家全像是被这一声唤醒,他环顾四周,目光触及那一片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时,脸色惨白,眼中流出悔恨的泪水。
“我只想说,对不起,我不配做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