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愣愣地看着对方精分,一时竟忘了自己已是最危险的处境。
“司千咒,”季幽厉声道,“妖族太子为了杀一个小姑娘,胡诌出瞪你就是有仇怨,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羞耻吗?”
“呦,认出来我来了?”司千咒懒洋洋道,“我其实真跟她有仇怨。不止是她,所有小姑娘都该死。长着甜言蜜语的嘴,却一句实话没有。全都杀死,这世上就清净了。”
少年越说嗓音越冷,话到尾音已分不清是他身体里哪个人在说话,只能看到那双桃花扇形的眼,泛着血腥一般的恨。
阿璃向后退,少年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像是五根钢精,牢牢掐住她让她无法动弹。随着手劲收紧,阿璃本能地扬起头,试图减缓禁锢的难受,拼命伸手去够背后的红柳。
刚才她看到了,红柳的树干上有积水,只要能让既定的事情出现一点意外,说不定就有转机。
司千咒背后突然袭来劲风,他头也不回,一把掐住对方脖颈轻松按在地上,“现在的你太弱小了,你回不去原身,实力不过是寻常修士。待我把你的神魂全部割完,你的原身也就醒了。没有神魂的你大概会变成疯子吧,想想就真期待呢。”
季幽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击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司千咒紧紧按住他,恶意地将他创口那面碾压在地上,大量的血喷薄而出,他颤抖着还在努力往起爬。
想到那个都走到幻境边缘还会奔回来看他的小姑娘,他就不忍心让她这么死在荒滩。更何况这是他的原因。他们说的真不错,他确实能给身边人带来灾祸。
啪嗒,季幽手背上掉下一滴水,他抬了抬眼,才发现她在哭。司千咒的手故意收得很慢,既让她感到难受,又不让她那么快就死。
但少女却不是因为害怕在哭,而是看着他身上的血在哭。
季幽心里轻嗤,都快马上被掐死了,还有余力同情他?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咬牙,撑着最后一点力,蓦地箍住司千咒的手腕。藏在手心的黑符瞬间碎裂成幽黑雾气,蚀骨一般狠狠啃咬接触到的皮肉。
司千咒“嘶”了一声,松开了掐住他们的手。
季幽抱住阿璃,以血为媒介快速在地上画了几笔,散发着血腥气的光跃起,卷着他们瞬间消失。
乱葬岗重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远处几个刚尸变成功的僵尸,颤颤巍巍地贴在一起,动都不敢动。
司千咒低眸看了一眼手腕,上面被啃食掉一层皮。他满不在乎地放下手,走到刚才他们消失的地方,手指沾了一点血迹,轻轻一捻,一只血色的蝴蝶从指间窜出,带着一条细长的红线朝前飞去。
*
比起司千咒那点小伤,蚀骨黑符将季幽的手完全蚀成了白骨,连点血肉都不剩。他抱着阿璃走到一处浅滩将她放下,再没力气。
“血媒不像遁地符,传不了多远,司千咒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我们分开走,他虽是两个人并不能分身找我们。至于他找到谁,就看运气吧。”
阿璃看着根本走不动的季幽,知道他又在说谎。但她也明白,留在这儿只能重复刚才的状况,那季幽就白受这么重的伤了。
她最后看了看垂眸残缓的季幽,没有说话,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远处出现一个绯色的身影,那双黯淡的瑞凤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蓦地燃起光芒。
阿璃睁大眼蓦地一怔,立刻扑进少年怀里,压抑在身体里的委屈一下子涌出来,呜呜地哭,“你怎么才来啊?”
“我突然感觉不到你的气息,过去找你发现你不在。荒野太阔,你身上的气息又淡,我找了这许久才找到。”绯羽低声解释,在看到少女一身是土,脸颊带着不明擦痕时眉眼骤然冷下。
“阿璃,有谁欺负你了?”
“有啊,”阿璃从绯羽怀中抬起脸,指着远处那个晃晃悠悠跟着血蝶才寻到这里的精分兄弟说,“就是他们。”
绯羽疑惑地看过去,他们?不就一个人吗?
包括那只蝴蝶吗?


第14章
司千咒笑盈盈地驻足,伸手一把捏死召唤不久的血蝶。
绯羽皱下眉,血蝶跟追影蝶一样,虽是用不同媒介化出,都属于有生命的灵蝶。就算不想使用,也可以不去管它,只要过几个时辰就会消失。对方偏要用掐死的方式了结灵蝶生命,真是性格恶劣。
他微动手指,一条披风凭空出现在手中。
司千咒眸中的笑没了,寻常人拿东西都得借助灵宝戒指之类的。但这个人可以直接从空气里取物,让他顿生忌惮。
绯羽转身把披风给阿璃严严实实裹好,又将披风上的帽兜罩在她头顶,见风沙再吹不着她了,这才松手道,“等我一会儿,给你出气。”
阿璃眨眨眼,“用不着出气,这人据说是妖族太子。既是太子那应该很厉害,我们只要能离开这儿就好了。”
“妖族太子?”绯羽眸光微动,回忆了下,继那几只上古恶兽死掉后,妖族只剩一只八爪金猊兽。金猊兽活得久,儿女很多,最常说的话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因他挑剔,一直也没选出继承人。这个少年能成为妖域的少主,那确实了不起。
司千咒一直冷冷看着,见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敢背对他站着,硬生生给气笑了。
“我原以为幽冥那条臭龙就够惹人嫌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他更讨厌的。”
“烛龙?我也很讨厌他。”绯羽淡淡道。
“咦,你也讨厌烛龙?”
“不仅讨厌他,我也讨厌你,”绯羽眼眸冰冷,“是你把阿璃的脸弄伤的吧?”
司千咒嗤笑,“何止弄伤她的脸,我还摸了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的脖子……”
阿璃心想,每一句都精准踩着了绯羽的醋点。
果然,司千咒话未说完,荒野中的风突然转变方向,涌成巨大的气流向他劈来。
司千咒脸孔倏地变色,原地消失,身影出现在十米开外。刚才他站立的地方,被炸成了巨大深坑。
绯羽在无形力量的簇拥下,半漂半浮地立于空中。他没拿武器,只是用手控制着风,一下下,重重地朝司千咒劈去。
阿璃跑开了些,离得他们远远的。
绯羽瞥到她,抬手落下一个透明的结界罩住她。
“你又要跟我打,还要分心照顾她,顾得来吗?”司千咒飞到半空嘲笑道。他的手里出现一柄青蓝色的长剑,如冰如虹,剑气磅礴。
绯羽微讶了下,“金猊兽竟把它给了你?这是开天辟地之时,天地灵气汇成的第一把长剑,冰破。为这把灵剑,不知起了多少纷争。”
司千咒沉下眼,“敢管我父亲叫金猊兽?”
绯羽轻笑一下,“抱歉,那时上古神兽太多了,又要记真身又要记名字实在麻烦。所以就把他们的真身当名字用了。”
“你是谁?”司千咒生疑,下一秒他的神情骤然变阴冷,声音也变成了另一个人,“千咒,不要与他啰嗦。”
绯羽这下才明白,为什么阿璃管对方叫“他们”。
稀奇,竟是一具身体,两个魂魄。
阿璃坐在结界里,抬头望着天空。已经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只能看到一道道青蓝色的光芒和巨大气流搅在一起。附近的红柳、沙拐枣全都被炸成了木屑,像暴风中的枯叶一般在空中翻飞回旋。
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季幽还在沙丘之后。她站起想推开结界,但是根本推不动。无论她用多大的力,结界都温柔地把她弹回来。
就在她想怎么出去时,身后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她转过身,看到附近的沙地已经没有了,露出像被腐蚀一样的黑气。
天空中飞快地落下两团影子,一团落地就开始咳血,另一团稳稳地飘落在结界旁,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吐血的少年。
“绯羽,”阿璃见绯羽一点事没有,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拍拍结界,“让我出去。”
绯羽挥手将结界撤掉,仍挡在她身前。
司千咒直起身,嘴角还挂着血迹,他的破冰剑也鲜血淋漓,不停往下滴着血。但他毫无怨色也无惧色,嘴角挂着一丝兴味,“真不错,天地间又出一位顶尖强者,但这世上的恩怨可不是打一架便能结束得了的。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永无甘休。”
绯羽轻翘嘴角,“叫你父亲来。”
阿璃嘴角轻抽,绯羽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跟变态吵起架来都不落下风。话虽不多,一堵一个厉害。这句叫你父亲来,已经是把妖族太子踩成小辈了,甚至有你不配跟我打的意思。
司千咒笑意消失,眼里骤然冷下,脸上再找不到一丝散漫,有的只是汹涌冰河的暗藏杀机,几乎不用开口便知壳子里换了个人。
司千夜道:“父亲年岁已高,诸事不管,我们随时会在妖舟金塔恭候阁下。”
绯羽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当他傻么,金塔是屠神之地。看来已经猜出他是谁了,这第二个魂魄真是出奇的聪明。
司千夜离开后,阿璃想起了季幽。她连忙跑到沙丘之后,但是那里空无一人,连片脚印都没留下。
是走了,还是被抓走了?
“怎么了?”绯羽问。
“找季幽,刚才还在这里,但是这会儿就没了。”
“你不在邸舍,就是因为跟他出来?”绯羽顿时觉得胸口有点闷。
阿璃看到他的头顶冒出半片花瓣,忙解释,“前几日在神鸟死掉的几个金灵峰修士,在是幻境里刁难季幽的人。”
“我原本就怀疑他跟这件事有点关联,见他来了神鸟又深夜出门便跟了上去,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季幽为了让我逃走受了很重的伤,但他现在不知哪去了。”
“兴许走了吧。”绯羽淡淡道,对季幽的生死很不感兴趣。
他伸手掀开一点阿璃头上的帽兜,看了看她的侧脸上的擦伤,又轻轻把帽兜遮好,“疼吗,我们现在就回邸舍弄药膏给你敷上。”
他伸手拉住阿璃的手腕,阿璃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晃,人已站在邸舍里。
外面天还黑着,此时不过三更,绯羽把蜡烛点起,回身查看阿璃伤势。
阿璃把披风脱掉,袖子挽起,乖乖让他看。
看到少女的右脸红了一大片,甚至有的地方皮都没了,胳膊上也满是擦伤,红红肿肿,绯羽眸光顿时冷凝,嗓音里带出一点杀意,“我突然觉得妖舟金塔也不是不能去。”
“妖舟金塔是什么?”阿璃问。
“妖舟是妖族住的地方,据说是成千上万艘巨船组成的城。而金塔是上古凶兽为了屠神设的祭坛。那个祭坛为了积蓄力量,每年都会往里投放大量活的祭品,大半是虏获的修士。”
“每当一位上古凶兽寿命将至,他们也会把自己当做祭品,用真身为祭坛炼制凶咒。金猊兽仗着这个祭坛才一直有恃无恐,现在这个祭坛应该给他儿子了。”
阿璃听得怔怔,“屠神?绯羽你不是大妖吗?”
“我是大妖?”绯羽惊讶地看着她,片刻,他眼里露出一点好笑,“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你会把我卖进镇妖司。”
“你不是大妖吗?”
“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绯羽啊,第一天就告诉你了。”少年嗓音里带着一点逗弄。
阿璃轻轻眨眨睫毛,难道是绯羽上神?她这是什么手,竟然捏出一个上古大神?
“阿璃,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绯羽突然很认真地问。
“记得什么?”阿璃问。
要是问怎么养他的,那是真忘了。她捏的纸片人太多,那股怨气不光给她带来了遇水掉马甲的毛病,还把她最重要的记忆删掉了。
绯羽看着少女眨着蝴蝶般的羽睫看他,他突然觉得那点记忆也不重要了,至少她在他身边。
*
阿璃用清洁符洗了伤口,又用带来的紫雪草药膏涂了脸颊、手臂、腰部和大腿的擦伤。
高度紧张会让人忘记疼痛,但是一松弛下来,那股疼劲迅速找上来,尤其脸颊火辣辣的,疼得她簌簌掉眼泪。
绯羽只得不断将灵力凝聚到指尖,轻轻触着她的伤处,为她减缓疼痛。可惜师兄陨落了,他掌管人间与九天的大泽,阿璃是水灵根,用他的灵力就能快速治愈。
过了许久,阿璃哽咽着睡着了,绯羽低眸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少女,很轻地把她放在榻上,拿起披风给她盖上。
他抬手给床榻上了一层结界,屏蔽了声音,这才缓缓拉开衣襟查看伤口。
烛光下,少年冷白如玉的胸膛上满是碎裂的痕迹,就像白瓷被打破了一样。那些细如丝线的裂缝里流动的都是汹涌的血液。
绯羽淡淡看了会儿,指尖重新凝出微光,一点一点把破损的地方弥好。
还是不行啊,这具身体只剩一半神魂,勉强跟对方打个平手。若不是怕在阿璃面前丢脸,他也很想落地咳血啊。
不过真的很奇怪,他一直以为自己死在了天界,但一觉醒来却在天山的崖底。
剩下的神格应该还在九天,他总觉死而复生没那么简单。
绯羽一边思索一边慢慢把衣襟合上,刚要把腰带系好,就听到少女不舒服地哼唧了一下。他忙撤掉结界,重新搂抱住她。
还没来得及用灵力为她减缓疼痛,绯羽背脊蓦地一僵,一双柔软的小手顺着他的衣襟摸了进去,牢牢抱住他的腰。
他低眸,少女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似乎觉得很温凉很舒服,也不再难受地乱动了。
他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也牢牢环住她的腰肢,“行吧,这是你自己选的。”
少年头顶愉快地开出一朵小花,第三片灰花瓣也变白了。


第15章
阿璃在乱葬岗吹了大半宿的风,再加上擦伤的地方太多,睡到半夜就发起了烧。
绯羽察觉怀里少女体温不对,忙伸手摸她的额头。手心里的温度烫人,他又点亮蜡烛去瞧她脸色。只见少女脸色潮红,浑身发着抖。
绯羽手指凝结灵气探在她脸上的擦痕处。上面涂的紫草膏大半已经到了他的胸膛,被擦掉的地方隐隐透出了黑气,顺着脸颊延展到颈部。
绯羽立刻就知是妖族太子搞的鬼,这不是剑气而是用妖气下的恶咒。
想到对方说不仅是脸,他还摸了脖子,摸了唇。绯羽的眼瞬间冷下来,数百万年从不动怒的心第一次有了真切想杀人的欲望。
妖族太子将恶咒顺着阿璃的皮肤沁在里面,就是怕杀人时出了意外。如果没有得手,妖气也会慢慢侵入五脏六腑。这副智慧用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可恶至极。
绯羽低眸思忖了一下,轻戳阿璃完好的左脸,小声唤她醒来。
阿璃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听到有人唤“阿璃”。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垂有点痒,她困乏又迷惑地睁开眼,瞳孔中映出了冷白色的胸膛,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真是温凉又细腻。
这是谁的一副好胸膛?她抬起脸,看到一对锁骨小窝和流畅的颈部曲线,再往上是利落的下颚、削薄的唇、挺直的鼻梁以及一双秾丽微翘的瑞凤眼。
绯羽的肩膀又宽又直,腰身劲瘦,皮肤白皙透亮。青年的俊美和少年的单薄在他身上同时体现,既不违和也不矛盾,完美的交融在一起。
明明不是吃亏的主,却在跟她在一起时秒变小奶狗,安静地垂着眼,任凭她对他做什么,绝对不反抗,一点都看不出是那个操控着风毫不留情劈下去的上古大神。
这是什么深夜福利?阿璃就这么咬着指尖,欣赏着绯羽春光大露。
绯羽眼里溢出一点好笑,伸手将衣襟别好。
少女微蹙眉头,不满道,“怎么盖住了呢?把人半夜叫醒,又不让看了。”
绯羽知道她发了热冒胡话,也不多解释,只低声哄,“等解了咒,随便你怎么看。”
阿璃热晕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什么咒?”
“你身上被下了恶咒,需要妖族太子的血才能解。”
“妖族太子?”阿璃彻底清醒,脑中闪过那双懒洋洋带着恶意的红眸,“我可不去找他。”
绯羽默了一下,拿过披风给她裹好,很直接道,“阿璃,我们时间不多,恶咒在你体内流转,只需要一日便可侵入五脏六腑。”
阿璃愣了一下,暗道,绯羽办事真是爽利。他没劝她,也没强硬地做决定,而是直接告她你快死了去不去吧?这种打球只打要害的方法,真是太果断聪明了,不知省去多少口舌。
“我去。”
*
绯羽站在丰都的街道上,此时天未大白,家家门窗紧闭。他看着怀里早已昏睡过去的少女,紧锁眉头。
阿璃情形不太好,身上的恶咒从脸部蔓延到了锁骨以下,恐怕用不了半日,就会渗进五脏。
他咬破食指在少女颈部画了一道符,黑气瞬间像蛇一样贪婪地爬进他的手指。
“你在画契?她身上的恶咒转移到你身上,你不也完了吗?”
绯羽抬头,房顶上站着个穿白衣的清冷少年颇感兴趣地望着他。
在看清那张清隽俊容后,绯羽微微睁大了眼,差点喊出师兄两字。但同时脑海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只不过相貌相似罢了,师兄早已陨落,神魂俱毁。
看他呆呆的,一向不爱管闲事的白泽发了一点善心问,“你知道去妖舟的路吗?”
绯羽回过点神,摇头,“不知。有人说在丰都水域见过妖舟的影子,我就来找一找。”
白泽微微挑眉,“那可不太妙,妖舟由船汇成,漂泊不定很难寻找。今日在丰都,也许明天就到了别的海域,看上去她活不过这半日了。”
绯羽眸色暗了下,“我会不停地转移恶咒延长时间,一日找不到就找两日,两日找不到就找三日。我可以见一个妖族杀一个,直到逼出妖域的王。如果时间不够,她死了,我必将拉妖舟陪葬,不死不休。”
绯羽声音很低,却字字带着绝望的凌厉杀气,这让白泽大为震撼,无话可说地望着他。
片刻之后,白泽有些落寞道:“看来你很喜欢怀里的姑娘。我也有很喜欢的人,却不如你,至少你一直跟她在一起。”
绯羽默了一下,“其实我也才找到她。”
白泽有些意外,素来清冽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深邃,思忖一下道:“你带她上来我看看罢。但我也没把握,只不过侥幸解过一次恶咒。”
绯羽立刻抱着阿璃跃到房顶。不知怎的,他对这个少年非常有好感。大概对方太像他师兄了,无论样貌还是语气。
白泽揭开少女的帽兜,怔了一下,好笑道,“原来是小阿璃。”
绯羽微讶:“你怎么知道?”
白泽:“哦,我是她的掌门。”
绯羽心道,原来阿璃打扮的漂漂亮亮是去见他呀。
刚才涌起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失不见。
白泽将阿璃的衣领拉下来一点,食指中指并拢按在她脖颈的动脉处。随着灵力慢慢涌进阿璃的皮肤,黑色的咒印开始缓慢退散。
绯羽微微睁大眼,对方的灵力气息竟然可以消除恶咒。
“你是水灵根吗?”他问。
白泽道:“是,上一次解咒也是水灵根,换一个灵根就不行了。”
绯羽抿了抿唇,师兄也只能治疗水灵根的伤势。
对话期间白泽不断地咳嗽,绯羽忍不住问,“你身体不好?”
“少时受过一次反噬,从此就不太好了。”
绯羽又问,“你到丰都做什么,也是来找妖舟吗?”
“不啊,”白泽专心地退恶咒,头也没抬地回道,“丰都是离幽都最近的城市,相传幽都在丰都下面。我想找找入口,但是没找到。”
绯羽道:“因为幽冥只接纳魂魄,你有肉身自然进不去。”
白泽道:“我也知道,总想着万一有可能呢?”
绯羽眸光微动,师兄也是这样,万事都不死心,从不相信世间既定的规则。
就这么一会儿,白泽又扭头剧烈咳了几声,面色比刚才要惨白许多。
绯羽问:“无法医治吗?”
白泽淡淡道:“没法,寻过许多方法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解开她的衣衫,看恶咒消到什么地方了,我不方便看。”
绯羽把阿璃的衣襟拉开些,原先蔓延到了胸骨附近,现在只剩胸脯上一掌大的地方。他将衣襟重新掩好道,“还有一块。”
白泽喉间低嗯一声,继续输送灵力,心想,他们这样亲密,八成已有了夫妻之实。也不知他的姑娘有没有道侣,若是也像这一对亲密无间……
白泽睫毛微垂,一向清冷的眼涌起又黑又浓的雾气,只是想一想,就让他气得不行。
绯羽一直观察着恶咒,见完全消失的毫无踪影,阿璃身上皮肤又成恢复雪白,连忙道,“可以了。”
白泽倏地缩回手去,他本来就犯了旧疾,再加上退恶咒损耗了许多灵力,不仅是脸色就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多谢你。”绯羽真诚道,“你救了阿璃的命,今后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必亲囊相报。”
白泽淡淡弯了弯唇角,“不用挂在心上。”他瞥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阿璃,又道,“阿璃这个孩子,我初见就很喜欢。可惜她是仙品水灵根却去学纸术,不然天山仙门用不了多久就能再出一位十环真人。”
绯羽沉下眼,除了那句“我初见就很喜欢”,后面都听不到。
“我也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少年重重咬着每一个字,浑身戒备,完全忘了就在上一秒他还要亲囊相报。
白泽眼里露出一点好笑,又不是要抢人,这么紧张做什么?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爱吃醋吗?
他就不爱吃醋。
*
阿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邸舍,而在自己小屋的榻上。
她惊了一下刚坐起来,就见绯羽推开木门端着一碗粥米进来。
“你醒了?”绯羽将碗搁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了,你觉得精神怎么样?”
阿璃曲起胳膊,左右扭了两下,“我觉得挺好的,浑身有力。你帮我寻到了妖族太子的血?又打架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绯羽犹豫了一下,把在丰都遇到白泽的事告诉她。
“咦,是掌门救了我?”阿璃微怔一下,心里顿时炸出一朵烟花。
本来就苦恼没机会接触白泽,没想到恶咒反倒帮了她的忙。
她下床整理身上衣衫,“那我可得去向掌门道谢。他身体不好,一定损耗了不少气力。”
“不用这么急,我已经替你谢过了。”绯羽不太愿意她去。
“我先去找管事的长老问掌门有没有空,也不是立马就去道谢。”
两人正在说话,门外走进一个修士道,“是阿璃吗?掌门有请。”
阿璃微微一怔,她还没去见掌门,掌门倒要见她?
她将目光移到绯羽脸上,心里一咯噔,掌门该不会看到绯羽起了疑心,联想到炸塔那事吧?
门口修士见她不动,又催了一番。
“好,马上就去。”阿璃忙道,转身跟了去。
两人出了院子,一路走下莲山。
阿璃一边跟着一边想如何应付白泽的询问,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山门。
阿璃愣了一下,掌门怎么会在山门外?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回跑,身后空气中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手腕,轻松一扯就将她扯了过去。
阿璃抬头,对上那双张扬的红眸,顿时如坠冰窟。
少年嘴角扬起懒洋洋的笑,“竟然真的没死?”


第16章
阿璃瞳孔中映出少年嚣张的猩红眸色,她刚要呼救,就见对方伸手在她嘴前虚划了一下,上下唇立刻粘了起来,呜呜发不出声。
“小声点,”少年懒洋洋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不远处的卖货小哥听到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见是一对年轻男女,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每天天山脚下多得是道侣吵架,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