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一直都有,裁撤令就像一把刀提在脖子上,咱们离军区太远,江铜又靠着首都,大小文工团数不胜数,估摸着这趟演出完,佳梦回不来,就快了。”
白露珠没再继续问,因为心里清楚,顾佳梦这一趟多半是留在军区,不会再回来了。
但她已经做好决定,这次为了老团长,即便是被裁撤,也不会让文工团像上辈子一样就此解散,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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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一天下来,中午吃饭到食堂被拦着,下午进练习室被拦着,这些人都是有国营大厂,区级工厂县级工厂的背景,拿到一封介绍信进来,非常容易。
家家抛出各种诱惑人的条件,说得天花乱坠。
任他们说破嘴皮,白露珠下巴都不点一下,没表现出任何心动的意思。
最后这些人全被团长请过去。
等到快下班时,团长透露出很多人都客客气气,但有几家明里暗里威胁,如果不帮忙,便要到军区去举报。
这几家直接被保安请出去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声称再也不会来了,要去别的文工团请演员化妆做活动。
白露珠没将后面的事放在心上,只是对团长感到非常抱歉,同时想到父母那边应该也有不少人过去骚扰,便早早回了家。
刚进巷子,就看到父母站在门口和章远山说话,旁边站着张安美。
“爸妈。”白露珠从自行车上下来,“章厂长,怎么这个时候来?等下天黑回去不太方便吧?”
章远山手里抱着皮包,“没关系,我在招待所开了房间,知道你下班晚,早就做好准备了。”
在她回来之前,张安美已经介绍过了,知道彼此都是谁。
寒暄两句,张安美知道他们要聊正事,便转身离开。
父母没进家门,直接掉头去供销社买菜,准备晚上招待章远山。
白露珠搬了两张凳子到院子里坐下,将小茶几也搬出来,给他倒了杯茶,又抓了一把瓜子花生。
章远山搓着膝盖,“白同志,别忙了,再忙我都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突然上门打扰。”
白露珠给自己冲了一杯麦乳精,拿了两块鸡蛋糕出来,准备边垫肚子边聊,“这哪里算忙了,根本没拿你当外人。”
章远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不少,笑着道:“白同志,今天应该有不少人到团里去打扰你吧?我下午坐车过来就遇到不少熟悉面孔,有的人脸色一看就知道吃了闭门羹。”
“是不少,烦得很。”白露珠没有多啰嗦,开门见山道:“大家合作都是跟利益挂钩,但是比起利益,我还在乎交情。”
“我懂我懂。”打过几次交道,章远山非常清楚白露珠的性格,能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掏出皮包里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再推到她面前,“白同志,如果你有兴趣离开文工团,就直接到天荷来当销售总监,一个月五十块底薪,另外扣除60%人工成本,直接拿20%销售提成,每年再额外给你奖金,以后我负责生产,所有关于销售的事情,你全权做主,至于房子,厂里有干部楼,你若是不满意,可以在家属院旁边另外为你盖一栋你满意的房子。”
扣除人工成本的20%提成,就拿昨天的营业额来说,27951扣除60%的人工成本,就是3354块钱。
当然昨天那种盛况不可能每次都遇上,何况卖的越多市场便越饱和,想要卖的更多,就得往外地发展,需要更多资金投出去,这部分当然也会算在成本里。
如果她离开文工团,这确实是一个短时期内暴富的机会。
但因为私人不能投资买卖的政策,其实这一点钞票“并不值钱”,放在银行里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何况她不打算离开文工团。
因此,如何在两年之内将利益更大化,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政策开放,自己立马能当家作主,才是应该考虑的事情。
白露珠吃完鸡蛋糕,拿出手绢擦了擦手指,“我很喜欢跳舞,不能去你们公司上班。”
章远山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瞄了一眼白同志家的小院子,又想起昨天去人民银行送礼盒时,听到关于贺同志的家世。
早有心理准备,这些能让大部分人跳起来的条件,可能进不了白露珠的眼里。
“如果白同志不打算离开文工团,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昨天通过区里商量,拿出我所拥有的10%股份再加上区里交出来的5%股份,邀请白同志成为天河的股东,对于厂里一切所有事情拥有话语权,年底除了可以获得总利润的15%分红,还拥有股东票选权。”
“这种合作方式,白同志可以不用到天荷来上班,厂里也不会管你在外做什么,但是区里提出一个条件,每年必须为天河创造不低于20万元营业额,达不到目标不能分红。”
白露珠看完手里的文件,对厂里情况有个大概了解,原本章远山占股份55%,区里所有人加起来占百分之45%。
但是区里的45%股份在天河进入商场之后,三年之内并不参与分红,每年直接拿6万元利润,章远山自负盈亏。
去除交给她的股份后,章远山占比45%,区里占40%,依然是厂长的话语权更大。
三年合同,白露珠眼神微闪,再抬头时面色不惊不喜,“你就不怕养大他们的胃,等到合同结束后被架空?”
章远山一愣,随即自信道:“那不可能,他们不懂化妆品如何生产,也不懂得如何销售,只是白拿钱罢了,怎么会把我架空,何况我的股份更多。”
“我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你对于我,粗俗点说,都是一块大肥肉,怎么可能舍得松口,谁会放着钞票白白流走?”
见他如此自信,白露珠便不再多说。心里对比下章远山提出的两个条件。
1、去上班的话,可以分到一套好房子,再安安稳稳获得20%个人销售提成,每个月少说赚个四位数。
2、每年获得天荷总利润的15%,钱当然是多得多,但作为股东除了要承担一定的经营风险,还要创造20万元营业额。
20万营业额,并不是20万元利润,听起来吓人,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压力,最终同意这个条件,签下章远山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成为天荷化妆品厂的股东。
一签完章远山便浮夸地松了一口气,双臂伸直瘫在椅子上,拍着胸口道:“这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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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买了肉菜回来,没有先问女儿谈好了没有,进入厨房忙活晚饭。
白露珠与章远山坐在客厅,详谈关于更多关于化妆品的问题。
既然都打算要一起合作了,便要拧成一股绳共同往前冲。
“白同志,你没有去过外国,居然也了解这么多国外货,真是太惊喜了!”
“我对象的姐夫是海员,经常从海外带东西回来,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关于舞蹈的杂志,里面都附带演员装扮,偶尔看到便留意了。”
越往下聊,章远山便忍不住深深感叹,真的抢到宝了!
“吃饭了露珠。”
父母知道有点晚了,特地从国营饭店买了不少荤菜回来,煮好了米饭,炒了几个素菜便可以开始吃饭。
一盘冰糖酱肘子,黄豆焖猪蹄,马铃薯豆角烧排骨,清蒸了一条鲈鱼,凉拌萝卜丝,炝炒绿豆芽,清炒藕片,还有昨天剩下的卤肉。
这么多好菜,章远山觉得受到了重视,对着父母连连鞠躬,一再说感谢。
吃饭前白志诚从乡下赶回来了,双手插在军外套口袋里,走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待看到章远山在后,立马狗腿招呼着。
白露珠暂时没问他关于定亲的事,去隔壁大院张安美过来吃饭。
大院里都是在楼道里烧菜,张安美正和妹妹蹲在煤油炉前,闻着锅里的肉味,脸上挂着同样幸福的笑容。
“姐,我今天真的可以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吗?”
“可以,我还留了瘦肉,你不是最想吃肉丝面了吗?等明天中午,就给你做肉丝面吃。”
张安好咽了一下口水,“姐…我感觉活在梦里一样。”
“傻样。”张安美拍了拍妹妹的脑门,“过两天你去上学,每天放学回来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张安好抱住姐姐胳膊蹭了蹭脸蛋,“姐,你真好……咦?露珠姐!”
姐妹俩的聊天非常温馨,白露珠到了以后没舍得出声打扰,弯起嘴角旁观。
张安美回头,笑问:“露珠,谈好了?”
“嗯,本来想让你过去吃饭,现在有点犹豫了。”白露珠笑着道,“你们先在家吃,吃完了再过来。”
这应该是姐妹俩第一次敞开怀吃肉,白露珠不想破坏这种温馨感,也不想让她们今天不自在。
张安美急忙起身,“是不是厂长还在?没关系的…”
“先让安好敞开肚皮自由自在吃个够。”白露珠打断她的话,看向女孩道:“不过安好,要是乍然肥肉吃多了,可能会闹肚子,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张安好露出羞涩的笑容,“好的露珠姐,我知道了。”
张安美感受到白露珠的意思,微笑道:“今天炒了青菜,还煮了萝卜汤,搭配着吃解油腻,露珠,那我等一下再过去。”
“不用着急,只是今天我爸妈准备的菜很丰富,想让你过去搓一顿,顺便跟厂长打打交道。”白露珠鼻尖飘过肉香,停顿一下才继续道:“不过来也行,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你们吃个痛快。”
三人露出一样的笑容,白露珠转身下楼。
刚出大院,就迎面撞上匆匆忙忙的白越光两口子。


第36章 名导上门
“哎?露珠!”
徐红梅看到她脚步一顿,接着又急忙问:“露珠,志诚回来了吗?这孩子,说订亲就订亲了,连父母都不通知一声!”
白露珠礼貌叫了两人一声,“回来了,在我们家吃饭。”
“他还能吃得下去饭!”白越光虎着脸正要往前冲,就听到白露珠道:“志诚正在陪新单位的厂长吃饭,你们这副样子过去,是想搅了他的工作吗?”
两人愣了愣,齐声问:“厂长?!”
厂长是什么人物,那是他们想递根烟都递不到跟前的人,小儿子居然可以和厂长一起吃饭?!
徐红梅率先反应过来,一如既往‘聪明’,一把握住侄女的手,“露珠,你跟你妈一样有本事,其实大伯母心里一直最看好你,多亏你想着志诚给他安排了工作,否则他不知道还得在街道混多久。”
听了这话,白越光咳了一声,露出笑模样:“你俩打小感情就好,长大志诚还是喜欢黏着你。”
两口子态度明显转变,尤其是白越光,完全忘记之前白露珠将他气得差点撅过去。
毕竟现在难得有大厂招工,就算招工也要过五关斩六将,从上千人里面挤进去,如果挤不进去,买一份工作少说也要四五百。
侄女带着小儿子去了趟市里,就把工作给解决了,心里怎能不高兴,对于以前那点小事,自然就翻过去了。
他们变了,白露珠却一点都没变,口吻依然不客气:“要是不调整好你们这副要打人的脸色,就不要进我们家门,吓到了客人,赔得起吗?”
两口子听完对视一眼,不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立马搓了搓脸,扬起更大的笑容。
徐红梅放软了声音道:“我们调整好了,前面就是听说志诚跑乡下订亲了,一时着急没控制住。”
“你们听谁说的?”白露珠刚问完又觉得答案不重要,肯定是志诚早上走的时候遇到了谁,一时得瑟说秃噜嘴。
看两人身上没了之前那副杀气腾腾的状态,便没再拦着,转身往家里走的时候道:“早上我妈劝了,让志诚去告诉你们,但志诚怕你拿不出钱,帮不上忙反而难过,就一个人跑乡下去了。”
“怕我们难过?”徐红梅眼眶一红,“这孩子是把我昨晚说的话放心上了,就算我们出不起钱,还出不起力?帮着张罗张罗也不用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去下乡提亲。”
白露珠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心想你小儿子就是心里太清楚,一旦你帮忙出力了,订亲结婚必然就没那么顺顺利利,所以宁愿孤孤单单。
踏进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三个男人正在拿着一瓶茅台研究,时不时哈哈大笑。
白露珠惊讶问:“爸,你居然把藏了那么久的茅台都给拿出来了!”
“四姐,我们都听说了,你已经成了天荷的股东,二叔一听完高兴得不得了,直接就把茅台拿了出来!”
白志诚反应慢半拍,急着倾诉喜悦后,才看到后面的父母,完了又高兴走过去,热情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要搁刚才的状态听这话,白越光一榔头就往小儿子头上敲过去了,然而听完侄女说的小儿子是不想让他们难过,再加上厂长在场,硬生生挤出笑容来:
“来看看你,不是过两天就走了吗?”
丈夫忍住不问问,徐红梅忍不住,“志诚,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乡下订亲了?人家那边有没有觉得你失礼?亲订得怎么样了?”
白志诚没心没肺道:“挺好的,现在婚姻自主,又不讲究包办婚姻,我和二花自己同意就行了,那边能说什么。”
“都站门口干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白越明及时出声,帮侄子解围,几人才踏进门。
屋里就一个生面孔在,自然知道他就是厂长,白越光两口子笑容里带着些许讨好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单位的厂长,这是我爸妈。”白志诚介绍完坐到位置上,催促二叔:“打开打开,是顺时针拧吧?”
葛嫦慧从厨房走出来,就见大伯子大嫂子愣站在一旁,没人招呼他们坐下,于是搬了两张椅子递过去,“大哥大嫂,吃饭了吗?”
“饭做好了,一听隔壁大勇说早上遇到志诚,一口没吃就赶紧跑过来了。”徐红梅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光是肉就有好几盘。
家里最近少了小叔子两口子补贴,除了大儿媳妇和老太太能喝点鱼汤,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转头望了一眼丈夫,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茅台酒,尤其是在开瓶香气飘出来的时候,喉咙不停滚动,明显也馋了。
然而现在不比以前,进门后小叔子就没开过口邀两人吃饭,小儿子只顾着吃也不喊他爹妈。
除了厂长在,又因为小儿子的前程目前都掌握在侄女手里,刚才还听到什么股东,好像厉害的样子,因此不敢厚着脸皮上桌。
人都到家里了,该招呼还得招呼一声,葛嫦慧笑着问:“他们才刚开始吃,酒杯都没碰起来,估计得好一会,你们是在这吃一口,还是回家再说?”
话音落了好几秒,两口子居然没一个吭声的。
想吃肯定想吃,却又不敢去吃,怕说错什么话再惹了厂长不开心,更怕刚坐下白越明和白露珠直接不给他们脸,说一些让他们难堪的话。
毕竟两个人真能干出来。
见丈夫还不吭声,徐红梅只能开口,“不在这吃了,妈还在家等着,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葛嫦慧没拦着,笑着道:“今天下班去副食品店买了一斤鸡蛋糕,正好带回去给妈吃。”
说完转身从房间拿了一包鸡蛋糕出来,递给大嫂子。
徐红梅余光往桌子上和厨房瞟了瞟,心下微微叹息,还以为弟妹会拿饭盒装肉菜什么的让她带回去,没想到只是给了一包老太太吃的鸡蛋糕。
白越光心里憋着气,终于将眼神从茅台上收回来,沉声道:“走吧。”
白露珠看着大伯两口子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嘴里,慢慢嚼着,给了母亲赞赏的眼神。
“来,志诚,这杯酒恭喜你今天订亲,也恭喜咱家露珠成了天荷的股东。”
客厅洋溢着满满喜气,一顿饭吃下来,三人除了品酒,就是章远山向白越明夸赞她销售能力有多厉害,白志诚附和。
聊到最后,白越明还从房间里,拿出已经剪下来准备别在相框里的报纸拿出来,一遍遍大声朗读。
晚饭结束后,章远山走路都打着飘,依然没忘记将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交给白露珠,并且威胁如果不收,就要躺到地上放赖了。
看他实在坚持,白露珠便笑着收下。
白志诚酒量很好,除了脸有点红,没有任何醉酒迹象,就让他送厂长回招待所。
家里清净了,葛嫦慧将桌子收拾干净,白露珠倒了两杯温水,舀了点二花上次送的蜂蜜,一杯端给父亲,一杯留着等白志诚回来喝。
“白大师轰动全城!”白越明眼神半醉半清醒,一看就知道今天喝得不算多,靠在椅背上,拿着报纸还在读:“白大师是第一声春雷!”
葛嫦慧洗了抹布出来擦桌子,“行了,让我们耳朵歇歇吧。”
“嘿嘿,有几个人的闺女能让人民日报这么夸,有几个人的闺女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化妆品厂的股东?”白越明坐起身喝了一口蜂蜜水,美道:“露珠,你是爸爸的骄傲!”
白露珠耳朵动了动,表情淡定。
拆开厚厚的信封,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随意屈指弹了弹,第一笔钱赚到手了。
“厉害。”葛嫦慧笑着坐下,心里非常承认丈夫说的话。
一般像女儿这么大的小姑娘,一年在单位挣个两三百块,能挣到四五百块的都是特别了不得的了。
她们家露珠仅仅办一场活动就挣到了两千,还顺带帮两个人安排好了工作,更重要的是直接成了化妆品公司的股东,作为父母,怎么能不自豪!
白露珠数了两份五百,一份放到父亲面前,一份放到母亲面前,“妈,我留一千,给你们一人五百拿去花,想买什么买什么。”
两口子先是一怔,看着面前的钱,鼻头不由自主慢慢泛酸,喉咙也被哽住,半天说不出话。
白越明抹了一把脸,将钱还到女儿面前,“露珠,自己挣的钱自己收好,爸不要你的钱,你留着想买什么买什么。”
“对,你自己存着。”葛嫦慧眼角通红,泛着泪光,把钱也还给女儿,“要不了多久,你就要结婚成家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当家就发现这里要花钱,那里也要花钱,手里多存点钱,日子才能过踏实。”
“哎哟,知道。”白露珠伸出双臂又将钱推到父母面前,“第一次挣大钱,你们就拿着吧,我自己留了一半,你们就尽情享受女儿的孝心。”
说完怕两人不舍得花,对母亲道:“妈,你要是舍不得花,我就会再从这一千块钱里面,花钱给你们买东西回来。”
“别别别。”
葛嫦慧连忙摆手,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想了想道:“这样,我和你爸一人拿一百,你不是要去供销社给志诚买衣服吗?明天早点下班,我们正好一起去逛逛,再顺便逛逛商场,就仅着这二百块钱花,怎么样?”
白露珠打了个哈欠,“那行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就自己存着了。”
白越明留下一百,将剩下的钱赶忙推到女儿面前,“给给,都给你,你自己存着吧。”
葛嫦慧眼里堆满了笑意,也数了十张,将钱拿起来放到女儿面前。
两口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角根本合不拢,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女儿更有能力,更孝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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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珠枕着钱睡了一夜,起床后才将钱放进小金库里,看着鼓啷啷的大衣口袋,估计最多再装个一两次就装不下了。
抬头看了一眼架子上背了蛮久的黑色斜挎小皮包,决定下午逛街,重新买个新款小包背。
旧的皮包就留着当小金库用,以后的钱肯定是越来越多,等到皮包塞得满满的时候,再拿到银行去存起来。
兜里有了钱,心情不由自主跟着变好,白露珠哼着新剧目的背景音乐刚走出房间,就发现父母比她心情还要好——
居然一大早起来专门给她炸了糖油饼!
糖油饼的面可是要发的,耗费时间不说,只做一两个的话,还要浪费很多油去炸,虽然油还能再烧菜吃,但总归没有新油感觉好。
所以一般只有在星期天休息的时候,葛嫦慧才会提前一晚和好面,放厨房发着,第二天起来不用赶着上班,可以慢慢做。
工作日向来是煮点鸡蛋,蒸点馒头,喝碗稀饭就着咸菜,怎么方便怎么来。
白露珠倚在厨房门框上,“白同志,葛同志,你们这算势利眼,还是算什么?糖油饼都做上了!”
“去去!”葛嫦慧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拿着筷子将炸好的糖油饼从油锅里捞出来后,才道:“昨晚上我跟你爸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根本没法静下来,索性起床和面给你做糖油饼了。”
白越明正拿小碗盛稀饭,“你不是最爱吃糖油饼,今天让你一起床就能吃到刚出锅酥脆酥脆的口感。”
“昨天刚表达完孝心,今天立马就能吃到糖油饼,下次要再多表达点,岂不是一起来就能吃到刚出锅的鲍鱼了!”白露珠说完就跑进浴室。
“这孩子!”白越明咧着嘴说完,抵了抵媳妇肩膀,“我们俩好像是有点势利眼?”
葛嫦慧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是,我可不是。”
等到白露珠洗漱完,早餐已经端到了桌子上,一家子坐下开始吃饭。
咬了一口热乎酥脆的糖油饼,白露珠心情美到无与伦比,不可用语言描述。
白志诚起床看到糖油饼也吓了一跳,但一点都没有耽误吃,一下子吃了三个,腻着肠胃出门去居委会办户口转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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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演员们感情越来越和谐,练习一上午,没出什么岔子,指导员都说大家的状态非常好,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到了军区,哪怕是遇上总团也不会占下风。
吃完午饭正在化妆间休息时,庄团长让人喊她去办公室。
白露珠还以为是要说什么关于舞蹈的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眼熟的面孔,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差点要想到上辈子去了,就听男人自我介绍道:
“白大师你好,我是首都电影制片二厂的导演,古冯。”
白露珠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在哪见过,而是她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
这个比较少见的两个姓名字,曾经轰动整个八零九零时代,不单单在国内人尽皆知,还是国际最具影响力的三大华人导演之首。
即便她早死了,后来看剧情里,仍然多次提到过主角去看古冯新上映的电影,介绍入了哪个国际大奖,为中国电影界拿回来多少名誉。
当然,古冯现在才拍了一两部电影,名气只有一丢丢,在国内还排不上号,更别提国际了。
“你好,古导演,我是白露珠。”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庄芙蓉招呼两人坐下,主动帮忙说明古冯的来意,“古导演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因为妆容方面的问题正愁眉不展,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后,多方打听到咱们团,从首都特地赶过来的。”
白露珠有点疑惑,“古导演,要说最会化妆的人才,基本全被各地电影厂招揽过去了,怎么还会找上我?”
古冯长得浓眉大眼,肤色偏黄,年纪估摸着三十一二,主要是眼袋有点肿,还灰不溜秋,一看就是为了艺术没少熬夜,不知道真实岁数到底多少。
这会又不自觉皱着眉道,叹道:“首都四个厂的化妆师都来试过了,连外地的都来过了,达不到演员的要求。”
“达不到演员的要求?”白露珠惊讶问。
这年头演员不像后面几十年那么有话语权,尤其是在拍戏上,不是一部部拿片酬,而是和所有工人一样,一个月拿个三四十块钱稳定工资,除了拍杂志画报,额外能拿点补贴,根本不允许私下去接活动。
因此,不怪她疑惑讶异,怎么就变成达不到演员的要求了。
古冯抬头看到两人面色疑惑,解释道:“我们女主角饰演者是经验很丰富的大花旦,人家确实是有真本事,开始她说不行,我们不信,试了几遍后发现真的是不行,白白浪费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