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写。”
“还有。”花芷看着他,“所有报丧贴都由你来写。”
“长姐,我已经写好了,等明儿我就和其他弟弟们去报丧。”
“分派好了?”
“是。”
花芷没有说任何表扬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柏林就高兴了,长姐总算没有再对他失望。
拿着写好的帖子,花芷递给吴氏,“派人沿路去和徐管家会合,让他退了大雁寺的信,再去一趟大拙寺。”
“可要是大拙寺……”
“不会,般若大师和祖父素有交情。”
吴氏心下有了底,匆忙离开。
三位老夫人对望一眼,眼里各自意味深厚。
四叔夫人突然道:“芷儿,眼看着这风雪越来越大了,晚上怕是会更冷,是不是叫花静到屋里来守着?”
“她愿意这般诚心诚意为祖母尽孝,我自是要成全她。”
“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天气好我不会说什么,可这种天气真让她冻病了吃亏的还是你。”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花家的门她进不来,到死她都休想进来一步!”
“要是她执意要进来……”
“她不敢。”花芷眼露嘲讽,“我倒盼着她往里闯。”
她很愿意用自己的恶名垫背,来告诉世人花静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不过,总会知道的。
四叔夫人还要再说什么,三叔夫人扯了扯她衣袖对着她微微摇头,花芷下了决心要搓磨花静,她们没必要为了个花静和花芷起冲突,花静不值得她们这么做。
花芷让下人拿来画板,她不准备请画师,打算亲自给祖母画像。
那边,顾晏惜也从陈情那知道了花家请法师的事,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去一趟大拙寺,速度要快。”
“是。”
陈情出去了下,很快又回来。
顾晏惜还穿着一身大衣裳,他刚从宫中回来,皇伯父越来越易怒了,得知炎国把他当成了冤大头差点没直接派兵去围了炎国,他花了些时间才平复了他的怒气。
“现在花家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她?”
陈情看了主子一眼,没好说到底是谁为难谁,他跟了花芷半日就看到她折腾花静了,可想想花静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痛快得很。
低眉顺眼的把花家的大小事细细的全说了,末了陈情道:“在属下回来之前,花大姑娘已经派了人往大拙寺去了,听她的意思般若大师与花老大人有交情。”
顾晏惜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冷风呼呼的吹进来,书房的东西吹得叮咚作响。
交情这东西人在才会在,人不在了不是什么人都会当回事,般若和尚会记着和花屹正的交情接下这茬事,大拙寺的其他和尚却未必,和尚也不是个个都超然世外。
可若是只有一个人做法事,花家这脸也丢大了,哪怕来的那个人是般若。
“再给于老去封信,让他尽快赶去阴山关,告诉芍药花老夫人去世了,尽快回来,还有,这事不能透给花家人知晓。”
“是。”
想着花芷现在面对的局面顾晏惜不由得皱眉,一路奔波,回来又是这一摊子事,停灵七日她还要守上七日,还得时时刻刻操着心,是个人都要撑不住。
早知道他就该让芍药跟着回来的,管他吴永是不是能熬到于老赶到。
陈情靠近世子几步,试探着问:“需不需要小的去和几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去吊唁一番?”
“不用。”去的闲杂人等多了,花芷会看不出来谁待花家还有真心,而这个应该是她最想从这件事上看明白的,这决定着花家以后要怎么和京城世家来往,她也需要弄清楚花家现在真正的处境如何。
PS:姑娘们的评论空空都有看,么么哒姑娘们。


第一百零六章 般若大师
遗像完成时天已经擦黑。
除花柏林外的其他花家人都是才知道大姑娘有这般娴熟的绘画技巧,且画得如此传神,就算是名声在外的花辛和花灵也不得不承认,她们及不上。
花芷画的不是床上已经没了声息的花老夫人,而是花家未出事前那个保养得当,满身富贵,笑起来一脸慈和的花家主母。
那时候她脸颊还是饱满的,脸上没有这么多纹路,头发没有发白,精神奕奕的就如同花芷画的这样。
几个老夫人怔怔的看着画像中的人,忍住去摸鬓角的冲动齐齐红了眼眶。
那时候的她们不也是这般精神。
花芷静静的看了片刻,然后转身出了屋,在廊下站定。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明明生疏了那么多年,明明不过是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互相依靠,却能让心里产生那么多不舍,那么多难过。
“芷儿……”
吴氏跟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别难过。”
“我想不明白,祖母怎么舍得下呢?这么一大家子人,祖父还没回来,她怎么就能为了那么个东西把自己给气没了。”
吴氏上前一步和她并肩,看着远远近近的下人忙活,“楚大夫说娘的身体本就没大好,气急攻心之下才会如此,若是等娘身体再养好一些未必就会走到这一步。”
世间岂会有那么多若是如果,花芷心头冷笑,这笔帐她只能算在花静头上。
徐管家提着下摆从院门快步进来,“大姑娘,大拙寺的法师已经到巷口了,一共来了四十九人。”
饶是以花芷的心性都愣了一瞬,更不用说吴氏,她直接惊呼出声,“四十九人?怎么会?全是大拙寺的师傅?”
“是。”虽说是他去请来的人,也高兴了一路了,可这会还是有些兴奋,“全是大拙寺的大法师,领头的是般若大师。”
“你去让前边做好迎接准备。”花芷回身进屋,“柏林。”
“是,长姐。”
“带上弟弟们去前院迎法师进府,速度要快一点。”
“是。”花柏林抱起最小的柏君,又让其他几个大的牵着小的连走带跑的出了屋。
花芷也得去,她看向花辛几人,“都机灵些,守好长明灯。”
几人都连连点头。
花芷又向三位叔奶奶福身,“妹妹们都小,麻烦叔奶奶们看顾着些。”
“放心,有我们。”
花芷尽量走得快一些,腿上的伤摩擦着又疼起来也顾不上了,她还要尽可能的走得从容些,现在家里人都指着她,她稳住了大家才稳得住。
四十九人的法师队伍于京中来说并不算多,权贵之家做场法事一般都是极数九十九人。
可以如今的花家来说能请来四十九人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更不用说还是请的大拙寺的法师。
听到隐隐传来的梵音和木鱼声,花芷脚步顿了一顿才继续往前走。
好像直到这一刻,听着梵音,闻着院子里的檀香,看着已经搭建完成的灵堂,她才有了祖母不在了的真实感,那个就算曾经不喜祖父待她另眼相看,而她又不曾做出什么成绩给祖父长脸却也依旧不曾亏过她半分的老人,是真的不在了。
大门外,四十九个法师一边敲着木鱼,嘴里梵音不断,一边踏着极有韵律的步伐一步一步极慢的往花家大门走近,肃穆而又庄严,便是心里装着无数心思念头的花静这会也跪拜于地,不敢稍有异动。
花柏林领着弟弟们恭敬的跪伏于大门左侧,花芷单独跪伏于大门右侧,听着梵音靠近,听着梵音经过她入了大门,她这才站起来,带着弟弟们跟在身后。
这种凝而不散的氛围直到入了灵堂才渐渐散了。
灵堂内徐管家早已摆好蒲团,四十八人分两侧坐定,梵音伴着木鱼声再起。
花芷领着弟弟们跪于灵堂之上,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只是隐隐觉得应该这么做。
般若大师张开了一直微阖的双眼,看也没看花柏林,直直落在花芷身上,对她微微点头。
花芷深深一拜,她不解为何大拙寺会派出这么多人,只能把这归结到大师身上。
这场法事的时间不长,待梵音一停,徐管家就领着下人奉上素食素茶,又指挥着下人往灵堂里添火盆。
“无需如此。”般若大师轻声拒绝,“我等清修之人,耐得住这点寒,且老夫人一会要停灵,太过暖和于老夫人法身不利。”
徐管家赶紧示意下人把火盆抬走。
“你等也起来吧,穿得多些,今晚要守上一晚,寅时移灵。”
正吃着素食的一众法师有些惊奇的看着大师,般若大师修的闭口禅,出了名的话少,待这花家倒是格外不同。
花芷不知道这些,但也隐隐感觉得出大师的善意,拜了一拜后想起却没能起得来,身体已经乏得很了。
“长姐。”跪于她身侧的花柏林忙上前扶起她。
花芷不着痕迹的推开他自己站稳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带弟弟们去用饭,都要多吃些。”
花柏林嘴巴张了张,最后把所有话和心疼都咽了下去,带着弟弟们离开,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做事,让长姐轻闲些。
般若大师看着,在花芷看过来时朝着她招手。
花芷走上前几步,合什一礼,“大师。”
“老纳听花老施主提起过你,今日见着果然如他所说那般。”般若大师说着,把手上的一串串珠褪下来递给她,“佑你康健。”
“多谢大师。”花芷双手接过,深深一福,这个时候,任何一丁点的善意都能让她铭刻在心。
“花家福德深厚,定有否极泰来之日。”
“是,小女也这般想。”等不来她就自己挣来!
般若大师点点头,重新阖上眼,花芷再次一礼,将串珠带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借大师吉言,她希望自己能身体康健,不要有病痛,她病不起。
灵堂外,徐管家候在那里。
“花静怎么样了?”
“在那棚子里呆着,有人经过就哭一声。”
花芷神情渐冷,“让人再给她送床被子去,和之前那床一样,看起来厚就行,还有碳,都给我大张旗鼓的送。”
“是。”
花芷看着老人低头时露出的白发,想起他和祖父是一个年纪的人心下就有些不落忍,软了声调道:“有什么事让徐杰去做,走路慢着些,雪天路滑,别摔着。”
徐东进眼眶微红,既是感动,也是感念,“小的侍候老太爷一辈子,这时候就想多做点事,不然这心里实在是……”
花芷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不再说话。
PS:别低头,眼泪会掉。


第一百零七章 丧事(1)
祖母过世,花芷需得守重孝,百日内不能沾荤。
拂冬想着法儿的把饭菜做得可口些,花芷虽然食不知味却也逼着自己多吃了些,趁着大家都在歇息的时间她睡了半个时辰。
可她没想到会越睡越乏。
迎春看着小姐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实在心疼,不由得劝道:“外边的事都安排好了,您再睡一会。”
花芷摇摇头,汲上鞋子下了床,再躺下去她今晚就别想起来了。
“有没有人找我?”
“四夫人来过一趟,看您睡了不许婢子们扰您。”
“没说什么事?”
“是。”迎春扶着她坐下,上手脱她的裤子,“婢子给您上药。”
其实用饭之前就已经上过一次药了,可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着实把几个丫鬟吓坏了,要不是花芷提醒那药没地儿买,只怕是整瓶都直接倒伤口上去了。
重新上好药,依旧披上白色大氅,花芷去了前院。
整个花宅灯火通明,所经之处忙而不乱,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
四夫人正指挥下人把过道上的雪铲净,见到她忙迎了过来,看她一张小脸被一身白衣衬得更加面无血色便皱了眉,用嘶哑的声音道:“暂时我还应付得来,你回去好好歇着,等下半夜要移灵了你就是想歇都没机会了。”
花芷其实很喜欢花家现在的状态,谁都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论大的小的都尽己所能的为了祖母的后事忙活,凝聚力空前。
如果花家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她有把握让花家过得很好,走得很远。
“已经睡过一会,好些了,四婶你带着柏君回去歇上半个晚上,移灵的时候再过来。”
吴氏摇头,“没有三个嫂子都在守灵我这个最小的反倒去歇着的道理,说出去不好听,你这个当家做主的在这种事上需得一碗水端平,是是非非就这么来的。”
“自是不会漏了她们,要停灵七日,总不能大家都七天不休息,没人撑得住,歇两个时辰吧,轮流来。”
吴氏想着也确实是这样,便点头应了。
花芷进了屋,眼神在娘和两个婶婶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二婶身上,这个庶婶是四妯娌里身体最不好的。
“二婶,你先回屋去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一定要回来。”花芷看向娘和三婶,“等二婶和四婶回来娘你和三婶再去歇两个时辰。”
几人都没有意见。
“柏林,你们也要轮流休息,时间你来排。”
“是,长姐。”
又细细做了些安排,屋子里很快就空了大半,只剩几个人还在守着。
花芷拨了拨灯芯,在花辛几人惊恐的视线下坐到床沿摸了摸祖母已经僵硬冰冷的手指,就像对待一个睡过去的人一样,她将寿被往上拉了拉。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就那么坐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打扰她。
花芷和她们是不同的,从这个晚上开始花辛打心底里就这么觉得。
虽是寅时移灵,丑时法师们就开始做法事了。
而要移灵,法师们自是得来到内院。
花芷让所有女眷包括丫鬟都退入后面那进院子,她是当家人,得留下掌控大局。
朱氏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满脸是泪的对着她直摇头。
花芷扒开她的手握着放到四婶手里,“关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随着她走了一趟宋家的四个粗壮婆子应得响亮,以后就是大姑娘当家了,能得大姑娘看中她们再欢喜不过。
当然,这种时候是不能欢喜的。
门缓缓关上,被挡在门内的人从越来越小的门缝中看着花芷瘦小的背影远走,有人小声的啜泣出声,她们的名声是保住了,可花芷呢?她们花家的大姑娘呢?
花芷并不是一个人,以迎春为首的四个大丫鬟死都不愿意退避,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苏嬷嬷等老太太屋里的老人隐隐将她护在中间,尽可能的给与她最大的保护,更不用说还有个花柏林带着弟弟们像护食的小崽子一样站在长姐身前,只是他们还不够高,挡不住他人的视线。
这一刻,谁都得承认花家是个齐心的家族。
木鱼声由远及近,以般若为首的四十九个法师从二门进入内宅,再进入老夫人院子。
八人跟着般若进了老夫人屋子,其他法师在院子里有序的就地而坐,木鱼声中梵音起。
在徐管家的示意下,花芷领着弟弟们进屋跪下,徐管家递给每人一个干草编织成的垛子,跪在那上边寒意没那么沁骨。
屋内所有多余的东西已经清空了,徐杰等人神情恭敬的将老夫人从床上移到木板制成的灵床上,九个法师围坐在灵床四周,花芷听不懂他们念的什么,只隐隐听着他们的声音和外面四十人的声音融为一体。
这场法师一直持续到寅时三刻才终于完成了移灵。
花芷是由迎春搀着站起来的,她先去向般若大师见了礼,让徐管家带着他们先去歇息,她则走到灵堂右侧,把苏嬷嬷叫过来吩咐道:“这里挂道帘子,二妹妹她们就在这里守灵。”
苏嬷嬷从没有听说过女眷到灵堂来守灵,她张了张嘴想劝,可到底是什么都没多说,应声就去准备了,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大庆朝礼法又没规定女眷不能到灵堂来守灵。
不止挂了帘子,还在地上垫了稻草,稻草上铺了席子,席子上放了床旧被子,女子娇弱,花芷没打算像折腾花静一样折腾她们。
想到花静,花芷索性放下手头上的事往外边走去。
雪一直飘飘荡荡的下着,屋顶上的积雪已经有差不多两寸厚了,门口巷子清理了一次又一次,花静呆的棚子前也是干干净净的,可所有清理的雪都堆在了棚子周围,也就是说,花静的周围除了是冰天雪地,还多了个冻柜。
“这主意谁想的,不错。”
苏嬷嬷恨恨的看着那个棚子,不无快意的道:“六公子想的,半晚上的时候六公子还让人在那棚子后面悄悄挖了挺大一块地方出来,又让人倒了水进去,水一结冰,再落些雪花在上边谁也看不出什么来。”
看样子还不止有一个冻柜,花芷毫不意外这主意是柏林出的,在花家倒台之前花家其他小子闯的祸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多。
ps:之前那一版后面这段剧情是没有的,我跳过去了,但是后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就……重写了,姑娘们太期待,空空压力太大了,总怕没写好让你们失望。


第一百零八章 丧事(2)
棚子内,花静裹着两床被子坐在火堆旁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身体往旁边一歪她又很快坐正了,过程当中眼睛都没睁一下,显然是已经适应了。
花芷静立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很想冲过去把火盆撤了,被子扔了,拎着花静跪到雪地上向祖母请罪,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打算做这些让花静得来同情的事。
“大姑娘,要去把她叫醒吗?”
花芷摇头,转身离开,七个晚上呢,这才哪到哪。
灵堂不能离人,花芷将其他人都赶去睡,自个儿跪坐于蒲团之上双手抱着自己守着长明灯,她不知道,在离她不远的屋顶上顾晏惜顶着寒风陪了她半个晚上。
大家都在等待天明。
朱府正院,朱老夫人侍候着老太爷穿上朝服,轻声道:“也不知道花家情况怎么样了,昨儿我就打算去,想着那时候花家指不定忙成了什么样子,我这去了还得让她们分心来招待我,所以就歇了心思,今儿怎么着我都得早些去。”
朱博文赞同的点头,“你先去,今儿是大朝我脱不开身,待明儿我请上半日休过去吊唁,你多带几个得力的过去,能帮忙的多帮把手。”
“知道。”老夫人按了按眼角,“你说这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花家垮了她就跟着垮了,那么狠心甩手就走,没了她镇着,花家那些小的还不定要怎么被人欺负。”
朱博文叹了口气,“别人能帮一时帮不得一世,还得花家人自己立得住,只是不知老太太是把家交给了谁当。”
“自然是花家的媳妇,总不能是……”老夫人一顿,“您是说会交给芷儿当家?”
“眼见为实,你过去一趟就知道了,要真是交给了芷儿当家,我们家说不得要多帮衬几分。”
“就是不交给她当家我也是要帮衬的,我没有那铁石心肠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外孙吃苦。”
朱博文也不和老妻解释他这个帮衬不是她那个帮衬的意思,点点头就当应了她的话。
老夫人盘算着花家现在怕是什么都得去外头买,在仓库里寻摸出来不少东西,满满装了两大车,又把自己平时得用的两个管事婆子带上了。
“娘。”
老夫人正要上马车,听得声音回头,是二儿子朱浩东。
“我和您一起去。”
花夫人自是不会拒绝,她不要求儿子媳妇帮衬嫁出去的妹妹,可他们若真有心她这个做娘的当然也高兴。
花家彻夜灯火。
门前一直有下人在清扫,保持着路面的干净,进进出出的下人悲伤得很克制,一举一动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花家的倾塌而坠了名声。
花静神情憔悴,披着被子站在棚子外边神情木然的看着,思绪飘出很远很远。
她记得自己在娘家时的千娇百宠,记得弟弟们就算出门去踏个青都记得给她带回一束鲜花,记得她出嫁时的红妆十里,记得她不论哪一次回来都被家人百般照顾着,弟媳妇不敢多说半句让她不高兴的话,记得……
她怎么能不怨,如果娘拦住了爹,如果爹还是从二品大官,她依旧是花家尊贵的嫡长女,宋家依旧要捧着她让着她,有她娘家撑腰,她的女儿能嫁得更高,儿子能得到的帮衬也远不是宋家其他人可比。
而这些现在都没了,她就像个落水狗,宋家的人谁都想踩她一脚,她怎么能不怨!
娘应该理解她的!她以为娘一定会帮她,不过是个丫鬟,家里几百个下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到了她身边却能帮上她大忙,怎么就不能给她了?
花静越加觉得自己没有错,你不仁我便不义,不过如此而已。
她回到棚子内,火盆的碳已经快烧尽,大早上的本就是最冷的时候,抱着两床根本没什么份量的被子花静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她不会就这么认输的,花静眼里净是狠辣,花家只要还想把姑娘嫁出去就不敢乱说话,到时候,她就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花静的这番举动被下人报到了花芷那里,花芷根本懒得在花静身上费心思,她很期待花静能闹出个大动静来。
倒是吴氏有几分担心,“我和她也打了几年交道,那不是个能吃亏的人,你这么折腾她她肯定记恨你了,你要当心,听你四叔说她以前并不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这般不可理喻。”
“日子过得太顺了就觉得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等她跌到泥潭里她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老几。”花芷不再说她,“今日应会有人前来吊唁,老一辈的我拜托叔奶奶她们帮忙招待了,如果来的是各家的夫人就要麻烦四婶你来安排,二婶身份低了,我娘能接待的大概也就朱家,其他的就要拜托您和三婶了。”
“放心,这点事我们还做得了。”吴氏又问,“若是来的男客当如何?”
“交给柏林。”
吴氏大惊,“柏林还这般小,如何使得,若是来的是公公那一辈的却让个小辈去接待,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柏林就是眼下花家年纪最大的男人,只能是他。”
吴氏哑然,可不是,不让柏林去让谁去?诺大个花家,如今竟然……
吴氏鼻子发酸,低头按了按眼角,再抬起头来时只是眼角微红,“行,那柏林那里你要交待好,别闹出笑话。”
“他知道要怎么做,人都是逼出来的,不会的东西逼到眼前了也就会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懂。”
“我看着你倒像是生下来就什么都懂,谁也没你懂得多。”
花芷嘴角轻扯,那是因为她已经学过一辈子了,从三岁学到二十八岁,到死的时候都在新学一门语言,谁有过那样的经历都会懂得多。
念秋快步进来,“小姐,亲家太太来了,还有二舅老爷。”
谁都没想到朱家人会来得这般早,吴氏忙起身,“你快去迎一迎,真是有心了。”
花芷眼神明亮,精神都跟着来了一些,快步往外走去。
吴氏走到门边目送她的背影离开,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花家以后要面对些什么,她只是希望这个世道能善待芷儿一些,别太磋磨她了。
PS:看到有姑娘说死一个人写得太久了,可是姑娘,这一段不仅仅是死一个人,还有花芷真正开始当家,收拾花静也不仅仅是恨她害死祖母,花芷还需要借她立威,震慑花家旁枝,这一段里其实要写很多很多内容,所以肯定会要写长,下一更会晚。


第一百零九章 丧事(3)
朱老夫人由儿子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挂着挽联的门楣眼眶就有些红了。
她们不止是亲家,在娘家做女儿时便是相识的,她虚长两岁,在各种姑娘家的聚会上碰上是常事,算不得闺中密友,却也比一般人交情要多些。
那么巧的成亲后各自的夫家竟是世交,两家来往得多了关系更是亲近,也是因为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才敢把自家那个不能干的闺女往花家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