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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芍药也就不说什么了,阿捡趁着两人都不说话了满口应下。
花芷很难想像这个乖乖巧巧的皇子在皇宫那么冷酷的地方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难得的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还没有长歪,若是他真的满心都是算计人的心思,她是绝不会同意将人留下,就算他是皇子,是花家复兴的希望,花家家风挺好,不需要那种人来搅和。
“陆先生说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你就可以不用关在屋子里了,柏林有时候会在族学授课,他有告诉你吧?”
“是,柏林说花姐姐忙的时候他就会顶替几天。”知道柏林这么小就当了先生的惊讶在知晓花姐姐也是先生时就不算什么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母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这个厉害不是指如何得宠,在宫中如何的如鱼得水,而是指懂得的事情多少。
他在花家不过呆了几天就隐隐觉得花姐姐好像比母妃懂得更多,比他母妃还要厉害,每每听柏林说长姐如何如何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以后你也可以去族学,听课授课都可以,穆先生不止学问非常好,秉性也是上佳,你跟着柏林一起向他讨教便是,君子六艺不能落下,柏林的骑射剑术是和陆先生学的,你可和他一起。”
阿捡听得心动不已,只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快点到来。
他看得出来晏惜哥哥对花姐姐的心思,正因为知道他才惊讶,做为父皇最信任的人,他现在在做的却并非让父皇喜欢的事。
若是父皇知道晏惜哥哥对罪人之女起了心思,只怕……
想到坐在高位上的那人,阿捡下意识的全身一寒,生生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芍药放下筷子就要去给他号脉。
阿捡忙摇头,“没事,就是……吃得有点多。”
看他也就是脸色难看了点,芍药重新拿起了筷子,失了那么多血,脸色能好看才怪,“你才吃了多少,想要把之前失去的都补回来就得多吃。”
阿捡笑着应是,他在花家确实吃得比在宫中多,宫中的饭菜可没有这么热乎,尤其是他这种没有娘亲疼的,吃个冷饭冷菜的就太正常了。
不过他也确实留了半个肚子,再等上半个时辰柏林就该提着那个大得吓人的食盒过来和他一起用饭了。
“有什么想看的书就和柏林说,孤本珍本没有,一般的倒也不缺。”
“是,柏林有拿来给我,笔墨纸砚样样不少。”
“他和你较着劲呢。”花芷笑,“他一直自诩聪明,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只以为同辈里没有对手,哪想到你也不比他差,他生怕被你丢下了,这些日子可是用心不少。”
阿捡顿时也来了危机感,他哪里有可能把柏林丢下,分明是他要被柏林甩下了,他那天费了多大的劲才跟上柏林他自己最清楚,可柏林看起来分明还很游刃有余。
这要是柏林再用功……
阿捡坐不住了,屁股在锦凳上挪了又挪,偏偏开不了口主动走。
芍药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边去了,当她眼瞎了不成,“赶紧走,影响我吃东西。”
阿捡如蒙大赦,向两人行了礼跑得飞快。
花芷这时才笑出声来。
芍药戳着丸子直哼哼,“花花你都被晏哥带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君命
京中持续好天气,已经渐渐有了点初春的气息。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郊外,花芷把车窗的帘子挂在一边,看着外边的好天气心情跟着大好。
等天气再回暖些就是郊游的好时节了,往年花家的男丁会护着姐姐妹妹们出门踏春,当然,她是不参与的,但是她们那种欢快的气息光是用看的就能看出来。
今年,却是不行的。
“花花。”芍药打马过来,隔着飘扬的帷幔也能感觉出她的好心情,“出来骑马。”
“不来,你好不容易解禁了,自管去撒野吧。”花芷懒洋洋的往马车内壁上一靠,往北地跑了那一趟她骑马已经骑伤了,对这事并不那么期待。
看着芍药欢快的打马跑远,花芷想起陆先生说她之前的理想是做大庆朝第一个女将军,这志向其实很合她,哪怕是没了那些记忆,本性却没有改变。
想到陆先生,花芷就不由得多想了些,今日府中的武学课是由汪先生来上的,不知陆先生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
雕栏玉砌的长廊上有宫女和小太监来来回回,时不时还有禁卫巡逻,可除了风声,偌大个皇宫安静得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皇帝从政事殿出来不由得停下脚步凭栏远眺,便是在这宫中生活了一辈子,他依然觉得今日太过安静了些,这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安来。
莫不是有人要行刺不成?
皇帝心下起了提防,扫眼一看顿时觉得谁谁都像刺客,尤其是那个踮着脚尖往他跑的小太监,他一定就是刺客!
正要唤人,就听得身侧的来福低斥道:“跑什么跑,规矩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小太监立刻趴伏在地,额头抵在地上,颤声道:“七宿司首领有急事禀报,奴婢情急之下忘了规矩,请皇上恕罪。”
“他在哪里?”
“启禀皇上,正候在御书房外。”
皇帝大步往御书房行去,他清楚那小子的性子,若非大事绝不会披着七宿司首领那张皮出现,他好几个身份都能自由出入皇宫见到他,七宿司首领这个身份盯着的人太多了,他最不常用。
他走得急,没看到来福抬头后满脸渍津津的样子,示意其他人先行跟上,他走到这个新收的干儿子上前,低声道:“若非咱家反应快,这会你已经人头落地了,在这宫中,就是火烧到了眉毛上你也给咱家把步了迈稳了,再有下次,你就下去和你那些个兄弟做伴吧。”
小太监也知道刚才自己有多险,当即行了大礼。
看他这般听教来福心中舒坦了些,一抬眼看到皇上都走到拐角了忙快步追了上去,边在心中打起了盘算,皇上疑心病越来越重,身体也渐渐不行,可前儿又下令扩充后宫,就像想要向谁证明什么似的,这段时间更是荤素不忌,这样下去……
想到如今朝中情形,来福心中就是一颤,皇上再不立下太子这朝中怕是就要乱了,刚才他还去救别人,真到了那时候,也不知有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终于追上队伍,来福不着痕迹的又站到了皇上身边,看向一身暗纹玄衣,头戴面具的七宿司首领,这一身装束就如同朝官的朝服,从第一代定下来到现在没有半分改动。
才见到上一任七宿司首领的时候他甚至还偷偷担心过,要是有人利用面具来做行刺之举那七宿司首领多冤枉,后来真有人这么做了却连靠近都不曾就被就地处决后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个面具世间独此一个,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无法仿制。
因为这个面具是由无数明纹暗理合成的一个完整图案,至于是个什么图案,知晓的只有历代皇上和七宿司首领两人。
想到面具后的人以及皇上待他的态度,来福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舍近求远,只要交好了这一位,不管以后上位的是谁都是动不了这一位的,要是他能保一保自己,说不定自己还真能得个善终!
这么想着,来福眼神火热起来。
顾晏惜多敏锐的人,往来福那瞟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这人倒是有点用处。
挥退其他人,只留了来福在屋里侍候,皇帝看向只要站在这里就让他心里踏实的大侄子,笑道:“看样子今儿要说的是个坏消息。”
顾晏惜取下面具,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就是他平日里面对这个皇伯父的自在随意都没了,皇帝心直往下沉,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方道:“说法,我承受得住。”
出乎皇帝预料,顾晏惜朝着他跪了下去,说着好像完全与此无关的事,“臣,请求皇上立下储君。”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他们又做什么了?”
顾晏惜抬头,“他们使的每一个昏招都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一千八百却都是我大庆朝的人,他们损的,是我大庆朝的利益,皇上,他们在动摇国本!”
顾晏惜把奏折递给来福,来福接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一个字却在这一刻达成了交易。
“还不快起来,当朕忘了你腿受过伤?”皇帝瞪他一眼,看着手中的奏折一点也不想打开,能让晏惜冒着犯他忌讳都要提出立储,可见事情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可是啊,谁都避得,做为皇帝的他避不得。
翻开奏折,看着上边罗列的桩桩件件他完全不觉得意外,为了这个位置,他们就是哪天领兵造反逼死他这个父皇也并非不可能。
“如今小六在哪里?”
“臣将他放到了芍药身边。”
皇帝揉了揉额头,“我以为你会将他送到孙家去。”
“芍药最合适。”
可不就是最合适,皇帝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一个是连真名都不用了的宗室女,一个是被自家兄弟逼得有家归不得的皇子,这样的两个边缘人在一起做伴真是再好不过。
“若是您觉得这样不好,等他伤好了臣便送他回来。”
“回来做什么,被他那几个兄长踩着往上爬?”皇帝摇头,“就让他跟着芍药吧,朕日后总要有脸去见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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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发飙的顾世子
后宫佳丽三千,他对谁都没有表露过特殊喜爱,不是真的把她们当成长一个模样的木头桩子,而是做为一个皇帝不能有所偏颇,他偏了群臣也就偏了,而被他偏宠的人在后宫这种吃人的地方,活不久。
可他对珍妃的印象极其深刻,母后也曾说过,珍妃是后宫中难得通透的女子。
她知道该什么时候争,该什么时候退,也知道怎样不引人注意以自保,又得怎样才能让君王记着她,记着她是孙奇唯一的女儿,她生下的儿子不止是大庆朝的六皇子,更是孙家唯一的血脉,她在用事实告诉他孙家没有值得忌讳的地方。
她的早逝他是难过的,可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去上一柱香,再通过母后将那个失去倚仗的孩子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再时不时由母后赏下一些东西,好让其他人知道他得了太后娘娘喜爱,想要欺负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而已,除了年节和他的寿辰父子俩能远远的隔着见上一面,平日里他根本见不着那个从不主动往他跟前凑的儿子,老大和老四不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敢下手吗?换成老五他们敢?
握着奏折的手发着抖,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就发生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而他却半点不知,是他们本事太大,还是他身边的人已经被收买的差不多了?
“晏惜。”
顾晏惜正身行礼,“臣在。”
“把朕身边清一清,结果,结果不需要告诉朕,你处理了便是。”
“是。”顾晏惜直腰抬头,看向上首的人突的眉头一皱,绕过偌大的书案熟门熟路的拉开暗格,从里拿出药瓶倒出两粒送到皇伯父嘴边。
皇帝看他一眼,眼神柔和下来,把药含入嘴里,就着来福递过来的水服下。
顾晏惜突然靠近皇帝吸了吸鼻子,皇帝心一紧,“晏惜……”
顾晏惜冷着脸,三两下从另一个暗格里找出一个锦盒来,打开来,几颗圆润的朱红丹药赫然在目。
来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何时开始的?”
“放肆,晏惜你……”
“皇伯父,我的名是您取的,我的命是您救的,我的一切都是您给予,就算您要把这一切都收回去我也绝无二话,可是这东西,您以后休想再碰。”
顾晏惜把几颗丹药捏在掌心,再张开时已经成了粉末。
他转过身去对着不知何时跪于地的几人,“尔等尊君命行事看似无错,可尔等此举却是置皇上身体健康于不顾,我绝容不下,来人。”
门无声的打开,七宿司从属跪于御书房外。
“每人鞭一百,一宿降为七宿。”
一百鞭,就算以他们的身体素质那也是要去掉半条命,可最让他们难过的,却是从一宿降为七宿。
七宿司共分七宿,第七宿只能算是预备人员,只有各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才能进入一宿,可以说一宿是七宿卫中实力最顶尖的,如今将他们从一宿降到七宿,可见顾晏惜有多生气。
“晏惜,你这是在迁怒。”
“是,臣是在迁怒,因为您做错了事,臣却无法对您如何!”
皇帝抚额,这小子横起来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犯错的人很快被带了下去,知晓这事还没完,御书房外依旧有人待命。
“查,我要知晓此丹是何人所献,有哪些人参与,所有人都给我拿下,至于练丹者,连丹带人给我带到这里来。”
“晏惜……”
“皇上,臣就让您瞧瞧金丹吃多了会有什么后果。”
“朕知道了,朕应你,都应你,以后都不碰了还不行?”皇帝无奈得不行,这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了,“其他人就别牵扯进来了。”
“明知此物伤身却不拦阻,我没有抄家夷族已是手下留情!”顾晏惜回过头去继续吩咐,“去把芍药叫来。”
所有人退下,门重新关上,顾晏惜这才看向来福,“想来来福公公应是不知此事。”
来福苦笑着跪倒在地,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他说不知也得有人信,“请世子责罚。”
“晏惜,他确实不知,这老家伙要真知道了不得和朕来一场死谏?”皇帝笑,虽然被侄子又是下脸又是发脾气的闹了这么一通,可他心里那些因为儿子不争气而生的郁气反倒散了,儿子眼里没有他这个老子,侄子心里却是有他这个伯父的,所以他才会发这么大脾气。
还有来福,别的不说,至少对他够忠心。
总算他也没成为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顾晏惜看着来福的眼神不再飞刀子,心里却仍是余怒未消。
他没想到皇上会服食金丹,历朝历代死在这上头的皇帝还少了?皇伯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他依旧选择了服用,只有可能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他会查出来的!
如果此事和那几个有关……
顾晏惜眼神冷得刺骨,这次他会亲自动手!
“来福,去把平日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请来,带上近半年的日志,另外还有皇上的起居志也让人送来,我要看。”
“是。”
知道拦不住,皇帝干脆不说话了,到了此刻他心里也起了疑心,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服食金丹的?
皇帝揉了揉额角,脑子有些浑,隐隐记得是什么时候,具体却又说不上来,他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这边的动静瞒不住人,连太后娘娘那边都惊动了,老太后还以为两叔侄生了什么矛盾,赶紧把玉香派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顾晏惜哪敢让祖母知晓此事,让来福以皇上身边被人安插了细作为由应付了过去。
合上起居志,顾晏惜皱眉,从起居志来看并无么异常,皇伯父身边没有出现新面孔,虽然最近宠幸妃子的频率高了些,可人还是那些人,她们的身份来历一清二楚,按理来说没有出妖蛾子的可能。
可这事和后宫一定脱不了关系,没有人持续不断的在皇伯父耳边吹枕边风,皇伯父不会去尝试。
皇伯父算不得明君圣君,他固执、猜疑心重,甚至翻脸不认人,可他也绝不是昏君,三言两语糊弄不了他。
所以问题还是在那些旧人里。
顾晏惜把起居志放到一边,皇伯父若有个三长两短,谁将得到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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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伯侄亲情
来福踮着脚进来,直接向顾晏惜禀报,“世子,天师带进宫来了,您看是带到哪里?”
“就带这来吧。”
“是。”
皇帝一时间有些气笑不得,他都被当成摆设了不成?
“查到什么了?”
顾晏惜把面具戴上,声音跟着有些变了,“有点怀疑需要证实。”
这时,被床单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捂了一圈的人形物体被扛了进来,门关上,床单一收,露出里边被五花大绑的天师。
天师被堵着嘴,待看清自己是在哪里,面对的是谁后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瞪得都快要飞出去了。
“肖五,好好招待。”
肖五会意,揉了揉手腕走上前,二活不说一拳接一拳狠狠打在天师肚子上,被堵着嘴的天师呜呜出声,一脸求饶的模样。
皇帝像是看不见眼前这一幕,重新打开晏惜那封奏折看起来,这点动静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直到天师都被打得翻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肖五才停手,他下手有分寸,能让人疼到骨头里,但是并不会将人打伤,只是让人疼,疼,疼!
顾晏惜放下茶盏,“丹药带来了?”
“是。”
来福将一袋丹药递过来,顾晏惜打开瞧了瞧,不说多了,一百颗足有。
“都敢献到皇上面前来的丹药自然是能治百病的,来,喂天师吃下去。”顾晏惜笑容冰冷,“全部。”
皇帝看了侄子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奏折,看晏惜想让他看的。
“饶命呜……”天师的喉管被肖五技巧的按住,让他能呼吸,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进去的丹药都不需要用水送服,被肖五一顺一按就下去了,袋子里的丹药下去三分之一的时候天师开始干呕,并且拼尽了全力的挣脱,朝着皇帝跪下使劲摇头。
没人理他,丹药继续一粒粒送入嘴里,直到袋子里一粒不剩,牢牢扣着他的人才放开他。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手指伸进喉咙里猛呕,吐了御书房一地,有些还是完整的金丹,有些已经有了化的迹象,可比起吃下去的这些太少太少了,他正准备继续,手就被人扣住了,他抬头一看,正是之前打他的人,他吓得打着滚的远离他,哪里还能看到半点高人的模样。
皇帝厌恶的看着这个曾经仙风道骨的天师,之前他是避开所有人见过这天师一面的,若非当真风姿非凡,他又岂会被糊弄住。
“把吐出来的重新喂进去,封了嘴绑起来。”
“我不吃了,我不吃了,再吃要死人了,你们问我,问我什么我都说!”
顾晏惜整了整衣摆,嘴角擒着一抹笑,“我什么都无需从你这里得知,只想看看你这个金丹是不是真能活死人肉白骨,我等着看天师你……得道成仙。”
“我不……”话未完,嘴巴就被封得严严实实,肖五将他绑在御书房内的柱子上,任他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没有一个人说话,冷冷的视线落在天师身上,看着他挣扎着五官狰狞,看着他痛苦的喉咙上下滚动,看着他全身痉挛,面如金色,看着他屎尿失禁,弄得满屋子异味,看着他瞳孔张大,渐渐失了焦距,看着他头后仰着不知是死是活……
“够了!”皇帝闭上眼,“带下去。”
肖五看了世子一眼,得到示意后方一脸嫌恶的拎着人离开,来福快速收拾了一番,又点了一盘檀香方才出屋带上门,亲自守在门口。
顾晏惜见好就好,取下面具,沉默着朝着上首那位既是他的君王亦是疼他多年的伯父跪了下去。
皇帝张开眼看着他的头顶,看着这个就连背影也透着倔强的侄子感慨万千,起身从书案后绕出来,将人轻轻扶起,拍了拍他的肩,应承道:“朕知道了,以后一定再也不碰。”
顾晏惜垂下眉眼恩了一声,心里却早就打定主意京中休想再有一个天师,谁敢再迈进京城一步,迈左脚他砍左脚,迈右脚他砍右脚!
皇帝长叹一声,若非精神越来越不济,他如何会走这一步,顾家人大都寿数长,可一旦坐上高位的就必定会折寿,皇帝如此,历任的七宿司首领也如此。
等他哪天要不行了定是要留下个遗诏给晏惜的,早些培养个能接替他的人出来,自顾逍遥去吧。
“小六你若是看得上就让他跟着你,这宫中,不回也罢。”
顾晏惜抬头看向皇伯父,这话里的意思是……
“珍妃聪明,没道理她的儿子蠢笨,不过是随了她娘的性子不爱争罢了,你好好教一教,若将来能有他接手你这一摊子事,朕也放心。”
“小六的心不够狠,他接不住。”
“你当初就够狠了?生在皇家,就算是只猫也是只吃生肉的猫,你将他的爪子磨利了,他照样能伤人。”
顾晏惜脑子转得飞快,皇伯父的意思是一旦他应下,那以后小六的行踪他就不会再管?这样倒也更加方便,于是他点头应下,“臣知道了。”
皇帝高兴了点,嘴巴张了张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脸色微变,这莫非就是金丹带给他的影响?如果真的是,那引诱他服食金丹的人……
呵,他们多了解自己,算准了他会瞒着晏惜,算准了他会抗拒不了诱惑,他们唯一算漏的,就是晏惜光是闻都能闻出不对劲的味来。
“皇伯父?”
“无碍。”皇帝走回长桌后,“这事你放开了去查,不管牵涉到了谁,绝不容情。”
“臣遵旨。”
门外来福公公的尖嗓响起,“启禀皇上,芍药姑娘到了。”
“进来。”
芍药戴着帷帽拎着她的药箱站在门口,人还没进来就先皱了眉,怎么有股这么讨厌的味道。
进了屋,她眼神从晏哥转到皇帝身上,取下帷帽单膝跪地,“参见皇上。”
这是一个武将礼!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称得上惨不忍睹的孩子,恍惚记起当年她耍着长枪一脸骄傲的说出那番掷地有声的话:我要成为大庆朝第一个女将军,护我顾家江山,护我汉家百姓!
从那之后,她再不行屈膝礼。
就算选择了遗忘,有些习惯身体却还记得。
PS:写酸了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写芍药就容易这样。今天早更。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晏惜,你来做太子!
顾晏惜轻咳一声,皇帝回过神来,“免礼。”
芍药站起来看向晏哥,顾晏惜对她轻轻点头。
芍药拎着药箱上前,小药枕放到宽厚的扶手上并拍了拍。
皇帝失笑,把手放了上去。
大夫看病多是望闻问切轮着来,芍药却是反的,她先切了脉,然后才望闻问,然后总结道:“好叫皇上知晓,这世上没有吃下立刻就见效的灵丹妙药,所有有这种效果的药都必是以伤害身体为代价。”
芍药把小药枕往药箱里一放,继续道:“这金丹若真有他们吹嘘得那般有用,那些天师何用苦哈哈的到处扮高人,每天当饭吃了去当他们的神仙不就行了?何必来和世俗凡人纠缠。”
世俗凡人的皇上……
“您服食的时间应该还不长,虽然伤到了底子,我倒还有把握挽救。”芍药突然转了内容,“现在可是有些记不起事来?”
“对……”被套了话的皇帝下意识的看向顾晏惜,果不其然,黑脸了。
皇帝点了点芍药,芍药一点也不怕,“这丹比我见过的都要霸道,按我以前见过的当不至于短时间内就伤到身体根本,晏哥,金丹有吗?拿我看看。”
顾晏惜看了皇伯父一眼,“任八。”
任八推门而入,将数个锦盒递过来。
皇帝转开视线,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全是他藏起来的那些。
芍药拿起一颗先闻了闻,眉心就皱得能夹死蚊子,直接拿走两个盒子起身道:“给我一个房间,我要研究一下。”
顾晏惜一看芍药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让来福赶紧把人带去隔壁,并且让一直候在外边腿都软了的太医带着一撂的问诊日志一起跟过去,以防芍药有什么想问的。
伯侄两人对看一眼,心都沉了沉。
将近两个时辰芍药才从屋里出来,“丹药配比是之前我见过的金丹的四倍。”
御书房内针落可闻。
好一会后皇帝才问,“如果我服食的时间长了……”
“您现在一日服食几颗?”不等皇上答话,芍药又道:“应该先是一日两颗,几天后增加为三颗,再之后为四颗五颗,如果我料得不错,您现在一日应该要服食六颗了。”
皇帝沉默着默认了。
“往后数量还会增加,在您需要的时候一旦不服食就会没有精神,上一刻说过的话下一刻就不记得了,精力无法集中,甚至连人名都会想不起,我猜,您现在应该就有这样的症状出现了。”
皇帝手掌暗暗收紧却也控制不住手的颤抖,他哑声道:“这种症状可能缓解?”
“能。”但是伤到的根本已经很难挽救了,当她弄明白金丹所用的东西和配比时她就知道要糟,这种金丹根本就是来要人命的。
顾晏惜沉声问,“为何太医没有看出异常来?”
“人我已经扣下了,剥皮抽筋就不必了,留给我试药吧,另外我需要看一下皇上这段时间的食谱。”
来福会意,躬身飞快离开。
皇宫,要变天了!
等待的时间里芍药也没闲着,再一次仔细的给皇上切了脉,又胆大包天的放了皇上一点血蹲一边琢磨去了。
顾晏惜已经在脑子里把整件事过了一遍,起身去了隔壁。
“叫屈七来见我。”
屈七穿着一身宫人的衣裳过来,低眉顺眼的就像宫中随处可见的侍从。
他单膝跪在顾晏惜面前,“首领。”
“最近老二那边有没有异常?”
屈七略作沉吟,摇头,“属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顾晏惜也认为二皇子的嫌疑最小,老大和老三实力都比他强,就是新出头的老四因为有强势外家都不比他差,羽翼未丰之时去动这种手脚,真成了还不知道便宜了谁,而且,他的母妃惠妃娘娘并不得宠,这枕边风吹不起来。
“你去查一查老大,等等,不对。”顾晏惜眉间净是冷凝之色,“动用宫里的人手查容妃、良妃和徐贵妃,我要知道她们这段时间见过谁,和娘家有没有超出正常的来往,另外,放出消息,就说七宿司抓获一名天师。”
“是。”
大皇子的母妃容妃,三皇子的母妃良妃,四皇子的母妃徐贵妃,问题肯定出在这三人里,而前两者的可能更大,顾晏惜摩挲着玉扳指,不见血,你们野心大得都能把这天吞下去!
‘砰’的一声响,顾晏惜身影一闪人已经到了门外,语速飞快的吩咐守在御书房外的肖五,“看好了。”
“是。”
御书房内一片狼藉,东西倒的倒碎的碎,皇帝站在宽椅前喘着粗气,来福跪在一边头都不敢抬,芍药不受半点影响捧着食谱锁着眉头看得专注。
顾晏惜奔到皇伯父身边扶住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皇伯父身上火热的温度,“芍药,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无碍,过了时间没有吃到金丹让皇上焦躁,再经事情一刺激就会这样。”芍药抬头,“晏哥,有人在食谱上动了手脚,膻味腥味和各类荤食大大过量,我做了下对比,和正常时候相比多出来两倍,若是皇上没有服食金丹也就罢了,不过是吃得油腻了些,可问题就在于皇上在服食金丹,这就更加催发了金丹的药性。”
“好,真好,就这么迫不及待了!”皇帝冷笑,“朕这就下诏,晏惜,这太子你来做。”
“容貌有损者不得入朝为官。”
“朕不是让你为官,是让你为帝!”
“规矩不可破。”顾晏惜眼皮子都没有多眨一下,“您若觉得臣这脸破得还不够,臣再来一刀。”
“啪!”皇帝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胸膛剧烈起伏,立太子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当时晏惜伤了脸的时候他就知道根本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是在对敌时受的伤,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弄的,为了让他放心,也为了让那几个安心。
晏惜对这个位置有多看不上他看得最清楚,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伯父他根本不会去做什么七宿司首领,早就远远的离了京城,离了朝堂,等太后一走他方会回来,为他的母亲,为芍药报仇。
他一直都知道,他没有白疼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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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宿司之威
顾晏惜扶着人到一边去远远坐着,来福立刻叫了人赶紧收拾。
“让人送些清淡些的饮食过来。”想到自己在花家吃的那些酸酸脆脆的开胃菜,顾晏惜想着回头得去讨一些带进宫来,皇伯父如今的身体,又是刚断了金丹,怕是吃什么都要没胃口。
芍药抬头,“晏哥,我需得在宫中住上些日子。”
“好,就住在偏殿里,我问祖母要两个人来跟着你。”
芍药不在乎这些,将太医院的诊脉日志和食谱放在一起,翻到同样的日子,然后同时往后翻。
顾晏惜也不打扰她,转而朝着皇帝跪下请命,“臣需得……”
话才出口,皇帝伸出手摊开掌心,这是……
“虎符交给你,整个京城兵马全部听你号令。”抓起侄子的手把虎符放入他手心轻轻捂住,拍了拍,道:“好好用,皇伯父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顾晏惜咬了咬舌尖,“是,臣……定护您周全。”
就冲着您的这份信任,愿粉身碎骨以报!
深吸一口气,顾晏惜起身戴上面具走出门外,扬起手中虎符,“所有人,听令。”
禁卫军统领倒抽一口冷气,皇上竟然将虎符给了他人?
心里波澜起伏,动作却丝毫不慢,手扶刀柄单膝跪于地,“符刚听令。”
藏于暗处的七宿司人和隶属于皇上的暗卫也都一一现身跪于地,等候吩咐。
“三宫六殿十二院,所有人各归各位,不得随意走动,一旦抓住,以细作论处!”顾晏惜眼神扫过不远处可见的宫殿屋顶,“各宫娘娘以及在宫中的皇子公主皆在此例。”
“是。”
“符刚,你亲自去往四位皇子府,着他们关门闭府等候皇上召见,在那之前,不得离府半步。”
符刚担任禁卫军统领一职已经四年,头一次见识到七宿司统领之威,就在御书房门口,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不论宫妃还是皇子,他都敢下如此命令!
逾越吗?当然是逾越了,换成别人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可这人是七宿司首领,就是皇子宫妃们再不愤,也得受着!
大庆朝的七宿司,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并且深得皇上信任,而七宿司统领也从来不曾让皇上失望。
符刚能做禁卫军统领一职,家中自是不一般,他领职第一天就被父亲叫到书房,没有提醒他要注意什么,也没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只是着重和他说了七宿司,并且给了他一句警告:需得把七宿司首领的话当成皇上的话来听!
所以这一刻,他应得脆响。
顾晏惜的部署还在继续,“着北营接管城防,严查一切可疑之人,东西两营城外扎营,随时听候调遣,中营拱卫皇宫。”
符刚猛的抬头,中营接管了皇宫,禁卫军当如何?可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他大惊失色。
“南营,守卫皇子府。”
说是守卫,其实是看守吧!符刚手心湿滑,吞下了欲问禁卫军去向的话。
“禁卫军跟我去拿人。”
符刚顿了一顿,应是。
顾晏惜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反应倒也满意,禁卫军就是一帮公子军,当然,他们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不然做不了护卫皇上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们的每一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族,或显赫或曾经显赫,他这次要动的人里或许就有他们的家族故旧,他不能将这些人留在宫中。
而且他也要看看这些人和这次的事有没有关系,既然要清理就彻底的来一次,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他也绝不容许再出现。
“来福。”
来福态度恭谨的垂手在侧,“老奴在。”
“你亲自去见太后娘娘,替我告声罪,也请她老人家受累坐镇后宫。”
“老奴遵命。”
“肖五。”
“属下在。”
“调动一司所有人马贴身护卫皇上,任何不请自来之人,当场格杀。”顾晏惜满身萧杀之气,“记住,任何人!”
“属下遵命。”
顾晏惜抬手戴上兜帽,明明阳光普照,他却觉得通身全寒。
这就是皇宫你死我活的争斗,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对手,父不父子不子。
虎符在手心握紧,硌得掌心生疼,这就是一令出天下动的皇权,所有人趋之若鹫,可他却只想远离,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和喜欢的人相对而坐,喝上一壶茶,捧上一本书,一下午。
“行动吧。”七宿司刑堂许久不开,也是时候见血了。
“是。”符刚立刻前去集结禁卫军所属,走远后他回头,看着那个面具覆面的人负手而立,风吹得他的披风裂裂作响,只是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这个人恐怕一身的骨头都是冷而绝决的。
京城,要血雨腥风了。
可是那又如何,大庆朝立朝一百七十年,所生的乱子从来都和七宿司无关,这一次同样如此。
太后的福寿宫内,来福跪伏于地一字不漏的转述世子的话。
太后静静听完,一字不多问,“哀家知道了,你替哀家转告世子,宫中乱不了。”
“老奴遵命。”来福又是一拜,“您若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去吧。”
等人一走,玉香就有些变了脸色,“娘娘,这……”
“晏惜第一次这般发作是他娘过世,芍药差点没有救过来,因为哀家,他忍了,第二次是那几个对谁都不放心的耍下作手段往他屋里塞人,为了皇帝他也忍了,这一次他能发作出来,挺好。”
太后转了转尾指上的玉环,眼里净是冷意,“之前闹那么大一通,连芍药都进宫了,事情只怕和皇帝脱不开关系,有人不想活了哀家又为何要拦着。”
玉香是太后从娘家就带在身边的小丫鬟,能放出去婚配的时候她也没离开,一直就守在太后身边,几十年来深得太后信任,知道的事自然也多,这会便低声道,“奴婢瞧着像是和宫妃皇子扯上了干系,这一旦处置起来……”
“不过是该废的废,该死的死,自找的,怨罪的别人。”太后起身,“更衣。”
PS:我算是发现了,空空有一个铁粉,她非常爱空空,喜欢评论,也喜欢回复别人的评论,但是呢她天生自带嘲讽技能,就是对空空喜欢也时不时要嘲讽一下的,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她喜爱空空的心,有姑娘对号入座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送饭
本是满目繁华的京城突然就风声鹤唳起来,军队入城,城门并没有关闭,却盘查严格,一旦表现有一点点异常立刻被拿下。
生活在京中久了的百姓自有一套生存之道,一看这架势就有许多人快步回了家,关门落锁,不再多看一眼。
可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安稳,直到明里暗里派出的几波人皆被拿下后不少人才老实下来,而那些个心里有鬼的在这大冷的天便是坐着,也是汗如雨下。
符刚看着手中的名单同样冷汗直冒,如果把这些人全抓了,朝中怕是要空出不少位置来,他也暗暗庆幸这一溜的名单中没有符家故旧。
“动手。”顾晏惜骑在马上冷声下令,临影打了个响鼻,为这场血腥杀戮拉开了序幕。
符刚深吸一口气,挥手向前,指向不远处的刘家,禁卫军如狼似虎的砸开门扑进去,绑住目标押出门外,有叫冤的直接一块布塞进去,继续去往下一家。
顾晏惜不再有任何表示,黑巾覆面的七宿卫所属沉默的跟在首领身后,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对被拿下的朝官和偷偷往外瞧的人来说就是一种震撼。
那种压抑的,欲择人而噬的冰冷氛围,让他们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七宿司,好久不曾露面了!
当名单上的人一个不少的都抓在手里后,顾晏惜亲手将城中所有天师一个个揪出来扔出城门,此时天已近黑。
陈情上前低问,“主子,是否先将他们押入天牢……”
“开刑堂。”顾晏惜抬头看着天空,想着那此时不在京中的人,“请所有皇子、公主,以及三等以上妃嫔前往观刑。”
陈情大惊,“主子……”
“不打狠了他们不会知道痛。”
可所有的仇恨都得由您担下!您何必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上去!跟着世子一路风里来火里去,在当年为世子挨了七刀都不曾红过眼的陈情这会红了眼眶。
那些人是谁?是皇子,未来的君王必出自他们其中,宫妃里将有未来的太后,何必做得这般绝决!便是让皇上出面也好啊!
“去传令吧。”
“主子!”
“陈情,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陈情狠狠揉了把眼睛,转身离开。
顾晏惜垂下视线,好像只要姓了顾天生就会变得天性凉薄,陈情不明白,他既然敢做又岂会没有算到后果,就算真有鸡蛋砸石头的事他也是那块石头!
他绝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根,以后他和阿芷的事未必瞒得住,他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到她的机会!
历任七宿司首领,从来都没有连家人都护不住的无能之人。
“主子。”刚刚离开的陈情突然又返了回来,“大姑娘遣人送了东西前来。”
顾晏惜当即回头,看向在这种局面下脸色惨白却站得挺挺的丫鬟,这人他见过,平日里总是在拂冬身边跟进跟出,阿芷就是有这种让身边的人都变得胆大的本事。
“东西拿来。”
刘娟连忙费劲的将大大的包裹高高举起,头也不敢抬。
大概猜到了是什么,顾晏惜把包裹拢进大氅里,“她可有话带给我?”
“并……并没有。”刘娟腿软得已经快跪了,硬撑着才没有给小姐丢人,勉强屈膝一礼,道:“奴婢告退。”
“找人送她出城。”
“是。”
刘娟走了没多久,就有人上前无声的跪立一旁,他是顾晏惜派去跟在花芷身边的人之一,没有他一路护着,刘香进不了城。
“那边如何?她可安好?”
“是,没有异常。”
顾晏惜隔着包裹摩挲着盒子边沿,“她知道了什么?”
“大姑娘应该是在您派人去请芍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后来大姑娘派人回城了一趟,再之后属下就看到她吩咐拂冬做饭,让丫鬟送了这个来。”
以她那么个爱护下人的性子却让刘娟一个人出门,不过是知道身边有他的人罢了,知晓了却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顾晏惜像是泡到了温水里,从心里一点点柔软起来,无人知晓面具后的脸此时有多温柔。
率先回了宫,顾晏惜去了祖母的福寿宫。
一身正装冠服的太后看到他有些意外,她以为短时间内是见不到这个孙子的。
玉香连忙将其他人摒退,顾晏惜摘了面具,从大氅里把那个四四方方的包裹拿了出来。
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个三层的木盒,触手生温。
太后眉毛一扬,和玉香对看一眼。
顾晏惜见过这东西,是花家特制的食盒,这段时间拂冬每天会把盒子装得满满的着小厮给杨随安送去,没想到他也会有这待遇。
“吃食?”太后问。
顾晏惜点点头,把其中一个食盒打开,晶莹的米饭粒粒饱满,让一天滴水未进的人终于有了些饿的感觉。
上面一层端开,中面那层分为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装得满满的各式菜色,最下面一层则只有两个格子,放着两种不同的点心。
再打开另一个食盒,顾晏惜只看了下中间的菜色就重新装好让人给芍药送去,这菜是按着口味来的,芍药嗜辣,这一份的菜里一半放了辣子。
太后垂眸看着自己即便保养得宜也不再细嫩的双手,她这一辈子所行之事皆和利益有关,一开始是为了家族,后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更不曾体会过那让人生让人死的美好爱情。
她见过别人为感情疯狂,可如今看着晏惜和那个花家的小姑娘却觉出了些暖意。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姑娘吸引晏惜的是什么,所以她才在得知时生不出棒打鸳鸯的心思来,她这个孙子啊,成全了她,成全了皇帝,甚至成全了那几个皇子,也不得不成全了他那没良心的爹,唯独不曾成全过自己,她又如何忍心让他连个自己喜欢的人都得不到。
抬头看向低头吃饭,莫名生出些乖巧感来的孙子,太后暗暗叹了口气,听人回报,那姑娘对晏惜并无其他心思,会送吃的来多半也是知晓了城中发生的事,对他一种另类的安抚,倒也是有心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斩
刘娟软着腿下了马车,一路都在打摆子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听到动静迎出来的冬子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边问,“刘娟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刘娟摇摇头,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你扶我一把,我有事要禀报小姐。”
“是。”冬子二话不说扶着人进了门,直接把人送到了内院门口,又由内院的丫鬟扶着到了花芷面前。
花芷看到她这样也有些吃惊,自己身边的人是什么底细她清楚,刘娟虽然是后来才到她身边的,但也不至于一点小事就会这副吓破胆的样子。
拂冬忙上前扶住她到一边坐定,小丫鬟端了热茶过来,刘娟哆嗦着喝下去才能说出话来。
“小,小姐,城中戒严了,奴婢瞧见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官兵。”话一出口,后面的话顺畅起来,“婢子进城后没等多久就有人过来直接将婢子带到了那人面前,就和小姐您说的一样,戴着面具,身边的人也都蒙着面,附近还有不少被绑的人。”
花芷微微点头,知道陆先生的身份后,她就知道那天晚上救她的面具人就是他,大庆朝神秘的七宿司首领。
“婢子把东西给他后他问婢子您可有话转达,婢子说没有后他就让婢子走了,婢子按您说的仔细观看了城中的情况,发现比之前那下人所说的要严重许多,婢子特意走得慢一些,听了下其他人的话,据说是,据说是有人欲对皇上不轨。”
刘娟吞了口口水,眼里难掩惊恐,她生养在庄子上,皇上对她来说天高地远,只是提起都觉得心颤,更不用说有人欲对皇上不轨,对她来说就跟天塌了一样。
花芷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为难这个小丫头,让拂冬领着去好好休息。
抱夏也被听到的消息吓到了,可转念间她却关注到了别的东西,“刘娟虽然进府的时间不长,可表现倒是不错,胆大做事也细心,没出过什么岔子,奴婢瞧着倒是可以提为二等丫鬟了。”
“这事何时还用来问过我了。”花芷有些好笑,她知道自己胆子大,但平时应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才是,也不知道身边这些个丫鬟怎么一个个都傻大胆。
抱夏嘻嘻笑了声,回头就和迎春商量去了,迎春本来还没缓过来,一听她提及这事便也认真和她讨论起来,“不止刘娟,春香也可以提一提,对了,还有刘香。”
本来在一边忙活的刘香忙看过来。
迎春对她笑笑,“之前就有说过要升你的等,虽然月例提上来了,却也一直没有明示,等回去就过了明路。”
刘香对着迎春福了福身,又朝着花芷行大礼,“婢子谢小姐。”
“你应得的。”花芷一直都记着她宁可自己受辱也想救她的举动,也是从那以后这丫头突然间就没了之前的活泼,好像一夕间就长大了,这些,都是她该偿还的。
念秋轻轻扯了扯迎春的衣袖,朝着小姐努了努嘴。
迎春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人都先出去,她去端了热水进来给小姐捂热手,然后跪坐到小姐脚边细致的给她抹上护手油轻轻按揉,边轻声道:“小姐,婢子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刘娟给陆先生送去饭菜?”
“是。”陆先生对小姐什么心思其他人不知晓,她们日日跟在小姐身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替小姐高兴。
她们自是愿意陪小姐一辈子,但如果可能,她们还是希望小姐能遇上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她们的小姐这么好,值得世上最好的对待。
可小姐之前的表现分明是没有那个意思的,所以她才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有此举动。
“因为不去一趟,我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到了何种程度啊。”看婢女惊讶的眼神,花芷笑,要不然还是我突然看上陆先生了不成。
连芍药都叫了去,皇帝那边只怕不是欲行不轨,而是已行不轨并且成功了。
她一早就知道她的身边有人跟着,所以她才敢让刘娟一个人进城,她也知道,只要进了城,必会有人把她带到陆先生身边去。
果不其然,刘娟去得毫无阻碍。
已经亮出七宿司首领的身份大肆抓人了吗?花芷心想,这事小不了,也必不会雷声大雨点小的带过去,这事牵涉不上花家,只要朱家不出事与她就根本毫无干系,她甚至隐隐期待着能闹得更大一些。
花家倒霉的时候你们不是挺开心吗?如今她也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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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宿司的一切历来都是秘而不宣的,极少有人知晓七宿司的衙门就在皇宫一隅。
而今,七宿司开刑堂公审,便是一开始想着要如何避开的人这会也都改了主意,他们不相信七宿司首领真敢拿他们如何,可看到七宿司真面目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
所以当顾晏惜到的时候,该来的一个不少的全来了。
“首领。”
顾晏惜在上首落坐,目光环视一圈,“开始吧。”
曾经风光无限的人一个个狼狈不堪的被带上来,当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在场诸人无不变色,七宿司首领这是要做什么!如果这些人全获了罪,朝堂明日要如何运转?
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是要开始审问时,陈情上前一步,打开一份奏折,道:“陈安君,童扬……勾结天师向皇上进献金丹,判,鞭五十,斩立诀,三日后行刑。”
第一斩,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