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音色听着并不明朗,总让人觉得沉郁,但此刻格外有力。
“未来二十年,人工智能将与医疗、远程办公与教育、催生AR/VR、物流配送、航空航天、海陆空无人驾驶等领域深度融合,成为一种新兴发展模式,目前急需革新的是……”
他不犯浑的时候,确实很招眼。
齐晟混迹名利场多年,声色犬马多少载,漠视的态度和薄情的秉性,像高高在上没有一丝温度的神明,笑看旁人飞蛾扑火,利与欲皆不入眼。
不过神明最适合跌落人间。
沈姒长睫一敛,找了后排没贴名字的位子坐下,避免打扰到别人。
[许昭意:姒姒,我有几份材料落在你那儿了,我记得你在附近,方便我过去拿吗?]
[等会儿,我出去给你送。]
雷鸣般的掌声随着发言结束,台上的一道视线穿过茫茫人群,精准的落在沈姒身上,像是在捕获猎物,锁定了她的一举一动。
沈姒低着头处理消息,没太注意。
“我说,你这么迂回没有用,”傅少则手肘怼了下齐晟,乐得肩膀都在抖,“沈妹妹根本不搭理你,她说不定正跟哪个追求者聊得开心呢。”
齐晟眸色沉了沉,朝台下走去。
“啧,”傅少则如愿看到一出好戏,“今天都快孔雀开屏了。”
八百年都懒得屈尊降贵前来的峰会,八百年都鄙弃到底的上台发言,因为一个女人,全都凑齐了。
[许昭意:中途离场会不会不太好啊?等你晚上回来也行。]
[没事,这种场合没人关注我。]
沈姒还在发消息,察觉到周围又静了一点,才后知后觉地抬眸。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下走过来,她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
齐晟就这么坐到了她左手边。
他是不是有毛病?
沈姒一见到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避之不及。
齐晟掀了掀眼皮,“坐下。”
沈姒冷笑了声,“做梦。”
一晚上两次成为全场焦点,沈姒怀疑明天自己就在业内八卦榜上有名。
齐晟打量了她几秒,视线落在她手里未来得及收的名片上,眼底一片漆黑,懒声问道,“你还在实习?”
沈姒本来要走了,因为他一句话,猛地扭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现在还没什么意思。”齐晟笑了一声,又低又轻,从嗓子里荡出来。
沈姒觉得他就是在威胁她。
一个金融圈里点石成金的财神爷,在峰会威胁女实习生,简直有病。
不过跟她想的不一样。
齐晟修长的手指拨了拨腕间的佛珠,语气沉缓,“医学检测更需要的是定量分析,影像AI容易走弯路。”
“什么?”
话题转得太快,沈姒怔了下。
问完的瞬间,沈姒基本就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她刚关注到的数字医疗公司,新开发的影像AI系统。
齐晟意态轻慢,但一针见血,“你关注的鹰图系统,目前的算法技术拿不到医院需求的结果,就算投入应用,也需要医院花大量时间复查。”
“找医学团队跟进呢?”沈姒到底听进去了,眉尖轻蹙,“红枫投入了几个亿,难道不够改善算法技术?”
“一个项目只靠钱和技术还不够。”齐晟轻哂,“AI医学关注的是临床需求,近几年外部市场份额和综证监管政策都有影响,不是所有选手都是从零开始的,所以赌选手不如赌赛道,”
他睨着她,“鹰图根基太浅,对标公司也多,不适合你跟进。”
沈姒觉得他说得似乎有道理,琢磨得出神,浑然不觉齐晟朝她靠近了点,嗓音也低低地缠上来。
“姒姒,红枫不行,你跟我吧。”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勾得人耳尖发麻,一阵阵地发烫。
“……”
酥麻痒意顺着耳尖一路蔓延,沈姒向后仰了下,像是被他的话烫到。
但她看着他,并没有往日的羞恼。
会场内的冷光折入她的眼眸,模糊了情绪。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沈姒冷淡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
冬夜沉寂而冷清,夜色深浓,只有在靠近朗月的位置才是一片幽蓝。
明公馆外依旧灯火通明,映得四周如昼,重重枯枝树影萧条,融入墨黑的夜色中,喷泉水池里立着素白的天使雕像,有一条条锦鲤跃出水面。
沈姒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脚下依然生了风,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但刚跑出了会场,她就被齐晟锁牢了手肘,一把扯了过去。
“姒姒。”
沈姒低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铺开一片淡淡的阴影,“你松手。”
她低头掰他握着自己的手。
齐晟攥住她的手力道大的惊人,任她什么反应,都纹丝不动。
“有意思吗?你觉得有意思吗!”沈姒挣了几下都没成功,呼吸平复不下去,情绪也是,“我们分手了,分手了,齐晟,你能不能别来折磨我了?”
“分手?”齐晟虚眯了下眼,“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分手?”
沈姒闻言,面上瞬间没了笑意。
“你不答应?”她气笑了,话也不好听了,“我看你就是有病齐晟!嫌分手不好听是吧?那你被我甩了,我就是要甩了你,听懂了吗?”
下一秒,沈姒反手掠他的喉咙。
力道未中便成空,齐晟反应得太快了。她顺势锁他的肩膀,提起膝盖上击,只是手才刚搭上他的关节,就被他别住,他一手点住她的膝盖,一手扣住她肩膀稍稍一扭,便卸了力。
他妈的。
时间一长她都快忘了,她的格斗术也是齐晟教的,这招对他不管用。
不等沈姒再折腾出什么花样,齐晟一手扶住她后背,俯身而下,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扛了起来,话都懒得说,直接往停车场走去。
“……”
沈姒小脑袋上打了一串问号,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齐晟你还讲不讲理?你是人贩子吗?你放手,放手!”
她连踢带咬,毫无形象。
大概是她挣得太拼命,他怕摔着她,下台阶时才将她放了下来。
一路直接到了明公馆外的车库。
好不容易跳下来,但一路挣扎都没挣脱,沈姒真有点服气了。
软的硬的,居然都没用。
眼见今晚要成定局了,沈姒顺势蹲在了地上,“我脚崴了,疼。”
“脚崴了?”齐晟耐性被她磨得快没了,漫不经心地垂眼看她,眼神却阴冷,起了点凶性,“你是想让我抱你走,还是打晕你再走?”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你今晚是特意来羞辱我的,恭喜你成功了。”沈姒烦得没边了,“满意了吗?尽兴了吗?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我可以走了吗?”
“尽兴?”齐晟视线下撤三分,低笑了声,轻佻到冒犯,“这算什么尽兴?从前在你身上才叫尽兴。”
沈姒成功被他这句话惹毛了,起身时,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这一巴掌没落到他脸上。
她被他箍住手腕往上一压,牢牢按在头顶,后背磕上冰冷的墙。
齐晟睨着她,气息沉沉,“沈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本事?”
“能让您追到美国,为我东奔西跑一整天,今天还眼巴巴地追过来,我好像确实称得上有本事。”
沈姒被他刺激得不轻,平时维持的柔弱乖顺全没了,眼尾微微上挑,媚眼如丝的样子像个妖精。
她冷笑,“你要是不想跟我分,行啊,明天我就领个小白脸回家。”
“沈姒我告诉你,少说这些,”齐晟舔了下牙齿,掐住她的脖颈,面色阴鸷得骇人,“你既然敢走,就该走得远远的,别落在我手里。”
“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我怎样!”沈姒微红着眼,眸底氤氲了一层雾气,“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当时是应该跪下来求你别跟陶家订婚,还是应该恬不知耻地继续留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是你什么人啊,凭什么不能走?”
啪嗒一下,眼泪掉了下来。
齐晟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松了手劲,面色不耐,但语气分明温和了点,“你哭什么?”
沈姒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身影。
许昭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许昭意看不下去,居然抄起了一根钢管,平静地过来了。
我操。
她这小姐妹还真……莽。
沈姒想象了下即将无法收场的局面,眉心都在跳,满脑子都是怎么脱身。
“你都要跟别人订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吗?”她哽咽了下,声音越来越低,“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齐晟似乎从来见不得她哭,想跟她解释,“我根本没有——”
话未说完,就被沈姒挣脱。而后齐晟颈上微痛,被她划了一道。
沈姒出手太快了。
他一瞬间的迟疑就足够她得手了。
还没人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摘了发簪划伤了齐晟,她已经摸了齐晟的车钥匙,拽上许昭意上了车。
许昭意本来差点手起棍落,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镇住了。
“欸,”她手里的棍子都没撂,腕上一紧,被沈姒拽着趔趔趄趄上了副驾驶,“什么情况?”
“好样的。”齐晟眸底拢了一层沉郁的戾气,脸色难看至极,“长本事了。”
他气笑了。
“承您教得好。”沈姒轻嘲。
她轻轻懒懒地勾唇,眉生窈窕,眼波流俏,声音里勾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讥俏。她脚下一踩,车子离弦,银灰色的Sesto Elemento滑了出去。


第22章 春水煎茶 胆儿这么小,你不该招惹我。……
车子一路疾驰, 驶出了几条街。
霓虹掠过巨大的广告牌,黄浦江上的游轮灯火通明,来往车流交汇在一起, 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 沪上的商圈夜景销融了金钱的味道,绚烂到迷幻。
冷风灌进来, 游走在车内。
车子驶出明公馆附近区域,进入公路, 才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许昭意莫名加入“逃亡路”,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刚刚在车库, 你拉着我跑什么啊?”
她抱着一根打人未遂的钢管,露出一种“我当时害怕极了”的表情。
奇迹昭昭试图行凶,
闪耀姒姒在线跑路。
“我就是有点紧张。”沈姒寻找能停车的位置, 心跳根本平复不下来,“光想着跑了, 做什么都没过脑子。”
她才真是害怕极了!
以前她玩过这出, 不过没成功, 被齐晟按在车里, 付出了一笔异常高昂的代价, 痛楚和快意翻来覆去地上涌, 他要她的命, 整整一宿,生死不能。
天知道她今天是怎么得了手。
“你认真的吗?”许昭意哑然失笑,“我可真没看出来你紧张。”
趁着齐晟一两秒的分神, 沈姒就划伤了人还顺走了他一辆车。
就这机敏的反应和狠绝的身手,还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惯犯吧,这姐姐?
“你应该问问自己,你是认真的吗?”沈姒扫了眼她手上的钢管,一言难尽道,“我要是不拉着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冲上来行凶?”
这么多年来,她只见过别人供祖宗似的供着齐晟,平时没事绕着走。恐怕是头一回有人想直接给他一闷棍。
多么令人动容的姐妹情!
“我跟他处了三年,都没敢生出这种想法,”沈姒回想了下,太阳穴隐隐跳了跳,后怕不已,“你这一棍子下去,别管成不成功,我今晚得交代在这儿。”
齐晟根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他对她越界的举动或过格的言行佯装没见,姑息纵容,无非是觉得有趣儿,高兴了便陪她风月一场,可真计较起来,他对旁人从来赶尽杀绝的。
就像南城那一晚,柔弱不过三分真,她以为自己能哄得他团团转。
但他什么都知道。
*
那时齐晟将她带出包厢,没离开太远,将她按在了昏暗的长廊里。
天旋地转。
沈姒毫无防备地磕上冰凉的墙壁,被他揽住了腰身,退无可退。
长廊里的光线昏昧而朦胧,齐晟的五官轮廓分明,起转承合都没入阴影里,只能看到利落的下颌线。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一抬,借着薄光打量她。
沈姒能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
她受不了这样的距离和视线,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最后只磨出两个字:
“谢谢。”
“谢什么?”齐晟低了低头。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他靠得很近,将她整个人抵在角落里,温热的吐息掠过她的耳尖。仿佛一低头,他和她就能交颈而吻,呼吸绞缠。
她不能退,却也不敢进。
“谢谢你替我解围。”沈姒撇开脸,躲开了他探视的视线。她心里不安,连恭维都拙劣,“你是个好人。”
对面落下一声沉沉的低笑。
齐晟刻意压低的嗓音,欲到了极点,“是谁告诉你,我是好人?”
他的手不规矩起来。
昏暗幽静的空间里,只他们两个人,暧昧每分每秒都在成倍递增。像是在故意证明自己说的话,他单手箍着她的腰,撩开银线勾边的旗袍下摆,修长的手指冷迫春光。
沈姒大脑轰地一声。
她真切地体验到他的意图,心跳得厉害,有点怕了。前脚才出了虎穴,后脚就踏入龙潭,她一把按住他的手,声音里带了颤,“你,你别这样。”
在齐晟眼里,沈姒那点微末力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更像在欲拒还迎。
齐晟的手劲很大,单手箍住她的双腕,往上一按,压在她头顶锁牢。他低头,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微热的呼吸凌迟她的意识,“别什么?”
少年的嗓音沉沉,透着点儿懒洋洋的笑音,不紧不慢地进犯她的领域。
最后都没挣脱,沈姒急得骂人。
她搜刮了了大脑里所有骂人的词汇,什么“无耻”、“畜牲”、“禽兽”之类的话,全都不管不顾地往外滚。
“胆儿这么小,你不该招惹我。”
也许是嫌她败兴,齐晟最后也没怎么着她。他看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骂自己,挑了下眉,嗓音沉沉地嗤了声,“装都不会装,耍什么小聪明?”
沈姒被他吓得不轻,没吭声。
她瞪了他一眼,纤长的睫毛挂了水汽,微红的眼尾稠艳流丹,一双婉转含情眼,不需要言语,便我见犹怜。
大约是良心发现,齐晟总算知道自己玩得过火,缓慢地直起身来,离她远了点儿。隔着安全距离,他看她凌乱的发丝和裙摆,递过一张装饰性的方帕。
他身上凛冽的气息淡了,压迫感在一瞬间消散。
“别哭啊,”齐晟漆黑的眼睛攫住她,忽然笑了一下,轻佻、浪荡,调戏意味太浓,“你哭的时候看着更好欺负。”
他其实想哄她,但话一出口就走了样。
就像刚才,其实没想动真格,他只是看她捉乖扮巧,装得辛苦,总想逗逗她。可她一哭,眸底水雾潋滟的样子,让人暗瘾上涌,几乎遏制不住凌虐的念头。
“……变态。”沈姒的脸色变了又变,磕巴出两个字,薄红从面颊爬到耳垂,说不上来气得、羞得还是恼的。
如果说之前那句“变态”是在骂他的恶劣行径,现在这句纯粹是给他下定义。
齐晟挑了下眉,嗓音懒洋洋的,“恭喜你招惹了一个变态。”
他的眸色太深,什么还没做,却像要引她陷入一场情动。沈姒靠着长廊的壁面,薄瘦的脊背本能地僵了僵,隔着一层单薄的旗袍,起了一点战栗。
长廊尽头的窗口未关,有凉风穿过,携着不知名的花香,冲淡了迷乱的氛围。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拍了拍。
齐晟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也许一开始是想牵住她的,但他没有。
“走吧,我带你回家。”
*
那时沈姒的确存了利用的心,以为能哄得他团团转,可惜齐晟这人城府深,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如过江之卿。
她那点心思和手段,他一眼看到底。
也许对齐晟而言,一个自以为是的猎物更能挑起掌控欲,他懒得拆穿她,才没拒绝这场半推半就的游戏。
可今晚搞成这样,不太好收场了。
她戏弄他一遭,要是再落回他手里,怕不是死路一条。
沈姒在合适的位置停了车,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笑了声,无可奈何道,“反正你今晚让我大开眼界,太莽了。”
“嘿,别不知足啊姐姐,我那还不是怕你出事啊,我哪儿知道你敢这么搞啊?”许昭意无奈地笑笑,“早知道我就不掺和了,我男朋友还在明公馆呢。”
“要不我把你放这儿吧?”沈姒在手包里摸索了下,将自个儿的车钥匙撂给许昭意,“你先下车吧,材料就放在我车上,辛苦你回去自己拿。”
“那你怎么办?”许昭意微蹙了下眉,不无担忧地看了眼她。
“我没事。”沈姒自嘲地勾了下唇,垂了垂眼睑,语气里含讥带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怕他吗?”
许昭意轻拍了下她的肩,上下打量了眼,“那这辆车呢?”
这一路可太扎眼了。
但总不能送回去自投罗网吧?
“他的东西都有定位,”沈姒不太在意,用一种“这业务我熟”的口吻,轻描淡写道,“反正开不了多久,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下就行。”
这绝对是惯犯了。
许昭意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担心多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我就不送你了,保不准刚才把他惹毛了,”沈姒无奈道,“你再不走,搞不好就走不掉了。以前跟他赌气,我都跑不出三条街就——妈的,封路了?”
刚刚“小场面,别害怕”的淡定从容全散了,她罕见地骂了人。
似乎是她点儿背,前方路段不知何时发生了大型交通事故,开始戒严,紧急封锁。与此同时,齐晟撂在车上的手机铃声大作,催命似的响起。
沈姒闭了下眼,划开屏幕。
“我给你五分钟考虑,”齐晟的语气还算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近乎诱-哄,“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请你下来?”
他沉缓的嗓音里起了点笑意,莫名让人犯怵,毛骨悚然的那种。
“滚。”沈姒平静地撂下一个字,提醒车边的许昭意躲开点。
许昭意虽然莫名,但还是后退了几步,隔开了安全距离。
沈姒面不改色地撂下手机,猛打了下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她掌控着车身紧急回旋后,换了路径,车子离弦。
银灰色的超跑急驰调转。
然而这种帅气又炸裂的高光场面。根本维持不到路口。
这里是沪上,是商业繁华的地方。除了明公馆附近区域,公路限速,根本不能飙车,测速位置还是要放缓。任凭她车技再好,也就掉下一个字:慢。
你妈的,失策了。
沈姒走了回头路,等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表情非常得一言难尽。
太令人绝望了。
白折腾这一遭,她还是得回来。
咚咚——
红灯未过,车窗先传来两下敲击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沈姒闭了下眼睛,缓慢地转过头来,不出所料对上一道沉冷的视线。
霓虹掠过车窗玻璃,落下一道色彩斑斓的弧。齐晟就立在车旁,颀长挺拔的身形融在夜色里,整个人松散着一股轻慢的劲儿,让人心惊肉跳的邪气。
沈姒的心脏砰地撞了下胸膛。
她一见到齐晟,只觉得头疼,甚至有了闯红灯的冲动。
齐晟勾了下唇,一手搭在车顶,懒懒散散地朝车窗位置倾身,“下来。”
沈姒没搭理他。
然后她看到齐晟慢悠悠地直起身来,有点不耐烦地又敲了两下,“开门。”
“你今天说再多,”沈姒看他像看傻子,微微一笑,“我也不可能——”
话还未说完,银灰色的超跑车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
空气一瞬间陷入停滞。
冬日的街道清寂而冷冽,挪开了最后一道屏障,冷风灌了进来,闪烁的霓虹落在了她眉眼间,色彩斑斓的光晕跃动,遮住了她眼底的一丝茫然。
他这辆车是……声控的?!
视线相接,四目相对,她跟他大眼瞪小眼。
超跑是有全面私人定制服务的,只要有足够的钱,性能配置可以提升,内饰和娱乐设施可以调整,材料可以全改,至于防弹玻璃、指纹解锁和声控服务,只是最基本的服务。
齐晟的跑车比她收藏的鞋子都多,她根本记不住每辆车什么状况。
沈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她对这辆车失去控制权了。
“你挺长进啊,姒姒,”齐晟虚眯了下眼,一手搭在了她肩上,拇指粗砺的薄茧抵着她脖颈的血管摩-挲而过,“这几年教你的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
他在她颈上掀起一阵战栗。
沈姒喉间哽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碰触,靠向椅背,垂落的手抵到了安全带边缘,“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齐晟微妙地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锁牢了她,眸色阴恻恻地往下沉,“既然你喜欢找刺激,我当然是成全你。”


第23章 欲情故纵 笼中雀
沈姒像是被点了死穴, 先前那点嚣张的小气焰消散了个干净。
无数次抵死纠缠的回忆像刻在了骨子里,因为他一个动作涌上来。沈姒受不住这样的场面,车子启动不了, 齐晟就站在她旁边, 她连安全带都没解。
避无可避。
齐晟睨着她,也没继续, 只抬手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下来。”
他眼底漆黑了一片, “坐到后面去。”
其实大庭广众之下, 正常人不见得会做处什么过火的举动。但按齐晟的脾性来看, 他确实什么畜牲事儿都做得出来。
沈姒不想跟他独处一个空间, 又怕他真敢动手,最后僵持在他面前。
她一动都不肯动。
抗不过几秒, 红灯结束,道路通行。后面的车辆等得不耐烦,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 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前面的车怎么回事儿,停在这里?”
“还走不走了?别人还要赶时间的, 挡在路上还有没有素质。”
“小情侣闹别扭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事儿, 要吵也该回家吵嘛。”
算了, 说清楚也好。
沈姒半垂着视线, 解开安全带, 顺从地坐到了后座, 很靠里的位子, 隔了一个身位,想避开他的心昭然若揭。
她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总助一直跟在后面的,见两个人情绪不对, 特识趣儿地候在路边,不敢上前。直到两人都进了车子后座,他才跟过来,利落地将车子开出这个路口。
沈姒想躲,可惜有人不让。
齐晟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手上一带,将人一把拖了过来。
毫无防备间,沈姒已经被他捞进怀里。她的手抵在他肩上,咬了下后槽牙,往后仰了仰,声音偏冷,“麻烦你自重。”
维持不了半分钟的平静,车内的平衡就被割裂了。
“老板,去哪儿?”总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目的地还是得问清楚。
“回檀宫。”齐晟淡声道。
“我不想回去。”沈姒本来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听完突然扬高了声。
人踩人的地方,站得住脚的都是人精。
总助瞟了一眼后视镜,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他将两人微妙的氛围尽收眼底,但没有一丝多余的好奇心。
不用特地交代,他便升起了隔板。
车内被隔绝成两个空间。
“你还在跟我置气,是吗?”齐晟的嗓音很沉,攥住了她想要挣脱的手。
“没有。”沈姒声音很轻,语气很生硬,但一字一顿格外清晰,“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我只是想和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