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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浙正在讲公司的电话,看着两个人过来,冲着侍应生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接着又点了点自己对面的座位。
座位上放着一份刚煎好的西冷牛排。
岳翎放下包拿起刀叉,五分熟的西冷,血水饱满。
她一边吃一边等他讲电话,迟到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面前的男人才放下手机,伸手解开衬衣的领扣,帮她去挽耳朵边的湿发。
岳翎把身子往后一仰,他的手抓了个空,然而他并没有生气。
“反应这么大?”
他说着把手肘放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过来。”
岳翎重新坐直身体,余浙的脸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但是她并没有再往后躲,慢慢地把最后一块牛排吞下。
“下面穿了吗?”
“没有,你要不现在看看?”
余浙笑了笑,“这么不要脸吗?”
岳翎把沾着肉汁的刀刃逼到他鼻梁前。
“我也可以教你不要脸。”
余浙变了脸色,“拿开。”
岳翎撩开了一把头发,放下刀,“这样就生气啊,那你今晚别软得太快。”
“呵。”
余浙操起手,“现在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岳翎侧了些身子,稍稍耸起左肩,“当然有,这样你一会儿才会对我卖力。”
“你现在怎么这么恶毒。”
岳翎笑笑,搅着盘子里剩下的芝麻菜。
“你说这个话,不觉得很搞笑吗?”
她说完喝又了一口冰水,“你让人给岳观看了哪些照片。”
余浙看着她握在玻璃杯的上的手,水红色的指甲上镶着水晶,映照灯光,光华璀璨。
余浙记得她以前说过,梦幻过头的物质之光落到生活实处之后,反而会折射出廉价感,所以她不准余浙私自给她买任何的东西,即使买了她也不会用。但她有她自己的精致,身上穿的,身边用的,无论从质感还是风格来说,都是无法挑剔的。
余浙痛恨她的品味。
因为这她清醒的证据,再怎么哭,再怎么被高潮控制,怎么翻天覆地,再怎么瑟瑟发抖,事后她仍然可以站起来去洗澡,换上真丝的长裙,坐在沙发里喝一杯酒或者一杯酵素。余浙问她痛不痛,她红着眼说痛,然后伸出精心保养的指甲,把他往死里掐。
边掐边哭,边问他,“爽不爽?”
她太有意思,而且这种“意思”是在完全不受余浙控制的情况下慢慢丰富起来的,来自她十年的自我修炼以及临床心理学专业带给她的气质,是任何年轻的肉/体都无法存放的。
“我说我想看照片,拿来。”
余浙回过神,她咬叉子,正向他伸手。
“现在看还有什么意思。”
“我要判断一下,我弟弟精神受损的层度。”
“然后呢,想问我要损失费吗?”
“呵……”
她笑了一声,“钱根本解决不了,我开我的价。”
“开价?”
他松开握在一起的手,靠向椅背。
“你有这个资格吗?我只是给他看了一些你事后疯疯傻傻的模样。放心,没露点。不过下次,说不定我会给他传个视频。”
岳翎撑着下巴,“嗯,厉害。”
“没有你厉害,搞到了我弟弟。怎么样,余溏很温柔吧,当年我爸就是被他那个性格哄得很开心。后来我也觉得他挺好的,拼命读书,什么都不争,连妈都可以让给我。不过他人太好了,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利用他,但你放心,我不在意他的死活。岳翎,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吗?可以,我没亲人了,但我可以带你们全家,跟我们一起死。”
她听完突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来,给你拿去绑。”
余浙低头,“什么意思。”
“我们今天都不要说假话,也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想赢,你不想死。我也是,我还想好好地工作,体面地生活,我不发疯,你也不要发疯,我们就在下水道里斗,比起两个一起死在阳光下面,我更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可以阴暗地活下来。至于是你还是我,我们各凭本事。”
她说完站起身,手仍然伸在他面前,“这回合我输了,走吧,接受你的惩罚。”
他说着弯腰凑近他的耳朵,淡淡的玫瑰香水萦绕在鼻周,她的声音和着温热的气息扑入余浙耳中,“我上面也没穿。”
**
余溏下午在家里睡了将近四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辣鸡正在地上欢快地追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房飞进来的虫子。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正准备站起来去给辣鸡弄点吃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见是林秧的号码。
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本来是不想接的,结果手机执着地响了三遍。
余溏只好坐直身摁下接通键,还没开口就听林秧着急地说道:
“喂,余溏你在医院吗?”
“没有,什么事。”
“你哥出事了。”
“我哥?”
余溏一怔,“他在哪儿出事啊。”
“C酒店这边,我今天在这边参加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看到101和120都来,说有人在房间里割腕。我好奇让助理去问了一声,结果他回来说,受伤的人叫余浙,是江山茶业的老总。那不就是你哥嘛,现在人已经送医院去了。”
第20章
余溏赶到医院的时候, 因为一辆小学校车和一辆公交相撞的交通意外,送来了很多伤者,急诊科十分忙乱。胡宇正在支援急诊科这边。看见余溏便插缝问他道:“嘿, 不是说召普外的回来吗?怎么师兄你也回来了。”
余溏刚要说话,急诊科的护士长边走边向他扎招手。
“余医生, 这边。”
余溏忙向她走过去,“割腕的伤者在哪里?”
“一个小时前送来的,现在还在清创,这边联系家属才发现余医生你是他弟弟。”
胡宇听了这话, 诧异地跟过来问道:“什么?刚才那个割腕的是你哥?”
护士长说道:“哦对,胡医生是他的首诊。”
余溏转过身看向胡宇, “情况怎么样?”
“哦。”
胡宇缓了个神, 收拾了一下思路应道:“还算好, 伤口虽然深,但发现的早,送来的时候人没有休克,不过有一根筋腱被割断了,我看得时候发现已经缩进肌肉里了, 外科手术可能有点麻烦。还有一点,他之前应该服用了安定类的药物。”
“安定类的药物?”
“嗯, 还不少。师兄啊,你哥之前有精神方面的障碍吗?”
余溏摇了摇头,转问道“谁在做他的外科手术。”
“林医生去了。”
“好……”
余溏从胡宇的描述里大概拿捏住了余溏的伤情,回头看了一眼急诊科的状况, 转身对护士长说:“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小孩。”
“校车车祸,但大多都是轻伤。”
余溏点了点头,“那我去找一下主任, 我回都回来了,支援你们吧,那边手术应该还要一会儿的。”
护士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这个状况就算了吧,主任临时召回了普外的几位医生。你去手术室那边吧。”
胡宇也跟道:“对,你去吧,我们也忙去了。”
**
手术室门口的人有些多,江山茶业的人来了七八个,或站或立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余浙的秘书陈敏站一边给张曼打电话,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
“嗯,现在还在做手术,具体情况要等手术完了之后才知道。您先不用着急,我让人给您定的明天的机票,到时候我去机场接您。”
她正说着,抬头看见余溏正走过来,忙对那边说,“张总,余医生在我旁边,需要我……嗯嗯,好的。”
说完转身将手机递给余溏。
“余医生,张总让我把电话给你。”
余溏接过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小溏吗?”
“妈。”
“欸,看到你哥了吗?”
余溏把手揣进口袋,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
“还没有,我今天下午休假,也是刚刚才赶到医院。”
张曼压着声音咳了好几声,“现在人怎么样。”
余溏握着手机走到走廊尽头坐下来,“我刚问了首诊的医生,说伤口比较深,伤到了肌腱,失血到不算太多,器官受损情况应该也不严重。”
“哦,行……”
张曼的声音逐渐有些迟滞。
余溏把手臂撑在膝盖上,弯腰放低了声音。
“妈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乱,不知道你哥为什么会突然割腕。”
余溏看了陈敏一眼,“我一会儿会去了解。”
“嗯。”
那边应了一声,转而又说道:“但你也别太辛苦,陈敏和你哥公司的人在,多让他们处理。”
余溏点了点头。“知道,还有,妈你要过来吗?”
“过来看看吧,也看看你。”
“那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我让你哥的助理来接我,你安心上班吧。”
余溏点了点头,“那你早点睡。”
“好。”
刚挂了电话,手术室的指示灯就灭了。
“家属在哪里。”
守在门口的人赶紧站起身,朝余溏看来。
余溏忙快步走过去, “林主任辛苦了。”
“哦,是余医生啊。”
“嗯,我是伤者的弟弟。”
“好,那个手术没什么问题,其他器官也没有出现缺氧损伤,一会儿去病房看他就好。”
余溏往旁边让了一步,“谢谢你林主任。”
“应该的。”
林主任的眼光有些诧异,但也明白再这种场合下并不适合和同事多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
林主任走后,陈敏抱着手臂走到余溏面前,抬起头对他说道:“余医生,今晚上我们这边安排人陪余总。派出所民警在下面,有个情况可能还是要你了解。”
余溏转过身,“什么?”
“我们去酒店调了监控,今天晚上和余总在一起的是一个女人,她刚才自己来了医院,现在警方正在下面询问她。”
这无非又涉及到余浙凌乱的两性关系,余溏实在有些排斥。
陈敏见他站着没动,接着说道:“那要不我们先去了解,过后再跟你说一声。”
余溏顺着她的点头,“好,辛苦你们了,我先看看我哥。”
他说完看了一眼走廊的窗外,刚停了几个小时的雨,此时又下了起来。
幽深如洞穴的窗洞里燃着几枚遥远的街灯,灯光别雨水融地破碎。
他头皮上忽然像被细针愚弄一般,一刺一刺的疼,那种莫名的愧疚感从虚无的针孔里冒了出来,他不得已地用手拍了拍后脑,转身快步朝余浙的病房走去。
心胸外科的咨询室内,岳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之前淋过雨,头发和衣服都还是潮的。她问护士要了一杯水,吃掉治疗之前尾椎骨裂的药,接着将双手握成拳,放在桌面上。
两个民警相互看了一眼。
“能简单跟我们说明一下情况吗?”
岳翎仰起下巴,“他为我自杀。”
民警有些摸不透她的态度,虽然没有什么令人不快情绪在,但却好像透着点漫不经心。
“为什么会为你自杀。”
“为情。”
她言辞简单又绝情,说完朝后靠去,用一手抱住另外一只手的手臂。
身上淡红色衬衣湿润地贴在身上,印出胸衣淡淡的蕾丝性感的痕迹。
她的姿势颓丧,却又没有任何的怯意,甚至带着一点不针对面前人的挑衅。
“我们以前算在一起过吧,后来我不想要他了,就单方面分手了,他这次是从成都过来找我的,但我还是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所以他就自杀了?”
岳翎笑笑,“我劝过他,走到这一步我和他谁都不想,但他不听,我也想不通,江山茶业这么大的产业,老总却是个疯子。”
她边说边摇头,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低头看着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不过,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自杀,我也不知道之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可以等他醒了再问问他。”
民警拧着笔帽,“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去核实,你可能等下还要我们去所里录一份完整的口供。”
“嗯。”
岳翎松开手臂,“但我想自己开车过去。”
两个警察低声交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对她说了一句“可以。”
“谢谢。”
岳翎说完起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
岳翎冒着雨走进停车场,四下无人,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她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驾驶座,反而缩进了后座,脱掉高跟鞋,抱着肩膀把自己整个身子团在了一起。
此时除了她口鼻中呼出来的气息以外,她头发到脚趾,从皮肤到骨头,都是冷的。
但这个动作给了她虚幻的暖意,她睁着眼睛,看着被头发遮蔽视线后的那片黑暗,肩膀开始发抖,慢慢地把她从刚才开始,就在拼命掩藏的恐惧露了出来,与此同时,之前酒店房间里的画面,也如层幕推起,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安定是岳翎兑进红酒里的。
余浙有一个习惯,做事之前喜欢把岳翎扔在床上,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她,用各种语言刺激她,羞辱她,一边喝一杯红酒。但这只是一个仪式,他享受的是这一个过程,重点是岳翎的反应,而并不会去在意酒的好坏。
但余浙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酒竟然如此的“烈”,更没有想到,这次的仪式如此漫长。
漫长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尽了,浴室的暖灯照在他的头顶,而他自己竟然是被岳翎绑在了浴室里。
身旁的浴缸里正哗啦啦地放着水。
岳翎站在镜子前梳头发,听见他的声音,对着镜子露了一个媚意入骨的笑。
“你睡得可真死,就像一只等着被杀的猪。”
她继承了他的言语羞辱,虽然没有他说得那样不堪入耳,但也足够戳心扎肺。
他已经有些不安,却不肯输掉气势,
“呵……你要跟我玩什么,角色互换吗?”
岳翎转身蹲下来,顺手拧好了喷头,用酒店一次性牙刷抬起余浙的下巴。
“你太脏了,玩你脏手。”
她说完,猛地把手向上一挑。
余浙头“砰”地一声撞到了浴室的墙壁上。
岳翎笑了一声,“你应该谢我,没把你的衣服扒了。”
余浙“嘶”了一声,抬头看向岳翎,却正好看见她收敛嘴角的那一丝笑,直转而下的气氛令他逐渐有些恐惧。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岳翎低头看着他,“不是我放了什么,是你自己吃的。”
“你说什么?”
岳翎靠着浴室柜,“你自己吃的安定,不仅如此,你一会儿还会割腕自杀。而且是为了我。”
“你TM是不是疯了!”
余浙说着瞳孔开始收缩。
岳翎弯下腰,“我说了,我弟弟的精神损失,我来开价。这个就是我要的价。”
“岳……”
“你放心。”
岳翎笑着打断他,“我不会让你死,因为你死了,警方那边我解释不了,我会帮你给你陈敏发消息,让她们即时过来找你,你也可以选择向警方告发我,不过,我进去了,我就没脸没皮了,我会说点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说完,她直起身,“等着啊,我记得哪里是有刮胡子的刀片来着。”
然而她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偏着脑袋看着余浙,“欸,割你之前我问一个问题。你……爱不爱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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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什么?”
余浙的肩不受控地一耸。
岳翎挽起衬衣的袖子, “你有没有读过一本叫《刺青》的书,作者是日本的谷崎润一郎。余浙,说不定你以后就会像那个男主角一样。”
余浙没有听过这一本书, 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试图挣脱,然而却被她一把摁了回去。他只能提高了声音, 试图压下她那令人不解为危险气场。
“你TM到底在说什么!”
岳翎笑了笑,“十七八岁的我也许还玩不过你,但现在你一定要小心,别受我的心理暗示。”
她说着稍稍弯下要, “你爱不爱我?”
“我X,老子……”
余浙最后到底回答什么,对于岳翎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情感本是万物的虚像, 介于理智和人性之间, 谁也没有把握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其中迷失。这世上有太多人深陷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中无法自拔而全然不自知,更狼狈的是,舆论对这些人大多只有两种情绪——同情和讽刺。
所以,当他们快要被黑色的水淹死,突然想要活下去的时候, 岸上的人却把稻草团成球,塞入了他们的鼻孔嘴巴, 然后奔走相告,“救不起来了啊,你看他们死得有多惨,太惨了太惨了。”
岳翎一直在拒绝这些稻草, 她明白,这些东西非但救不了她,还会不断得曝露她。
当“爱“和“温暖”不足以和人性的猎奇, 虚荣,优越感对抗的时候,所有的“声援”都具有摧毁的力量,宁可警惕磅礴的恶意,也不要相信自以为是的善。于是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一人抗争,一人反杀,哪怕这会让她受到“偏执力”的反嗜,她也没有因此退缩过。
所以,当岳翎独自一个人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种摒弃掉所有不确定因素,将前因后果全部纳入自己一人掌控之下的安全感,就像是在暗夜里燃烧的风灯,虽然脆弱摇曳,但永不会熄灭。
她想着,独自坐进驾驶座。
来的路上她给车加过油,此时油箱还是满的,手机的电量也显示满格,从前不屑一顾的公众号鸡汤桥段此时忽然有了些意思。
岳翎打开车载广播,常听的那个电台正在播放深夜音乐节目,男主持人的声音莫名有些像余溏。她听了一路,等到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主持人刚推荐到她很喜欢的一首歌,韦礼安的《房客》。
岳翎坐在车里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不想下车,也不想回家。
歌一首一首地听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敲她的车窗。
岳翎睁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余溏。
她降下车窗,车窗外面辣鸡忽然冒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欢快地扑到了她的胸上。
岳翎下意识地搂住那团温暖的毛球,“你把它带下来干什么。”
“陪你。”
他站在车外没有说多余的话。
辣鸡直接开启在她的车上探索模式,顺着她的胸爬上了座椅靠背,然后一个不小心,怕啪地一声翻到了后座上。
岳翎忙解开安全带,返过身去把它捞回怀里。
余溏伸手摸了摸辣鸡的头,轻声哄它,“乖一点,这不是我的车。”
岳翎轻轻捏住辣鸡的脚,让它在自己肚子上安分下来。
“怎么下来了。”
“哦,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家里没有啤酒了,突然想起昨天买的还放在车上,就下来拿。”
他说啤酒,岳翎倒是反应了过来,“外面雨还在下吗?”
余溏点点头,“对,很大,我也睡不着。”
他说完抬起手上的袋子,“你喝不喝。”
“喝。”
她说着打开车门锁,“上来坐吧。”
“好。”
余溏坐进车里,把座椅的距离向后移了一点,这才勉强撑开腿,把装着啤酒的袋子放在双腿之间,弯腰取出一罐递给岳翎。
岳翎接过啤酒,“你不喝吗?”
余溏摇了摇头,“你喝我就不喝了。”
“怕醉?”
“是啊,不想在你面前再喝醉了。”
岳翎笑笑,拉开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口,麦芽的香气她并不是很喜欢,但她喜欢喉部刺激的感觉。让她得以稍稍放松,说出了一些她原本不打算说的话。
“对不起。”
她喝完大半罐后,放下啤酒罐,一手轻轻捏着辣鸡的耳朵,“昨天骗了你,我并没有去参加婚礼。”
“没事。”
余溏也伸出手去,摸辣鸡下巴,同时仔细避免掉了与她的肢体接触。
“你没有义务什么都跟我说。我也是个不太会帮别人出主意的人。”
他说完笑了笑。“冷不冷。”
“有一点。”
“那我把我外套给你。”
“你不冷吗?”
“嗯。”
他点了点头,“我还好。”
岳翎裹上余溏的外套,两个人便靠在椅背上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轻声问道:“你刚才坐在车里是不是哭了?”
岳翎垂头看着手中的啤酒。
“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我不知道你今天那么难过。”
岳翎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只是听歌听哭了。”
余溏睁眼看向她车上屏幕,“什么歌。”
“《房客》”
“很悲伤吗?”
岳翎摇了摇头。
“不算。但歌里面的那种不安定感,挺扎人的。”
“可以听一遍吗?”
岳翎没有拒绝,“可以,你连手机的蓝牙吧。”
余溏顺着她的话掏出手机连上了蓝牙,直接在APP里搜索到了韦礼安的《房客》,摁下播放。
韦礼安温和声线充盈车内,岳翎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其中的歌词。
“想念拆成一万种,散落生活,却从来都不够用。 ”
将才令她红眼的字眼,此时还算温柔。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人,他闭着眼睛,呼吸声匀净。
岳翎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她忙集中精神想要去那片黑暗地回忆里把这个相似地场景给抓出来,然而却是徒劳的。
于是她有些不甘地捏了捏辣鸡的前腿,辣鸡仿佛也感觉到了不安,轻轻叫了一声。
余溏睁开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了。”
她犹豫了几秒钟,忽然脱口,“余医生……”
“嗯?”
“你以前和女生一起听过歌吗?”
余溏没有立即回答他,似乎是在回忆。
“听过。”
几分钟后他才开口。“那时我还在念小学,听歌的工具也只有MP3。我爸公司的事情很忙,经常都不在家,我妈每次出去找我哥的时候,怕我乱跑,就会趁着我睡着,把我反锁在家里,我醒来害怕,就不断地敲门,那时门外面有个女生经常从门缝里塞了一只耳机进来,陪我听整整一天的音乐。”
岳翎笑了笑,由衷说道,“那个小女孩真好。”
“是啊,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谁。”
他说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细枝末节一旦生出,就又联系到了根茎上。他垂下眼,目光温柔。
“知道我为什么会学医吗?”
岳翎摇头。
“我到现在为止都还记得,那个女生跟我说,她的妈妈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治不好,随时都会死,她很害怕,她说她只有妈妈,她不想她妈妈离开她。但是医院里的医生,都不肯听她说话,也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岳翎听他说完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