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上一章:反派夫妻今天也在明算账免费阅读
-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下一章:甜文结局之后(青灯)po
将铁棍作为杠杆,她用它抵住了毛力威的肩膀,贺明涔压制着他,喻幼知则是双手拉着铁棍,脚撑着地固定,用力往后。
伴随着毛力威的一声惨叫,以及骨头清脆的移位声,毛力威的手也断了。
喻幼知用那根打断了贺明涔手腕的铁棍,狠狠撬断了毛力威的手。
毛力威疼得想杀人,龇牙裂目,大吼了声,面色狰狞紫青着朝喻幼知扑过去。
贺明涔顶着一头的冷汗,拼命撑起身体,将她牢牢护在了身下。毛力威叫他滚开,毫不留情地抬脚踹在他身上,专往他脆弱的肋骨踹,贺明闷着声,忍着痛呼一言不发,被踹的力道越大,他越是埋低蜷缩了身子将她护得越紧。
他痛得出了汗,汗水滴在她额上,喻幼知心疼到快要断气,尖叫一声,再也受不了,用力推开贺明涔,重新掏出枪来。
第一枪打在了水泥地上,激起小石子飞溅,毛力威正要嘲笑,她又紧接着打出了第二枪。
这一枪打在了毛力威的大腿上。
连着两声的枪响,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整齐划一的黑色特警服闯入。
血如涌注,毛力威痛苦跪倒,迅速被装备精良的特警制服在了地上。
原本已经跑下山的那几个手下,也尽数被警队制服,这会儿就在房子外面蹲着。
支援到了,喻幼知虚脱般地扔下枪。
山上的所有罪犯落网后,为首的特警队长收了枪,走过去查看人质的情况。
虽说毛力威受了重伤,可另外两个人也都受了不轻的伤。
“救护车马上就到,”特警队长对贺明涔点了点头,“贺副队,解救人质辛苦了。”
贺明涔看了眼一旁还未回过魂来的喻幼知,嗓音虚弱道:“我救的是我女人。”
特警队长是接到了任务直接过来的,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
救护车还没来,他轻咳一声,给受伤的贺明涔的手做了简单的急救,然后起身,转身去查看那些罪犯。
贺明涔张唇,想要问喻幼知有没有事,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先落入到了一个柔弱却用力的怀抱中。
喻幼知啜泣着,跪俯下身,不敢挪动他的身体,抱起他的头揽进怀里。
她的肩膀太窄,手臂的力量也太弱小,然而却给了他最坚实的抚慰。
他拼了命去保护她的同时,她也在拼命保护着他。
两个人都狼狈不堪,身上脏得像是在泥地里滚了几圈的小孩儿,这样正好,就这么抱在一块儿,谁也不担心会弄脏谁。
贺明涔单手环回抱住她,比起她用力却小心的拥抱,他只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她后怕的哭泣声中,他的眼也跟着湿润,属于男人那道冷漠而坚韧的防线尽塌,将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恐惧全部丢给了她,埋在她颈中放肆地哭出了声。
或许是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放,喻幼知终于感知到了自己正身处的低温环境。
刚刚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此刻神经放松,她眼一垂,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贺明涔瞬间无措,下意识害怕得手抖,声音也发颤。
“喻幼知?”
“知知?”
特警同事也赶紧过来查看情况,贺明涔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脸,然而昏过去了的他这时候却突然微微张嘴,闭着眼打了个喷嚏。
惊慌担忧的神色来不及收回,贺明涔怔住。
特警队长笑了。
“贺副队,别担心,你女朋友这是体力透支了,累的。”
贺明涔其实不喜欢喻幼知打喷嚏,因为这代表她根本没有重视自己的鼻炎。
没有他的监督,她的鼻炎这些年一直都没好过。
然而此刻,他却被这一声喷嚏莫名治愈了紧揪的心脏。
这一场的劫后余生,仿若一出清醒而残忍的大梦,两人梦醒,幸好对方都还活着。
顾不上旁边还有同事围观,一直以来都给同事清冷印象的男人难得失态,埋首闭眼,颤着喉结和嘴角,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
-
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
喻幼知睁眼,正坐在病床边的老沈见她醒了,急忙凑过去问她怎么样。
她懵懵地眨了眨眼,第一句话是:“明涔呢?”
“他没事儿,在创伤骨科那边呢。”
知道她担心贺警官,老沈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又重复了遍自己刚刚的问题。
“我没事。”
摸了摸后脑勺,浑身上下最严重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动起来有些不适,但幸运的是能动,花时间调养些日子就行了。
想起贺明涔,喻幼知就不得不想起他的右手。
师父说他在创伤骨科。
她抿了抿唇,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老沈赶紧问:“干嘛去呢?”
“我去看看明涔。”
老沈叹气,私心是想让她再多躺会儿,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
那天的情况后来黎队已经跟他说了,毛力威虽然现在已经被抓了,但他那个反社会的恐怖程度,就连听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说这俩年轻人是真切经历过的。
他拦不了喻幼知,又怕她走太急,干脆陪着她一块儿过去。
走到半路正好碰上过来送水果的苗妙和丁哥,见喻幼知已经醒了,都很是惊喜,又听说她一醒过来就要去看贺警官,更是主动当起了左右护法,跟着老沈一块儿护送她去。
到贺明涔的病房门口时,黎队正坐在外面,看见整个反贪二科的人差不多来齐了,有些诧异。
“你醒了?”黎队看向喻幼知,“明涔也醒了,正跟他哥在里面说话。”
“他哥?”
老沈瞬间就想起了之前贺警官抢嫂子的传闻。
看来真是假的,不然兄弟俩怎么可能还这么好,贺警官受伤住院,他哥还特地过来看望。
兄弟俩谈话,喻幼知觉得自己还是在外面等会儿比较好,反正也不差这么几分钟。
如果当面问小少爷,她有些不忍心,踌躇几秒,还是决定问黎队。
“黎队,明涔的手……”
黎队表情一滞,如实说:“伤到肘关节了,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
喻幼知轻声:“那还恢复好吗?”
黎队摇头:“不知道,以后也许会留下后遗症,虽然不至于废了,但影响生活是一定的。”
那他以后还能当警察吗?
喻幼知有些不敢问这个问题。
正沉默着,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贺明澜走了出来。
反贪科的这几个人都是头一回见贺警官的哥哥,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不禁感叹这兄弟俩的父母基因是真好。
贺明澜礼貌跟他们打过招呼,态度斯文温和,瞬间就博了不少好感。
喻幼知原本想跟他说点什么,碍于同事们都在,也只能装作不熟的样子,客套地和他打招呼。
贺明澜也配合地装成了跟她第一次见面,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可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最终还是选择顿住了脚步,看向她,将所有的担忧都克制地藏在了镜片下的那双浅色眼眸里。
他温声道:“听说喻小姐当时跟我弟弟在一起,也受了伤,还好吗?”
喻幼知愣了愣,点头:“还好。”
好似两人订婚的事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纵而心里还有些不甘,可喻幼知不愿提起,他也不得不配合。
其实她从头到尾都很坚定,从始至终也只爱过那么一个人。
垂眼敛下情绪,贺明澜缓步离开。
这会儿病房里只剩下贺明涔一个人,喻幼知迫不及待就要进去,原想着同事们会跟她一块儿进去探望,没成像他们只是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进去吧,”老沈说,“我跟黎队聊聊天。”
如果说老沈还算比较委婉,给自己找了个不进去的借口,另外两个显然就没那么有情商了。
苗妙笑嘻嘻地说:“小喻姐你先进去吧,等你跟贺警官腻歪完了,我们再进去问候他。”
丁哥附和:“现在进去那不就是纯纯的电灯泡?”
“……”
喻幼知发誓她只是担心贺明涔所以赶着来病房看他,并没有要腻歪的打算。
然而都已经被推到这个当口,否认未免太矫情,她心里想清者自清,推门进去了。
贺明涔这会儿正坐在病床上,见到她的时候愣了下。
他穿着病号服,右手打着石膏,刚醒过来身体还有些虚弱,带着几分病气,衬得那张脸清隽雪白,少了往日的淡漠,多了点无害惹人怜的病美人气质。
各自在病房里躺了两天没见上面,如今她一醒过来就赶来看他,真看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喻幼知注意到他左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她用这个当做开场白,问他拿的什么,他淡淡牵了下唇,说:“你走近点看不就知道了。”
喻幼知缓缓踱步过去。
刚走到病床边,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轻轻一拽,带着她坐在了自己病床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用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又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喻幼知垂着眼没有说话。
这样的姿势也正巧让她看见了他手里刚刚拿的东西。
居然是个变形金刚的玩具。
出现在这里属实有些突兀,喻幼知犹豫地问:“……这是你的吗?”
不是他哪个亲戚小孩儿的?
“嗯,”贺明涔说,“贺明澜刚送的探病礼物。”
喻幼知更迷糊了。
第一次看人送探病礼物,居然送变形金刚,而且还是在两个成年男人之间。
“明澜哥为什么送你这个啊?”
贺明涔轻嗤道:“不知道,他无聊吧。”
喻幼知却能感觉到他并不讨厌这份探病礼物,小少爷向来不玩虚伪的那套,如果真讨厌的话,刚刚也不会把它拿在手里看了。
说到礼物,喻幼知又想起了前几天他错过的生日。
“明涔。”
“嗯?”
“你的生日过了,我没送你礼物,你也没吃长寿面,”喻幼知低下头,绞着手指说,“而且你还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想来这应该是他这至今为止最糟糕的生日了。
其实心里还是愧疚的,原本那么期待的一个生日,两人却都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不甚在意道:“你没事就行了。”
“要不我给你补过一个生日吧?”他越是不在乎,她就越是想要补偿他,干脆提议道,“除了长寿面,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不用了。”
“用的。”
被她的固执逗笑,贺明涔说:“真不用,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你已经给我了。”
然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语气低柔:“你喻幼知就是我往后这几十年过生日最好的礼物。”
十八岁的生日,最好的生日礼物是十八岁的喻幼知。
如今二十七岁的生日,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二十七岁的喻幼知。
二十八岁、二十九岁、三十岁,到往后的很多岁,对他而言最好的礼物都是陪着他一块儿长了一岁的她。
喻幼知鼻头酸涩,没法形容这瞬间心里的柔软,捧起他的脸在他鼻尖上亲了亲。
他微弯的眼眸里都是柔柔的笑意。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你也是,”喻幼知后怕地说,“你当时拿起那个注射器的时候,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当时的她哭成那样,哭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碎了,他哪儿还舍得。
人之所以那么怕死,就是因为心里有牵挂,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他必须得活着才行。
那样的死别,他实在不想让她再体验一次。
……
病房外,苗妙和丁哥默契对视,异口同声道:“不进去是对的。”
老沈叹了口气,提议:“要不我先回去吧?待会儿黎队你送她回病房?小喻走路还有点虚,我怕她摔着。”
黎队却答非所问:“劫后余生,很正常。”
估计这辈子都没什么阻碍能分开他俩了。
老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感叹道:“那这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本来专心搞事业的俩孩子,这一历劫,直接变恋爱脑了。”
可想而知以后他们俩单位的单身人士以后该有多遭罪了。
“黎队,赶紧找个女朋友吧,”老沈好心说,“不然你以后还不得被秀死。”
黎队:“……”
第94章
不知道怎么回复老沈,黎队干脆当做没听见。
没多久病房里的两个人终于腻歪够了,老沈带着苗妙和丁一骏进去跟贺明涔问候了几句,接着三个人一起拖走了喻幼知,带她回了自己的病房。
拖走她的时候老沈嘴里还苦口婆心地说着,你们两个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养病、养病,加养病,年轻人活的时间长,恋爱什么时候都能谈,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等几个检察官走了,黎队这才走进病房。
一进去就发现了贺明涔的唇色不对劲,因为生病的缘故脸色苍白,格外衬托出他的嘴唇红得明显,不光红,还稍微有点肿。
看着黑眸里的笑意微光还没来得及腿,又唇红齿白的少爷,凭借刑警的直觉,即使没看到,黎队也猜了出来他们是怎么腻歪的。
当然也明白了为什么沈检要强行拖走自己的徒弟。
外表看着都挺正经的两个人,怎么就连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
无语了几秒,黎队跟老沈做出了同样的提醒:“好好养病,”
贺明涔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
没听进去黎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走到病床边坐下。
“……你的手,怎么打算?”黎队沉声,“伤到了神经,如果想要完全恢复的话,需要很长的时间调养,可你要是回刑侦队,不可能不用手。”
“我听安排吧。”贺明涔说。
听安排无法也就两种结果,一是直接从公安调到别的单位去,二是继续留在公安,但不能再继续待在刑侦队,必须去文职部门。
他年纪正好,自入职以来的几次内部考核都无可挑剔,身手和枪法都好,正是满身冲劲办大案的最佳时刻,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这世上没什么奇迹,伤了就是伤了,刑警最重要的手伤了,哪怕他以前的条件再好,也不得不为现实妥协。
其实黎队也有想过,反正少爷姓贺,不当警察,选择也多得是。
但这个选择刚刚贺明澜过来看他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说过,只不过贺明涔拒绝了。
他希望能够继续穿着这身警服,一开始当警察或许是为了一个人,可现在当警察却不是只为了那一个人。
“我记得你当初本来是要去特警队的,但你家里不同意,才给你安排来干刑侦队,”黎队问,“后悔干刑侦吗?”
贺明涔摇了摇头,说:“如果后悔的话,现在我也不会难过了。”
“难过?”黎队挑眉,“我怎么没看出来少爷你很难过?”
贺明涔淡淡反问:“那难不成我还得哭一个?”
黎队不禁笑了。
“那你还说服从安排,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听话能怎么办,待在刑侦队拖后腿?”
拖后腿这个词未免显得有些太消极,黎队轻叹道:“遗憾吗?”
遗憾吗?
不遗憾的话,他就不是男人了。
毕竟哪个男人心里头没有一两个英雄梦,更何况他还是看着变形金刚长大的人。
贺明涔抿抿唇,掩下眸中失落,轻声说:“没什么遗憾的,干刑侦太危险了,我怕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贺明涔很清楚,如果真怕死当初就不会当警察了。
不论是谁,从穿上这身警服开始,就应该做好以身殉职的准备。
但那次之后,贺明涔发现自己其实是怕死的。
没有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其实在拿起注射器的那一瞬间甚至想过,他要真死了,她会不会只是伤心那么一阵子,然后等到下一个男人出现,她就忘了?
可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死了,就算他再不乐意,又能怎么办。
不像活着的时候,她想跟别的男人订婚,他直接拦着不让她订就行。
占有欲强烈的男人可没那么伟大,贺明涔的心胸也没那么宽广。
可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这往后的几十年她该有多孤单。
他舍不得。
所以他必须好好活着才可以。
这么想,也就不觉得那么遗憾了。
唯一可惜的是以后她若再碰上危险,他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去保护她的人,然后跟她说,你的警察来救你了。
后来,贺明涔把她手机里的第一快捷拨号键换回了报警电话,而自己的手机号,则挪到了她的第二位。
-
就算要调职,那也是出院以后的事了,至少目前,贺明涔仍旧是刑侦队的一员。
刑侦二队的这几个同事平时关系不错,副队受伤住院自然要过来探望,头几天还好,副队住单人病房,他们来了还能聊聊男人之间的天。
不过他们副队比起聊天来,显然更喜欢聊案子。
毛子被抓,而老奸巨猾的席志诚也因为亲生女儿大义灭亲的检举,已经被检察院带走,他不承认,但证据确凿,这下彻底没了扑腾的可能性。
当年负责跨江大桥招标事项的汪子华也没能抵过检察官的审问,将当年受贿的事实托盘而出,前后两任的承包商余凯旋刚回国就被收押,周斐因为转做了污点证人,暂时被取保候审。
在听到席嘉大义灭亲的消息后,贺明涔只是挑了挑眉,没说话。
几人唏嘘,心想席大小姐之前追了他们副队这么久,副队不为所动,他们当时还调侃他不解风情活该单身,现在看来副队是明智的。
庆幸归庆幸,他们副队当初没被席大小姐追上,不是因为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而就是单纯地对人家没兴趣罢了。
本来以为副队是不好追,除了席大小姐,局里多少妹子喜欢他,之前办案的时候,有的案件相关的证人或亲属来局里做了次笔录就盯上他了。
他们副队确实长得帅,难得开会接待领导的时候警服一穿,谁看了不迷糊。
谁知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没追上他,换了喻检追,买了个奶茶送了个宵夜,他们副队就这么沦陷了。
沦陷得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能说是碰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活该被吃得死死的。
现在副队和喻检又是对经历过生死的小情侣了,那爱意不说情深似海,起码是如胶似漆。
之前喻检也在住院,后来她修养好了可以出院了,来副队病房的次数也就勤了起来。
几个人再来探病的时候,碰上喻检的频率也就高了起来。
怎么说他们跟喻检也是半个同行,虽然是副队的女朋友,但共同话题还是有的。
可前提是副队得给他们这个机会。
本来聊得好好的,贺明涔来一句:“喻幼知,我想吃苹果。”
喻幼知就去给贺明涔拿了个苹果削。
削好了还得喂着吃,喻幼知边喂边跟他的几个同事说话,见他们几个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苹果,以为他们也想吃,他是还体贴地问了句:“我给你们也削一个?”
这时候贺明涔淡淡又来了一句:“他们手又没受伤。”
几个人无言以对。
之后他们每次来,总能看见副队对喻幼知要这要那的,要吃东西了叫她,要出去散散步了也要叫她,感觉是一刻也离不了女朋友。
喻幼知呢,非但没有怨言,反而还事事顺着他,一下班就过来,自己虽然已经出院了,但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家的时间还多。
而且她不光要来医院看贺明涔,得空了还得去他家帮他的留守小橘猫铲屎喂粮。
简直就是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少爷本性。
这哪行,喻检是女朋友,又不是女仆,平时在警局使唤使唤他们几个人也就罢了,要是把喻检给作走了,这好不容易脱的单就又要穿上了。
趁着喻幼知找护士给贺明涔换药的时候,以宋警官为首,向贺明涔提出了建议。
贺明涔听了后,没什么反应,反而还漫不经心道:“我受伤,让她伺候我怎么了,她乐意。”
一副“我知道我在压榨她但我就是不改”的大男子主义形象。
虽说他们几个人跟贺明涔关系好,但毕竟贺明涔是他们上司,再加上上司又是少爷脾气,再再加上这又是少爷的私事,他们不好多说。
于是就去找了贺明涔的上司黎队,想叫他去说说少爷。
黎队清楚内情,知道那俩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副看破了的样子淡淡道:“在你们面前表现他很有家庭地位罢了。”
几个人不大理解,直到后来他们看见这位矜贵的小少爷坐在小板凳上艰难地用左手给自己洗贴身衣裤,而他的“小女仆”则是坐在他的病床上,边磕着瓜子边玩手机的场景。
……平常削个苹果都要女朋友来,大冬天洗衣服这么辛苦的事,他一个病号倒是坚持自己来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副队的真实家庭地位。
有点无语,又有点心疼。
-
在医院休养的这几个月里,由督查组连同栌城公检方所调查的一起特大涉黑案终于得以破获,迎来了开庭的这一天。
彼时新年已经过去,但天气依旧冷,前不久甚至还下了场小雪,为这所潮湿阴冷的的城市换上了迟来的冬装。
在场所有参与旁听或庭审的法制人员都穿上了最严肃的制服,贺明涔的手还没好,但因为是参与案件破获的刑警之一,和喻幼知一起旁听了此次庭审。
法警带着嫌疑人入场,穿着统一囚服的嫌疑人们站成一列,这里有的是曾身居高位的官员,有的是资产雄厚的企业家,昔日有多风光无限,如今树倒楼塌,就有多落魄颓丧。
公诉人起身发言,厚厚一叠的公诉书上,清晰陈述着这些人是如何利用钱和权与他人交易牟利,又是如何官商勾结、敛财弄权、败法乱纪,本应该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官员,又是如何在一片权海中被逐渐腐蚀,从而迷失了自己,变成了组织犯罪的“保护伞”。
庭审期间,除污点人证及家属人证外,已卸任的前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贺璋和市人民检察院前科员陈英也作为人证出了庭。
在长达数小时的诉讼过程后,庭审迎来结果。
法官在硕大国徽下,掷地有力道:“现在宣判,请全体起立。”
涉案人员共几十余人,其中最被关心的是毛力威和席志诚二人。
……
“栌城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席志诚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纵容hei社会性质组织一案,数罪并罚,现对被告人席志诚判处无期徒刑,不得减刑、假释,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短短时间内就白了头发的席志诚在听到宣判后不禁闭眼。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没有出席这场庭审。
因为大义灭亲的举动,席嘉对父亲失望又愧疚,不愿见面,在开庭前,席太太指责丈夫犯了这么大的罪,以后叫她和嘉嘉怎么抬头做人,尤其是嘉嘉,一朝从千金变成了贪官的女儿,亲人避嫌,朋友疏远,就算是找工作也有影响,她以后还怎么生活。
国家对罪犯的容忍度极低,因此犯罪成本极高,一人坐牢,直接影响三代亲属,别说是考公参军会涉及到政审这方面,就算是找工作,碰上对个人政治素养要求高一点的单位,也会被影响。
以这样的方式告诫所有公民不要轻易挑战法律的底线,罪刑法定,罪责自负,不会株连到家人,但个人犯罪,判刑坐牢,一定会给家人蒙上阴影。
他那么宠女儿,谁能想到,最后连累女儿的却是他自己。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席志诚无声自嘲。
“被告人毛力威犯组织、领导hei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绑架、非法囚禁等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没有人不怕死,就连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
在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时候,他觉得一条人命不过如此,而当他的生命将要以犯罪的代价被法律剥夺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
“死刑立即执行”六个字入耳,死亡的震慑下,毛力威不禁腿软,幸好有法警扶着他,才没让他狼狈地当场摔在地上。
宣判结束,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获刑,法槌落下,一审判决结果成为定局,喻幼知眼角一涩,忽地低头,多年来那道因父母自杀而无法愈合的伤疤,在此刻终于化成了一抹长长的呼吸,在神圣公正的法庭上得以最有效的治愈。
在庭审结束后,毛力威被法警带走之前,他回头往旁听席上看了眼,果然看到了那两个人。
两人分别穿着款式不同却都代表着法制正义的制服,神色肃穆,哪里还有之前被他踩在脚下的狼狈。
他意味不明地的勾了勾唇。
“恭喜二位,终于把我弄死了。”
贺明涔冷冷扯唇,没有说话。
喻幼知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开口:“如果我报仇只是想要你死,那我大可当时就以自卫的理由开枪杀了你,但那对你而言来说太痛快了。”
不光是她,其他受害者的家属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压根就不在乎毛力威有没有感到悔恨,更不需要他赎什么罪,他们唯一期望的,就是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那就是死。
死刑对罪恶滔天的罪犯而言不是赎罪,也不是解脱,而是刑罚,是他该得的。
他们很清楚对于毛力威这种人,死并不会教会他忏悔自己的错过,却会让他害怕。
精准地抓住了他最恐惧的这点,贺明涔淡淡道:“毛子,等死的感觉不好受,好好享受你这辈子最后的这几天吧。”
那种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无辜的受害者经历过,他也该经历一次。
毛力威脸色煞白,被法警抗住肩膀带走。
至此,以十二年前跨江大桥的招标项目为由头而引起的贪污受贿、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绑架、非法囚禁等刑事犯罪二十余起,涉及五十余名被告人的栌城“9.7”特大涉黑案彻底告破,数年来盘踞在栌城和栌城市民头上这条腐败的犯罪链,终于在今天彻底被连根拔起。
走出法院后,喻幼知挽着贺明涔站在大门口,抬头看了眼天,刚下过雪的天空竟然出了太阳,好不容易才积起来的薄薄一层雪又要融化了。
转眼又要立春。
-
在督察组完成任务,即将离开栌城的前几天,当地的官媒打算对这次案件做一次专项报道。
此前党媒已经公开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官文,对席志诚等官员开除党籍和公职,在谴责时,甚至都用上了“极其恶劣”四个字。该下台的都下了台,该落马的也落了马,当然要好好报道给人民群众交差。
既然要交差,那肯定要开新闻发布会,还得找人来在镜头前背稿,徐组长笑呵呵地说:“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就交给年轻人来,记得找形象好普通话好的,给我们所有的公务员长长脸。”
检察院这边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让主要负责这次案件的检察官来,其实就是老沈。
老沈同志宠徒弟那是全检察院都知道的,于是把在镜头前背稿的这项光荣任务交给了他的徒弟小喻同志。
公安这边是局长来,但刑侦队也要出个人负责简单阐述破案过程,黎队一向不爱抛头露脸,反正他们刑侦队有两个门面,在另一个门面因伤而不得不调部门之前,肯定要再好好利用一次。
几天后,新闻发布会如期召开,在庄严的蓝色背景下,身穿各自制服的公检方分别向镜头发言。
藏蓝色警服和黑色检服都是同等的稳重端正,镜头中年轻英俊的警官嗓音清沉,低垂着眼,不疾不徐地向所有人简单说明案件的破案过程。
发布会结束后,到提问环节,记者借由这次的案件,对整个栌城政府以及公检法系统的司法公正防线提出了担心。
此次发布会中唯一一位年轻的女性检察官看向镜头,坚定开口。
“我们无法否认,这个社会上还有不公的存在,也会有腐败的现象,但在这些黑暗之外,更多的是在光明下拼死维护法治公正、维护人民利益,而为此付出无数心血的人。
无论是各个司法机关中的公职人员们,还是此刻仍在学校学习的法学生们,司法的灵魂和生命是公正,我们既然选择了法律,选择穿上这身制服,就一定会坚定地守护着这份公正。”
左胸佩戴的检徽正熠熠生辉,黑服红领的年轻检察官对着镜头平静而有力地说:“未来的路还很长,请所有公民相信公检法,相信司法公正。”
-
发布会结束后,媒体将长达一小时的视频剪辑成精华的十五分钟发布至官媒账号。
本来是一次很普通的新闻发布会,结果视频一发,不出一天,上热搜了。
上热搜的原因很简单,人类的本质是颜狗罢了。
年轻英俊的警官主要负责吸引女性网友们,而漂亮文静的检察官主要负责吸引男星网友们。
只不过这两个人对此毫无所知。
他们这会儿正在公墓山上给喻廉夫妇扫墓。
案子破获没多久,喻廉同志正式被追授为“全国模范检察官”,喻幼知今天过来,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
她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告诉爸爸,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的坚持,这桩大案也破不了。
想到父母天上有知也一定会觉得欣慰,喻幼知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喻叔叔,方阿姨,”贺明涔边替她擦去眼泪,边看着墓碑上的那对夫妇,柔声说,“以后我就是知知的家了。”
照片上,夫妇俩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好似在欣慰他们的女儿终于有了一个新家。
扫完墓,两个人准备离开。
倒春寒的季节时常多雨,这会儿天上下起了小雨,两人各打一把伞,喻幼知一直在想他刚刚对她爸妈说的话,转着伞慢吞吞地问:“对了,你刚刚说你是我的家,是在跟我求婚吗?”
“嗯?”贺明涔唔了声,“算吧,你答应吗?”
什么叫算吧?
她翘了翘嘴:“你求婚也好歹买个戒指吧。”
“你先答应,我再买给你,想要几克拉的你尽管说。”
这饼画的,可真够圆的。
“就你这公务员的工资,买得起那么大的钻戒吗?”
贺明涔大言不惭道:“找贺明澜要,我家业都让给他了,让他出个戒指钱不过分。”
“……”贺明澜听了怕是要打人。
“那婚房呢?”她又问。
虽然嘴上把婚房的事儿推给了他,但心里却认真算着两个人的公积金够不够抵房贷。
贺明涔有些好笑道:“傻了?好歹我也姓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喻幼知眨了眨眼。
差点忘了他是小少爷来着。
“等结了婚,以后你每个月就不用为房租发愁了,我还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贺明涔举着伞歪头看她,循循善诱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嫁给我?”
不用付房租,还不用担心通勤的问题,在如此诱惑下,喻幼知咽了咽口水。
但她依旧不为所动,坚定维持住女孩子的矜持,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要诱惑我了,你先买了戒指再说。”
他低低笑了声:“行,要几克拉?”
“我说你照买还有什么意思,那就没惊喜了。”
“那我自己看着买吧,到时候别嫌小。”
“我可不是那么物质的人。”
下山的路上,两个人一来一回地说着话,因为下着雨,路上有点滑,喻幼知今天穿的鞋子不防滑,下阶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他走在她前面的一阶,回身,冲她伸出了手,眼里带笑。
“虽然以后不拿枪了,但还能牵得住你,别摔着了,走吧。”
喻幼知鼻尖一酸,突然收了自己的伞,钻进了他的伞底下,然后伸出手用力抱住了他。
“贺明涔。”
“嗯?”
“明涔。”
“嗯。”
“少爷。”
“干什么?”
“涔涔。”
她清楚地感觉到男人被她肉麻到浑身颤了一下。
他状似不耐地啧了声:“……你有话就说。”
“我爱你。”
“……”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贺明涔怔愣,看到其他人冲他们这边投来的好奇眼神,轻咳两声,耳根有些红了。
二十七岁的喻幼知和十七岁的喻幼知没什么差别,还是像以前那样,真情告白从来不看场合,仿佛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把尴尬全都丢给了被告白的他。
当年的贺明涔呆愣地站在教室门口听着,听完就带着急促的心跳跑了。
他的心仍旧像当年那样跳得厉害,但不同当年,这次他低下了手中的伞,将自己和她挡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外。
然后用一个无声的吻回应了她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