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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就瞧着段怡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欢快的开着火折子,点了一把火!
紧接着,她同老贾分散开来,一人朝东一人朝西,这两边不一会儿便腾起了烟雾,然后几乎是同时,响起了田家庄独有的求救的口哨声!
周度觉得自己的心,宛若被一万头牛践踏过!
这二人明明是兵,怎么比他还像土匪!这百无禁忌的打法……
他想着,撅了噘嘴,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像段怡那般声音,索性掏出火折子,与同伴一道儿,朝着北方点火去了!
第二二七章 满载而归
田管家的趴在那围墙上头,看着身后四处腾起的黑烟,心中慌乱了起来。
东主招了这么多人守在这山庄里头,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保住银钱,想着若是他们在襄阳城中出了事,还能退回竟陵老家来,守着这个庄子,等待天下太平之后,再做打算。
可如今,他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大手一挥,“快,来一队人马,快去救火!”
他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挪动半步,刚要发怒,却是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围墙之上的人,少了许多不说,剩下的大部分的人,亦是腾不开手来,压根儿没有余力,可以挪动了。
“咱们快要没有箭了!他们那盾牌,还有箭法……管家大人,这怕根本就不是什么逃犯……”
田管家心中一片慌乱,他又何尝不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看得清楚明白,眼前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全然看着那个举大旗的人行事,箭支来,立即举盾牌,待他们拉弓的间隙,盾牌蹲下,他们的弓箭手,便开始放箭。
程穹瞧着,给了韦猛一个眼神!
韦猛顿时大喜,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拖着大锤,朝着那庄子门猛攻过去。
他等着一刻,可是等了好久了。
他本想跟着段怡去偷袭,可昨夜考翻墙,人家段怡老贾落地,那宛若是芦苇渡河,连灰尘都没有弹起,可他一落地,好家伙……
宛若地震一般,直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洞。
段怡那万年睡觉的食铁兽灵机,都吓得“诈尸”一般,蹿了出来。
“等春日咱们种树,就不用带铲子了,直接叫韦猛,在泥坑里蹦上一蹦。这个坑也别浪费了,种个桑树吧,桑葚好吃!”
韦猛还记得段怡说话时的表情,他虽然受到了夸奖,但还是没有通过。
韦猛朝前冲,程穹的手下,亦是火力全开,箭支齐发,朝着那围墙上的田家家丁射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韦猛已经到了庄子门跟前。
这些天跟着段怡一道儿追程穹,他的身法都变快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手将大盾举到头顶挡住了来自上方的攻击,另外一只手则是抡起大锤,朝着那庄子的门猛砸而去。
韦猛之威风,一锤下去,连城门都能砸凹了,何况是一个山庄的大门。
几乎是顷刻之间,那大门轰的一声倒塌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到了午夜的时候,已经由零星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了。
段怡喝掉了最后一口热腾腾的汤,将碗往旁边一搁,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雪花。
那雪花冰冰凉的,落到手中,立即便化了。
她伸出手来,掸了掸头上的雪花,将披风上的兜帽带了起来,又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这伞黑漆漆的,上头还画了仙鹤,整得像是要驾鹤西去似的,晦气!”
这是离开江南道的时候,崔子更硬塞给她的油纸伞。
段怡骂道,转了转手中的伞柄,她看着眼前的密室大门,同韦猛对视了一眼,皆是朝后退了几步。
李鸢当日醉酒,没有看错,在那山石之后,果然别有洞天。那田家庄的庄园后头,还有一个密闭的小院。这小院门上的锁硕大无比,一看里头装着的,便不是一般之物。
韦猛大喝一声,便要朝着那大门撞去,可没有跑出几步,却是被段怡给拽住了。
“你也是肉做的,又不是什么攻城车,若是撞伤了,日后谁给我打前锋?”
段怡说着,转身一拽,从那田管家的脖子上,拽下一把钥匙来。
她拿在手中晃了晃,朝着门锁走去。
那田管家脸色大骇,忙道,“女英雄饶命。我们每半年,给襄阳城的东家送一次庄子盈余的钱财同账本。这回到处都在打仗,我们不敢押送着这么多银钱贸然上路。”
“便锁在了这库房里。女英雄要拿去,老朽也不敢反对。只是女英雄,我们东家已经拿下了襄阳城,在年前腾出手来了,便会派大军来竟陵,取走这笔钱的。”
“等他们来了,到时候……”
段怡脚步并没有放慢,她掀开了一个箱笼一看,只见里头满满当当的,放着全是银锭子,瞬间欢喜了起来。这屋子里,可是有好些箱!
有了这些钱,谁还能说她段怡穷!
她想着,看向了李鸢,“你不是说,田家在每个州的郊外,都建了这样的庄子么?一个庄子半年就赚这么些,那么田家有多少钱?”
她说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段怡大手一挥,“将这些银钱,还有咱们先前搜刮到了那些,一并押上车,回家去过个肥年!”
“还有你”,段怡看向了那田管家,“请你务必要记得,日日三炷香,求你家东主赶紧来,不然这点小钱钱,姑奶奶花完了,还得走那么老远的路,打上门去!”
她说着,嫌恶的撑起了那把黑色的油纸伞,朝外走去。
老贾拍了拍那些箱笼,满面红光的跟了上去,同段怡一道儿站在了一旁,看着程穹指挥那些人,将银钱一箱一箱的抬上了车。
“那些人十天前还是土匪,你就不怕他们见钱眼开,往自己兜里揣?”
老贾斜靠在一棵大树上,站在了段怡旁边,轻声道。
“你不也是土匪,怎么不见你往自己兜里揣?”段怡说着,顿了顿,“而且,现在揣,回头程穹可以教训他们。省得到时候跟着咱们打天下,他们到处抢百姓的钱反倒是要死在我的枪下。”
老贾没有说话。
段怡将他们从青城山上带下来的时候,虽然与这不同,但是也生动的上过一课。
将他的脸打肿得,再也掉不进钱眼里。
“你为何宁可收青牛山的土匪,也不收田家庄的这些家丁?”
段怡摇了摇头,“土匪无后路可退,自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田家的家丁不一样……他们跟着姓田的当惯了土皇帝,如今田家人在襄阳城权势滔天……”
“就算勉强为我所用,等他日遇到田家人,有节度使的大腿不抱,来抱土匪头子的腿?”
“老天爷也不能为了凸显我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缺。”
老贾并不意外,他用余光偷瞄了一下站在不远处恰好能听到二人谈话的程穹。
又问道,“那你今日抢了田家金银,就不怕真如田管家所言,襄阳派大军前来?”
段怡一听,顿时哭丧了个脸,“不过半年,一个庄子赚的钱而已。有钱人的事情,咱们是不懂的,想想我二姐姐,两个铺子,说给就给了……”
“这么一点,于那姓田的而言,就是大腿上头拔了一根毛,不值得他冒着同竟陵还有荆州打一架的风险,领军而来。”
越是这么算,越是恨不得插上翅膀打到襄阳去,宰了姓田的肥羊是怎么回事!
第二二八章 剑南故人
老贾跟了段怡这么些年,又岂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目光放空,眼神悠远,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就当是先存在姓田的那里了。”
站在不远处的程穹,一脸的木然。
他就知晓,一旦开了头,他的往后余生,都要绞尽脑汁,给段怡粉饰太平!
天下竟然有这么无耻之人!
抢了一只鸡腿不觉得羞愧,她还惦记上了一整只鸡。
青牛山众人满载而归,虽然已经夜深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困顿,尤其是那周度,扛着钉耙走在前头,竟是吆喝起山歌来。
段怡骑在马上,听着这新奇的山南小调,不由得也觉得欢愉起来。
重重的车轱辘压在雪地上,拉出了长长的车轮印儿。
回去带了辎重,竟是比来时还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行人便押着金银,还有那庄子库房里囤着的粮食年货,腊味美酒到了那青云山上。
隔得远远地,段怡便瞧见了祈郎中站在寨子门前的身影。
他拄着拐杖,冒着风雪,见段怡冒了头,却是哼了一声,一瘸一拐,一深一浅的朝着寨子里走去。
段怡听着耳边的欢呼声,翻身下了马,她快步上前,追上了祈郎中,递给了他一个木头盒子,“庄子里藏了不少好药材,我瞧见一根好参,巴巴的抢来孝敬你了。”
她说着,眨了眨眼睛,“先生搁门前望穿秋水,可是在担心我?”
一旁的苏筠见到段怡回来,早就合不拢嘴了,他哈哈一笑,说道,“那可不是!跟那望夫石似的。我说老郎中,段怡是什么人啊?打劫个庄子,那还不是勾勾小手指头的事儿!”
“老郎中却是怎么都不听,还抬脚踹我!”
祈郎中老羞成怒,对着苏筠哼了一声,“老牛等着肉下锅呢,你还不快些去拿?”
苏筠眼睛一亮,拔腿就跑,冲着刚回来的韦猛招了招手,“来来来,肉肉肉!”
韦猛大吼一声,“肉肉肉!”
说着从车上扛起一头猪,跟上了苏筠,两人一个高一矮一壮一瘦,却迈着整齐的步伐,飞速的朝着老牛的伙房奔去。
祈郎中瞧着,没好气地接过那木盒子强行塞入了自己的怀中,将胸前塞得鼓鼓囊囊的,看着便十分的别扭,“啷个会是担心你?我是担心你不回来,苏筠那臭小子,能把我吞吃了去。”
“还有脸说我……这青牛山的草根都要被他薅秃了,问了一晚上,为何你不带他去了!”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哼了一声,掉转头又一瘸一拐的朝着寨子门口行去。
“被你们两个小崽子带偏了,我是在那里等剑南的故人。”
段怡一愣,一把扶住了祈郎中。
下雪天路十分的湿滑,他们虽然盖好了房子,但这禾场是要练兵用的,不便铺上硬邦邦的青石板,是以只是把它整得平坦了一些,清理掉了会扎人的尖石头子儿。
她是习武之人,下盘稳如磐石,自是不怕,可祈郎中腿脚不好,这会儿便十分的难受了。
“剑南的故人?何来故人?”
段怡同祈郎中并肩站到了那寨子门口,顺着那上山的小道看去,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祈郎中见她想不起来,像是看负心汉一般,幽怨地看向了段怡。
“你想要做那江南王妃,就不记得自己在剑南道惹的债了么?”
段怡一个激灵,她忍不住拉开了同祈郎中之间的距离……
“先生你说,我在剑南道当过几次寡妇,死了几位夫君,今夜有哪几个想要再死一回的,来这里训我讨债?”
祈郎中一梗,“你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段怡眸光一动,“人马同兵器。”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么说来,好似什么都缺。”
青云山的那些土匪们,尚有不少使用农具做兵器的,那东西开荒倒是好用,可真放在战场上,却是事倍功半,折损极大。
还有那箭支就更加了,今日他们打完田家庄之后,光是捡回双方射出去的箭,都花了不少功夫。
祈郎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段怡一愣,陡然脑子中灵光一闪,说道,“先生莫不是在外头生了几个铁匠儿子?如今终于来寻亲了?”
祈郎中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抬起手中的拐杖,追着段怡打了起来。
楚家村的一行人上青牛山的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段怡在前头跑着做着鬼脸,老瘸子举着拐杖一边追一边骂着瓜娃子。
身后的一众壮汉大半夜的围成一团在杀猪……
跑在最前头的敖叙,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唤道,“段三。”
段怡顿了脚步,猛的一回头,祈郎中的拐杖当头敲来,她一把捂住了脑门,嗷嗷叫出声,“先生你把我脑袋瓜敲破了,看谁给你养老送终。”
祈郎中讪讪地收了拐杖,整了整衣襟,拽了拽段怡的衣袖。
段怡揉了揉脑门,惊喜的迎了上去,“敖叙!”
她说着,又看向了敖叙身后之人,“凡遥!珍娘!你们也来了!”
当初老贾领人随她出剑南,敖叙身在剑南军中,却是并没有一并而来。她想着人各有志,楚家人想要的是户籍,还有正常人的生活。
他们好不容易能够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锦城里,不乐意出来跟着她流浪,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便没有过问。
万万没有想到……
凡遥性子稳重,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走得急,我们的户籍还没有办好,敖叙也没有办法替村子里的人做主。于是便先回了一趟楚家村。”
“离开前,他同祈先生说好了,待你们落脚之后,便来信告知,然后敖叙来寻。”
凡遥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人,“村子里想来见世面的都来了,加上珍娘,凑了三十整数。我那小子,留给我阿爹照看了。”
“按照从前说好的,村子里的那些兵器,都归你。阿爹见我们想来,便叫我们给你送过来了。”
段怡听着凡遥的话,心头一暖,重重的点了点头。
“早就盼着你们来了,先生今晚叫人杀猪宰羊,就等着你们”,看着楚家村村民期待的眼神,段怡忍不住说道,“我们现在虽然只是在青牛山,但不会一直都只在青牛山。”
第二二九章 除夕良机
凡遥笑了笑。
那边自来熟的苏筠,已经拉着韦猛一道儿,领着楚家村的一众人,进山寨子里去了。
段怡瞧着,对凡遥的妻子珍娘道,“玉衡可还好?”
她还记得,当初她同崔子更自五平山的山道滑落进去,追着段思贤进了楚家村,遇见的头一个人,便是骑着食铁兽的小娃娃玉衡。
她倒是也想骑食铁兽出征,可是灵机太废,只能做做梦了。
后来她的伤,还是珍娘给治的,她还瞧见了她的破烂衣衫,拿了自己的给她换了。
说起来,她在楚家村,接收到的,几乎都是善意。
珍娘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很好,跟着夫子启蒙了。我来这里,是想跟着祈郎中学医术的,敖叙说他医术高明,尤其擅长解毒。”
段怡微微一笑,对珍娘不由得好感倍增。
珍娘见她同预想的不同,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我不是因为要照顾凡遥,所以出来的,有些不守妇道么?”
段怡摊了摊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袍,“男子三妻四妾,喜新厌旧,怎么不说他们不守夫道?我占山为王,还想要瓜分天下,姐姐可觉得我不守女子之道?”
珍娘轻笑起来。
段怡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同珍娘并肩而立,朝着那寨子里走去。
珍娘瞧着,却是脚步不着痕迹的滞了滞,让段怡先走了小半步。
珍娘刚一进寨子,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便猛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段怡瞧着,不由得羡慕红了眼,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逆子平日见我回来,都是睡得不省人事,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珍娘弯下腰去,将灵机抱了起来,在手中掂了掂。
“你把它照顾得很好,重了许多,身上的毛也很白很干净。在寨子里的时候,所有的食铁兽都是我接生的,小时候也会照看训练它们。”
珍娘说着,提溜住了灵机的后脖子,将它放在了地上。
“这么大了,啷个还要抱?又不是小娃娃”,她说着,看向了段怡,“你莫惯它,它就是懒得很。”
段怡见灵机抖了抖毛,委屈巴巴的在她腿上蹭了蹭,心疼的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头。
她倒是不想惯啊!
可架不住这是食铁兽啊!谁能顶得住一只食铁兽的撒娇!
她就像是见了苏妲己的商纣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惯它!它要啥都给它!
珍娘瞧在眼里,不多加劝说了。
这世上都有人愿意同蛇成亲,那么段怡将坐骑当儿子养,也不算稀奇了。
白驹过隙,一晃今日已是除夕。
段怡坐在那瞭望的哨塔之上,薄薄的旭日落在正在出操的段家军身上,像是度了一层金光。
祈郎中说得没有错,凡遥同敖叙等人的到来,简直就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他们个个擅长打造兵器同甲衣,短短时日,青牛山已经鸟枪换炮,终于所有的人都穿上了火红的甲衣,拿上了趁手的兵器。
先前如同囚衣一般的外衣被挡了起来,土匪出身的众人身上那种不良气息,一下子被掩盖住了,倒是显得人模狗样起来。
兴许是那夜杀的猪,煮的肉太过香浓,又兴许是凡遥显得太过纯良。
祈郎中领着凡遥同苏筠,到附近的村镇招兵买马,陆陆续续的,竟是又招来了约莫五百来号人。如今这山头之上,能打的战士已经有八百众。
段怡朝下看去,清幽的青牛山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像是火红的蚂蚁一般,一齐呐喊,竟是也唤出了一股子气吞山河的气势来。
从前破败不堪的青牛山寨,如今虽然也并不怎么显好,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宽阔的校场两旁,是整齐的军营,珍娘的医馆,还有凡遥的铁匠铺子,老牛的伙房,常年被祈郎中霸占着的议事厅,一应俱全。
再偏远一些,整齐的马厩里养着战马,腊梅花开的正艳。
夜里头安静的时候,还能够听到叮咚的山泉。
“最近有斥候来扰,显然咱们动静太大,竟陵城的张颜,有些坐不住了”,祈郎中站在段怡身边,朝着竟陵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张颜一不是聋子二不是瞎子,又岂会不知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多出了一支军队来。
如今正值年节,他还摸不清楚段怡的动向,暂且按兵不动,可若是段怡继续招兵买马,那张颜怕不是为了未雨绸缪,要先行出手了。
“这青牛山好归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它没有税收,没有粮库,就是坐吃山空。”
为何土匪总是打不赢官府呢?
地方官府之所以叫地方官府,那是因为它有整个地方作为后盾支持。
哪怕竟陵是很小的一个州,统共只有三个县,他们要养兵,也远比段怡这样容易多了。
这么多人马待在青牛山上,光是吃饭,都能将人吃穷了去。
段怡看向了祈郎中,只见他一脸的忧色。
段怡瞧着,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朝着天空看去,“先生,我日观天象,今日除夕乃是年兽出没之夜,我等戴红之军出征,那定是上能驱邪,下能驭鬼,大吉宜出征!”
祈郎中一愣,“你浑说什么,咱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怎能贸然出征?”
段怡嘿嘿一笑,“先生开始不也说了么?张颜派了斥候来探,时常在青牛山附近转悠。我们若是提前早做准备,那对方也有了准备。”
“我们人少,硬碰硬是血战一场,倒不如趁着除夕夜,攻其不备。”
周人对于年节十分的重视,这你是一家团圆,告祭先祖的日子,竟陵城的军队是万万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日子,还有人会去攻城的。
祈郎中想着,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说道,“值得一搏。”
段怡眸光一动,“先生,我这里倒是一计,保管咱们能够拿下那竟陵城。到时候,收了那张颜的五千精兵,咱们不管同哪里打,都有了一战之力。”
段怡说着,凑到了祈郎中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祈郎中听着,拿起了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下了瞭望塔,“还不跟上做甚?真要在这土匪寨子里过年不成?”
第二三零章 出发!竟陵
竟陵郡又名复州,共有三县,曰:竟陵,沔阳,监利。
其中竟陵居北,监利往南,搁在中间的便是那州治所所在的沔阳县。此州小且贫寒,不少百姓临湖而居,靠打渔为生,其中最有名气的,便要数那洪湖。
三县合力方才供出一城,是为州府竟陵城。
那青牛山,便在竟陵城郊的官道旁,占据了地利,方才好做那劫道的买卖。
今日乃是除夕,竟陵人年三十要点年灯,便是那村头最穷的,也攒了半年的灯油,留着今夜长明。
官道两侧隐约能瞧见零零散散的屋子落在田间,远远瞧着,那点点灯火变成了橘色的小点儿,朦朦胧胧的。
再往竟陵城里头去,因为乱世的缘故,竟陵城早就已经城禁,以防流民细作出入。
那守城的小哥儿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油豆腐炖腊肉的香气,虽然瞧不见,但那烟熏火燎过后的大蹄髈,同炸得金黄,吸满了汤汁的油豆腐,仿佛飘浮到了眼前一般。
“春耕,来来来,吃饭了!今儿个过年,统统都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哪么会有人来?也就是哥们几个,倒了血霉,抽中了这守城的签。”
叫春耕的小哥儿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了一下,城门之外黑漆漆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也是,如今正是吃年饭的时候,小辈儿等着磕头拿压岁钱,长辈的摆了空的碗筷酒盏,等着请逝去的祖宗用饭,哪么会有人来?
春耕想着,放心的走了过去,接过了来人手中的酒坛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贾哥,怎么还喝酒?若是叫人发现了……”
那个叫做贾哥的大头兵挤了挤眼,“他们一个个在屋里喝得醉醺醺的,有哪个会来看我们?放心大胆的。说起来我是真滴倒霉,去年年饭也没有回去……”
“这是一回生,二回熟,要不然的话,我也不晓得这个道道。把这大菜偷出来,我老子娘脱了鞋底板,追了我三条街!”
他说着,提溜着食盒,往城墙上的小屋廊上一放,掀开了食盒盖子。
那黄豆炖猪蹄髈的香气,一下子便弥漫了开来,“快来,快来,趁热吃!”
其他几人守城的士兵,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跑到城墙内侧看了看,见无人过来,这放心的同春耕一道儿,坐在了老贾身边。
春耕夹了一块肉,有些餍足地放进了嘴中,那猪蹄膀炖得入口即化,让他不由得心神荡漾了起来。
“贾哥,以前怎地没有见过你?你以前就在这竟陵军中了么?那岂不是……”春耕压低了声音,“是从前的那个好,还是现在的那个好?”
贾哥掀开了酒坛盖子,给众人都满上了,“竟陵军几千人,哪里就都认得了?我要是晓得点什么东西,还至于跟你们一样,被人排挤来了?”
“今儿个过年,不说这些晦气的,来来来喝酒!”
春耕一梗,有些怅然起来。
没有人乐意过年来守城,尤其是他们几个,都是那张颜做了竟陵之主之后,强行征来的新兵蛋子。按照规矩,要么尚未到服役的年纪,要么就是家中已经有人服役过了,本无须入伍。
听到过年二字,其中一个端着酒的小兵,眼眶都红了,“我……我今年十三岁,我娘说我年纪小,他们偏生说我生的高,说我阿娘在撒谎,硬是要我来了。”
“哥哥从前也是竟陵军,战死了,阿娘为他哭瞎了一只眼,今儿个在家中,怕是要哭瞎另外一只眼……不知道贾哥你认识他不?是监利的徐石。”
贾哥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么一叹,春耕也愁了起来,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是家中独子,阿娘生了五个姐姐。我四姐姐生得好,叫那青牛山的大当家的陈河掳了去。”
“我去寻过一次,没有要回姐姐不说,还被那陈河打得在榻上躺了数月,阿爹同姐夫们也受了伤,他们不乐意再去。我气不过,好了之后,便一个人偷摸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