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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那几个警察的行为的确让人深感疑惑和怀疑。但有必要先去弄清楚么?与其花时间花精力去弄清楚这些,先设法逃出这个鬼地方岂不是来得更为实际一点?既然他们可以下那样的狠手打昏我,天晓得他们下一步会对我做些什么。
没等我将这些话说出口,那个叫阿贵的男人突然出其不意地抬腿朝我肩上踢了一脚。
踢得我一下子就滚倒在地上,没等爬起来,他用他腿抵住了我愤然扭动的肩膀,沙沙道:“你瞧,你都没办法靠自己的力气撑住身子,要怎么逃?”
我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他松开腿将身子朝后挪开了点,然后将那两条同样被绑得很牢的腿收拢,淡淡瞥了我一眼:“也是你运气不好,宝珠,如果捱到天亮他们在这地方还没有任何发现,本来你我可以安安心心跟他们和平共处一夜,然后和他们分道扬镳的。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是什么亡命之徒,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罢了。”
“警察里的败类!”
“警察?”闻言他噗的声轻笑,瞧了我一眼意味深长道:“光看证件就能证明他们是警察了么?妹子,好好想想,有哪个吃公家饭的人会随随便便见人就称兄道弟的。又有哪些警察在这种鬼天气里到深山中办案,会单独只出动四个人的?”
一听不由用力皱了皱眉,我问他:“那他们到底能是什么人……”
“盗墓的。”
“盗墓的?”我不禁再度一愣。
今天一夜间,我遭遇的种种奇怪变故实在太多了,多到这会儿一听见这三个字,我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是盗墓的……墓不都在东陵么,该挖的也都差不多挖空了,怎么还会特意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山里来挖?
“其实也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么多,”见我一味发着呆,阿贵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仿佛我的表情是一种演戏:“因为你本身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
“你不是他们的人,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待在这个地方。”
“……我们只不过是刚才在山里偶然碰到的。”
“偶然?”他笑笑,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这种地方可不存在什么偶然。”
“什么意思。”
“先说说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有人带我来的,是这村子里的人。”
“村里人?”他目光中再度透出一丝不置可否:“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来是过来跟一些人见面,谁知道却被他们绑走了我的朋友。”
“那么那些人这会儿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们原本就在这个村子里,但现在全部消失了。”
“你说这村子里有人?”
“是的,还很多。”
“有多少。”
“至少近百口。”
“是么……”他沉默了下来,目光闪烁,没有像那些“警察”当时那样直接表示出信或者不信。过了会儿他回过头,朝他身后那两个安静得好似连我们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过的男人看了眼,沉吟着道:“那你总应该知道这村叫什么村吧。”
“喑守村。”
“是的,喑守村。”
“那想必对它的来历和作用应该也清楚得很吧?”
“什么来历?”
疑惑引起的焦虑让我问得有些急促,也因此恰好隐藏了我虽然对这村子有些许了解,但还是希望从此人嘴中探知些其它什么的复杂情绪。而听我这样一问,阿贵朝我仔细看了两眼,随后话锋一转,突兀道:“前阵子的新闻看了没。”
“什么新闻?”
“双山峪地震,震出了惠陵前端一座古墓的新闻。”
“啊??”
最初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只觉得乱七八糟的,实在不明白他东一点西一点究竟在问些什么东西,问的那些东西又到底跟我们眼前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但后来我突然间想了起来。
关于他说的这个新闻,我倒真还没有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个新闻一度害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而且‘载方’出现在我店里的那天,他也曾跟我饶有兴味地谈起过它。
“想起来了?”看着我的表情,阿贵问。
我点点头。
“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我想那几个盗墓者就是冲着这则新闻而来的。”
“什么??”这下我更糊涂了。
盗墓者,盗墓为生,所以对新被发掘到的古墓有兴趣那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惠陵前那座被地震震出来的墓,经过新闻一播放,那可是全国都知道了。现在想必早就被保护得好好的,考古队,警察,当地负责保安的,再加上新闻媒体……有这些人在,什么样的盗墓贼能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跑去那种地方盗墓?
“觉得难以置信是么。”看出我眼里的困惑,阿贵笑了笑:“自然,他们是不可能去那种地方盗墓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会绕道十多公里,特地跑来这么一处荒山野岭,寻到这个荒僻的村子。”
“……这村子跟那座墓有什么关系?”
“关系……呵,看上去你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我不由皱了皱眉:“我没必要跟你演戏。”
“似乎也是。”他淡淡一笑,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将身子摆了摆正,道:“据说,喑守村是当年清廷为了在这边负责看守惠陵的那些守墓人而建的。但那些守墓人明为看守惠陵,实则是为了看守惠陵前方的那座隐墓。传说隐墓里曾经埋过一些人,但由于那些人不是通过惠陵外那条车道,而是经由另外一条极其隐秘的道路被悄悄运进那座隐墓的,所以至今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又是因什么而死,并被葬入那座隐墓。而从现今挖出来的那几口空棺材来看,他们的地位想必都不低。”
原来如此……“但是那座墓不是空的么?里面除了几口空棺材,什么都没有啊……”想了想,我问。
他为此目光微微一凝。
不知为什么再度朝身后那两人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
“宝珠,既然你说你是被人带来这村子的,那么那些人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是蟠龙九鼎?”
第310章 蟠龙
蟠龙九鼎并非鼎,而是九根柱子。
传说一百多年前,年轻的同治帝驾崩后不久,清宫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政变。
政变的首脑是当时被慈禧软禁在瀛台的怡亲王载静,因为他不满慈禧为独揽大权逼死同治帝后的行为,以及之后立载湉为嗣、从而达到让她继续垂帘听政这一目的的策略,所以选了局势最为动荡的时候密召八旗旗主进京,连夜攻破丰台锐健两座大营,杀进紫禁城,试图快刀斩乱麻地清洗宫闱,令慈禧逼宫。
但谁想慈禧却被当时留在紫禁城的一名高人所救,所以当时虽然政变一方几乎胜券在握,却功亏一篑,最后非但没有逼宫成功,反而连累八旗中最骁勇善战的那几名主将被一举杀戮。
不过那些主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将领。
据说他们的出现和存在是带着点神话色彩的。有人说,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是凡人,是当年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役后寻得的一件足以颠覆大明江山、令后人入驻紫禁城的圣物,所幻化而成的。
但另有一些人说,圣物之谈纯属荒谬,那些人真实的身份,应是替努尔哈赤看守那件圣物的使者。
满洲设立八旗,那些使者便是从八旗中经过层层挑选,被严格甄选而出的人中俊杰。不仅个个血统高贵能文善舞,而且身怀异术,历年来不单肩负着看守圣物的重任,也承担着清廷国运风水的守护。因而一旦被选中成为其中之一,身份自是尊贵异常的,但由于从此后这一生就不再属于个人,不再属于他们的家族和亲人,几乎是以身殉了这个国,殉了这个国家的风水,殉了这个国家的圣物,所以自皇太极时起,他们便被赐予了一个令人敬仰,又令人敬而远之的称号——八旗殉道使。
八旗殉道使平时守在各自所属的旗族之中,非国难当头,轻易不可一齐召唤而出。
载静将慈禧视作为国难,所以将他们全部召入紫禁城。
而慈禧则将载静以及他们全部,视作为她的国难,所以借助那位高人的力量将他们尽数铲除。
八旗殉道使灭,这可是自清朝开国时起从未有过、甚至那些皇族中的人连想都从未敢去想过的一件事。因此虽然后来慈禧坐稳了江山头一把交椅,将一切都稳稳拽捏在她的手心,她心下还是有些害怕的。尤其当她看着每况愈下的国力和国运时,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正因为她当时那孤注一掷的狠心做法,于是将整个大清带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更让她寝食难安的却并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在那些闯进紫禁城逼宫的八旗殉道使全部阵亡后,为了给太庙和祖宗一个交代,也为了让自己有所安心,慈禧下旨将因受八旗逼宫之罪而处死的八旗旗主的子嗣一并赐死,死后以他们的血明为祭祀、实则封了八旗殉道使的墓。
这八名子嗣中包括了政变首脑怡亲王载静,以及另两名并没有参与到政变中去,所以没在政变引发的战乱中死去的八旗殉道使。
一名是正蓝旗的,一名是正白旗的。他们因各自旗主膝下没有子嗣,所以被慈禧“御赐”,替主赴死。
两人中,正蓝旗那名在接到赐死的诏书后没有任何反抗,很干脆地就在监狱中受死了。
另一名则完全不同。
那名殉道使是清末时那批八旗殉道使中最为年长的,先后效忠过道光,咸丰,同治三位帝王,所以力量也是当时那些殉道使中最为强大的,强大到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更传说拥有鬼神之力,所以要令他死,谈何容易。
所以虽然当初朝廷对这位殉道使究竟作过些什么,史料上完全没有记载,但通过其他皇族的一些似有若无的说法中,隐约可以窥见一些端倪——他们当初为了围剿这名正白旗殉道史,不仅出动了大理寺大批精英,更是将这名正白旗殉道使仅存于世的几名血亲绑入紫禁城,一点点逼迫到他不得不束手就范。
但谁知,将他拘捕到是一回事,怎样处死他,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顺天府的天牢里没有一件刑拘能够将这名殉道使处死。无论绞刑,水溺,刀砍,喂毒,都无法致这名殉道使于死地,只将他生生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令每一个负责看守他的狱卒恐惧得纷纷告假推脱,不敢再靠近他的身侧。为此慈禧深感不安,当时恰逢那位在八旗作乱时救了慈禧的高人不在京中,她求助无门,便听从身旁谋士的建议,去西藏请了位隐世的密宗高僧,进京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僧在见过该名殉道使后,一度曾想辞别,因为他开天眼后发觉这名殉道使已是半仙之身,所以用凡人的方式是很难置他于死地的。若是非要将他致死,除非用极端之术,但若这样,会累及使用那种术法的人折了自身修行,也折了自己的寿命。
但后来不知为什么,高僧还是动用了那一种被禁了近千年的密宗法术,并让那殉道使断了气。
什么样的法术这么厉害,能取了这如同神魔一样的人的性命?现今哪里还有人会知晓。只是当初见过那名高僧施法的人这么提起过,说他用一根精炼的铜链子,系住一块寒铁打造的锁,锁上用梵文沾上童子血刻下十六字箴言,然后用榔头硬生生将那把锁贯穿了殉道使的头颅,将它锁在了他的脑子里。
听上去极其可怕不是么……
但即便这样,也仍是没有将那名殉道使置于死地。那之后他整日在天牢里哀嚎诅咒,咒骂声几乎能透过层层地表直冲出地外来,所以后来,迫于慈禧的一再敦促,高僧不得不又动用了另一个方法。
他将那名殉道使的身体横埋进一堆从百年墓穴中挖出的泥土里。
那时候,由于颅内被打入寒铁箴言锁的关系,该名殉道使已无多少反抗能力,神智也已经不太清楚,所以一被封入土中后,他就彻底失了声。之后,再以布达拉宫珍藏的一块天落之石,经过三个月的精炼,提炼出其精华,同花岗岩灌注到一起,打造成一根尖锥样石柱,用铁链高高吊起,悬挂在殉道使的身体上方。
随后到了高僧选定的一个合适的日子,一声炮响,那根石柱被斩断了锁链由上而下一气坠落,轰的下将殉道使的身体扎了个通透。
这一次殉道使终于是彻底咽气了。
一个人的身体被毁成这样,即便有半仙的修为,还能有什么回天之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某种惩戒,在他死去的当天夜里,突然北京城风雷大作,暴雨倾盆,一道道闪电不偏不倚就围着那块曾埋着他尸体的墓土打,打焦了土壤,也打烂了那块扎透他身体的石柱。
打了将近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有人跑到后宫告诉慈禧,高僧死了。
怎么死的?
肚子上破了巨大一个洞,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跟那名被他杀死的殉道使一样,活生生被某种巨大又坚硬的东西给扎死的。
慈禧登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但好在,虽然那太监给她带来了这么可怕一个消息,同时却也给她带来了另一个让她重新镇定下来的好消息,那名自紫禁城政变一战后就不告而别的高人,突然回来了。
兴许因着某种预感,他一回来就直奔顺天府,在人们遵从慈禧的旨意,预备将那名正白旗殉道史的尸身封进棺材前,制止了他们。
随后立即入宫觐见慈禧。
也不知他觐见她之后到底同她一起说了些什么,在他回来后的第二天,慈禧下了道懿旨,命那些在双山峪施工建造惠陵中的工匠,在惠陵外头按照天罡八卦的布局建起九支石柱样的东西。那东西的图样是随密旨一起下来的,没人知道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为什么而建造在惠陵外围,只知是某种祭祀用途。
其中有一根柱子是原先就打造好的,也是其余石柱的母体,它外表看起来最粗最大,且形状颇为怪异。看得出来原先并没有这样壮观的体魄,是后期用石浆层层垒砌而成的,形如一支锥子,被后期的石浆加厚了底部原本尖锐纤细的部位,因此特别厚也显得格外粗大。上面布满铁锈样的东西,沿着铁锈的地方刻以蟠龙。而其余八支,则须按照这支的样子同样篆刻,务必分毫不差。
九根石柱建成后不久,慈禧突兀派下几名爱新觉罗家的人来到惠陵。
明为监督惠陵施工,实则整日守着那九根石柱,并随身带来一直工匠队,连日在那九根石柱下开挖建造出一个巨大的地宫。次年十月,在慈禧又一道密旨下达后,那九根石柱莫名被埋入了新开挖的地宫之中,并将地宫上方填土封存,那几名爱新觉罗家的人也就此不告而别。
因为一切行事都极为隐秘的关系,当时很多人都以为那九根石柱是凭空失踪的,那几个监督并在惠陵外兴建了新地宫的爱新觉罗家的人也是。
殊不知他们其实就在离惠陵十八公里外的那座野山里居住着,并由此建成了一个村落。当惠陵在一步步建成的时候,村落地下一条密道也在一点点挖掘而成,它连接村落与惠陵前方新建的那座地宫,并在它彻底被打通后的数天后,秘密将一批尸体运进入了地宫。
那批尸体就是紫禁城政变后被处死那些八旗旗主的子嗣。
连同怡亲王载静,一共九口棺材,九具尸体。每口棺材都是无比坚硬的金丝楠木制成,每口棺材的盖子都被用三十九根七寸长的钉子牢牢钉死,每口棺材都被分别按照设计好的方位摆放在那座地宫以下三十米处,那座完全避开了惠陵修建处的工匠们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悄然开挖出来的墓底之墓。
而那九根“失踪”了的石柱亦在这道墓底墓中。
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初建成时按照天罡八卦的布局所摆放的位置,而摆放棺材的石室,就是按照它们的位置被划分出来的,务求每一根柱子不偏不倚正竖在棺头处。如此大费周章,不为别的,无非是慈禧为了布置一道风水之局。
名为“蟠龙九鼎”。
但其鼎非鼎,实则“顶”之谐音,意思是九龙顶棺,任你们这些死去者再是死不瞑目,终是要受制于这些蟠龙的牵制。尤其可见,虽然铲除了心腹之患,虽然人都早已经变成了冰冷的行将腐烂的尸体,慈禧对那些人仍是顾忌重重的,严重到了连对他们的安葬都布满了讲究之极的机关。
因此那口正白旗殉道使的棺材尤其如此。
据说当时非但被以蟠龙九鼎的风水给困着,还用锁链层层缠裹,仿佛怕他随时会活转过来,从棺材中一气冲出来回到紫禁城兴风作浪似的。
但现今,这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无论尸体也好,钉棺材的钉子也好,锁着棺材的锁链也好,全都不在那座地宫里了,只剩下九口空空的棺材依旧在原地待着,想必不久后,即将被带进博物馆,然后在忙碌调查了一阵后,终因无法找到任何线索破解任何谜题,而将之作为一个不解之谜,永远被封存在博物馆的档案库里。
“那么,这个什么蟠龙九鼎的风水,就是那个高人给慈禧出的主意么?”一路听到这里,见阿贵忽然中断了他的话将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地转向我,我忍不住问他。
他点点头。
“但我还是没搞明白,这跟那些盗墓贼有什么关系……”
“因为……”正要继续往下说,突然面色一沉,他扭头对着靠窗那堵墙壁瞥了一眼。
随后嘴唇微微一动,以一种极其陌生的语言朝着他边上那两个始终沉默而坐的男人低低说了句什么。但那两人似乎没有听见,依旧垂头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坐着,而就在这当口,忽然听见那道墙壁外沙沙一阵响,似乎是人的脚步声,很慢很沉,踩着外面厚厚的雪一步一步朝着这间屋子方向走了过来。
呯!紧跟着远处一声枪响。
尖锐的声音从窗口直透进来,惊得我一咕噜朝远离墙壁的地方滚了过去,与此同时就见窗玻璃上赫然出现了道人影,很瘦很小,模模糊糊的扒着窗户上坚实的栅栏和摇摇欲坠的窗框,似乎正透过面前那片积满了灰尘的玻璃,仔细朝里窥望着什么。
“咯咯咯咯……”随后发出阵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呜咽,那人猛一伸手,一把朝着栅栏上拍了下去。拍得那小臂粗的木栅栏嘎吱一声脆响,然后他再度发出一声呜咽,穿过玻璃的缝隙,穿过被拍折的栅栏,将那只手笔直朝里伸了进来:“咯咯咯咯……”
第311章 蟠龙
兴许是受了阿贵之前那番话的影响,我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差点失控惊叫出声。
那是一只细长而枯槁的手。
蜘蛛腿似的,穿过窗洞时发出刺拉拉的声响,好像随时会被那些尖锐的玻璃片给割碎。
但他手指勾了勾,简单一卷,就像捻碎乳酪一样把斜插在窗框上的玻璃捻成了碎末。
那瞬间有半张脸透过玻璃裂口突地显了出来,黑咕隆咚的,上面爬满了毛扎扎的东西。见状我慌忙想继续往后滚,突然阿贵两腿朝前一伸猛地压在了我的腰上,用口型对我道:‘别做声。’
于是我没动,也完全动不了,他的腿沉得像块石头似的。
就这么一动不动跟着他们三人躺倒在地上,这姿势让我没法再继续看到那个正从窗外探身进来的人影,只单纯靠着耳朵和感觉来判断,他至少应该已进来半个身体了。
随后噼噼啪啪一阵响,窗上那些栅栏一根根迅速断裂,窗框亦被他挤得吱嘎作响,每一道声音都尖锐无比,尤其在这种我连呼吸都不敢带出一点点声响的状况下,就好像刀子在直扎着我的耳膜。
“咯咯咯咯……”随着他喉咙里再度发出这样一阵呜咽,地上咚的声响,我瞥见一只细细的脚掌踩在了距离我不过几步远的那处空地上。
脚上套了双绣着花的鞋子。
黑色缎面,绣着金色寿样的花纹的厚底鞋。鞋尖处像个朝天椒一样往上翘着,上面缝了块猩红色的布,在裤管和鞋子暗沉颜色的对比中光鲜得异样突兀。那人坐在窗台上用这只脚一下一下踩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样单调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让人有点窒息。
所以我不得不张大嘴用力吸了口气,岂料就这么丁点的声音,竟似乎让他一下子听见了,他突然用他那只脚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并且把那只脚的脚尖蓦地朝我方向转了过来!
“砰砰!”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再次传来两声枪响。
声音离得并不近,但窗框上的吱嘎声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停止了。
突如其来的死寂着实让人更为不安,我不由自主瞪大眼睛朝边上的阿贵望去,但他却似乎并没留意到那枪声,只一动不动朝头顶上那片天花板看着,过了片刻,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鸡叫,他两腿一收一下子松开了我,然后就地一翻,重新坐了起来。
可是这鬼地方怎么突然会有鸡叫声??
脑中疑惑一闪而过,没等继续往深了想,我立刻也跟着使劲撑起半个身体,并迅速朝着正前方那道窗户处看去,一眼望见窗外竟已天亮了。
灰蒙蒙的云层透着一丝淡淡薄光,光线并不很亮,但足以让我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我发窗台上并没有任何人坐着,而窗上那些原本非常结实的栅栏几乎已经完全被毁掉了,只勉强留下两三根,同摇摇晃晃的窗框连在一起,在外头吹入的冷风里无声无息地微微晃动着。
窗上仅存的几片玻璃也在这样微微地晃动。
玻璃上映着一道黑色人影,一手扒着窗框,一只手贴着玻璃,在晨曦朦胧鱼肚白所折射出的反光中显得十分模糊。
几秒钟后就更加模糊了,渐渐分不清那到底真的是道人影,还是玻璃上积累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它就像附着在玻璃上的水蒸汽一样渐渐消失了……
此时屋外骤然传来乒铃乓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没多久,外屋门嘭的下被踢开,有人大步奔了进来,片刻三下五除二推开挡在里屋门外的那样东西,一把将门拉了开来,粗着嗓门没头没脑问了句:“那东西呢??你们见到那东西了没有??”
问话的人是胖子关伟。
剧烈奔跑让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又不知因什么而看起来心慌意乱的,他问完后迅速看了眼那道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窗户,然后一言不发蹲下身,用力割开了我和那三个湘西人腿上的绳子。
“什么东西??是刚才想从窗户爬进来的那个人吗??”见状我忙问他。
他嘴皮子牵了牵,有些莫名地抬头朝我看了眼:“人?”
一边抹了把脸上的汗正想要再说什么,这时刘华和王志强也已跑了进来,他就没再继续,手一招示意王志强过来帮他忙,又冲着刘华用他们的方言快速说了句什么。
刘华听后轻轻吸了口气,摇摇头喃喃咕哝了声:“不见了?”
关伟点点头,紧跟着又指了指身后的窗子,面色变得越发有些古怪:“但您瞧这窗子……他们说有人爬进来过,”说着立即问我:“那人什么样你看清楚了没?是不是老杨??”
“老杨?”我没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正想问问清楚,就听刘华斩钉截铁道:“不是,肯定不是老杨。”
说着他绷着张脸往窗口处走去。走过我身边时可以听见他很重的喘气声,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跑进屋时就能明显感到他有点接不上力,脸色也不像关伟那样通红,而是不正常的苍白。在气息稍稍恢复点平稳后,他立即从窗框上扯下片什么东西来,捏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才又重新退到了房门口,指挥关伟他们把我们四人带出里屋。
到了外间后他们立刻就将里屋门关了,再栓死,拖了一旁一只樟木柜顶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