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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再次集中到了刘君培的身上,而他本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被我这一问顿了顿,继而沉吟片刻,道:“因为它是惠陵的随葬品之一。”
“同治帝后的墓……”听到这个,陈金华忍不住低声插了一句。
他肩膀上的血一直都没有止住,以至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但走路还算精神,依旧相头壮硕的狮子。
刘君培朝他点点头:“对。”
“就是剧本里写到的那个……”
“没错。”
“……它跟你刚才说的翡翠小人有关?”
刘君培目光闪了闪。
这当口第一把雨从天上洒了下来,随着一阵闷雷声。虽然天上依旧艳阳高照。
他掸了掸肩膀上的雨丝,抬手护住鼻梁上的镜片:“没有。我只是突然看到了实物……这小妹手上的赝品,所以有点好奇而已。而事实上,那时候真正引起我编剧兴趣的,只是那组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朝程舫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正朝着他看的程舫给惊了一跳,却倒也并没因此把目光移开,既然被发现了,那女人索性光明正大地朝他看了起来。
他笑笑:“程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翡翠小人。”
“你为什么认为我必须知道。”
“只是随便猜的,因为它的照片在关于你家传记的那本书里。”
“还有照片?”程舫的眉头一挑。
“有。”说着话,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那本剧一下下朝后翻,直到半当中停住,朝程舫扬了起来:“就是这个,你见过没。”
程舫停住脚步看向他手里的本子,我们几个也是。全都不约而同地朝他围拢了过去,他手里那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厚本子中间贴了张复印件。复印的是张照片,有点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照片里那东西的轮廓——
一只被放大了的,玉石类物质雕的人像的半个身体。
第15章
虽然被复印得很粗糙,大体可看出这东西的细腻,一眉一眼润泽得发亮,且通透,透明得能映得出后面的托子。
七八岁童子的样子。
看那发式应该是个女娃,五官眉开眼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这笑看起来有点让人不大舒服,就好象逆光看弥勒的感觉,让人觉得笑不似笑,却又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就是翡翠小人?”走近几步,程舫抬头细细端详着那张复印件。
“对。程小姐见过没?”
“我从没听周家人说起过这东西,更别说见了。你确定是周家的东西?”
“这恐怕得去问约翰·金。”
“它也是惠陵里的?”没理会刘君培说那句话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程舫接着问。
刘君培点点头。
“据我所知惠陵在40年代被洗劫一空,但谁盗的墓,墓里又到底有多少宝贝,至今都没人能说得清楚。你怎么肯定它们是惠陵里的东西。”
“周家老祖宗说的。”
听到这程舫的眼神一闪,却并没有说什么。前边王南打开了西院的月洞门,门那头本属于南院的红漆长廊上茅草哗啦啦一阵响,陡地抖下一蓬密集的雨雾。两只老鸦因此惊叫着扑腾飞起,对着我们一阵发泄似的鼓噪,却又不舍得那片湿透了的窝似的,在半空里盘垣着始终不肯离开。
“它们都认识咱了吧。”抬头呆看着那两只鸟,AMI轻轻咕哝了一句。只是没人觉得好笑,早在第三次见到这对乌鸦时每个人的表情就有点僵硬了,如果不是被刘君培那些话给吊着思维。
“1945年冬惠陵被盗,相信大家都知道。”穿过门,刘君培继续道,一边看着那两只重新落到茅草上的老鸦:“据说下手的是当年被孙殿英手下赶出去的那批土匪。发现的时候墓都已经空了,同治的尸体是枯骨一堆散在地上,皇后阿鲁特氏尸体完好,但被剥得精光,仰头坐在墓的东南角,尸体被开膛破肚。”
“听说是想取她肚子里的金子。”王南回头插了句。
刘君培顿了顿:“……是想取她肚子里的东西,但如果说是金子,未免有点可笑,在墓里那些随葬品面前,区区一块金子能够诱使人做出那种举动来么。”
“不然是为了什么。”王南又问。
“据说是为了样宝贝。”边说边把剧本收了起来,他朝王南看了一眼:“一块跟这翡翠小人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
“什么宝贝?”这次出声的是林绢。可能是听到了跟钱沾边的东西,她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和委靡了,除了口气还带着几分刚才的生硬。
刘君培不以为意。
似乎能成功引起听众的兴趣是他唯一在意的,将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眼镜摘下小心放进衬衣袋里,他继续道:“众所周知,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他的皇后阿鲁特氏就自杀了,吞金而死,死得很痛苦。”说到这里朝我们扫了一眼,他接着道:“一国的皇后,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在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就选择这样的死法,结论很多,也很显然——因为慈禧。”
“可能是因为慈安的偏爱,同治的独宠,所以从嫁进宫之后,无论阿鲁特氏怎样小心翼翼,怎样存了心的讨慈禧的好,说什么做什么在慈禧看来总跟肉里扎根刺似的。同治帝有病,阿鲁特氏心中着急,但不敢去侍奉,慈禧责怪她‘妖婢无夫妇情’。同治病势垂危之际,阿鲁特氏偷着去看望,并亲手为同治帝擦拭脓血,慈禧又骂她‘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看,横竖都是错,怎么做也讨不出个好来。”
“而阿鲁特氏自幼也是个饱读诗书经文的女子,骨子里总透着股倔强,于是私下一句:‘敬则可,则不可。我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轻易能动摇也’出口,恐怕最终成了要她命的引子。于是在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不堪凌辱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折磨下,她选择用那种方法草草结束了她年仅22岁的命。”
说到这里轻轻吸了口气,刘君培抬眼朝靳雨泽手里那支烟看了看,一等靳雨泽将目光转向他,他又快速地把头一低,然后继续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的皇后死时太过绝烈,以至让人深恐她死后戾气过重,所以西太后对这个苦命皇后的敛葬,倒是极尽奢华和讲究。光那口楠木,就是有三百年岁数的阴陈木,据说被盗后那口棺材上全是子弹和铁铲的印子,就是因为它太难破开。而除了帝后应享的一切陪葬品外,西太后还命人专门打造了一套东西放在棺材里,那就是十二只翡翠小人。”说着拍了拍手里的台本,看到所有人目光都紧紧集中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满意,刘君培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接着道:“这举措是耐人寻味的。十二翡翠小人,阴阳调和,每个小人一个样子,依照少林十二镇塔罗汉的形刻出,又请少林高僧开光,再缠着金丝网压着锦被镇在棺材里。那布局的样子,据亲眼看过的人说……就好象钉在皇后尸体周围一圈翡翠的钉子。”
“亲眼看过的人?”听到这里皱了下眉,林绢脱口而出。
刘君培并没有回应她的疑惑,或者根本没听见。他说着这些细节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好象在对着所有演员说戏似的,认真而迅速:“而据说,为什么同样埋葬了七十年,同样的入葬方式,同治的尸体出棺时已经完全骨骼化了,阿鲁特氏的尸体却跟刚刚入葬时一样,皮肤富有弹性,面目栩栩如生……那都是拜她吞进肚子要了她的命的那样东西所赐。那东西有说是金子,有说是她的戒指,而实质上,按着那本书里所说,应该是她凤冠上一样的宝贝,”
“你说的该不会是血鲛珠吧,老刘。”回头沈东打断了刘君培的话。
他点点头:“就是血鲛珠。”
“敢情你把那些全搬剧本里了。”
没再回应沈东的话,刘君培再次翻开剧本:“我对它很感兴趣,所以复印了份让周明给我照着做了个道具。你们可以看下,差不多是一比一的大小。原件是深海血蚌的产物,被金丝盘着跟一颗凤头像呼应,边上那个就是阿鲁特氏的凤冠,这个空缺部分就是珠子原来插的地方,看得清楚么。”
一阵风吹过,把他手上剧本的页面吹起,我没看清楚那张复印的照片,可是按着他说的,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个模糊的画面。不由自主激灵了一下,我忍不住把他所描述的跟我脑子里反馈出来的那个画面慢慢凑到了一起。
“血蚌,血蚌是什么东西?”有人问刘君培。
他道:“血蚌就是寄生在溺死在海里的动物或人的尸体里的蚌。”
话一出口周围一静,似乎在回味这话的含义,半晌一个个皱起了眉,尸体和血,总是难免让人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而我脑子里折着那晚一个女人手上小火炬似的一点红光。
“所以很稀有,所以能流传到这市面上的珠子也少得可怜。因为颜色是被尸血一点点侵入蚌壳渲染所制,所以叫这名字。说实话,用这种珠子作为凤冠戴在头上总有些不吉利,关于它我是专门做了些调查的,无论古今,对这种珠子的评价通常都包括三个字——煞气重。所以从过去到现在,只要是这种珠子做的首饰,边上必须用金丝绕成这种纹理,看上去像花,其实是梵文,据说,就为了压住它本身自带的煞气。”
抬手间我总算看到了剧本上那张复印的照片。
照片上相当大一颗珠子,微泛着光、被几股极细的金丝卷着花样围绕着的一颗珠子。因为是复印件,它看起来是黑色的,像一团干枯了的血……
很快在我眼前晃过。
那瞬间我好象看到了那晚那个一身华服的女人在一团漆黑里,怎样费力地当着我的面,把这东西一点点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那个有着团小火炬般光芒的赤红色的东西……
喉咙条件反射地一阵干痒,我用力咳嗽了一声。
刘君培把目光转向了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跳却突然间加快了。
隐隐有种感觉,那时候在空房间里的、在林绢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幻觉,似乎不单纯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么简单。如果没错,那个死在我面前的华服女人,应该就是阿鲁特氏了,可是死在宫里的她为什么魂魄会出现在这里?她又为什么要显形给我看?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所遭遇的,会不会跟她有关……
一瞬间这些念头全拥挤在了我的脑子里,让我脑子不由得隐隐疼了起来,可一时又什么头绪也理不出,只隐约听见刘君培的话音再次响起,我不得不提起全部的注意力去捕捉他那点在我耳朵里突变得相当细小的声音:“虽然煞气很重,但价值连城,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盗墓者丧心病狂剖开阿鲁特氏尸体的真正原因。金子岂是放在他们眼里的,血鲛珠才是他们所觊觎的东西。包括十二翡翠小人,包括墓里的一切……一夜间全被卷走。但是,那些盗墓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真的是被孙殿英手下赶走的那伙匪徒么?”说着,忽然将目光再次扫向程舫:“听说周老太爷是一夜暴富的,是么,程小姐。”
程舫被他问得微微一怔。片刻冷哼了声:“生意人,在那种年代一夜暴富实在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不是么。”
“生意人,”刘君培点点头:“既是军阀又是生意人,想不暴富也难。也难怪能买下这么大片宅子,还能收购得起那些被盗的文物。”
“你是说这些照片上的东西都在周家?”
“按照书上所写的,应该是这样。”
“我从没听他们说起过。”
“也许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
程舫再次一声冷哼。
“不过,”片刻压低了声音,刘君培又道:“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在这里住,真的没看到过木头小人么。”
忽然一阵风卷着丝细细的声音从我身后划过,那种小孩子嬉闹般的笑声。
刚回头,声音却又消失了,而周围似乎没人听见这声音,全都将视线集中在刘君培和程舫身上,带着种疑惑和微微有些不安的神情。
“没有。”然后听见程舫道。
“可这位小妹看到过,”说着话抬头看向我:“是不是,小妹。”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从那次之后,那些古旧的木头小人就再也没出现过,而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再次回到我和林绢住过的那个院子。
“说说看,什么样的。”看出我眼里的迟疑,他朝我走了过来:“我想知道它是不是跟书里说的一样。”
“你真见过??”听他这么问林绢忍不住扯了扯我的手。
我不得不点点头:“是的,我见过。”
“你怎么不叫我看……”
“那时候我有点害怕,而且……”所有人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什么样的眼神都有,这让我一时无所适从:“而且只是只木头娃娃。”
“能不能描述下它的样子。”不等林绢再次开口,刘君培又问我。
“很简陋,没有手脚,像个简单的圆柱体。”
“和书里提到的很相似。这样的话,我们在这里可能都会死。”
淡淡一句话,却是把我们所有人的最终命运宣布了出来,这个长相普通,身上总带着股发霉的布头般让人不舒服的味道的男人。
他凭什么这么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正心里嘀咕着,王南已经把这话给说了出来。这种环境这种天气,谁听着这种话都不会沉得住气,而且还是被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话说出来的,仿佛置身于外冷眼看着我们的归宿。
“分析出来的结果。”而刘君培的回答依旧冷静得让人不舒服。
“分析?分析什么?就你告诉我们的这个故事?”
“我还没说完,不是么。”
“那就说下去。”王南还想开口,一旁靳雨泽淡淡插了句。那双好看的眼睛从之前到现在始终都望着刘君培,如果我没有留意错的话。
这是个跟刘君培一样“超脱”的人物。
所以他跟刘君培一样,不论怎样谦和有礼,总让我有种不切实际的不安感。我不晓得其他人是不是跟我有相同的感觉。
“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东西,总要用些不正当的手段去包装隐藏一下,如果不想上缴,而是想占为己有的话。”朝靳雨泽瞥了一眼,刘君培继续道:“总之那次盗墓,流露出去的名单里没包括十二翡翠小人,血鲛珠……还有这位小妹手上的不动明王大天印。”以至都以为这些东西只是宫里流出来的传闻,如果不是后来约翰·金看到了那些……”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戴着锁麒麟的那只手似乎疼了一下。
很细微的疼。
这是刘君培第几次提到我手上的锁麒麟了?
口口声声说让他感兴趣的是那组翡翠小人,可是他的眼睛显然一点不想隐瞒他对我这根链子的兴趣。而且他还知道它另一个我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不动明王大天印……
它真的曾经当过惠陵的陪葬品么?
可是狐狸和铘都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慈禧的年代……
那个时候,狐狸在做什么……铘在做什么……我琢磨着,可是除了头变得更疼,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二叔三叔!”突兀程舫一声叫打断了我的思路。
回过神,眼前刚被推开的一扇木门背后赫然一片三重落的大院子直撞进了我的眼里。院里宅子很大很新,完全不同于其它地方的建筑,许多地方带着现代的气息,隐隐还泛着股新鲜的油漆味。
之前我从来没见到过,这发现不仅让我一时心跳快了几拍。
它是什么地方……
“二叔!三叔!!”眼见着程舫一路叫一路朝那片院子奔了进去,没人阻拦她,只是相互看着在她身后跟了进去,整个院子跟那扇放我们进来的门很不相称,或许是因为它太大,而门太小,那扇门原本是通向拍摄现场那个小花园的木头后门。
却把我们放进了这样一片天地,我不晓得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正要跟着他们朝正前方那扇被程舫推开了的大宅门走进去,突然一声尖叫从边门传了出来。继而那扇门砰的下被撞开,程舫跌跌撞撞从里头奔了出来:“帮我……快帮我阻止他!快来帮我!!”
一边尖叫一边又朝里跑了进去。我们赶紧跟入,一脚踏进那间暗得有点发凉的小屋,随即全都呆在了原地。
屋子最北边角落里站着个人。
个子小小,还带着点佝偻,手里挥着把老式的猎枪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的样子。及至意识到我们存在回头朝我们看了一眼,随即又继续兴高采烈地用那把抢的托朝地上那颗已经稀烂了的头砸了下去,一边冲我们咧开嘴嘿嘿地笑:“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第16章
滚了一个多小时的闷雷之后。雨终于落下来,很大的雨,把太阳都快冲得看不清楚了,可是万里无云的天,这雨都不晓得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跟林娟坐在门坎上,看着男人们在院子中间的那颗老槐树吓挖坑。这宅子里到处可以看到这种书,很不好,槐树很阴,宅子又那么老,这种又老旧人又少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种那么多的槐树。
坑是给本新伯准备的,这点总是小心翼翼做着它的事,对谁都那么和善的老头,这会儿安安静静被一块油布包着在树底下躺着,如果不是衣服和身体的特征,谁都没法从他那张被砸得像涂了层泥浆似的脸上分辨出什么来。身后时不时的会传来周老爷子的疯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样的环境里听着心里堵得慌。被收掉了枪后绑在客堂的凳子上,它就一直在这儿笑着,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疯得厉害得多,但再怎么样,谁都没想到他会用这方式杀了本新伯。
“哈哈!娘娘来了!娘娘来了!”一边笑他一边嘴里不停说着这些,半个多小时了,他的嘴就没停过,话音尖锐地让人心烦意乱。
“宝珠,你怪我么。”用力吸了两口烟,林娟问我。声音哑哑的。
“怪你什么?”我问她
“都是我把你拉道这鬼地方来的。”
“这是谁都料不到的……”我说,又很快住口。
有那么一瞬我好像看到一抹黑黑的影子在本新伯被抬进坑里的时候,打从东北角那道走廊里闪了下。这发现让我一个激灵。
林娟觉察到了,于是用一种更哑的声音小心问了句:“怎么了?”
我摇摇头,因为那影子不件了,雨把院子的一切打得有点模糊,我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还算因为最近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让我看到一个灵魂,所以由此生出的幻觉。
太鬼了……明明都是才死不久的,不是么。它们的魂去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碰到什么了,”隔半响,林娟又道:“你见过这种事么宝珠……房子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像会长似的。一晚上死了那么多人,那样子……你说是人杀的我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用这么可怕的手段杀掉这么多人,却没发出一点点动静的??我们到底撞倒什么东西了宝珠……”
“可能是……鬼……”憋了半天,我道。
“鬼?”林娟朝我看了一眼,表情平静而认真:“这宅子里的鬼么?”
我点点头。
她又用力吸了口烟:“不可能,这宅子里不可能有鬼。”
“为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奇了。她在说“不可能有鬼”,那就代表她认可“有可能有鬼”了?
“我不晓得你进再洗时有没有留意过那些房门上的匾,那都是有讲究的。”说着,朝上指了指。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晚间头顶那块匾额。新唰的漆,黑底金字,漆水都像没干透的样子,左右分别挂了两块黑色木质的雕刻物,我看出它们雕的是什么,有点像八卦,中间一只兽,卡起来又像麒麟,又不像麒麟。应该是有些岁数的老物了,突出的部分墨亮墨亮凹进去的部分满是灰尘,就那么挂在簇新光鲜的新房子上,看起来有点突兀。
“那是什么?”我问她
“白马寺开过光的天喜八卦屏。说是光绪年的,用天木藏香熏了整整半年才开始用,这宅子每间屋子上都有,听说驱邪可灵了。”
天喜八卦……
听到这个我打了个突。这东西以前姥姥提到过,那可邪……说是八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个像八卦的密宗的的一种图腾而已。一般是柳木,考究点用乌木这东西是可以吸尸气的,名叫天喜,但一般是丧葬事宜上才能见到,也有用在一些不得台面的祭祀上,总之不是什么善物……
为什么这里每间屋都要挂这种鬼东西?还驱邪??
“还有那些窗格子,你要仔细看就晓得了,上面刻的全是经文,所以我讨厌这鬼地方,你要看看那些窗就能知道为什么,刻得密密麻麻的,能把人头皮都给看麻炸了。还有满院子的槐树,那都是驱邪又能够的。你说这种地方怎么闹鬼,他们就差把佛堂修进来了。”
我看着林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不知道这些说法是谁灌输给她的,辟邪?整个完全的反方向啊……按她这么一指明,那就不奇怪了,这个宅子也难怪现在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太阴了啊,可是……这里以前不是王府吗?哪个大家族的人会把自己房子弄成这样?我不明白……
“那如果不是鬼……你说是什么。”想了想,我问她。
“怪”她道。
“为什么是怪……”
“房子会长,怎么长都长不完,这不是妖怪是什什……”
说得也有点道理。况且曾经碰上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一次,确实是只怪在作怪。那么这次作怪的会是什么?跟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是同一样东西么……如果是,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那又意味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我听见客堂里梅兰和AMI在小声说着今晚的安排。
今晚准备留宿在这地方,以来雨很大,二来这地方设备挺全,有医药箱,有食物,还有几间收拾得挺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两架很新的电话,虽然都打不出去。
份开始变得清凉,坐在门槛上可以很真切的感受道,而外头的颜色也因太阳西下变得分外瑰丽起来,黄昏落日,夹杂着暴雨和闷雷,相当稀罕的景象,但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又一天要过去了,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异乎寻常的快。
“宝珠……”埋葬完本新伯,沈东他们陆续进来,林娟因此沉默了一阵。直到它们全进屋,她再次开口:“直到我刚才在里屋找到了什么。”
“什么?”
“周林的导盲杖。”
“周林?”
“你见过的,那个瞎子。”
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周林,这宅子主人周铭的弟弟,一个有点傲慢,古怪,又有一点点让人觉得不安的男人,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最近一连串的事几乎让我i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听到林娟说起,才想起来,连带那晚看到的一幕。
“他的导盲杖?”
“是的,他导盲杖还在他房间里,可是他人不见了,你不觉得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