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长孙愉愉哪儿能当着长辈的面去挑一个婆子的刺儿, 何况这位长辈还刚夸赞了林厨娘。“我是自幼脾胃弱,早起不能立即进食,得多喝些水, 慢慢温润着才行。”
罗氏做出一个“恍然“的神色, 也不再催长孙愉愉吃饭。毕竟人家已经给出一个借口了, 管它合理不合理,再没有追着不放的道理。
但信不信却就要看罗氏自己的了, 她可从没听说过早晨不吃饭光喝水就能养胃的。
再看长孙愉愉那华丽的红衣,虽然没有刺绣,然而布料却是泥金妆花, 腰上的璎珞垂着各色宝石, 黄碧玺、粉碧玺、绿松石、珊瑚珠、翡翠、玛瑙、琥珀……另佩了一只和田玉的喜上眉梢玉佩,便是鞋尖也各缀着两枚璀璨夺目的金刚石。这样的富贵,想来早饭都是山珍海味,吃不惯陆府的粗茶淡饭却是很可能的。
一时饭桌上再无人说话,陆侹放下碗筷, 紧跟着罗氏和陆行都放下了碗筷。这倒不是巧合,而是陆家的规矩就是这样, 长辈动筷其他人才能动筷子, 长辈放下筷子, 其他人就不能再吃了。但碗里却不许剩饭菜, 因此吃饭都得盯着长辈碗里, 吃得不能太快, 却又不能太慢。
世家大族, 家风教养都是在无声处见真章的。
用过早饭略微收拾一下,陆家在京的其他七大姑八大姨就会登门了,长孙愉愉得趁着这唯一的空档休息一下,接下来可就是一整日的应酬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长孙愉愉在走出过厅回后院下阶梯时感觉一阵眩晕,亏得莲果及时扶住她,她才没摔下去。
莲果可是心疼坏了,“昨儿一天都没吃东西,今儿早晨又不得进食,奴婢先去拿一枚鸡子给县主吃吧。”
长孙愉愉吃鸡子吃得都恶心了,这是她为数不多的随便吃也不会腹泻的东西。“不吃。“她歪靠在榻上,”肖姨她们过来住哪儿可安排好了?厨房的事儿别跟那老婆子争了。”
这会儿长孙愉愉已经出离了激怒,冷静下来道:“去把隔壁屋子买下来,在那儿弄一个厨房,让王厨娘她们住过去吧,今后我的吃食在那边做好了送过来就行了。”
这就是娘家有钱,嫁妆丰厚的底气。不给她,她另外买就是了。
这事儿文竹叫跑腿的去公主府让乐桃办的,乐桃专司长孙愉愉的账目,隔壁屋子她只用了一盏茶的就买下来了,无它,砸钱尔。
屋主搬家搬得那叫一个利索,啥都没带,只带着得来的银子就离开了。有了银子啥都能买到。
冬柚则带人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扔了,麻利地收拾出厨房来。
原本按照长孙愉愉的意思,东阳坊陆宅旁边的屋子早就该买下来的,但晋阳公主觉得多少得顾忌陆行的面子,所以并没去做这件事,以至于长孙愉愉今日只能仓促行事。
却说长孙愉愉这边在买宅子,陆行那边却找到了林厨娘。
“林婆,今后县主的吃食让她自己的厨娘做吧。”陆行道。今儿早晨他天没亮就已经出府了,否则也不会出那场闹剧。
刚到京城的林厨娘讪讪道:“公子,不是我估计刁难那厨娘,哪儿有胆子给主母下马威,只是那厨娘实在太浪费了。你那是没看到啊,新鲜水嫩的大青菜,她只要那菜心一点点,其他的全扔了,还有冬笋,也只要那笋尖儿,一箩筐的冬笋就摘了一小盘其他也全扔了,这还是人么?怪不得读书人常年念叨什么朱门酒肉臭。老婆子我可实在看不下去。”
林婆是穷苦人出身,爹是种地给累死的,娘是病死的,两个弟弟都是饿死的,是老太太心善收了她进府,她在厨艺上有点儿天赋,后来跟着府里的厨娘学艺,尽心伺候,才有今日。
林婆的过去陆行是知道的,她有这种反应,他也理解。
“公子,县主这种豪奢浪费的习惯你可不能惯着她。”林婆道,“陆家可没有这种媳妇儿,今后如果回了宁江,老太太看了还不知怎么不喜欢呢。我也是为县主好。”
陆行叹息一声,“管是要管,但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见效的,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
林婆心里撇撇嘴,却也没再跟陆行辩驳,“那行吧,反正老婆子是看不惯,我也不知道我能忍多久。”林婆说这话底气可是有些足的,她从小看着陆行长大,陆行也爱吃她做的饭菜,老太太也喜欢她的手艺,这些娘在陆家她也算是很有面子的下人。何况这一次她还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人,家中长辈指派的人,面子就格外更足一些。
林婆说罢就要走,陆行却叫住了她,“林婆,不管华宁性子如何、习惯如何,她如今已经是家中主母,她说的话就得作数,否则这主母就立不起来了。你若是看不惯,要么忍着,要么就只能离开。”
林婆吃惊地看着陆行,他的脸恰好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的冷肃。
“我知道了。”林婆点头道。
林婆找傅婆抱怨,“你说公子是不是被美色迷住了?以前在宁江的时候,公子多和善的一个人啊,对咱们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下人一贯是礼敬的,如今……”
傅婆可没心思听林婆这种抱怨,她今儿劝架也不是偏帮林婆,只是不想喜日子里头闹出事儿来,谁知还是出了事儿。
“不是公子护着小县主,他这是在维护陆府的主母。你虽然是老人了,但规矩就是规矩,公子性子和善,但并不能因此就坏了规矩。你想想要是在宁江,下人遇到看不惯的就要跟做主子的开打,那一府下人还怎么管?”傅婆晓得林婆的心思,她一个下人倚老卖老想爬到主母头上,也不瞧瞧华宁县主能是吃素的?
林婆也晓得傅婆说的话有些道理,只是她一时还接受不了,毕竟整个陆府的厨房都是她说了算,如今到了京城这么个小宅子有心想表现表现手艺,却还动了手。
长孙愉愉这边可不知道陆行说了林婆一顿,她早晨喝了太多水,得去净室用恭桶了。
一看到那简陋的净室,长孙愉愉就又想哭。
净室那般小,却还是分作了前后两部分,绕过后部的竹帘,恭桶就该放在那儿。但长孙愉愉走进去却没看到寻常用的恭桶,只见一只青花瓷墩靠墙立着,上面盖着个木板。
掀开来瞧着倒像是恭桶了,只是这恭桶看着老重老重,却怎么倒掉和涮洗?
长孙愉愉再抬头看了看那恭桶后面,却有个拉绳,她不解地看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好奇地伸手去拉了拉那绳子。
然后便听到了水声响,哗啦啦地冲进了那青花瓷恭桶。长孙愉愉立即明白这东西如何用了,这东西却还新鲜,想明白之后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却很实用。污物被水流冲走,就不会让净室有怪味儿了。
长孙愉愉想着,宁园倒是也可以试试,但具体如何制作,还有污物如何冲走,又冲到哪里却是需要问问的。
问谁?当然是陆行了。长孙愉愉一想到这儿,就又把念头搁置了。不耐烦搭理陆行。
重新收拾好自己,长孙愉愉又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去前堂开始认亲。
她原是想来的估计就是陈一琴的母亲姜夫人,还有陆行的舅母王景芝的夫人,顶多三、五个人吧,谁知她竟然足足应酬了一整日,连晚上都有好几拨人,仔细算算恐怕没有百人也有八十。
但大多都是小门小户的亲戚,比如小小的九品詹事府司经局校书,不入流的太医院副使,稍微好一点儿的,户部光积库、军储仓大使,礼部照磨,工部那些个不入流的提举等,另外光禄寺、太仆寺等衙门的小官。
官虽小的,但基本把京城各衙门都给囊括了。
也亏得长孙愉愉记性好,才能记下来,而不会喊错人,这却也是一种本事。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头都绕晕了。
饶是罗氏乃陆氏冢妇,长久练过来的,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仪态笑容都变型了。她再看长孙愉愉,却依旧是文文静静新人的甜美模样,背脊挺直,衣裙上褶子都没有,轻言细语,跟每个亲戚女眷都能说上几句,一点儿县主的架子也没有。
罗氏这才想起来,长孙愉愉中途有去更衣,看那脸色也还重新上过妆,一整日下来都是神采奕奕的县主。
这份功夫罗氏不能不佩服,看来皇室的确历练人。
她再看京中的亲戚女眷,别看有些人相公的官位不高,但自己却是出身名门的,还有些本就有些孤傲,也并不是人人都要捧着陆家,对上罗氏,她们也是不卑不亢的。但无一例外,这些个妇人对上长孙愉愉全都十分热情。
可以想见这位县主出嫁前有多威风。
罗氏想着,有这样的儿媳妇,陆行的爹娘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到晚上回屋,长孙愉愉揉着自己笑得僵硬的脸颊,再没了先才人前的那副精神,瘫在榻上抱着软枕忍叹道:“天哪,陆家怎么那么多穷亲戚?”未必是真穷,主要是在华宁县主眼里,能称得上富的没几人,剩下不富的自然就都算穷。
而长孙愉愉也不是嫌弃人家穷,她就是找个词儿贬低一下陆行的亲戚,虽然他们是陆行的亲戚呢?这都是被陆行给连累了的。
莲果和文竹两人也是累得不行,强撑着伺候了长孙愉愉梳洗。
长孙愉愉也再没有精神去挑剔嫌弃那净室,这会儿但凡能泡上花瓣热水浴,她就心满意足了。
陆行回屋的时候,长孙愉愉正躺在浴桶里假寐,听到他的声音时瞬间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行还不至于无礼地闯入净室。


第96章
但如此一吓, 长孙愉愉也再泡不得澡,匆匆起身,把衣裳、袍子穿得严严实实地才走出去。
灯下陆行也正靠在榻上以手撑在小几上假寐, 隐约闻着股酒气,脸色也有些许潮红。
长孙愉愉警惕地走到榻前三步的地方,“你就在榻上睡吧, 我让莲果给你铺床。”
陆行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长孙愉愉, 眼眸墨黑, 神情沉肃。
长孙愉愉可不怕他,“从今往后我睡床, 你睡榻。等大伯父和伯母回宁江,你就去别的屋子睡。”
陆行扬扬眉,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长孙愉愉轻轻咳嗽一声, “圆房你就别想了。如果你想找人伺候, 长春坊我专门给你备了个宅子,里头养着两名侍妾,放心,都是花容月貌之人,身子也干净, 你也不用担心坏了你的名声。”
瞧瞧多贴心,不仅送宅子, 还送美人, 一送就是俩。做妻子的做到长孙愉愉这般大方地步, 也真是男人的福气了。
陆行却并没有觉得是福气, 反而坐直了身体看着长孙愉愉认真地道:“陆家子弟, 年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知道, 知道。”长孙愉愉不在意地挥挥手, “不给她们名分就是了,若是有了孩子,记在我名下便是。”长孙愉愉忒大方地道。
陆行站起身,逼近长孙愉愉,再低头俯瞰她道:“长春坊我不会去。你不想圆房,我也不会逼你。”
长孙愉愉这才发现,陆行可真是高呢,站得如此近让人颇有压力。她需得仰着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不堕了自己的气势。
陆行说完,也不再看长孙愉愉,自取了自己的衣服进了净室。
直到他消失在竹帘后,长孙愉愉才松了口气,没想到不圆房这事儿这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她一方面觉得庆幸,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被“无视”了。陆行是睁眼瞎么?
洞房花烛的事儿,晋阳公主可是好生叫人教导过长孙愉愉的,专门找了宫中的司寝姑姑来教导她。那些个帐中之事,宫里人玩的花样最多,因为她们全身心都只为了伺候皇帝一件事,所以也特别擅长。
长孙愉愉听完教导后,晓得男人对床笫之事都是很热衷的,再厉害的男子也难逃枕边风。
于是乎,陆行这般轻易就让步多少有点儿伤长孙愉愉自尊心。
但是长孙愉愉并没理会自己那无聊的自尊心,因为听完教导之后她就笃定了一辈子都不要跟陆行圆房的念头。生孩子的事儿,其他人也能够代劳。
次日是归宁的日子,长孙愉愉倒是不怕陆行在她娘跟前不配合,当然她也没指望陆行能有多热情就是了。
倒是她娘对待陆行那个嘘寒问暖的模样,让长孙愉愉十分吃味儿,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愉愉没给你添麻烦吧?”晋阳公主笑容里含着歉疚地问陆行。
陆行摇摇头,“华宁挺好的。”
长孙愉愉觉得陆行太心机了,真的是混账。她不信一个六元之才会在称谓上犯无心之错。华宁,那是做相公的人叫的么?
晋阳公主却当是没察觉一般,笑得越发慈祥地道:“事儿我都听说了,这孩子被我娇惯得不成样子了,吃食上一点儿不能将就。只是她从小脾胃弱,为这个事儿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最后还是按着道玄老和尚给的法子才救了她一条小命。姑爷可千万担待她一点,她呀也就吃食上娇气些,其他地方若是犯毛病,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听听,这丈母娘多讲理。但实际上再仔细品品,都说出嫁从夫,没有犯了毛病却要岳母来教训的。再且晋阳公主这儿直接就把两个厨娘争夺地盘的事儿给料理了,全面偏袒长孙愉愉,让陆行不要计较,计较那就是不关心长孙愉愉的身子。
“没有劳烦公主的道理。华宁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家里长辈都很喜欢她。“陆行道。
“那就好。”晋阳公主笑得有些僵硬了。
陆行说话实在是太客套了,却不像是做人丈夫的,感觉像是其他人的丈夫在夸奖另一个人的夫人一般。
晋阳公主留了新婚夫妇午饭,饭后小憩,她将长孙愉愉叫到跟前问,“怎么回事儿?你和姑爷怎的这般生疏?”
在长孙愉愉说话之前,晋阳公主已经着急地继续追问,“你们是不是没圆房?!”
长孙愉愉听着这语气不对,赶紧道:“圆了的,就是……”
“就是什么?“晋阳公主的语气已几近严厉。
这把长孙愉愉给吓着了。“就是他,不是,也没有,过,女人嘛。“长孙愉愉吞吞吐吐地道。
晋阳公主却也没怀疑她,女儿家嘛,刚成亲还在害羞,说起这种事儿自然不可能不结巴,要说得十分顺溜那才是不可信。
”然后呢?”
“然后,就把我。“长孙愉愉的脸已经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了,这种谎,她着实有些编不下去了,但这会儿可没得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变,“就把我给弄疼了。”
晋阳公主眯了眯眼睛,这理说不通啊,陆行生涩,没道理他还反而对长孙愉愉一副疏离的模样。
“然后我,我可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长孙愉愉看着她娘亲疑惑的神情开始编故事。
晋阳公主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她自己的女儿就是个性子。
“你啊你,你知不知道,男儿家最介意别人在这种事上指责他,这关系着男儿家的颜面。“晋阳公主觉得长孙愉愉太无知了。
”你回去好生跟姑爷道歉。“晋阳公主道,”不,不对,别道歉了,不然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姑爷哪怕生涩些,你忍着些就好了,开头一两次是要磨合,也的确是疼。“
长孙愉愉连连点头,心头抹汗,好容易过了这一关。
回到东阳坊陆宅,长孙愉愉当然不可能跟陆行提这事儿,悄无声息地就抹黑了陆行的“能力”。
但是她低估了做娘亲的疼爱女儿的心。
晋阳公主作风素来比较大胆,否则当初也不能直接抢了长孙濡,如今暗地里又和靖云台大都督邹静夫有些不清不楚。她当寡妇后越发品得起滋味,晓得床笫之事不仅对男人重要,对女子也是一般重要的。
要是因为早起留下了疼痛的阴影,一辈子夫妻都不和谐的。床上还是得过得有滋有味儿,才能拿捏住男人的心。
长孙愉愉这边已经是专人教导过了,晋阳公主感觉自己的确是疏忽了陆行,陆家子弟家风严谨,陆行又从来不涉足那些秦楼楚馆,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小厮,圆房这事儿上太青涩对女子可是灾难。
晋阳公主是吃过那种苦头的。
于是乎……
新婚的陆氏夫妇婚后生活过得十分平静,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地“相敬如冰”,床、榻分明,同在一个屋檐下,话都不多说两句的。陆行更是趁着婚假早出晚归地访友探幽,成日里不见踪影,即便回府也是一头就扎进书房去。
罗氏看了之后十分满意,晚上在枕头边对着陆侹道:“先头见愉愉生得那般容貌,我还怕九章,哦不,九哥会沉溺于闺房,却没想到他能如此自制,有这份心性,也难怪他从小就比别人强。”陆行都还在“华宁华宁”的叫,罗氏这边却已经是“愉愉”了。
陆侹却是在纳闷儿,他是男人,更懂得陆家子弟刚成亲那会儿的火热。虽说家教严谨,但毕竟是男人嘛。头一回亲近女人,别说华宁县主这种绝色了,便是寻常容色不该如此淡然的。陆行又不是神仙,不近女色,十几岁时不也惦记过他表妹么?
所以这小夫妻俩必然是有问题的。陆侹没说是怕罗氏担心,又怕她因为担心而多管闲事。在陆侹看来,夫妻之间的事情还得夫妻自己来解决。
却说这日陆行早早地回了府,没再进书房而是去了他和长孙愉愉住的北屋。陆侹望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想当初他刚成亲那会儿也是一回府就惦记着往屋里钻的。年轻人,火气旺盛才是好征兆。
长孙愉愉陪着罗氏访亲回来,才走到廊檐下就看到了窗户里坐着的陆行,她偏头看了看迎出来的文竹,文竹摇摇头,表示不明所以。
长孙愉愉走进屋子,也没急着跟陆行说话。而是由着莲果和文竹伺候她换鞋、擦脸、擦手,再转过屏风换了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这才舒舒服服地坐在陆行对面的榻上。
长孙愉愉端起莲果捧来的冷热刚刚好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抬头看向表现得十分有耐性的陆行道:“相公找我有事儿?“
陆行等长孙愉愉的时候也没闲着,手不释卷,听到长孙愉愉问话,他才边放下书卷边看了看莲果和文竹,“让她们先出去吧。”
莲果和文竹不动,在等长孙愉愉的指示。
长孙愉愉点头之后,她们才退出门去,将门掩好,守在廊下不许人靠近。
“有事儿你可以说了。“长孙愉愉再次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
“今日婉姑过来将我叫去了公主府。“陆行道。
噎?她怎么不知道?长孙愉愉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听。
”却原来是公主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司寝姑姑,要教导我床笫之事。“
陆行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一件很寻常的事儿,但长孙愉愉已经一口茶喷出,呛得直掉眼泪,还不停咳嗽,咳得肺都要出来那种。
陆行不得已,只能伸出手替她拍了拍背脊,缓解她的咳嗽。


第97章
缓过劲儿之后长孙愉愉的眼里都还是水光漉漉的, “你说什么,我娘她为什么会,会……”长孙愉愉越说越小声, 可不是因为害羞,那纯粹是心虚。
长孙愉愉当然知道晋阳公主为何出这一招啊,都是她撒谎的结果, 但她也着实没想到自己娘亲如此彪悍。
“婉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说, 我初次行房, 粗莽生疏,伤着你了。“陆行说着话将长孙愉愉无意识间又端在手里的茶盏拿了开去。
长孙愉愉手里没了东西, 就有种无措的恐惧感,赶紧四处瞧了瞧,在榻边抓着一柄团扇这才稍微安了心。
长孙愉愉以扇遮面地道:“哈, 我娘可真是太操心了, 她那也是太关心咱们了。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长孙愉愉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开始甩锅了,“毕竟你们陆家家风良好,我娘觉得你不懂床笫之事所以请人教导你, 也是她关心你。如此长春坊那边儿你若是想去,随时都能去, 也不怕怯场了。”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陆行伸出一只手指, 压在长孙愉愉团扇的边沿上, 强行要让她把脸露出来。
长孙愉愉微微抵抗了一下, 发现自个儿的力气还比不上人一根手指的力道, 只能气呼呼地把团扇撤了下来。
然后她便看着陆行递过来一只白玉瓶, 并一只浮雕莲花的小盖盒。长孙愉愉迟疑地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啊?”
“瓶子里装的是助兴的催情香,说是女子前几次行房容易干涩,可以催情香助兴。“陆行一脸沉静地说着“荤话”。
长孙愉愉的脸“蹭蹭蹭”就红成了猴子屁股,手跟被烫着了一般赶紧地往后缩,瓶子和盒子全落小几上了。
陆行却是优哉游哉地捡起那白玉瓶,打开塞子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长孙愉愉惊恐地等着陆行,“你干什么啊?
陆行道:“那司寝姑姑说,这香乃是宫廷秘方,不伤身,多少人打它的主意,都拿不到秘方,我试试看能不能嗅出里头的配料。“
正经人会想着去辨别配料?
长孙愉愉一把抢过陆行手里的玉瓶,烫手山芋一般地往地上的角落扔,“你想都不用想。“
陆行道:“那司寝姑姑给了我三瓶,说是新婚燕尔,难免热切,用得勤。”
长孙愉愉要尖叫了。
陆行却又将小几上的那莲花盖盒子拿起来拧开,“这是给你用的药,说是伤着了用在下体可以缓解痛疼。”
长孙愉愉星眸圆瞪,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拿起团扇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来,“下体“两个字她没听错吧?陆行居然没羞没耻地直接就说了出来?“你,你……”平日里可看不出陆行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啊?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行用手指头刮了一点儿那泛着淡淡青色的半透明药膏放在嘴里尝了尝。
长孙愉愉往后缩了缩肩膀,“你在干什么?!”
“我帮你尝尝配方,看能否自己配出来,指不定你要长期用呢?”陆行上下打量了“娇弱的”长孙愉愉一番。
长孙愉愉拼命摇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呢。陆九,我跟你说……”
陆行好笑地放下盒子看向长孙愉愉道:“嗯,我听着。”
长孙愉愉强支棱着脖子道:“你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那怎么行?都是宫廷秘药,寻常人想买都买不到。”陆行缓缓站起身。
那高度让长孙愉愉直接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下,她吓得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干什么?”她这都是第三次问这句话了,而且声音颤抖得就跟遇到山匪的小媳妇一般。
陆行朝长孙愉愉倾过身子去,“娘子,我想着总得试试啊,你娘亲,还有婉姑好心好意地教导我,又是送迷香,又是送药,辜负了她们多不好?”

长孙愉愉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疾手快地撑起身子,在空中一弹,瞬间跳到了圆桌边,然后快速地跑到了桌子后面,喘息着道:“你,你不要乱来,你不是说你不会逼人的吗
“我没有逼你啊?不是你跟公主说我们已经圆房的么?我只是不想对着长辈撒谎而已。”陆行作势要去捉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赶紧绕着桌子跑,张嘴就要尖叫“救命”,谁知下一刻就落入了陆行的怀里,被他一手箍着腰,一手捂着嘴。她都没看清陆行是怎么动的就到了眼前,跟鬼似的。
陆行捂嘴长孙愉愉的嘴是怕她瞎叫唤,什么“救命”、“打人”之类的,要是这种话传出去,他的清誉就毁了,而且大伯父大伯母那里也没法儿交代。
长孙愉愉吓得开始剧烈挣扎,结果下一瞬就被陆行压制着仰躺在了桌子上,手脚都被他固定住,嘴巴也不得空。
陆行黑着一张脸看着长孙愉愉道:“下次别再你娘面前说这种谎,否则我就帮你把假的弄变成真的,知道么?“
长孙愉愉赶紧点点头。这是人在“武力“下,不得不低头啊。
陆行见长孙愉愉如此乖巧,大眼睛里满是闪烁的星星(水光),陪着她的脸蛋,的确叫人心生怜爱,于是低头在长孙愉愉的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口,直接吓得长孙愉愉连呼吸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