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点了点头, “后来我想了想,为了省事儿,就派了人去高阳,厚丘,武邑设了赈贷回收银两的点, 也没派人拿着账本家家户户地去催,咱们是做好事儿又不是当恶霸, 那银子老百姓自个儿愿意还就还。”
“这也行?”陈一琴奇道, 但心里却已经明白这怕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她挺支持长孙愉愉这种做法的, 这才是行善嘛。
长孙愉愉虽然给陈一琴下了帖子, 但也没指望她能来, 谁知她娘居然准了, 还真是个意外。
“那最后咱们收了多少银子回来?”许嘉乐也好奇道。
长孙愉愉笑了笑,“你们猜。”她卖了个关子。
有人猜五千的,也有猜一万的,但最高的猜测也就一万五,相当于一半儿的银子都没收回来。
“收了差不多两万五千两回来,估计年后还能再收些回来。”长孙愉愉得意地道。
“呀,怎么会这样?那三地的老百姓就那么实诚?”方子仪十分好奇,据她听说的,说到银钱,可没多少人能自觉,何况还是那些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老百姓。
“就是这么多。你们也别瞧不起那些穷苦老百姓,他们可能才是最赤诚的,也怕将来再受灾,咱们不给赈贷。”长孙愉愉道:“我让人去收银子时,在各村都去敲锣打鼓了,说是他们不还,将来再赈灾可就没他们的份儿了。而且,我还使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大家都好奇了。
“就是每一旬都让人到各村去敲锣打鼓,高声宣布谁谁归还了银子。”长孙愉愉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还银子一听也就明白了。他们以后在村子里也抬不起头做人,再想找人借钱帮忙,人家也得考量考量。”
“愉愉,这个法子可真好,既无逼迫,也能最大程度地收回银子。”陈一琴赞叹道,又感叹不知道长孙愉愉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如此好的法子呢?
长孙愉愉勉强居了这功。其实这法子是她从陆行那儿问来的,她当初也苦恼了,又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可派去收贷,正好去陆家修复画,她就顺便问了问陆行,毕竟当初去赈贷银子他也是其中一份子。
陆行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但他却叮嘱不许说是他出的主意。长孙愉愉当时也是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不曾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这样派的人也少,也不会产生负面影响,她们的声誉却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些老百姓感念咱们,本来想在当地给咱们建什么生祠的,被我给拒绝了。”长孙愉愉道。
“真是,咱们也没做什么,何况那些银子都是募集而来,愉愉你做得对。”杜丽棠道。顾静婉出嫁后,杜丽棠就当了大姐姐,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像顾静婉了。
“那今年咱们还赈灾么?”方子月道。各地每年都有小灾小难,所以方子月如此问。
长孙愉愉摇摇头,“收回来的银子统共也不多,能做的也就少,我把银子都交给慧兰了,让她先赚点儿银子出来,凑够了五万两咱们再做下一次赈灾。”
“好,我看这事儿为国为民,是该长期坚持下去才是。”杜丽棠道。
“对了,你们最近有谁去看静婉姐姐了么,她现在怎么样?”长孙愉愉问,因为顾忌五皇子,她并没打算登门拜访。
“我去看了她,虽说和五皇子算不得什么琴瑟相和,但据她说也是相敬如宾,五皇子内宠是多,但每每遇事儿都是向着静婉姐姐的。”方子仪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也不再问顾静婉的事儿。主要是她感觉人一旦成了亲似乎就跟姑娘家不一样了,说不好那种感觉,但彼此来往很自然地就减少了。
譬如钟雪凝就不再耐烦听顾静婉的事儿,她急急道:“愉愉,你到底想出什么法子打发这冬日没有?”
长孙愉愉笑道:“瞧把你急得,这不是请了孔姐姐来么?”
长孙愉愉转头看向从一进门就一直沉默的孔重阳。孔重阳不说话主要也是没什么人理会她,她以前是长孙丹那一党的,琴社的人对她自然是有些隔阂。
且先前说什么赈灾之类的,孔重阳也插不上嘴,但她在一旁听着,却觉得长孙愉愉她们做的事儿挺有意义的,遗憾的是她没能尽一份心力。
“孔姐姐说想重新组一支马球队,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不能叫草原那些个郡主瞧不起咱们。”长孙愉愉道。
长孙愉愉要做的事儿,钟雪凝是绝对支持的,于是立刻接腔道:“我早就想一雪前耻了,上回魔鬼滩的事儿也不算分出胜负。”
说起魔鬼滩,长孙愉愉和孔重阳对视了一眼。而大家也从这一眼想起了许多事儿来,长孙愉愉什么时候同孔重阳这么好了?她们不应该是最对立的么?
毕竟明年孔重阳和定军侯世子就要成亲了。
“上回已经跟你们几个都提了一下了。我想着年边咱们无事的话就练起来吧,温泉庄子那边儿地阔,正适合练。”长孙愉愉道。
“可谁来指点我们啊?”方子仪问。
长孙愉愉转头看了看孔重阳。
孔重阳大方地道:“我同世子提过,他应下了。”
孔重阳等人走后,杜丽棠留到了最后将长孙愉愉拉到了一边,“愉愉,你怎么想的?定军侯世子来指点咱们马球,你不觉得不合适么?”
“为什么不合适?”长孙愉愉反问。
杜丽棠觉得长孙愉愉在装傻,索性说开了道:“愉愉,我知道这件事你心有不忿,但他们已经定了亲,你要是在里头做点儿什么,会被人在背后指点的。”
长孙愉愉笑道:“丽棠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还不至于做出那等下作事情。你知道我素来是看重孔重阳的,如今咱们正好彼此熟悉熟悉,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杜丽棠将信将疑地看着长孙愉愉,良久后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当初魔鬼滩的事情可是长孙愉愉第一个提出来的。
长孙愉愉的马球队如火如荼地搞了起来,但最终并没把陆征请来指点。晋阳公主哪里肯让自己的女儿沾染那些闲言碎语,所以另外请了个马球师傅,乃是宫中陪着皇帝打马球的老侍卫。
因着皇帝身体不豫,晋阳公主进宫的次数就多了许多,生怕变生肘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身体了,决不许任何有心人插手。
这日晋阳公主从宫中回来,心情明显地比以往后,长孙愉愉因问道:“娘,皇帝舅舅的龙体是不是康复了?”
晋阳公主道:“好了许多了,老三的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一直缓不过劲儿来。今日好容易对别的事儿提起了兴趣,还问起我那幅谷苍山的画来了,听说修复好了,就说要看看。愉愉,你是最清楚修复过程的,明儿你跟我一起进宫吧。”
长孙愉愉听得皇帝的龙体好多了,自然也松了口气。次日她与晋阳公主进宫请安,皇帝将《新篁图》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奇道:“这画是哪里修复过?”
晋阳公主看了看长孙愉愉,长孙愉愉立即上前在画上点了出来,“皇帝舅舅,就是这儿,以前被我不小心给揭了,陆修撰就着那痕迹,添了一道石纹。”
皇帝对着光又看了看,“果然,华宁要是不说,我还真不敢肯定是这一处,陆卿看来有些名堂。”
晋阳公主笑道:“可不是么,谁能知道陆六元竟然还会修复画,且叫人看不出痕迹来,这却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他还将原图临摹一幅,臣妹看他的笔力也是惊人。想来学业都是相通的,陆六元不仅经史子集念得好,书画也有过人之处。”
皇帝叹了口气,将《新篁图》搁在了一旁,“他的书画之道朕比你熟,说起来以前朕也是看中他的书画才气,却没想到险些误了一位相材。”
晋阳公主惊道:“皇兄,这话怎么说啊?”
皇帝道:“昨日,陆卿上了一道《三增一息疏》,朕看了十分触动。他于民生不仅想得透,且还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来,这让朕不得不高看他。此子有宰相之才,不愧是其父之子,虎父无犬子啊。”
晋阳公主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上书能让皇兄如此看中和感慨?”
皇帝又道:“朕已经把陆卿的折子发下去了,让学阁们去议论,最迟明日你就能看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皇兄?”晋阳公主问。
“只是朕的身体朕清楚,也熬不了多少年,就怕这件事真施行下去,朕却不能保革新之顺利延续。”皇帝又叹了口气,“或许朕该把陆卿此折留给嗣皇帝。”
“皇兄。”晋阳公主急了,“你的龙体可好着呢,你如今大病初愈,所以才有此等灰丧念头,过两日皇兄大好了,肯定又是龙精虎猛的。这病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了。”
皇帝见晋阳公主满脸的忧切,不由心头一暖,“好了,朕知道你关心朕。算了,华宁也在这儿,咱们就不说这些国事了,有事情就丢给韦凤仪他们操心好了。”
“正是这个理儿呢。”晋阳公主道。
皇帝转头看向长孙愉愉道:“华宁,你们这些个小姑娘最近可有新鲜玩意,说给朕听听,也解解闷。”
长孙愉愉哪有什么新鲜事儿啊,组马球队对皇帝来说肯定不能算新鲜,但这却也难不倒她,眼珠子一转,一个念头就萌生在了心里。
“皇帝舅舅,华宁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长孙愉愉声音甜甜地道。
皇帝冲晋阳公主笑了笑,再转头看长孙愉愉,“哦,什么不成熟的想法,说来朕听听,要是有益处的,就是你娘亲不同意,舅舅也会帮你的。”
长孙愉愉先才看得出皇帝很喜欢那幅《新篁图》,只是碍于面子不好问晋阳公主讨要,而长孙愉愉也不大舍得送出去。
“皇帝舅舅,娘亲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名画,包括这幅谷苍山的《峭石新篁图》。当时陆六元看到这幅画时,眼睛都直了,华宁看得出,对他们这些喜好书画之人而言,能有机会接触这样的画有多珍惜。我就想着,这些画收藏在家里,只我和娘亲两个人看,却也埋没了这些画。所以……”
长孙愉愉见皇帝听得很认真,这才继续道:“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借着正月里人闲乐的时候,把收藏的那些画都展出来,让有兴趣的人都能一瞻前人的书画风采,也能有助于今人的进益。盛世屡有传世佳作出现,华宁觉得我朝肯定也能涌现出一大堆的佳作的。”
“好啊,你这个点子却不错。只是那些古画都有很多年头了,一个保护不善毁了画却就不值当了。”皇帝笑着道,“你看看你娘亲的脸色,是不是已经心痛得发青了?”
长孙愉愉“噗嗤”地笑了出来。
皇帝见她笑靥如花,当真是明霞映日般娇艳,这却比看什么都叫人觉得养眼和欢喜。
“皇帝舅舅,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还想趁着这次展出,广邀世人来临摹,那些真画当然不能长久展出来,一年里能让人看三日真迹就算不错了,其余的却是可以把临摹中的精品拿来展出,让后辈可以学习。”
“哦,听你这样说,这件事还不是只做一次,而是要长久做下去?”皇帝问。
长孙愉愉点点头,“所以才说是不成熟的念头嘛。我想着今后如果不止我们一家,譬如皇帝舅舅还有其他世家,也能把古画真迹借出来展示给世人看,再广为临摹,集成册子流传下去。那些个传世名画就不会因为种种劫难而无声地消失了。”
“比如不小心被某个小姑娘给撕了么?”皇帝打趣道。
长孙愉愉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66章
出宫后晋阳公主问长孙愉愉道:“愉愉, 你刚才说的事儿怎么从没听你提过啊?”
长孙愉愉道:“我也是临时想出来的,皇帝舅舅想听新鲜事儿,我就现诌了一个。”
晋阳公主蹙了蹙眉头, 皇帝可是不能骗的,至少不能让他知道你骗了他。
长孙愉愉道:“娘,但这件事我却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脑子里以前就隐约有这种念头, 只是如今才想明白。”
“你想明白了什么?”晋阳公主没好气地道, 饶是她是自己女儿,可一说要把自己所收藏的字画拿出去展示, 晋阳公主就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真是个败家女。多少钱买回来的知道么?凭什么让人白看啊?
长孙愉愉一看她娘亲的神情就想笑,只是强行憋着道:“娘, 你是不是在骂我败家?”
晋阳公主白了长孙愉愉一眼, “你难道不是?”
长孙愉愉解释道:“娘,是你总在我耳边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才像是无根之萍,什么什么的。”
说起无根之萍,晋阳公主就又想起自己那早逝的死鬼丈夫了,若是他还在, 她与长孙家就不会闹得如此僵,也就不会因为皇帝的龙体不安而如此惶惶。她们的女儿又怎么会急着出嫁?一辈子不嫁她都能好好养着呢。
“娘, 此次我找陆九修复画, 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了, 咱们手里有谷苍山的画, 京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 上回庆阳王兄他们过来赏画, 咱们那些个收藏别人也都晓得。你想过没有, 若是万一 哪天咱们护不住这些画了,它们又会流落何方?”
晋阳公主道:“胡说,怎么会护不住,那些东西等你出嫁时,都是你的陪嫁。”
长孙愉愉可不想谈什么陪嫁和嫁人。“娘,所谓怀璧其罪。现在既然这些画都不是秘密了,咱们何不索性大方些拿出去展示,如此就都知道这是咱们的画。翌日,这些画要是到了其他人手里,那么旁人总会想一想,怎么过手的呢,是吧?”
晋阳公主不说话,这是还有些不明白。
“娘,我想过了,有些东西要长久的保护,私藏起来未必是好事。索性咱们大大方方的送出去,但实则却还是能想看就能看,想摸就能摸,你觉得如何?”
“什么叫送出去?”晋阳公主声音尖锐地道。这败家玩意儿!敢情还不止是展示?
“娘,我跟皇帝舅舅说什么展示,其实是想把这些画都送进画馆。”长孙愉愉道,“一个不属于咱们的画馆。”
“不属于咱们?”晋阳公主不解。
“嗯,就是想请皇帝舅舅题词,叫皇家画馆也行,其他的什么也可以,这些画送进画馆,找专人看护、保护和妥帖收藏。真迹每年展示一次,馆里就放临摹品,另外还可以辟出一处专门的馆阁,用来展示画坛新晋的字画,你觉得如何?”长孙愉愉问。
晋阳公主眯了眯眼睛,这才明白她女儿的重点在哪里。画坛新晋之作,谁来选,谁来评,谁来决定哪些作品有资格进入皇家画馆?这等权利,晋阳公主喜欢。
“行吧,你如此说,娘也不是吝啬之人,反正哪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不过你既然要做,就好好做,请你皇帝舅舅题词自然也可以。”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娘,我想用咱们家在永和坊的那栋宅子做画馆,你看如何?”
“还说你不败家呢,轻轻松松就把一栋三进的宅子送了出去。”晋阳公主没好气儿地道。
“没送出去,房契还在咱们手里,若是皇家画馆办得好,那房契就能长久地在咱们手里。”长孙愉愉道。不过对她而言,即便护不住也无所谓,这世上的东西本就是从一个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这么流传下去的。像陆家那种千年世家的毕竟是少数,而且那也是有起起伏伏的。
“算了,我也难得管你了,反正都是你的,你自己可劲儿造吧。”晋阳公主状似无奈地道。
长孙愉愉很快就把自己那群小姐妹都召集了起来,把这想法一说,听的人都有些懵。
“我也就是试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但这事儿若是要在正月里展出来,要做的就太多了,所以还需要你们帮帮我。”长孙愉愉道。
钟雪凝立即道:“这是自然的,只是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长孙愉愉道:“就是帮我布置一下画馆。如今只是草创,又赶时间,因此只能随便弄一下,可我心里是要重新造那画馆的,要造成我心里想的那般。所以还得请个造园子的大师,我想请个南边的造园大师,琴姐姐你可有推荐么?另外还要劳请子月帮我画图。”
方子月当然是一口应下。
陈一琴则道:“这个我不熟,不过我九哥应当知道,我回去问问他,再给你回话。”
长孙愉愉点点头,又对着大家伙道:“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家都帮帮我,我家藏画也没太多,我还想找一些咱们现在画坛上的佳作来展示,但是要求很高,等闲的画宁愿不要。要是你们有觉得好的,就推荐给我,我们一起来看看。将来什么画能入皇家画馆,却是要我们几个都点头,才能进。”
“我们?”杜丽棠等人都惊讶了。
“对啊,因为这个画馆我想好好办下去,至于银钱,进画馆是要收入门费的,画馆里以后也会有茶室也会有收益,但这都是将来的事儿了,短期的话我娘亲同意给我些银子,但将来可能还是得四处筹捐,这都是后面的事儿了,不过你们需要知道的是,这件事我想办成长久的画馆,也希望你们大家都能参与,我相信这一定是能流芳的事儿。”
所有人将信将疑的,只因为这件事以前没人做过,也不知道能否做好。再且长孙愉愉总是要成亲嫁人的,嫁人以后可还能如此却也不好说。
长孙愉愉却不管别人的疑虑,若是什么都顾忌,就没有办得成的事儿。她们散了之后,长孙愉愉就找来了朱慧兰,通过她以极快的速度买到了一大批无色透明度最好的颇黎,做成了画框。
皇家画馆是在正月初三开馆的,鞭炮放得响彻天际,但通常开业所请的舞龙、舞狮却是一个都没有。沿街站满了宫中侍卫,老百姓被挡在街道最外侧垫着脚才能看到热闹。
只见一对人马举着旗帜从宫门而出一路往永和坊来,举旗人后面,是两个红袍太监抬着一块牌匾,此刻牌匾罩着红布,却是看不见写的什么。
老百姓看着画馆那不算宽敞的大门,以及门内阻挡视线的影壁,看不出里头是要开个什么东西。有人猜是大饭馆,也有人猜是开会馆,一时议论纷纭。
但有一条大家伙都是知道的,那就是这家的东家来历极大,否则怎么能让宫里的太监来送牌匾?
也有来看热闹的士子,交际广泛的一眼就看出了,在画馆大门口那些个穿着便袍的人里,竟然有武英殿大学士陈筑远,御史大夫孔廷秀等大佬,其余还有画坛耆老余老、白石山人,连画坛大家纪夫人也在场。
待宫中太监于鞭炮声里揭开皇帝御笔亲书的“皇家画馆”牌匾后,众人才齐齐哗然,竟然是个画馆。许多老百姓一时都失去了兴趣,他们觉得自己这些泥腿子也看不懂那些书画。
揭牌后,庆阳王便代替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延请了诸位客人进入画馆,这些人都是拿着帖子来的,待他们进入画馆后,看热闹的百姓就要一哄而散了。
谁知从画馆出来一个穿着蓝色布袍,留着一缕美髯的中年国字脸男子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还请留步,今日皇家画馆开业,里面展出了晋阳公主这些年收藏的百余幅历代大师的真迹,若是有兴趣一观的可以去侧门处排队,今日会发放三十枚号牌,领到号牌的可以入内观赏。”
真正的泥腿子老百姓听了倒是没多大反应,然则那些个学子一听却是惊呆了,另外那些从外地赶来参加今秋秋闱的士子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时间都开始迈开腿往侧门处抢去。
画馆内,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在,毕竟是皇家画馆。长孙愉愉跟在晋阳公主身边与众人寒暄,并以主人的身份带着大家游览整个画馆。
如今的画馆其实就是一栋三进的宅子,跟长孙愉愉构想中的画馆还大不一样,但即便如此,这些日子在她们琴社人的筹备下也是弄得像模像样了。
花木葱茏、清香馥郁。
三进宅子第一进陈列的新秀的画作,第二进才是晋阳公主收藏的那些真迹,每一幅画的上端都罩着一块颇黎罩子,挂在墙上的则是两面以颇黎夹着,既能看得清清楚楚,却又叫人按捺不住想去摸那些画时不至于毁了画卷。
晋阳公主对众人道:“这些画展到正月十八就要收回去存起来了,都是年生久远的古画,这么摆着很容易就毁了。所以华宁想请善于临摹之道的贤达,趁着这个机会将它们都临摹下来,放在画馆里展出,也可方便习画之人学习。”
众人听了自然人人点头赞好。
不得不说,皇家画馆的确在这个正月里大出风头。一来晋阳公主的收藏称得上珍贵,二来整个花灯节期间,坊间议论最多的就是原画的临摹了。
晋阳公主每幅画出一百两银子,请人临摹,不仅给钱,还给了近距离看珍迹的机会,多少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准入门槛却是极其高的。需得经过长孙愉愉她们琴社的主要社员全部点头,那人才能得以获得临摹的资格。
晋阳公主和华宁县主做了这等好事,自然是人人称颂,尤其是那些富有才华的士子,更是盛赞两人。长孙愉愉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正月里出门做客,谁不议论皇家画馆的事儿?
虽说晋阳公主的藏品只展出了半个月,但谁让她们母女神通广大呢,紧接着晋阳公主更是亲自进宫请出了被历代皇帝珍藏的王右军的《兰亭集序》。
只展出三日。
这三日皇家画馆的门外简直是人满为患,但为了保证观赏者能不被打扰,挂着《兰亭集序》的大厅,一次只允许八人入内,限时一炷香。
朝中重臣有些得皇帝恩宠曾得以近观此作,但这样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人?所以满朝大臣几乎都过来了一趟。
第67章
晚上因为应酬累得瘫倒的晋阳公主笑盈盈地看着长孙愉愉道:“愉愉, 你这法子却好。”晋阳公主以前的圈子都是贵夫人,现如今却是拓展了太多了。
长孙愉愉捶了捶自己的手臂,“亏得只展出三日呢, 光是盯着《兰亭集序》就够累人的了,我生怕出了任何岔子。”
晋阳公主道:“好了,马上就要出正月了, 你却能得以休息休息了。”
长孙愉愉摇摇头, “娘, 你能不能进宫请托皇帝舅舅,让他请陆修撰临摹一幅《兰亭集序》放在画馆里展示?”
晋阳公主道:“为何要去请托皇上?你自己跟陆六元说不行么?”
长孙愉愉撇撇嘴, “他就是个木头脑袋,又定了亲,我请托他, 他肯定拒绝的。可是我觉得《兰亭集序》这样的字, 非得找个名气大的临摹,再挂在咱们画馆里才能有吸引力。不然我怕画馆以后没了新鲜感,大家就不上心了。”
晋阳公主点了点,“那行,我帮你跟你舅舅说。不过接下来你这画馆又要如何?难道就展示那些临摹品?”
“那当然不行了, 我打算每半个月就展示一幅出名的真迹。”长孙愉愉道。
“你哪儿去寻呢?”晋阳公主问。
“雪凝她们家都有些藏品,私底下借出来展示一下呗, 再不济, 宫中藏了那许多字画, 也是时候让世人开开眼界了。”长孙愉愉不以为意地道。
这种对别人难于上青天的事儿, 对长孙愉愉来说却是无需烦恼的事情。因为很多人都习惯捧着她, 宠着她。
好比正月末她去庆阳王府做客, 京城的一众仕女也几乎都是人人围着长孙愉愉转, 便是咏荷社的许多人,也都凑了过来。
至于长孙丹那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了,也就陆甜甜和史墨梅跟她说话多一些。但因为孔重阳成了陆甜甜未来的嫂子,她们以前又是一个社的,陆甜甜就和孔重阳走得近了些。
偏孔重阳如今又与长孙愉愉交好,连带着陆甜甜的态度都暧昧了许多。
何芝跟在她表姐长孙丹身侧一直拿眼睛瞪长孙愉愉,可长孙愉愉压根儿就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