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纪抬头。
迎面走来了一位青年男性,他看着她,脸上洋溢起热情开朗的笑容。
“这位就是早纪小姐吧?在下产屋敷银哉,家父已在屋内静候多时了。”
早纪点了点头,心里颇感奇妙。
产屋敷银哉的态度热情到过了头,一路走来,他自觉担任向导,滔滔不绝地为早纪讲述产屋敷家的历史和现状,为她指任产屋敷宅院的布局位置。
明明有着富二代的身份,却毫无富二代的架子。
相反,他看向早纪的目光,明亮如火,忐忑中又隐含了激动,像是见到了憧憬许久的偶像,连与她搭话都兴奋得语调飘了三分。
将早纪引至一间和室前,他便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早纪犹豫地抬手,抚上拉门的边框。
她听见了老人温润的嗓音。
“请进。”
拉门开合,室内宽敞。
矮几前后放着两个蒲团,一位上了年数、却精神依旧的老人端坐一侧,茶盏摆正,云雾袅袅,三足鼎炉中竖插着几根香,火星闪烁。
早纪敛目,她放柔了声音,轻唤道:“主公。”
许久不见了。
……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产屋敷辉利哉就知晓了。
她是鬼杀队最后的剑士。是呼吸法最后的传承者。
跨越了百年光阴,命运的玩笑般,未曾失去前世的记忆。
……是鬼杀队的孩子啊。
产屋敷辉利哉注视着她,目光比春日初融的雪水还要恬静温柔,他像是在回忆什么,老人清明的眼瞳里浮现了细碎的水光。
“你是早纪,对吧?”
产屋敷辉利哉记得她。
就像记得住所有鬼杀队剑士名字的父亲一样,他也仍记得曾经那些舍生忘死的英雄们。
那时候,他还是个稚童,为减弱无惨的诅咒,扮成女孩模样。
他记忆中的早纪,是一个披着淡金色羽织的、永远开朗乐观的少女。
如阳花般盛放的生命,却在最美好的年岁凋零。
产屋敷辉利哉的手颤了一下。
他招呼着早纪过来,细细端详着她。
他在心中轻叹。
……好在,苍天有眼。
曾经饱尝血泪、命运不公的孩子们,也获得了新生。
没有什么比这更宽慰的事了。
“早纪。”
这位家族史上最长寿的老人,微笑着对她说道:“很抱歉,这么晚才找到你。”
“虽然无惨已经死了,鬼杀队解散了,但我希望,我还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产屋敷永远是你的归宿,早纪。”
鬼杀队不会抛弃任何一名剑士。
——欢迎回家。
之后,早纪被突如其来的财富砸懵了脑袋。
她拿着一张支票,瞳孔地震,紧紧盯着上面的不知道多少个0,心里满是一夜暴富的不真实感。
“主、主公……”辉利哉笑着瞥了她一眼,早纪连忙改口,“社长,这些钱是?”
“这是你应得的。”
产屋敷辉利哉挥了挥手,让管家把剩下的东西一并拿出来。
他亲切地说道:“早纪在鬼杀队殉职,这是你的抚恤金。”
早纪看了看手里的支票,无言。
……这些抚恤金,已经够她买下一座城市了吧?主公你……
“还有,早纪留下的遗物,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产屋敷辉利哉拍了拍手,管家立马上前,把密封完好的箱子打开来。
里面躺着的,是鬼杀队的队服,羽织,还有日轮刀。
时间久远,即使鬼杀队的衣服和刀都不是普通材质,也都看得出老旧的痕迹,但没有发霉、生锈和破损,显然保存极好。
产屋敷辉利哉的声音放轻了。
“这些,都是善逸亲手整理的。”
早纪摸了摸队服,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犹豫道:“善逸他,之后还好吗?”
若说前世的早纪有谁放心不下,那无疑就是她的这位师兄了。
大师兄狯岳堕落为鬼,师父切腹自裁,她又死在了无限城中。
雷之呼吸一脉,最后仅剩一人。
善逸本来就是个爱哭包,如此一来,又不知该掉多少眼泪。
“你放心。”产屋敷辉利哉阖目,“善逸好好地活到了战争结束,他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剑士,在你的葬礼上,那是他最后一次落泪。”
“……”早纪更良心不安了。
虽然感觉,留善逸一个人在世上,太对不起他了。
但得知他往后余生都无病无灾,幸福安康,早纪不免感到欣慰。
“那就好。”她低低说道。
家里人那边,早纪不麻烦产屋敷家出面,她给甚尔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在同学家吃饭,让爸爸不用等她了。
“早点回来。”
甚尔只给她留了这么一句话。
爸爸不爱过问孩子的事,这一点真是帮了早纪大忙。
否则她还不知道怎么圆呢。
再见产屋敷,她可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诉说。
产屋敷家的饭局,并不是如寻常大家族那般死板苛刻,辉利哉让人呈上了早纪爱吃的菜肴,招来了还在公司上班的大儿子、二儿子,来了一次久违的全家晚宴。
于是,早纪成了几人关注的焦点。
开饭不过五分钟,早纪面前的饭碗已经各类菜肴堆积成山。
也许是这一代的产屋敷没有女儿,七岁的早纪备受照顾,又有鬼杀队剑士的背景加成,一顿饭下来,她竟然活成了团宠的模样。
早纪笑容微僵,试图引出话题。
“主……社长,你们家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辉利哉顺手又给早纪夹了块鱼肉,闻言想了想,说道:“家族内部的人,佣人、保镖、管家他们都知道,但没有我和我的孩子们详细吧。”
他轻笑道:“毕竟,在他们小时候,我可是天天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呢。”
早纪:?
主公你的睡前故事该不会是鬼杀队……吧?孩子们还好吗??
事实证明,孩子们都很好,身强力壮吃嘛嘛香,还个个都是根正苗红三好青年。
“不用觉得他们的反应夸张,早纪。”辉利哉轻描淡写地揭开了儿子们的心事,“对他们而言,你就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英雄。”
因为产屋敷辉利哉年事已高,他的大儿子在逐步接手公司的事宜,一下子被父亲揭了老底,他也不脸红,而是顺水推舟谈起了筹谋已久的计划。
“正好早纪小姐也在,那我就直说了。”
“从很早起,我就在想,为什么英雄注定无名,为什么他们的丰功伟绩会湮没在历史长河里,哪怕是后人的赞颂都得不到。”
“我觉得,应该让人们记住英雄。”
这位很有想法的产屋敷大少爷振声道:“所以我决定投资影视行业,我想把鬼杀队的事迹拍成电影,推向全球!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正弑鬼录》,你们怎么看?”
早纪:!!!
你说什么?!
你要把他们的经历拍成电影?还要给全球观看??
这一位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但是……
早纪脸埋在桌子底下,快要烧起来了。
这也太社死了吧!救命!!


第25章 婚纱风波(二合一)
产屋敷家的儿子们,各个都继承了当主杀伐果断的基因。
大儿子名为产屋敷阳介,了解他性格的人都知道,当他愿意把自己的计划吐露出来时,基本已经是定得八九不离十、甚至开始执行的了。
电影《大正弑鬼录》的拍摄计划,是他从去年就开始制定的,今年已经基本完成,定档在下个月,也就是早纪的期中考试之后。
早纪从产屋敷家满载而归的包裹中,还多了几张电影票卷。
产屋敷大少爷对她笑得友善:“凭这些票券,早纪小姐你可以直接去东京国际影城三年内免费观看电影,他们家影视公司有我们50%的股份,多少还是有一点特权的。”
早纪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好、好的……”
今天一趟下来,她可算是长见识了。
这就是产屋敷家无往不利的钞能力吗。
早纪珍重地收下了产屋敷送来的东西,乘车回家时,天色渐暗,五光十色的霓虹幻彩铺满了一座喧嚣的城市。
车辆仍在前行,早纪回头去看,在视野中愈来愈小的产屋敷家,古朴庄严的宅院中仍环绕着与现代格格不入的、由历史沉淀而来的古典气韵。
这是可以追溯到平安京时期,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啊……难以想象,在更加开放包容的现代社会,他们究竟焕发出了怎样的光彩。
早纪注视着产屋敷的宅院,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她忽然感到一阵心安。
临走之前,产屋敷辉利哉的话语仍回荡在耳畔。
——“倘若你有需要,产屋敷家族永远是你的后盾,早纪。”
早纪的手抚上包裹,那里面有她的鬼杀队队服和日轮刀,熟悉的硬质感传入手心,早纪描摹着它的轮廓,心中像是注入了一团温暖的泉水。
她很感谢产屋敷对她的照顾。
但是……已经不必了。
早纪扭过头,在驶出了宅院后,大街小巷的热闹喧嚷,伴随着一股人间烟火气,重新将她纳入寻常的生活中。
她看见周围的景致慢慢变换,由陌生到熟悉,她住了七年的家,就此映入眼帘。
下车后,早纪对司机告别,顺便,拜托司机对产屋敷家主带一句话。
“请告诉当主。”早纪微笑道,“不必忧心我的生活,我已经拥有了新的归宿。”
背后那栋小小的居民公寓,才是她这一世的家。
早纪回身,玄关前,她轻轻按响了门铃。
门应声而开,黑发男人面色诧异地看着扑入到怀里的小小身影,早纪如同一个小炮弹,带着不小的冲击力撞上了他的胸膛。
她把包裹扔在玄关口,四肢并用抱住爸爸的上身,声音轻快如啼鸣的百灵鸟,焕发着新生的活力。
“我回来了,爸爸!”
幼小的、稚嫩的女孩,软乎得像是一团奶油大福,肆无忌惮地把内陷里甜蜜的气味传染给周边的人。
她的爱意毫无保留,献给了仅有的两个亲人。
即使是接了早纪七年直球,早就对她的如火热情免疫的甚尔,在这一刻也不免肢体僵硬,走不动一步。
“去干什么了?”
“诶嘿嘿,见到了久违的朋友~”
“看你的样子,玩得很开心?”
“嗯,当然开心啦。不过我还是惦记着爸爸的,所以赶快跑回来了!”
“哦……”
甚尔干脆一手托着树袋熊早纪,一手拎起沉甸甸的包裹,他对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不感兴趣,把早纪的包裹放在了她卧室的柜子上。
早纪趴在甚尔宽大的胸膛里,吸够了爸爸的胸大肌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手拍拍甚尔的臂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爸爸,这个送给你吧。”
早纪从包裹里翻出了一张薄薄的票券。
当然不可能是支票,傻子才会把家财给赌马成瘾的爸爸,这可是她未来养家的生活费!
甚尔拿着那一张电影票券,眉梢微挑。
“这是什么电影?”
“什么都可以看,而且三年内免费。是东京国际影城通用票券,全球限量的东西。”早纪表情深沉,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个月后,爸爸你去陪我看吧?”
他们家的亲子活动,少得可怜。
早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是时候和爸爸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了。
虽然拍摄的是《大正弑鬼录》,看别人演自己总有点羞耻……但早纪其实也很好奇,产屋敷家能拍成什么样子。
甚尔摸了摸下巴,他只关注一个问题。
“凭这个票券,”他认真道,“能在影城免费吃喝吗?”
早纪:“应该……能?”
不愧是你,爸爸。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甚尔答应了。
“明天我要出差,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他瞥了早纪一眼,“应该能在你家长会之前赶回来吧。”
能让甚尔主动记住孩子考试和家长会的日期,还都是早纪日常在爸爸耳边叨叨的成果。
堪称奇迹。
早纪的脑袋耷拉了下去:“啊……家长会……”
众所周知,家长会和考试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万恶的学校,居然还有期中考试!淦!
考试之后,早纪有三天的假期,电影档期就定在那几天,也就是说,早纪的快乐必然伴随着考试的痛苦。
早纪想起自己一大半没有复习的国文课业,脸色逐渐灰白。
甚尔看着好笑。
他本人是不怎么在乎孩子学业成绩的,其实早纪就算考了个倒数第一也没啥,甚尔无所谓。
但是在最近,甚尔慢慢发现了逗女儿的乐趣,尤其在提及作业和考试的相关话题时,女儿那世界末日般的表情,非常的令人解压。
甚尔想了想,在早纪的耳旁魔鬼低语。
“离期中考试还有10天,你作业写了吗?”
早纪:“……”
她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啊!!
……
没办法了。
眼看着期中考试愈来愈近,早纪没有丝毫犹豫,拨打了万能的那个号码。
对面刚一接通,早纪就开始嚎。
“杰——哥——”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很好,他已经进化到听见早纪的语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地步了。
“杰哥,救命,呜呜呜帮我补习国文好不好,马上期中考试了还有家长会孩子真的好害怕……”
看吧。
夏油杰愈发觉得早纪就是他前世欠下的债。
说来也是,“漆黑之翼”这个社团,齐木楠雄是控分大佬,夏油杰年级第一拿到手软,海藤瞬也是各科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
只有早纪,成绩一般,偏科厉害,尤其是国文,仿佛这个铁憨憨从出生起就没长文学的神经。
给早纪补课不是第一次了。
但只有每回给早纪补习国文的时候,夏油杰都能气得血压飙升,一度恨不得手撕了早纪的脑壳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为什么就理解不了国文的套路。
一听见早纪说的是帮她补习国文,夏油杰心里一咯噔,知道这一天注定无法善了。
绝对不能去图书馆。
夏油杰远目,他怕到时候一个控制不好脾气,把图书馆给拆了。
“早纪,你来我家吧。”
“好的!”
早纪欢快地蹦跶下桌子,因为爸爸出差不在,不能把小惠单独放家里,她便顺手抄起小惠的襁褓,把孩子塞进了婴儿车里。
她和夏油家关系很好,夏油夫妇非常欢迎她带弟弟过来,一来二去,早纪也就不客气了。
她还和夏油杰商量了一下。
“我要上学,爸爸不在家,弟弟不能没人照顾。”早纪说这话时,双手都绞在了一起,知道自己的请求很突兀,腆着脸说道,“我会付生活费的,能请你们……代为照看几天吗?”
夏油杰问了一句:“早纪的爸爸呢?”
早纪实话实说:“爸爸出去工作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看到,在说出“爸爸去工作了”这句话后,夏油杰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同情。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早纪家的小白脸屑爹,忍不住心软道:“我知道了,放到我家来吧。”反正他爸妈经常抱怨他长大了就不好玩了,正好给一个婴儿让他俩排解寂寞。
把小惠交给了欢天喜地逗弄新孩子的夏油夫妇,早纪和夏油杰把门一关,开始地狱式补习功课。
在课桌前,夏油杰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补习不过十分钟。
只听书房内传来一声“啪!”的脆响,夏油杰的铅笔拦腰折断,他的额头青筋蹦跳得欢快,摊开书本,他指着上面的课文语句,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十几遍了吗,《山月记》里的感情基调都能被你理解错,答案牛头不对马嘴,赏析的套路你背下来了吗,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早纪委屈巴巴。
“我不知道啊……呜,我又不是中岛敦先生本人,我哪里知道他在写‘月光’、‘美玉’是在暗喻什么啊!”早纪捂头,“我怀疑他这么写,单纯是因为那天的月亮真的很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句“宽广的星空”就能引申出“环境描写,通过描绘夜晚星空的图景,来衬托出主人公内心的洒脱与肆意,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升华主题”这种注释啊!
救命,明明中岛敦先生也算是大正人吧?难道她在现代活了七年,就已经理解不了上个世纪的人的思维了吗?
夏油杰眼神死。
他说什么来着,过于耿直的人就不适合做阅读理解。
就算人家作者真的是在单纯感慨月亮真圆,你也不能这么写,你就该写以月亮的意象代表释义,通过环境衬托主人公的顿悟、转折剧情、引出下文之类的废话。
别问,问就是夏油杰早已遭受过现实的毒打。
夏油杰无力地拿出另一册书,“行吧,那诗文你背下来了吗?”
早纪:“额……一点点。”
夏油杰冷笑,翻开一页:“那好,中原中也的诗集《山羊之歌》你总该背了吧?我记得教科书里收录了一篇……等我找找。”
早纪开始坐立不安。
只听夏油杰开始发问:“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下一句是什么?”
一上来就是知识盲区。
早纪满头冷汗,眼神乱瞟:“这、这个……额……”
夏油杰笑容核善。
早纪试探道:“它在窸窸窣窣、窣窣窸窸?”
夏油杰:“……”
他合上书,一下子敲上了早纪的脑门!
夏油杰恨铁不成钢:“那是《一个童话》的内容,而且你背错了,笨蛋!!”
“杰哥不要啊,杰哥……嗷!”
啪!
早纪的脑壳承受了太多,夏油杰仍然没有消气。
神他妈“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它在窸窸窣窣”,若是中原中也泉下有灵,听见了都能给你气活过来。
早纪捂着脑门,这几十分钟下来,她的脑壳已经被敲了不下十次了。
欲哭无泪。
也许杰哥说得对,她是真的没有文学细胞吧,嘤。
补课半小时,拆家十秒钟,夏油杰葛优躺式倒在单人沙发上,呼气,吸气,呼气……
冷静,冷静。
生活如此美好,他却这般暴躁。
给早纪补个课,愣是给他整出了世界大战的架势,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几张试卷下来,他仿佛已经升华入天,顿悟佛理,明明体力消耗不大,却身心俱疲,体内被掏空之后,只剩下一句辛酸的“带不动”。
“算了,就这样吧。”声音里含了多少疲惫。
早纪抱着练习册,缩了缩头:“我是不是太笨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每次麻烦夏油杰补课不说,还要把人家给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折寿,早纪心里愧疚,把东西收拾好后,给夏油杰端了杯水,“对不起,给你添了好多麻烦,消消气?”
夏油杰无奈地长叹一声。
摸摸早纪的头,他将水一饮而尽。
“没关系。”即使被早纪气到理智下线,夏油杰依然下意识地宽慰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早纪不用自责。以后努力就好了。”
“早纪不笨,别看低了自己。”
正巧到了饭点,夏油杰让早纪把作业的事放一放,出去吃饭。
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放松下心情。
夏油妈妈热情地招待早纪,她也是知道这俩人一旦补课就是天翻地覆的场面,她轻揉了揉早纪的头,嗔怪地瞪了一眼夏油杰:“把人小妹妹的头都敲出红印子来了,杰,你就不能再耐心点吗?”
夏油杰回了她一个沧桑的微笑。
夏油爸爸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不管成绩如何,尽力就好。”
“赶快吃饭吧,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
夏油爸爸说着,拿起遥控器给电视切换了一个频道。
他本意是想切换到综艺或是少儿频道,缓解下餐桌上的气氛。
可惜时机不佳,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
夏油杰拿起筷子,他随意地一抬头。
客厅内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一桌人都看向了电视机,镜头先是给到了浅蓝色的、如海底世界一般的背景,珍珠蚌壳悄然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位手捧勿忘我,身着雪白婚纱的美丽新娘。
夏油杰:“……”
啪嗒一声,他的筷子掉了。
夏油父母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头一次见到这种题材和风格的婚纱广告,不由得好奇地谈论了起来。
“哇,这新娘选角美啊,年龄看上去不大,是哪位模特?”
“不知道,应该是新人吧?不过这个妆,看着很有媚感啊,和传统的新娘妆容不太一样?”
“嗯,媚了一点。但是莫名很适合,你看这个黑发新娘的眼睛,是不是有种狐狸的感觉……”
“对哦!和老婆你,还有杰的眼睛都蛮像的,怪不得我看着喜欢,哈哈哈哈……”
夏油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求求你们。
别——再——说——了——!!
被早纪坑去拍婚纱照这件事,足以成为他这辈子的黑历史!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浑浑噩噩答应了宣传的,他好像记不清了……
最要命的是,夏油杰发现自己跟不上现代日本人的审美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追捧一个男扮女装(重音)的婚纱摄影啊!海中仙,神他妈海中仙,你们的海中仙已经社死了,逃往水星了,谢谢……
由于婚纱广告的突然大火,夏油杰哪怕是在放学路上,都有可能看到路边的“黑发新娘”靓照,实打实来了一次心脏骤停。
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经历了鬼知道多少次社死。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罪魁祸首的早纪也看得津津有味,夏油杰听着耳旁父母的点评,不知不觉眼睛失去了高光。
就,没有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只是,点评自然是有贬也有褒,在夸赞了一番“黑发新娘”让人耳目一新的装扮后,夏油父母就开始挑出自认为不满意的地方。
夏油妈妈皱眉:“眼妆是好看,但是不是不太配衣服?”
“白色的婚纱,象征的是纯洁无暇、至死不渝的爱情。可这个模特的眼睛狭长,妆容妩媚,谈起‘纯洁’就差了点意思,反而让人觉得,嗯……”夏油妈妈一时词穷。
夏油爸爸默契十足地接口:“让人感觉这是个不正经的狐狸精。”
夏油杰:……
你才是不正经的狐狸精!
“有点狐妖的感觉,这个模特适合性感风,不适合清纯风。”夏油妈妈也是目光老辣,一针见血,“海中仙的主题,和这孩子的气质也不搭。”
夏油杰不禁反问道:“哪里不搭了?不是很好看吗??”
一直不敢说话的早纪偏头,瞩目。
夏油妈妈轻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但也要讲究搭配啊。”
“如果我没看错,‘海中仙’应该讲述的是一位新娘对丈夫无望而执迷的等待,突出了新娘至死不渝的爱情,背景基调也是哀伤的蓝色。”这位夏油妈妈想来也是阅读理解拿过满分的人物,“而狐狸的标签是‘风流’、‘多情’,这个模特的气质,不适合做那个痴情等待的角色。”
夏油杰面露不满,身子前倾,和母亲展开辩论。
“光看脸就判断出这些,妈妈你是不是太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