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拿的东西吗?”
殷勤的朗插-进弟弟与叶棠之间,他的动作绅士,抛着媚眼的笑却十成十的轻浮。
叶棠也笑了:“有。有很多。”
叶棠说的“很多”那可不是一般的多。
吃力地拉着轮胎深陷黄泥之中的木轮货车,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奥图先生,您在家吗?我是玛丽。”
听到叶棠敲门,正与妻子日常吵嘴的老奥图气哼哼地直奔门边,门都还没打开就大声骂了起来。
“噢天呐!玛丽你又来添什么乱子!?我知道你一个寡妇带孩子不容易!可我又容易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没钱给你!!上次你来我也又给了你一箱葡萄酒!你还想怎么——样…………”
门开的这一瞬间,红鼻子的老奥图哑火了。狼人巨大的影子像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在他圆滚滚的身上,被吓得失声的老奥图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没尿了裤-裆。
“奥图!这次你可别想说到一半就能找借口跑出去!别说是玛丽来了!今天就算是女王陛下驾临我也不允许你再逃——”
气冲冲地跟在老奥图身后冲出来的老奥图的妻子也在看见朗的一瞬哑巴了。
夫妻两个先后摔倒在地,老奥图先摸到妻子,接着他妻子颤抖着抱住了他。夫妻两个彼此搀扶着拥抱着缩成一团,在朗的俯视下瑟瑟发抖。
“午安,奥图先生,奥图夫人。”
带着温和的笑,叶棠从朗的身后缓缓走出。这会儿的她看在老奥图夫妻的眼里,仿佛背后生着白翼的天使,将他们与怪物隔离了开来。
叶棠又把早上用在村妇们身上的那一套用在了老奥图夫妻身上。只不过这次,她拿来与奥图夫妇交换的不是木鞋,而是她家中最为精致的、让老奥图夫妇眼馋许久的木器。她想要从奥图夫妇手里得到的也不是肉,而是葡萄酒。
没错,原主家里那么多葡萄酒,每一瓶都是来自于老奥图。
老奥图从小就是个酒鬼。喜欢喝酒的他因为没钱去买好酒很是痛苦,所以在他成年之后,他立志要亲自酿出可口的好酒。
老奥图托人带回了许多不同品种的葡萄种子。这些葡萄种子混合在一起被老奥图洒到他家地里,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这些种子成了绿意蔓延的一大片。
也不知道是亚贝村的环境就适合种葡萄,还是生在一起长在一起的葡萄自己完成了杂交进化,适应了亚贝村的气候。总之老奥图的葡萄田年年丰收,年年扩大。
然而亚贝村是什么地方?这里只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子里对葡萄酒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老奥图酿葡萄酒还得找人烧葡萄酒瓶,做木塞。
原主家里那么多的葡萄酒,有三分之二都是老奥图拿来抵木瓶塞的钱的。
老奥图的妻子玛蒂娜与老奥图日常吵架就是因为老奥图酿的葡萄酒非但不让老奥图一家赚钱,反倒让老奥图一家亏钱亏得家徒四壁。
玛蒂娜与老奥图的两个儿子离家出走;今年出嫁的女儿因为只有葡萄酒做嫁妆,被丈夫家狠狠嘲笑了一番。
去年老奥图已经在玛蒂娜的威逼之下让葡萄烂了一大半在田里,这让老奥图心里疼得流血。今年玛蒂娜又威胁老奥图要是再不把葡萄田掀了,她就要离开村子,去投奔嫁到镇上的女儿。
叶棠来的时候,这对夫妻正是在为这事儿吵架。
“这件事我答应了!这张桌子我要!这个柜子、这个柜子和还有这个柜子……三个柜子和两个凳子我都要!”
在精美的木器面前,玛蒂娜的眼睛都红了。想起女儿遭受的嘲笑,她只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木器运到镇上,当着女儿丈夫的面风风光光地送给女儿。
她从老奥图的腰间抢走酒窖的钥匙,把钥匙递给叶棠。
“不行!我反对!你凭什么做主!”
老奥图嚎叫着试图拦住妻子,却被妻子一巴掌打掉了手。
夫妻两个因为争执,连可怕的狼人一家还在旁边都忘记了。
“凭这些年都是我在养你!”
“……!”
老奥图站在原地不动了。他那张总是被酒精染红的脸,今天是被羞愧染红。
吸着鼻子将酒窖钥匙放到叶棠手里,玛蒂娜认真道:“玛丽,你要多少葡萄酒尽管拿去!哪怕是所有葡萄酒都可以!”


第7章 小红帽的亲妈7
“亲爱的玛蒂娜,这么几个柜子凳子哪里能换你们家所有的葡萄酒呢?”
叶棠温柔地扶住玛蒂娜,把钥匙塞回玛蒂娜手里。玛蒂娜一急,差点儿以为叶棠这是想反悔。
她是真的不想让丈夫再继续他的“事业”了。丈夫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整个家都会被他的“事业”拖垮!她现在多少还能接些帮别家务农洗衣的活计来补贴家里。可她的眼睛已经出现了问题。她现在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某天醒来就看不见白天清晨,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以极少的钱财换取极多的物资不是叶棠的目的。老奥图家的酒窖原主进去过,里面的藏酒量非比寻常,其中不乏酒龄超过三十年的佳酿,还有一个小型的制酒工坊。若是这个价值极高的酒窖完全落到叶棠手上,那对叶棠而言才是真的麻烦。
“我的意思是,玛蒂娜,你应该从我这里挑选更多的木器。我也会按照木器的价值来拿走等价的葡萄酒。”
“奥图先生的酒窖是他毕生的心血。你轻易地将他的酒窖拱手送人,这是等于是否定了他的人生。”
老奥图连向妻子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听见叶棠居然为自己说话,他的眼中才闪烁起来,隐有泪光。
“奥图先生,也请您不要忘记您坚持的理由。您酿酒的初衷或许只是让自己喝到一杯好酒,可这么多年您一直不懈怠地打理葡萄田、酿造葡萄酒不也是想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葡萄酒确实可以让家里富裕起来吗?”
“请您更多地关心近在眼前的玛蒂娜还有已经不在身边的孩子们。优先玛蒂娜与孩子们的感受,之后再去想葡萄酒的事。否则您的葡萄酒可无法为任何人带来幸福。”
玛蒂娜哭了起来,老奥图抱住妻子的肩膀,也在流泪。两人听见叶棠道:“请两位不要轻易放弃经营了一辈子的事业,葡萄酒的事,我也会帮忙的。”
“玛丽——”
金发蓝眼的女子不光身后长有翅膀,连头顶上似乎都多了光环。难以置信叶棠居然会恩将仇报,无论是玛蒂娜还是老奥图看着叶棠的眸光都完全不一样了。
一旁的休若有所思,朗也有些感动。本和双胞胎还不太懂人情世故,被一惊一乍的玛蒂娜还有老奥图吓得有些炸毛。
就在这感动的时刻,叶棠从腰间摸出一张卷成筒状,塞在麻布袋里的羊皮纸。
“奥图先生,玛蒂娜,两位要不要与我签订一份合同呢?”
瞧着羊皮纸上写好的内容,朗感觉自己的感动被叶棠嗷呜一口吞下了肚——在人情感脆弱的时候拿出合同,这是奸商才会做的事。
老奥图和玛蒂娜都不识字,也就认识从0到9的阿拉伯数字而已。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困惑。
于是叶棠开始逐行对两人解释:“这里写我用来交换葡萄酒的木器种类与数量,这里是您二位用来与我交换木器的葡萄酒的年份与数量。两位也知道储存对葡萄酒的风味有很大的影响,而我家没有适合储存葡萄酒的地方。所以我希望我用木器交换的葡萄酒能够暂存在您家的酒窖里。”
“如果两位认可这个合同,请在这里签字,然后摁上手印。”
老奥图还有些犹豫,玛蒂娜却是毫无犹豫地抢过那张羊皮纸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家。她那嫁到镇上的女儿识字,也教了她她名字的写法。她愿意相信玛丽!——哪怕她被玛丽骗了也没关系!奥图的酒窖与他的“事业”就是他们一家的梦魇!离这梦魇远些她才开心呢!
玛蒂娜签过字之后,老奥图也只能顺了妻子的意。叶棠让朗带着弟弟妹妹们留下,把奥图夫妇看上的木器搬进奥图夫妇的房子,自己则带着奥图夫妇签过名的契书去了老村长的家。
老村长见到叶棠,既是讶异,也有些惊喜。自从他从村长的位置上隐退,村里就很少有人求他办事了。
孙女金妮讨厌玛丽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但他本身对玛丽还有她的母亲伊娃并没有任何偏见。
“摩根先生,请您为这份合同做个见证。”
“呵呵,像以前一样喊我伯伯就可以了。”
老村长笑着取来了蜡烛、勺子与小刀。切下一小段蜡烛放到勺子里用点燃的蜡烛烘烤到至半融化。老村长很快在奥图夫妇的签名与手印之下滴上一滩褐色的蜡油,又从自己腰间取下象征着村长的钢印,用力把钢印按在了蜡油上。
蜡油不一会儿就凝固了。老村长的钢印完美地浮现在上面。满意地点头,老村长将合同还给了叶棠。
“谢谢您!摩根伯伯!”
叶棠与老村长拥抱了一下。
她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什么时候来?大概会在几天后乘着马车来吧。
搬木器的活儿不能交给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们做。朗左肩扛柜子,右手提凳子。饶是他个狼人体力非同一般,在一番进进出出之后也有些冒汗。
休看不下去了,这才无声地帮哥哥抬起一张椅子,走到了哥哥的身边。
这无声的支持让朗温柔了眉眼。他很想揉揉弟弟的脑袋——对于仇视人类的弟弟来说,帮人类搬东西一定是非常大的耻辱。可他愿意为了他的家人来帮忙,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一开始还有些怕朗一家的玛蒂娜瞧着朗与休之间温情脉脉的无声一幕有些怔愣。
野兽也是会有亲情的吗?那样柔软的眼神,她连在人类身上都极少见到……
双胞胎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两只跑到老奥图的身边,好奇地看老奥图的红鼻子。在她们听过的童话里,只有驯鹿会长红鼻子。
老奥图被吓得一个趔趄。放下木器的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才让他没有跌倒。
然而仓促间突然被巨大的狼爪子给抓住,看到那爪子上生着尖尖的指甲,又看到张嘴说话的成年狼人露出了他口中锐利又巨大的利齿,这对于老奥图实在是太刺-激了。老奥图惨叫一声,使劲儿挥开了朗的爪子。
瞧着在一瞬间手舞足蹈拼命挥开自己的老奥图,朗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他的心像被人开了个洞。冰凉的风穿过那个洞,发出空虚的声音。
……人和“怪物”果然是无法相互理解,共同生存的吧。
因为哪怕他对人类只有好意,人类也不会信任他。
“真是的!我怎么就嫁了个胆子这么小的丈夫呢?”
用超强的臂力一把拉起丢人现眼的丈夫,玛蒂娜叉腰朝着老奥图絮叨道:“真希望你能在面对家里的收支记账簿时也能这么胆小!”
老奥图涨红了脸,一时讷讷。
念叨完丈夫,玛蒂娜回过头来给了朗一个歉意的眼神。
她并不是相信了不是人类的朗一家,只是玛丽与这五只不是人的……另一种人相处时,她并没有将“他们”当作是野兽。
她相信玛丽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她相信面前的狼人,没有恶意。
“搬东西很累吧?进来喝点东西好了。我们家别的没有,甜甜的葡萄汁倒是很多。”
玛蒂娜咧嘴招呼道,她抓着老奥图先进了家门,要老奥图去采葡萄,自己准备榨葡萄汁的工具去了。
朗呆在原地,玛蒂娜那朴实、豪爽又豪迈的笑容照亮了他的视野,同时也吹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你看起来很开心。”
从老村长家回来的叶棠问,朗连忙将自己的脑袋转朝一边:“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发生好事?还是你没有看起来很开心?”
叶棠坏心眼地继续问,问得朗不得不抬起一条手臂来遮住了自己发热个不停的脸。
“……奥图太太请我们去喝葡萄汁。”
“那就去喝呀。”
叶棠老大不客气地走在前头,还高声问:“玛蒂娜,葡萄汁也有我的份吗?”
朗被叶棠这么一喊,更局促了。不过他还是迈开了脚,走进了属于人类的屋子。
本瞧瞧前头的大哥与叶棠,又看看身边的二哥休。他不太明白休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痛苦,那么挣扎。就像肚子很痛很痛一样。
拿着铁锹锄头、猎-枪绳子潜伏在下风口处的男村民们就更迷茫了。
他们早上在田里耕种,到了午餐时间准备回家却见到了被金妮派去报信的诺拉。诺拉说:金妮看见村子里进了狼,还是会两脚走路说人话的妖怪巨狼。金妮要所有男人武装起来,回村屠狼,还让诺拉在告知男人们村子里进狼的情况后去找住在山上的猎人老威廉。
老威廉的狩猎技术人尽皆知,有他在,就是村子里有十只巨狼,这十只巨狼也要统统死在他的箭下。
想到妖怪巨狼会祸害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邻居,男村民们等不及老威廉到村子里来,气势汹汹地就向着据说有巨狼的地方去。
天知道他们看见的、听见的居然是用两脚走路的巨狼正帮奥图夫妇扛家具,而作为女主人的玛蒂娜也邀请巨狼到自己家里喝葡萄汁。
玛丽出现后,整个画面就更奇怪了。两只小狼崽跟在她身后奔跑起来,那嬉笑的声音快乐地向周围传开。最大的那只巨狼进了老奥图家的门又出来拎起另外一大一小两只狼崽的后颈,把两只狼崽也带进了屋子。
“甜甜的!”
“好喝!”
小女孩一般的声音在老奥图家的后院中响起,玛蒂娜洪亮的笑声响了起来。老奥图似乎也兴致不错,唱起了歌来。
玛丽在旁边不知对谁起哄,要那人与老奥图一起唱这首从吟游诗人那里流传下来的歌。不一会儿,一个美妙的男中音响了起来。微沉的,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始如吟唱情歌一般缓缓唱出了想要与人做朋友的野兽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广袤的森林有一只野兽。他想与人类做朋友,便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第一个人类,他问人类:“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人类嫌恶地说:“走开!”】
【野兽走了很久很久,他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问:“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人类的回应却总是千篇一律。“走开!”他们对它说。野兽伤心地流下了眼泪。他明明是“他”而不是“它”。】
【野兽想放弃了。】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女孩。】
【野兽想,这是命运给自己的机会,自己应该最后再问一次。】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好呀,可爱的人。”女孩这样回答。】
“能唱出这种歌的怎么可能会是野兽?”
匆匆赶来的猎人老威廉摇着头把弓重新背到自己背上。他是听说村中有吃人的巨狼才来的。
“可是……!”
村民们试图拦下老威廉。
“我不知道是谁向你们灌输的见到兽人就要射杀的想法。但我知道会有这种想法的一定不是好人。”
白色的剑眉之下是一双老辣而锐利的眼睛,老威廉只一眼就让拦路的村人让开了道路。
“用你们的脑袋好好想想吧。这只狼人要是想杀人吃人,他完全可以潜伏到深夜再偷偷入村。这么大张旗鼓地与人类谈笑交好有什么必要?”


第8章 小红帽的亲妈8
叶棠太忙了。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从伊娃家出门采摘蒲公英以及甜罗勒、百里香、菊苣等野菜。
每天清晨,在山林氤氲的雾气里叶棠都试着走更远的路。走路不仅增强了她的体力,还能让她发现更多有用的植物。前些天叶棠就在森林深处向阳的地方发现了一种豆科红灌木。
这种红灌木叶棠很熟悉,因为她在其他的世界里经常喝这种红灌木制成的茶。这种茶名叫“路易波士”(Rooibos)与灌木本身同名,味道清甜,有类似苹果的香气。不仅低□□、低丹宁酸,不会让人对起产生依赖作用,还富含丰富的矿物质成分与大量的抗氧化成分。
拿路易波士制成茶来喝无疑有益于身体健康。唯一一个问题是路易波士的种子十分难收集。因为路易波士的每个豆荚往往只会结一个种子,并且种子一成熟就会自动爆裂落地。这让路易波士难以大面积种植。
不过森林里的路易波士也足够发酵出叶棠、伊娃还有安吉琳三个人喝的早茶了。
采完野菜回到原主家之后,叶棠就要开始和面、发面与烤面包。烤面包需要叶棠劈柴烧火,叶棠就在等面包胚发酵的期间劈柴。面包胚进炉之后叶棠也不能休息,她需要分拣刚采摘回来的蒲公英与路易波士。还要清洗晾干百里香与甜罗勒等野菜。
等面包烤好,叶棠马上就会带着还烫手的面包去伊娃家。到了伊娃家她会泡好路易波士茶在茶壶里,并把茶壶放在保温兜里保温。等伊娃和安吉琳睡醒,她们正好能喝到温度适宜的热早茶。
叶棠近期确实挤不出时间照顾安吉琳,但完全把安吉琳交给伊娃也确实会给伊娃增加不小的负担。总是在伊娃家餐桌上缺席的叶棠除了拿蒲公英给伊娃煮了治感冒的特效药,还一天不拉地给安吉琳还有伊娃做早餐。
早餐叶棠总是烤面包。她每天烤的面包都不大一样。从羊角包到圆面包到方形小餐包与纺锤小面包,每一种面包在叶棠手里总能焕发出不一样的滋味来。
安吉琳经常不把早餐吃完。她总要偷偷留下半个一个面包,等到中午或者是晚上才背着伊娃悄悄品尝。像是在细细品味母亲留下来的余温。
伊娃每天在二楼瞧着说是去玩,实际上是到胡桃林口望着叶棠有可能归来的道路慢慢啃面包的安吉琳,心酸得厉害。她舍不得戳破安吉琳,心中对叶棠的怨言是越积越多。
伊娃家只有一间卧房,晚上都是伊娃带着安吉琳睡。伊娃通常在深夜才能听到楼下有叶棠回来的响动。
晚上就睡在伊娃家客厅里的叶棠为了不打扰伊娃和安吉琳休息,一次都没有上过伊娃家的二楼。
对伊娃来说,安吉琳就像天使,她不能不爱安吉琳。看到懂事的安吉琳一句抱怨都不说,只是成天为母亲不在身边郁郁寡欢,还怕自己看出来要逗着自己开心,伊娃知道安吉琳非常想念她母亲。
想到女儿成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再美味的面包与再高档的红茶在伊娃的嘴里都没什么味道。
她虽然很想相信女儿没有下贱到去出卖她的身体,可她确实不认为世界上居然有做个三五天就能让穷人每天吃上白面包与新鲜肉,还能喝上高级茶的工作。
僵硬着身体躺在床上,抚摸着安吉琳的金发。在女儿将孙女托付给自己照顾的第六天夜晚,伊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往坏的地方想了。
今天,就是今天,她今天不会在女儿回家之前就先睡着,她一定要问清楚女儿在做什么!
月上枝头,楼下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已经半只脚踏入梦乡的伊娃强迫自己醒来,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去,唯恐惊动了已然熟睡的安吉琳。
出了房间伊娃才点起半支残烛。她端着残烛下楼,连披肩都没披上一件。
楼下叶棠刚脱了外套,散开扎在脑后的长发。
有朗一家的帮忙,她的准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被朗一家吓到又被叶棠用木器拉拢的铁匠熬夜给叶棠赶制出了她想要的双耳铁锅,还让儿子们帮忙打了研钵研棒给叶棠。有了方便翻炒蒲公英的锅具与磨细蒲公英的研钵,还有体力上远远好于一般成年男性的朗的帮忙,这些天光是蒲公英咖啡叶棠就做了有近二十公斤。
发酵完毕的路易波士茶比较少,仅有不到一公斤。但路易波士茶与蒲公英咖啡的用途不同,这点量对叶棠来说倒也暂时够用。
“可以拿肉找玛丽换新鞋”的传闻在亚贝村里迅速扩散。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村中几乎每一家都有蠢蠢欲动想去找叶棠拿肉换木鞋的人。
毕竟亚贝村周围没有什么私人土地,村民们都可以自行打猎。一块肉顶多能让一家三口吃个两、三顿。一双木鞋却能让一个人穿好上几年。拿肉换鞋对亚贝村的村民来说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好事。
看见叶棠指使着大灰狼兄弟朗与休做着做那,旁边还有三只小狼崽在天真无邪地旁观。心痒毛抓的村民们实在是没有勇气上前与叶棠搭话。
其实茉莉也还在怕大灰狼一家。但想到女儿得到新鞋时那欢欣无比的表情,茉莉又生出了无限勇气。她在村民们或吃惊、或讶然、或害怕、或担忧的视线里无畏地走到小院外头,用颤抖地声音喊:“玛丽在吗!?我有事和你商量!!”
等茉莉从小院离开,不少村民都看到了她怀中抱着的两双精美的新鞋。
想到之后还会有人不停地去找叶棠拿肉换鞋,叶棠那里又不知道还剩几双新鞋,村民们也不怕什么大灰狼了。二、三十个村民一窝蜂地往叶棠面前涌,绝大多数人怀里都揣着大块大块的肉。
叶棠让村民们按照顺序一个个来,她去与村民分别协商,并按照协商结果给村民拿鞋,接待排号村民的事宜就交给了朗。
起初村民们还对着朗一惊一乍,等发觉朗说话谈吐与举手投足远比他们这些人类更加体面优雅,村民们大多讪讪,不少人在尴尬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地模仿起朗的姿势动作来。
孩子们的接受力又更好一些。朗一家在叶棠这里工作的第四天,村子里的孩子们就已经与朗玩到了一起。男孩子喜欢拿朗强壮的手臂当单杆,挂在他手臂上。女孩子喜欢抚摸朗蓬松柔软的尾巴,年纪特别小的还喜欢骑在朗的脖子上。
“朗!早上好啊!”
帮胆小的爸妈来跑腿的年轻男孩儿们也会跳起来与朗击掌了。
时至今日,亚贝村不能说是人人都接受了大灰狼一家做邻居。但至少已经不会有人拿着武器指向朗一家了。
而叶棠,在朗一家吸引了村民们所有注意力的期间,她不声不响地处理掉了原主丈夫留下来的木鞋的八成,并且拿到了一大堆的合约。
——不是想换木鞋的每一家都有能够拿得出手的肉。叶棠也不是什么肉都收。
那么那些怕来得晚了,换不到木鞋、家里却正好没有肉的村民呢?他们改怎么办?
办法很简单,叶棠与这些村民签下了合约,合约上明晃晃地写着叶棠可以允许村民预支木鞋,前提条件是之后村民手里有了合适的肉,要提前告诉叶棠。叶棠会决定收不收下这肉。如果叶棠这次决定不收下肉,那合约继续有效,履行到叶棠收到肉为止。如果村民想赖账,则会由老村长出面催缴村民。
老村长摩根已经答应了叶棠的请求。这位老人溺爱孙女,可对被孙女欺负的原主,他还是有罪恶感的。
面包,肉,葡萄酒,野菜,蒲公英咖啡,路易波士茶全部到位。叶棠回到伊娃家之前从铁匠那里得到消息,她委托铁匠造的手推车已经造好,明天她就可以到铁匠那里把手推车推走。
不得不说这手推车来得正是时候。叶棠等的东风已经到来,这手推车就是她要射出的第一支火箭。
“——上帝、上帝啊!谁在那里!你是谁!?”
正解着衬衫扣子的叶棠一回头就看见了楼梯上差点儿摔了蜡烛的伊娃。
“母亲?”
熟悉的声音让伊娃捂住了嘴。她实在不敢与面前的女子相认——她所知道的玛丽,绝不是这样美丽的女人。
她看着玛丽结婚,看着玛丽生子。她很清楚自己玫瑰花一般的女儿是怎样被家务、生育以及养育孩子蹉跎掉她的青春与美貌的。
偏偏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娇艳欲滴,就像是用清晨的露水浇灌,被肥沃的黑土滋养,被人放在宝石花盆里的不凋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