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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用乡下口音说话的梅一下子叫了出来,她淌着泪道:“夫人,请让我随您一道去往前线。”
叶棠有些意外:“梅?”
粗鲁地用自己的手背擦掉自己的泪水,梅道:“夫人您需要车夫吧?我想继续做您的车夫!虽然我不太懂医学之类的东西……但只要帮得上夫人,我愿意学!”
过去,梅的世界是很狭窄的。她只是一个饲喂马匹牲口的投食器。没有人对她寄予希望,没有人将她当作和兄弟父亲一样的人。她说想和兄弟一样去上学会被殴打,她除了每天饲喂畜生就只能等着嫁人。
来到首都维特利尔找工作是她一生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她抛下了家,抛下了父母兄弟,抛下了本来要娶她为妻的老畜生。她的夫人从不因为她带着口音就看轻她,她的小姐们教会了她认字。她最近甚至还开始学开汽车了,听到她说想学打字,夫人还送了她一台打字机做感恩节礼物。
前线可怕吗?可怕。
瘟疫可怕吗?可怕。
可这世界上还有比离开夫人与小姐的身边更可怕的事吗?
“……或许会死也说不定哦?”
叶棠蹙着眉。
梅却是笑了:“我不怕的!”
她撒谎了。她真正想说的是:我愿死在夫人与小姐们的身边。
“那么……夫人也请带上我。”
“艾玛?”
艾玛抹掉了眼泪。
于父母,她是终将嫁出去的外人。于丈夫,她只是个生儿子的机器。于儿子,她只是个赚钱的机器。只有来到了海德林家,她的人生才像是真的开始了。她做的食物有人欣赏,有人会对她说“谢谢”、“你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她一辈子都在为他人而活。而人注定要死。所以比起无意义地老死在家中,她选择用剩下的生命去做对她而言更有意义的事情。
人类并非生而伟大,生来就有着高尚的情操与气节。只是在某个瞬间,当人类意识到世上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时,人类会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守护重要之物的行列里。
“夫人,请您带上我们。”
一双手握住了叶棠的手,跟着是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
海德林家的八位女仆,最终没有一人选择留下为公爵夫妇服务,也没有一人选择带上支票离开。
兑换了那张支票的人唯有伊恩。
“我还以为那小子也会留下呢。”
屋顶上的荷普不大高兴地双手抱胸。下方伊恩刚从银行走出。兑换了支票的他开始购买罐头、斗篷、小刀还有其他一些野营时才用得到的物品。
“哈哈哈,少一个情敌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荷普。”
荷普恶狠狠地去瞪身后的菲安:“那种小子算什么情敌?安娜罗洁又不喜欢他!”
菲安耸耸肩,懒得再去用玩笑话惹荷普。
确实,他也以为伊恩不会离开安娜罗洁身边。毕竟伊恩嘴上不说,行动上也尽量不表现出来,可他其实相当爱戴安娜罗洁……甚至到了有点、嗯,恋母情结的地步?……“恋母情结”是这么用的吧?
总而言之,伊恩的离开对安娜罗洁算不上什么打击。他们也没有要惩罚伊恩的意思——自私也是人性嘛。
……
“海德林夫人,您真的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被叶棠资助的学者竭力劝说叶棠带上女儿们与自己一家一起离开奥斯纳布罗克。
“虎克先生,您知道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奥斯纳布罗克的。”
将人送上商船的叶棠朝着学者笑道。
“那我也——”
学者并不想逃跑。他也想证明自己有一腔热血,有治病救人的决心。
第72章 灰姑娘的继母35
“不,虎克先生,您一定要离开。”
将学者推回船上,叶棠道:“您是我们的希望,是医学界的希望,也是所有病患的希望。”
“只有您活下去,制造出可以完全打败西班牙流感的疫苗,我们与西班牙流感之间的战争才能真的结束。”
“可是——!”
学者还想下船,一行人却从他身后行来,将他半拖半拉地拽住了。
“是你们——”
发觉自己的学者亲戚、研究者好友们都在,还同自己一样都眼含热泪,学者骤然明白:海德林夫人早已提前说服了他的亲戚朋友们。她这是要将他们这些“希望”无一例外地送往可以安心进行研究的地方。
与研究者们同来的还有黛西与夏洛特,在黛西的指挥下,船员们很快收起了舷梯。商船开始离岸。
“夫人、可是海德林夫人……!您一样也是‘希望’啊……!!”
学者的叫喊声与他的眼泪一起被海风吹散。
研究者可贵,支持研究者的人同样可贵。正是因为有海德林夫人在,他们这些研究者才可以安心地研究。
没有研究者会愿意失去他们的倾听者、理解者、支持者。
没有研究者会愿意看着自己视为灵魂挚友的人陨落。
“希望我已经为你们留下了。”
叶棠微笑起来,看向了黛西。
收到叶棠的示意,甲板上的黛西含泪点头。
——今后就由她来赞助这些研究者们。无论要花多少钱,无论要用多少人力,她一定会支持研究者们,直到研究者们制造出斩杀瘟疫骑士的终极武器。
“夫人,”
吸了吸鼻子,维持着高贵形象的黛西回头去看夏洛特:“什么事,夏洛特?”
“我爱您,母亲。”
夏洛特说着亲吻了母亲的脸颊。
人生头一次被女儿称呼为“母亲”的黛西有一刹那的失神。然而就在她失神的这个刹那,夏洛特从她面前跑了出去,在一阵短暂的助跑后脱兔似的朝着叶棠所在的岸边跳了过去。
“夏……夏洛特!?”
发疯似的冲到船边,黛西也想跳下商船。可这时商船与岸边已经拉开了近两米的距离。这不是黛西这样的贵妇能跳得过去的距离。
为了防止黛西跌到海里,周围人一阵手忙脚乱地拉住了她。
黛西的眼泪狂涌而出,她冲着女儿伸手惨叫:“夏洛特——!!!”
夏洛特是知道的:如果自己不愿意走,母亲也一定不会同意离开奥斯纳布罗克。但是啊,希望是需要有人去延续的火光。
海德林夫人将火种交给了母亲,她亦希望母亲能够成为研究者们的希望。
而她……
她选择的道路是作为海德林医学院的一员,与海德林夫人一起奔赴前线。
“夏洛特,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叶棠问。
事前她没想过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夏洛特会选择离开她母亲的身边,更没想到夏洛特会直接跳船。
“从您撕下我身上的束身衣开始,夫人,我就想终有一天我要帮上您的忙。……当然,我也不是只想着为您帮忙就决定去前线的。”
夏洛特将手背在身后,她笑道:“我想在前面阻断有可能袭向母亲的瘟疫。我希望母亲能够活得比我长久,我……”
海风吹得夏洛特剪短至肩膀的短发轻轻摇摆,夏洛特因为身后的“喂——”声回过头去。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停到了港口边上。第一辆汽车的驾驶者是克劳迪娅,汽车的后座上坐着葛罗莉娅与辛德蕾拉。第二辆汽车的驾驶者是梅,车上坐着海德林医学院的学生们。
夏洛特奔向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们。
叶棠微笑,仿佛听见了夏洛特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要与我的同伴们并肩作战。」
奥斯纳布罗克历325年,三月,塔尔太福连同七国向奥斯纳布罗克发动了战争。
同月,海德林医学院解体。二十八位淑女陆续从家中失踪。
四月,前线卡斯帕有人看到了一支身穿白衣的女性队伍。
为首的女性高举手上的旗帜。那面白旗上绣着海德林医学院的标志:两条麦穗所环绕的显微镜。
白衣的女性们治疗起病人来不分国籍,不分肤色。她们行走过的地方,似乎连瘟疫骑士都不敢轻易来犯。
起初也不是没有敌国军队试图将这一支奇怪的医疗队伍连同奥斯纳布罗克的军队一起杀死。
然而之前还十分畏战的奥斯纳布罗克的军队为了这支医疗队伍竟奇迹般的爆发出了不畏死亡的精神。
无数士兵勇猛地冲锋陷阵,只为死守这支医疗队伍。而这支奇特的医疗队伍在禁城后也制造了奇迹——
奥斯纳布罗克国力较强。哪怕是较为偏远的城市也比周围其他国家的城市要来得富足。
因为对着奥斯纳布罗克的城市久攻不下,普尔黑利的军队中又有不少士兵接连感染西班牙流感,继而发病死亡。普尔黑利的指挥官命令将死于疾病的自己人的尸体用投石机投掷到奥斯纳布罗克的城市里。
西班牙流感自此大规模的在奥斯纳布罗克的城市里爆发。普尔黑利的军队就靠着这一招一连吞下了奥斯纳布罗克边境上的三座城市。
巴斯蒂亚正是普尔黑利军队的下一个目标。
“——以自己的身躯为弹药为我普尔黑利尽忠!想必我普尔黑利的士兵们在看到我军的胜利后也会为我们的胜利感到骄傲的!投!继续投!继续将这些尸体投进巴斯蒂亚的城墙里!”
普尔黑利的指挥官手持军刀,大声地命令着周围的士兵们。
前两天还活生生好端端地与自己坐在一起啃干粮的兄弟朋友这会儿毫无生气地躺在投石车的车筐里,下一秒就会血肉模糊地砸到敌国的城墙上或是城内的地面上……这让普尔黑利的士兵们既愧疚又难过,还恶心反胃。
有年纪还小的士兵对上车筐里尸体那合不上的无神双眼,一下子就捂着嘴跪在地上吐了起来,吐得眼泪鼻涕直流。
普尔黑利的指挥官见状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就对着这个士兵的背猛踢狂打。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我们普尔黑利的士兵怎么能这么软弱!你这个废物!站起来啊!”
被踢打的少年士兵抱着脑袋不敢反抗。他知道的,自己会死。不是死在指挥官的手下,就是像这些被放进车筐里的尸体一样,死于西班牙流感,死后还要粉身碎骨,变成一团烂肉。
……那么死在指挥官的手下或许还好一些?至少他不用被当作弹药被投掷出去。
对巴斯蒂亚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最初的二十天巴斯蒂亚果然开始动乱。但在第二十五天,那支高举白旗的白色队伍出现了。
为了迎入那支队伍,巴斯蒂亚的队伍突然变得十分凶猛。而在那支队伍入城之后,巴斯蒂亚的气氛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的巴斯蒂亚……根本是游刃有余。仅仅是固守城镇,他们就已经在战争中取得了优势地位。
——攻击巴斯蒂亚的军队里,士兵的折损数已经超过了总人数的五分之二。每天都有人因为西班牙流感死在战壕里,死在帐篷里。有些死于西班牙流感的士兵甚至没看到过敌人的样貌,他们只有死后成了弹药,这才第一次发挥出了杀敌的作用。
可人肉弹药的威力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小了。而普尔黑利的军官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
“海德林夫人,您带来的药物果然有效。”
巴斯蒂亚的执政官感激地瞧着一身白色装束的叶棠。他现在真的十分庆幸自己是威尔逊大公一派,并在之前听从了大公的建议——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住海德林医疗队。
“但您知道,药物是有限的。”
叶棠眼都不眨。
“是、是……”
执政官连忙点头,用手帕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您说需要征用的酿酒厂,我已经让人去征用了。待会儿我的人就会带着酒厂的人过来。”
“谢谢您的配合,执政官阁下。”
叶棠会选择到巴斯蒂亚是有原因的。海德林医疗队拥有的物资不是无限的。首先酒精的消耗就非常巨大,且酒精这样的液体既难搬运又难保存,再不确保酒精的生产线,酒精就要没有了。
其次是纱布还有干净的敷料。
现在是战争期间,缺胳膊少腿的人实在太多。许多医疗兵和医生给士兵包扎时根本不注重卫生,往往是手也不洗,也不管纱布和敷料干不干净,士兵的伤口有没有被清洁过就往士兵的伤口上敷纱布与敷料。如此一来死于感染的人远远超过死于失血的人。士兵们能不能活完全看个人的免疫力够不够强。
叶棠手里没有抗生素,但严格监控医疗环境她还是能做到的。巴斯蒂亚这个城市的人口死亡率之所以骤然降低,就是因为叶棠带领着海德林医疗队进行了全面的医疗环境改革。
巴斯蒂亚是粮食的高产地,在这里也有为数不少的酒厂。叶棠准备在这里生产酒精,并进一步推广医疗上的无菌操作。
第73章 灰姑娘的继母36
“……母亲,您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
辛德蕾拉给叶棠端了小半盆温水过来,让叶棠擦了把脸。
“我没事。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眼下挂着硕大淤青的叶棠笑了笑,把湿毛巾放到盆边。
“可是您的脸色——”
辛德蕾拉实在是太担心叶棠了。
叶棠回来时月亮都已经走到了中天,而她竟然还想继续去写信。
在海德林医疗团到达巴斯蒂亚之前,受到普尔黑利的带病人肉炮-弹攻击,巴斯蒂亚超过四成的人口已经感染了西班牙流感。
城内最早发病的老人没有一个人挺过高烧、腹泻与头痛的折磨,纷纷死去。
跟着发病的是孩子们。
为了将发病的人与正常的人隔离开来,让军队不至于受到西班牙流感的感染,青壮年男性们提议将孩子们扔到泥坑里自生自灭。
然而生为母亲的女性们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丢到泥坑里等死?不少女性从泥坑中抢回自己的孩子带回家中,抵死不再开门,只愿和孩子死在一起。更有女性因为发现照顾孩子的自己也感染了西班牙流感,直接走进泥坑之中抱着孩子等着死神将她们母子一起带走。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巴斯蒂亚就死了上千人。但对于一个体量中等偏上的城市而言,这已经是相当微小的代价。
海德林医疗团到达之后,四十一人立刻分成不同的小队开始执行任务。克劳迪娅的小队负责纠正巴斯蒂亚城中所有人佩戴口罩的习惯。葛罗莉娅的小队开始指导城中的人-消毒口罩并用现有的材料制作新的口罩。辛德蕾拉的小队前往军营为伤者进行伤口的消毒与包扎。夏洛特的小队开始筹措物资。
叶棠一个人就是一支小队。她与执政官交涉,希望能利用酒厂制造酒精。
酒厂的老板早已在普尔黑利的军队打过来的前一天就带着妻子孩子丢下酒厂跑了。酒厂的工人超过九成都是青壮年男子,男子们很快被征召入伍,加入到了保卫巴斯蒂亚的队伍里。酒厂停工因此停工,如今连机器上都落了灰。
执政官的手下为叶棠找来的“酒厂的人”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与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
少年是还没出师的酒厂学徒。他身体素质过硬,虽然患上了西班牙流感就从西班牙流感的手中幸存了下来。妇人并不是酒厂的正式员工,她与其他的妇人都只负责一些琐碎的杂事。例如捡干净要拿来酿酒的粮食里混入的杂草与麦壳。又例如帮着把酿酒用的粮食塞进制酒的机器里。
在酿酒设备并非全自动的这个时代,许多酿酒操作只能通过人力完成。这两人虽然都很熟悉制造蒸馏酒的过程,却都没有自信说自己可以真的酿出一瓶蒸馏酒来。
况且两个人也没法操作所有的机器。叶棠要的也不是一般的蒸馏酒,而是酒精度数超过五十度的酒精。
执政官显然是不会把青壮年男性借给叶棠制造酒精的。叶棠从执政官那里离开之后,立刻就请那妇人带着她去找其他之前也在酒厂打工的女工。
叶棠花了极长的时间对女工们解释酒精的重要性,她恳请女工们重新回到酒厂中工作,并允诺女工们可以得到酒精作为相应的报酬。
叶棠的提议对女工们来说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战时钱就跟废纸一样没用。只有拿到手的物资才是真报酬。酒精有遏制西班牙流感的作用,是不会嫌多的消耗性物资。不管是留着自己用还是拿去交换食物或钱都是很好的硬通货。
可女工们并不相信初来乍到的叶棠会兑现她的承诺。
所以叶棠再一次去找了执政官。她让执政官代替逃走的酒厂老板将酒厂用极低的价格卖给了自己,并在拿到买下酒厂的契约书之后再次召集了女工们,向女工们展示了酒厂的所有权。
——酒厂老板逃离巴斯蒂亚等于他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酒厂,执政官确实有权利收回酒厂的所有权。叶棠需要酒厂的所有权去取信于女工们,否则没有工人,酒厂就无法开工。酒厂不开工就没有酒精,没有酒精医疗团就无法进行杀菌消毒的工作。不能杀菌消毒,西班牙流感自然无法遏制。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巴斯蒂亚与普尔黑利之间的战争以巴斯蒂亚守城成功作为结局,那么酒厂老板未必不会回来。倘若酒厂的所有权不在叶棠手中,酒厂老板是能够反咬叶棠一口,要叶棠支付使用费、材料费与其他的耗损费的。
叶棠可不想留这么个破绽等人来背刺。
诚然,这对酒厂老板来说这并不公平,毕竟他拿不到一分钱。可如果巴斯蒂亚守城失败,别说酒厂了,巴斯蒂亚以后还会不会叫巴斯蒂亚都是个未知数。
女工们不知道叶棠几乎没花钱就拿下了酒厂,看到叶棠展示的酒厂所有权后开始对叶棠提出的条件有些心动了。
万事开头难。叶棠相信只要酒厂的机器开动,有女工拿到了作为报酬的酒精,女工们自然而然会涌入酒厂。
确保了酒厂能够运行还不够。蒸馏酒由粮食所酿造,战争时期粮食作为重要的军备物资又是被严格限制用途的。
留在酒厂里的半成品材料不足以持续制造酒精,叶棠还得想办法调来粮食。
她开始提笔写信。
“……”
辛德蕾拉劝不住叶棠,只能出去找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想让姐姐们劝劝母亲。天知道克劳迪娅因为连着用嗓过度好几天,声带受损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葛罗莉娅则是累到缝着口罩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心疼地给葛罗莉娅盖上毛毯,不想再给克劳迪娅增加负担的辛德蕾拉走出矮屋后仰望着天空中的新月,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双手用力朝着自己的脸颊一拍。听到“啪!”一声响的辛德蕾拉感觉到了面颊上火-辣辣的疼。
她轻舒一口气。
不要哭。
不要哭,辛德蕾拉。
有哭的时间与力气,你应该像母亲还有姐姐们那样去做更多的、能够帮得上人们的事情!
握紧拳头朝着月亮举起,辛德蕾拉刚要回叶棠身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骚动。
——大概是觉得到了夜里就有机可乘吧,普尔黑利的军队总爱在夜间发动攻击。每天晚上巴斯蒂亚都要经历两、三波尸体投石。
最近几天因为有海德林医疗团的指点,巴斯蒂亚的军队在应对被投掷进城墙里的尸体时已经是驾轻就熟,不再像之前那么慌张慌乱。
辛德蕾拉本以为骚动很快就会过去。谁想骚动不光没有过去,还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这是怎么了?
辛德蕾拉本能地朝着骚动来源迈开了脚步。
叶棠也听到了骚动。她放下手中的钢笔,一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这是敌人!你明白‘敌人’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士兵气势汹汹地朝着海德林医疗团的成员吼。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这是说‘敌人’不‘敌人’的时候吗!?”
被士兵凶了的淑女并不退怯,曾经是男爵家三女的诺艾尔挡在被投石机砸进城内的少年士兵面前,冲着凶自己的巴斯蒂亚士兵吼了回去:“这个人还活着!他还在呼吸!”
方才普尔黑利的军队有开始投掷尸体。这个还活着的少年士兵就是夹杂在一堆尸体里被投掷进来的。
看得出少年士兵已经感染了西班牙流感,他鼻子下方因为鼻水烂得一塌糊涂,人也高烧不止,分不出是在抽搐还是在颤抖地微动。他之所以还在呼吸,仅仅是因为周围的尸体充当了缓冲垫,他个头又小人又轻,因此幸运地没被摔死。
“给我让开!我是士兵!我的使命就是杀死敌人!”
巴斯蒂亚士兵说着朝诺艾尔举起了枪托。大有诺艾尔不让开他就要连诺艾尔一起打的意思。
“那么救人是我的天职与使命!”
诺艾尔张开双臂,寸步不让:“我会穿上这身白衣,就是为了救人!”
本以为只要上了战场就有机会立下功勋,改变自己社会底层的身份。结果真正开战之后只是被整日整日的守城,没有哪怕一次出去杀死过一个敌人。
如今证明自己勇猛果敢的机会就在眼前。同时害怕敌人把西班牙流感流感传染给自己的恐惧也在蔓延。拿着枪托就往诺艾尔头上砸去的士兵说不出自己是兴奋还是恐惧。
“那你也跟着敌人一起去死吧!帮助敌人的就是敌人!”
“愚蠢与傲慢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冰冷的话语撕开空气。在诺艾尔因恐惧而闭上眼的这个瞬间,叶棠像打棒球一样一棍子直接打歪了士兵的鼻子。
丢下沾着血的木棒,叶棠一脚踩住鼻血狂流、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额头道:“帮助敌人就是敌人是吗?那么你想要杀死这名帮助巴斯蒂亚人对抗西班牙流感的女医生是因为你背叛了人类,在帮助西班牙流感肆虐吗?”
“!?”
士兵一惊,叶棠踩着他额头的脚却更用力了。
“每一个杀死医生、护士、医护人员的畜生都该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
士兵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时间竟像老鹰爪子里的小鸡一样抖了起来。
“因为每一个医生、每一个护士、每一个医护人员本来都能救更多的人。那些没能得到医疗救助的人,那些因为医疗救助来得太迟而死的人……你说这些人算不算是被杀死医生护士的畜生间接虐杀的?他们本来可都有活下来的机会,只要在场再多一个医生、再多一个护士,再多一个为他们止血的医护人员——”
黯淡的月色之下,微微跳动的火光之中,白衣的女士看起来犹如身着银白软甲的女战士。
她毫不温柔,紫色眼眸里透出的眸光更是堪称冷酷。但她那凛然的身姿让她纵使踩着人的脑袋说话也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玩意儿带走?”
松开士兵那多了一个鞋印的额头,蹙着眉命令周围呆滞着的其他士兵抬走被自己打爆了鼻子的士兵。叶棠不满道:“都说了让你们戴好口罩戴好口罩。你们是不怕西班牙流感,还是自信于自己的生命力一定不会输给西班牙流感?诺艾尔应该提醒过你们了。你们如果倒下,那都是你们自己的责任。”
士兵们一愣,接着慌慌忙忙地去戴口罩。
叶棠扶起地上的诺艾尔,半是埋怨半是叹息道:“以后不要这么乱来。你要知道你如果出事了,本来能救的病人你也救不了了。下次遇到事情先告诉我。”
“是……是!海德林夫人!”
诺艾尔轻快地回答着,看起来完全不像有反省的样子。叶棠甚至能脑补口罩之下这豆蔻少女的甜笑。
来晚一步的辛德蕾拉是从叶棠挥出那一棍的时候开始旁观的。小姑娘这会儿正捂着脸发出“呜呜~~”的激动声。
母亲大人,好帅!
与辛德蕾拉一起发出怪声的是一只鸽子。
愕然的辛德蕾拉刚开始思考鸽子怎么能发出人一样的声音,脑子里就模糊了一下。
“——菲安、荷普!”
她的面前哪里有什么鸽子?她面前的人明明是她非常熟悉菲安与荷普!
“有段时间不见了,辛德蕾拉。”
菲安挥着手,荷普冲着辛德蕾拉一点头。
“你们是来找母亲的?”
菲安笑笑:“是啊。”
闻言辛德蕾拉心领神会地去看拉起诺艾尔的叶棠。她很快跑向了叶棠与诺艾尔:“母亲!病人请交给我和诺艾尔吧!菲安和荷普来了!他们正在等您!”
第74章 灰姑娘的继母37
荷普一看叶棠的脸就知道这女人恐怕已经好几天都没正常睡过觉了。多半东西也不怎么记得吃。
带着两只鸽子精走回屋内的叶棠没有心思多和鸽子精废话:“情况如何?”
菲安一脸伤心,荷普倒是没什么反应地作答:“不是太好。威尔逊大公被派往库克斯港迎击塔尔太福的主力部队,可皇室并没有向大公提供足够的军需物资。”
“塔尔太福将战死以及病死的尸体投入水中,库克斯港周围的海域已经遭到了大面积的污染。有士兵偷偷捕海鱼充饥,却吃到了病死的人类尸体。威尔逊大公下令不准士兵和平民们再私捕海鱼,以免吃到病死人类的尸体,军队的士气十分低迷。平民中也开始有向塔尔太福投降的声音。”
现状与叶棠预想得八-九不离十。这让她微微叹息。
“白痴皇室究竟要作死到什么程度?大公要是战死,之后谁来抵御塔尔太福的进犯?就靠草包国王和他那三个绣花枕头的儿子吗?”
“皇室作不作死我不知道。但你再不睡觉,有可能真的会死。”
菲安说着捏住叶棠的下巴塞了块饼干到她的嘴边。
菲安和荷普这两只鸽子精自称是“和平的象征”,同时告知叶棠自己的属性是“善”。而“善”属性的魔法生物曾经一起约好不插手人类的历史进程,菲安和荷普如果对人类世界造成过大的影响,就会因为违背祖宗立下的誓约被雷劈成烤鸽子。
幸好叶棠也没想过依赖魔法,依赖魔法生物。
这个时代通讯不便,叶棠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在是不容易。菲安和荷普不能插手人类的历史进程,对人类的世界造成过大的影响。但作为观察者与观测者就没什么问题。
于是叶棠让荷普与菲安奔赴不同的地方,为她带来各方面的最新消息。
被荷普从身后钳制,面前的是菲安朝着叶棠“啊——”了一声。
“……你们不用这样我也会吃东西的。”
叶棠说的是实话。嗅到饼干上的香气,她确实感觉饿了。
不过两只鸽子精没有因此就放开她。
认命地张嘴咬了一口饼干,品尝到浓郁的奶味与花蜜的甜味,叶棠持续低迷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在海德林家做男仆的时候荷普与菲安算是尽心尽力。这会儿两人服-侍起叶棠也相当称职。
睡意向着吃过东西正在漱口的叶棠袭来,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困到这种地步的叶棠强撑着漱完口就没了意识。
“哎呀呀……果然很累了嘛。”
菲安笑着戳戳叶棠的脸颊,跟着解开了叶棠的领口。
……
菲安与荷普离开之后,除了叶棠又没有人记得这两只鸽子精的存在了。
兴许是托这两只鸽子精让叶棠好好安眠了一晚的福,叶棠的精神好了不好。
在连日的研究后,酒厂女工们与酒厂学徒很快制造出了叶棠想要的酒精。被诺艾尔救下的普尔黑利的少年兵也飞快地好了起来。不到五天就已痊愈。
唯一的问题是少年士兵恢复得太快,让巴斯蒂亚的士兵们都开始怀疑他是普尔黑利派来的奸细了。
“原来如此,你不想被当作奸细是吗?”
叶棠问少年士兵。
少年立刻点头:“我讨厌战争!我不想杀人!我也不想回普尔黑利!普尔黑利的军官……他们没有任何的人性!他们……根本不是人!”
想到自己在战壕里看到的一切,少年颤声道:“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不想和其他的普尔黑利士兵们一样、只能等着去死……死了还要被用来杀人……!”
“那么你愿意为了救你一命的诺艾尔做什么呢?”
叶棠瞧着少年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来证明你的话有让我们相信的价值呢?”
少年一怔。
“如果我说只有你登上城墙,朝着你曾经的战友们挥舞奥斯纳布罗克的旗帜,我才会相信你,你要怎么办?”
“夫人!?”
诺艾尔快被叶棠吓呆了。
“那我……那我就照您的话去做!!”
少年不愧是士兵。哪怕他并没有真的杀死过敌人,他也被残酷的战场淬炼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旗杆站上巴斯蒂亚的城墙,眼看着对面的阵地里投石车正被人拉下车筐往里装填东西。被巴斯蒂亚的军人们忌惮地用枪指着的少年士兵抖着手展开了奥斯纳布罗克的旗帜。
由红蓝白三色构成的旗帜迎风招展,回应少年士兵的则是被投掷过来的尸体。
少年都快被吓得尿出来了,却含着泪水越发使力地摇着那面国旗。
“是保罗……保罗他还活着——”
普尔黑利的士兵里有人用望远镜看清了少年的容貌。这名士兵的话立刻在拖着尸体过来的士兵们之中引起了骚动。
“保罗?保罗怎么可能活着!他不是因为动作慢惹恼了军官,被和尸体一起投掷出去了吗?反正那小子早就得了病,他活不久的!”
说话的士兵抢过同伴的望远镜,朝着巴斯蒂亚的城墙上看去。
果然,正在挥舞奥斯纳布罗克国旗的人真的是他们认定早已死去的保罗。
“天呐……神迹、这是神迹……只有神,才能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本该死去的生命……”
喃喃着的士兵一下子没了力气。他不光松开了手上拖着的尸体,更是一下子坐倒在地。
“那边的!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戴着鸟嘴面具的军官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见士兵们呆滞地望着巴斯蒂亚的方向,怒从心头起,竟是拔刀就往士兵的背上砍!
“啊……!!”
没被“敌军”的子-弹擦到,却被自己人的军刀砍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士兵惨叫一声,匍匐在地。泪水与血一起流下。
趁着军官分神教训别的士兵的功夫,一个两个三四个士兵丢下了手中的尸体,朝着巴斯蒂亚的城门冲刺了过去。
保罗没有被杀死!保罗得救了!那么是不是说只要他们能进入巴斯蒂亚的城墙内,他们也会获得神的庇佑,可以不用因为西班牙流感而死!也可以不用被黑心的军官老爷赶着去送死!?
“那边的在做什么……!!”
没料到杀给猴看的鸡还没死,猴倒是先跑了。普尔黑利的军官一阵暴怒,他冲着其他士兵就喊:“打死他们!打死逃兵!!”
枪响。倒在地上流血的没有半个敌人,当场死亡的只有同乡、伙伴。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压抑到极点后是崩溃的爆发,被军官砍了后背的士兵两手在溅上鲜血的泥地上抓出十道深深的爪痕。他一把土先迷了军官的眼睛,接着就如同疯兽一般扑上去掐住了军官的脖子。
不约而同的,普尔黑利的军人们分成了两派。方才杀死自己同胞的人很快死于同胞的袭击,军官也被几个士兵合力杀死。
城墙上的保罗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摇晃奥斯纳布罗克的旗帜了。亲眼看着同胞是如何自相残杀的他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巴斯蒂亚的执政官忍不住去瞧身边的叶棠。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
奥斯纳布罗克历325年,五月,巴斯蒂亚挺过了西班牙流感的爆发期,攻打巴斯蒂亚的普尔黑利军队内乱。内乱导致普尔黑利的高级军官死伤严重。更有两名高级军官带着残兵投向了巴斯蒂亚,并称愿意投降的原因是奥斯纳布罗克有“神的庇佑”。
偷鸡不成蚀把米。普尔黑利失去了主要部队,占领的三座属于奥斯纳布罗克的城市又因瘟疫的蔓延成为死城。普尔黑利宣布撤军,同时宣布不再参与塔尔太福与奥斯纳布罗克之间的争端。
六月,海德林医疗团带着物资开赴曾经被普尔黑利占领的城市。这些几乎成为死城-的城市里仅有的幸存者都是被海德林医疗团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八月,奥斯纳布罗克国王原因不明的猝死。皇太子与第二皇子相互指责彼此毒杀了国王,第三王子则在逃离首都维特利尔的路上被两位兄长派出的人马所杀。
维特利尔成了皇太子与第二皇子的单挑战场。
九月,库克斯港沦陷,威尔逊大公也受了重伤,被部下带着撤往塔拉法港。维特利尔的贵族们仓惶出逃。皇太子与第二王子却当贵族们这是投向了自己兄弟的那一边,继而杀死出逃的贵族们。
十一月,又有两国宣布退出战争——“海德林天使”走过的城市,死神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海德林天使”创造的奇迹已经传到了教廷的耳朵里。就连教皇都开始相信奥斯纳布罗克确实有神的庇佑。
教廷的倾向影响到了这两个国家。而在这两个国家退出战争之后,看着同盟一个个减少的其他国家也开始怀疑消耗国力帮助塔尔太福是否对自己有利了。
第75章 灰姑娘的继母38
奥斯纳布罗克历326年,二月,叶棠收到了教皇的来信。教皇表示愿意赐予叶棠“圣女”的称号,希望叶棠能在五月前抵达教廷接受赐封。
叶棠回信婉拒了教皇,称自己一介凡夫俗子,没有以一己之力做出多么伟大了不起的事情,荣誉属于整个海德林医疗团,自己个人配不上“圣女”的称号——接受教皇的赐封意味着“海德林的天使”认同教廷的正统性与权威性,且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教廷之下,愿意受教廷的支配与统治。
同时,接受“圣女”之名也意味着叶棠将被神格化,她与海德林医疗团所做的事情将会从“女医生无差别救助为瘟疫所苦的人们”,转变为“圣女在世间播撒奇迹”。
换句话说,海德林医疗团对医学的信仰将被替换成对宗教的信仰。而“女医生”一旦被异化为“圣女”,“女医生”就再也不是任何女性都可以选择的职业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叶棠去往教廷接受赐封,她就得离开奥斯纳布罗克。教皇这是要她丢下海德林医疗团、丢下所有正在受瘟疫之苦的奥斯纳布罗克人。并且教皇未必会愿意让具有象征意义的叶棠再回到她的家乡故土。
叶棠能想见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自己在教廷遭到软禁,教皇以自己的-名义大力组织诸如“圣女队”之类的队伍让其巡游各国,通过贩卖所谓“圣女圣水”、“圣女灵药”一类挂着圣女名头的玩意儿来大肆敛财,又或者要人苦修,加强对信徒的洗-脑控制。
最终结果要么是自己名声坠地,被教皇拖出来当替死鬼,自己则作为“伪圣女”被处刑。要么就是教廷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遇上瘟疫逐渐平息,教廷坐享平息瘟疫的赞誉,从信徒那里收到更多的上供,自己则作为教廷的提线木偶时不时被拿出来给人瞧上两眼。实际过着连吃喝拉撒都没自由的生活。
叶棠对“圣女”之类的-名头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变成教廷的敛财工具。至于教皇收到她的回信后会不会怒发冲冠、会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这些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的精力得留着去应对更重要的事情,例如说——
“你叫葛罗莉娅是吗?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就和你的人一样美丽动人……”
一条腿受了伤的奥斯纳布罗克军人眼含情意地握住葛罗莉娅的手,想对她行吻手礼。只是来照常询问病人身体情况的葛罗莉娅想甩开男人的手,手却被抓得更紧。
“噢,看来这位……中士已经康复了。那么中士,能请您不要再继续占着床位了吗?外面还有许多需要治疗的士兵。”
叶棠说着塞了一幅拐棍给军人,接着将军人“请”出了临时征用了空仓库做成了战地医院。
这里是米勒姆。米勒姆原有的医院几乎都为炮火夷平,还能用的医院只有郊区的一座。但与其说那座郊区医院是医院,不如说那座郊区医院是让人等死的病人堆积仓。
郊区医院里没有任何消毒杀菌与隔离防护的措施,患病的病人都被集中在一个大广间里。无数细菌病毒在这个没有隔离防护措施的大广间里自由地交换生物信息,进行变异与进化。
物资有限,想要完全对这样一个万毒盅进行完全的杀菌消毒实在太浪费人力与物力。叶棠干脆直接放弃了米勒姆的郊区医院,让人封锁了医院周边。自己则带人征用了宽敞的仓库,将仓库改造为临时医院。
被叶棠赶出临时医院的男人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随着克劳迪娅、葛罗莉娅以及辛德蕾拉和夏洛特的年纪渐长,女孩儿们再是受到炮火的影响看起来灰头土脸,再是剪掉长发只留容易打理的短发、穿上朴素至极的白衣也掩不住身上的青春娇艳。
海德林医疗团里都是女士,时不时就会有男人想捡软柿子捏,见女士们没有其他男人的保护就对女士们动手动脚。
叶棠不光得操心物资,还得维护女孩们儿的安全。上次有个士兵摸了一把艾米丽的屁-股,叶棠直接把这士兵的腿给锯了。
在这个时代,锯腿锯手是手术的基本操作。那士兵的腿已经烂到伤口生蛆,再不治疗,只怕腿坏不坏还是小事,人直接就要因为感染或是败血症而死。这士兵觉得横竖自己都要死了,自暴自弃之下丢掉了礼义廉耻,去摸了艾米丽。
叶棠不是不知道其他更好的治疗方法,可在医疗条件的限制下,能给这士兵把坏死的腿锯掉已经是对他的仁慈。正好最近男人们看海德林医疗团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叶棠需要能震慑这些男人们的东西。
于是乎这名士兵在手术帐篷里咬着口塞叫了个天昏地暗,痛晕过去又疼死过来——叶棠没有麻醉药可以给这烂了腿的士兵打。这士兵想要活命,就只能忍受这样非人的疼痛。
叶棠这一手成功地吓退了不少想要凭力气、凭人数强迫女士们就范的士兵。只是偶尔还是会出现刚才那种自认魅力爆棚、又为自己的军衔骄傲得不得了的军官。叶棠对待这种人往往是终止其治疗,将对方赶出去。对方落下个残疾或者是病根那都是他们自找的。
“海德林夫人真是严肃啊……”
叶棠走后,相邻两床的两个军官低声闲聊起来。
“可是你不觉得她正是因此才有魅力吗?”
“……噢我的老天爷!难怪你说你对海德林夫人的女儿们没有那个意思!原来你是想给海德林夫人的女儿们做父亲吗!?”
“嘘、嘘——”
被拆穿了心思的军官红着脸朝着朋友比划,海德林医疗团的艾米丽与金忍着笑写完了病历,端着药盘离开。
“他喜欢的是海德林夫人!亏我们猜他喜欢谁猜了好几天,居然谁都没猜对!”
金一出帐篷就开始笑,艾米丽也捂着肚子:“菲欧娜还猜他喜欢的是他的男性朋友,他不是属于女孩的男人呢!原来他真的不属于‘女孩’,属于‘女人’。”
“哈哈哈哈哈!菲欧娜听到这个消息脸绝对会变成绿色!”
金和艾米丽说说笑笑,两人的身后除了帐篷就是废墟。
尽管战争摧毁了太多的美好,可就像太阳终究会撕裂云彩照耀在大地上,再多的创伤也总有愈合的一天。战地绝不是毫无希望的地方。
“停……停战了……!!”
正在解读电报的士兵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刚一回头,热泪就涌出眼眶让他哽咽。
“包围米勒姆的多维尔军队与圣赛特的军队都撤军了……!多维尔与圣赛特宣布退出战争!!”
房间里的士兵们都愣了一下,下一秒士兵们脱下头上的帽子,纷纷抛帽欢庆。“呜嗷嗷嗷嗷嗷”的叫声从屋内传向屋外,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米勒姆。
——教皇欲赐封海德林夫人“圣女”称号的事不胫而走,尽管叶棠拒绝了这一殊荣,世人还是将她与海德林医疗团与“圣女”关联在了一起,称叶棠为“无冕的圣女”,称海德林医疗团为“海德林的天使”。
多维尔与圣赛特本来就因为普尔黑利等国家宣布退出战争而有所动摇。海德林医疗团在进驻了作为前线的米勒姆后,米勒姆士气大振。预计会因死伤而退出前线的士兵们坚强地存活了下来,感染了西班牙流感的平民也得到了及时的治疗。米勒姆的城市活力在逐渐恢复,多维尔与圣赛特的军队却因西班牙流感的扩散不断衰弱下去。
多维尔与圣赛特当然知道只要把海德林医疗团连同整个米勒姆炸掉就能很好的打击奥斯纳布罗克。可多维尔与圣赛特本就只是协同塔尔太福,想在塔尔太福与奥斯纳布罗克不死不休时捡点好处,他们有什么必要为了塔尔太福背负杀死“无冕圣女”与“海德林天使”的污名?
要知道当初他们出兵的理由可是“怀疑奥斯纳布罗克散布了西班牙流感”。杀死对抗西班牙流感的“无冕圣女”与“海德林天使”,这不是自抽嘴巴?
国家有时候与人很像。见有利可图的时候跑得快,怕自己跑慢了分到的利益少了。发觉有损无益了跑得更快,怕自己跑慢了被指认为应当对一切损失负责的最大责任国。
奥斯纳布罗克历326年,三月,在小雏菊开遍米勒姆山丘的这个早春,除了塔尔太福之外的所有国家都退出了战争。
拯救了二十几个城市的海德林医疗团即将奔赴最后的前线塔拉法港。
……
“——斯科特哥哥,请您死心吧!与我们世代邦交的格里姆斯比都退出了这场战争,事到如今只凭塔尔太福的兵力怎么能够战胜得了奥斯纳布罗克?还请您下令停止战争!让这场没有意义也没有赢家的战争到此结束!”
还带着一丝少年稚气的青年以单手滑-膛-枪指向皇座上戴着皇冠的男子。
站在青年身后的是反皇派们。
“没有意义?”
皇座上拄着下巴的男子坐正了起来。带着嘲讽的面孔,他从黑暗中探出半张脸来:“伊恩……不,伊赛恩特,我亲爱的弟弟啊,这场战争的意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一旦吞并了奥斯纳布罗克,我们塔尔太福将成为无比强大的帝国!我们将脱离粮食不足的桎梏,还能将先进的医学技术纳入掌中——”
从皇座上站起,身为塔尔太福新任君主的斯科特走下皇座前的阶梯,朝着伊恩张开了双臂:“我唯一……不,我唯二没想到的是这场战争塔尔太福居然输了,还有你竟然活着。”
伊恩默默咬牙。
他的本名是伊赛恩特,是塔尔太福前任皇帝的第四子。他与前皇太子是同母同父的同胞兄弟,面前的男人既是他的二哥,也是将他卖出了国境的人。
“……你为什么要让人绑架我,并把我卖出国境?我对你的皇位应该没有威胁吧?”
“是啊。身为父王第四子的你确实对我没有威胁,可谁叫你的亲哥哥是皇太子呢?”
不甚在意地耸着肩,塔尔太福的皇帝笑得像个精神病患者。
“伊赛恩特,你知道吗?普雷斯特之所以会患上西班牙流感,那全是因为你啊。”
“你失踪后普雷斯特几乎疯了。他放下政务投入了最大限度的人力去搜寻你,我只要稍微对他透露点风声说:有人说贫民窟的人贩子最近进了什么‘好货’,他就真的自己深入贫民窟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