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爹娘就是理解不了。但是这个傻丫头傻人有傻福,说不定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能得到阿黎的喜欢,如今说不定也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喜欢。
阿锁见他们不再逼着自己“谨言慎行”,“毕恭毕敬”,这才舒了一口气。她不会放肆,但是也不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让别人高兴的循规蹈矩之人。
她这样,折筠雾确实很高兴。就是太子阿昭也有些羡慕弟弟。
“你如今找到了跟阿娘一般的姑娘,恭喜你。”
阿昭的后宫人虽然没有其他的皇帝多,但也并不少。太子妃跟他并不似阿爹阿娘一般,而是中间隔着一层。
阿昭真的很羡慕弟弟找到一个可以相携一生的人。他道:“你比我好。”
阿黎却想了想说:“无论如何,这条路是你自己走的。”
当年,阿昭很喜欢身边的一个婢女,就把她提做了侍妾。只是再怎么说,一个侍妾想要让她做一国之母,那便是要经过重重阻碍了。
阿昭没有信心能做下这件事情,所以便另娶了太子妃。
太子妃又给他纳妃,于是后宫就多了起来。可是阿昭对最初的那个侍妾最为情深,对方也有了孩子。
慢慢的,从一个温顺的人变得狠辣起来。在这东宫里面,她跟太子妃两个人斗得如火如荼。
无论哪一个阿昭都不愿意有事情,所以焦头烂额。这时候阿黎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回来,两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彼此,实在是让他羡慕。
但是有一点阿黎说的很对。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要他自己承受。
晚上,父子三个人坐在一起喝酒,阿黎跟俩人说起他在山上读书的时光,免不了的,又要说到阿锁。
他就笑起来,“她是个小傻子,儿子想,她肯定不适合活在宫里面。好在将来我们也不用在京都,不用让她勾心斗角。”
阿昭静静的坐在一边听,阿黎这时候又朝着齐殿卿道:“儿子到底经决定了,如我这般也不需要侧妃稳朝政的,便这辈子只想要阿锁一人。请阿爹成全。”
齐殿卿点头,无所谓的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一道旨意,无论将来如何,朕和阿昭都不会给赐妃,不会让你为难。”
阿黎就笑起来,“如此,儿子就放心了。”
阿昭坐在一边很不是滋味,他有心替自己开解两句,又觉得羞愧,于是想来想去,只说了一句:“做一个太子……纳妃,也不是为了美色。”
这话一说出来,齐殿卿便笑了。他摇摇头,坐在一边很是放松,也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没有用皇帝的口吻,只是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说:“作为太子,一个储君,你已经有了无上的权利,若是连自己纳妃都做不了主的话,那也太无用了。”
“朕早就跟你们说过,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得舍之间,你们自己思量好就行。但是一旦决定好了,就不要后悔。”
阿昭叹气,“儿子如今已然这样了。”
阿黎倒是挺高兴,“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打算。”
阿昭难免再次叹气,“阿爹,你希望我也像阿黎一样吗?”
齐殿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因为阿爹跟你们阿娘是少年夫妻,恩爱了一辈子,虽然是皇帝,但却不是孤家寡人,至少背后有她可以托付,有她疼朕爱朕。”
“因为朕自己得到过这份感情,作为你们的父亲,自然也希望孩子们能跟朕一般。”
“如此罢了。”
他笑着说:“但无论如何,这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人生,朕并不打算插手。”
父母只能给孩子希冀和教导,至于孩子们怎么做,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了。
第179章 阿黎【写点自己想写的】
皇家有在皇子们成婚前封王的习惯。阿黎就被封了曲南王。江南一地曾经被称为曲南。这个封号出来,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锁最高兴,她之前就听阿黎说过他们将来要去江南之地定居的事情,如今有了这封号, 心里便更加放心。
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京都, 他不想念他们吗?
要是让他离开父母和阿爷, 她会很想念的。
阿黎却怔了怔, 然后道:“但是阿爹希望我们三个孩子顶天立地,不用常在父母身侧, 只要我们过的好便行。”
阿锁便道:“陛下是有大义的人。”
她也很佩服皇后娘娘, 成了婚, 阿黎要回江南任职的时候道:“等阿爹和阿娘老了,我们再接他们过去养老。”
阿锁点头,“我肯定好好孝顺他们。”
这回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
阿锁一家子人都住进了曲南王府。
山长却觉得出入不方便,又带着儿子儿媳住回了山上,还对阿黎道:“也不远, 几天便到了。”
阿黎挽留, 山长却道:“不了,阿黎,陛下让你对天下有了使命,让你一生有了价值,我这老头子,却也想跟陛下想的一般,老了老了, 也还是要做出一番事情来的。”
阿黎便不好挽留。阿锁一边叹气一边送走三人,郁郁不欢了好几次。
其实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嫁人了, 之前一直跟爹娘阿爷没有分开,根本不觉得,如今自己一个人守在王府里面,没了家人陪伴,她心里有点慌。
阿黎便问她,“你想要做什么啊?”
阿锁也不知道啊。
没人教过她这些事情。阿黎想了想,便道:“那你帮我做事情?”
阿锁点头,“我觉得可以,我也是读书的人。”
阿黎觉得这话极对,他小声的跟阿锁道:“阿娘有时候也抱怨,这辈子就围着阿爹转了,根本没有过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也是读过书的。”
阿锁还是第一回 听说这种事情!她以为皇后娘娘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应当不抱一点遗憾。
阿黎就笑着道:“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没有抱怨呢。只不过幸福更多罢了。”
他道:“所以,我就想让你的抱怨少一些,再少一些。阿爹是这般对阿娘的,我也像这般对你。”
这话说的甜,阿锁点头,然后问,“那皇后娘娘想要做什么啊?”
阿黎摇头,“不知道啊,跟你一般。”
当时阿爹就对他道:“国之政事,不能让你阿娘插手,不然她的活路就没了。”
“后宫诸多事情,太过繁琐,又怕她劳神。”
阿锁:“那皇后娘娘最后怎么做的?”
阿黎:“阿爹让阿娘帮着筹银子。”
筹到的银子都给那些穷苦人家,阿娘做了几回,心都开阔多了。
阿黎对阿锁道:“所以,你也可以帮我做一些事情。阿娘说,她跟着阿爹其实也算是享受过了富贵,但是享受一日富贵,还心存感激,享受两日富贵,就已经习惯了,当十年如一日的享受富贵之后,便想着要追求些不同的东西。”
“只是当你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好像有些晚了,又好像不晚。你去做,也来得及,不做,也无所谓。”
“我阿娘在这种状况之前,因各种事情都没有权利和时间去选择,所以,我希望你可以。”
阿锁听得懵懵的,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阿黎却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媳妇,阿爹和阿娘给你探出来的道,你只管去做就好,准没有错的。”
阿锁就去做了。阿黎主外大事,她就跟着做一些小事情,后来,她想着,自己好像可以脱离阿黎去做一些事情了。
她道:“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我要跟阿爷一般,也开一座书院,教书育人。”
阿黎:“你想清楚了?”
阿锁:“嗯嗯。”
阿黎替她梳了头,笑着道:“看来,我们的孩子有一个山长阿娘了。”
阿锁很感动阿黎对她的支持,坚定的道:“你放心吧,我定然能做出一番事情来。”
她就回去开书院了。
这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锁爹娘都劝她留在家里不要折腾。
“你已经是王妃了,阿黎只有你一个人,敬你重你,又常在江南之地,没人敢欺负你,日子高高兴兴,你做什么要做什么书院?”
还是怀孕的时候。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谁担当的起?
阿锁后面跟着两个婆子,她指了指她们,道:“阿黎给了我人,我自己也会注意的。”
阿锁娘哀叹不已,“你别恃宠而骄啊。”
阿锁:“才不是!这根本不是骄。”
她自己在这时候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她知晓,自己这般去做就没错。
阿黎也时常过来看她,等到孩子出生之后,阿锁的书院已经初建成了。
阿黎很是高兴,这已经是双喜临门。他抱着女儿,问:“叫什么名字好呢?”
阿锁:“大名你们取,我想取个小名。”
小名叫了阿蛮。
阿黎低头,“阿蛮,阿蛮——好名字。”
写了信回去,请阿爹取名字。阿锁满心期待,“你说,陛下和娘娘会给阿蛮取个什么名字呢?”
阿黎:“不知晓,但是阿爹和阿娘肯定很喜欢,阿兄生的都是儿子,只咱们是姑娘,估计都乐的不行,阿爹那脾气,定然要求着阿娘让他取,他啊,说不定正在翻书呢。”
阿锁一听就笑了,她感慨道:“不知怎么的,阿黎,嫁给你之前,我总觉得天家一家子人是顶顶尊贵的,不可近人,可是相处下来,便觉得你们家跟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没有听阿黎唤齐殿卿一声父皇,没有叫皇后娘娘一句母后。他都是在叫阿爹和阿娘。
他们家真的很好。
阿锁看着女儿,也希望她跟孩子像天家一般。
可是阿娘却说:“你……你生了个姑娘,怕是不行,还得尽快要生个儿子才好。”
阿锁很是无奈,她知道阿娘是关心她的才说出这种话,但她还是不高兴,阿娘也只生了她一个姑娘,难道后悔了吗?
阿爹也只有她一个人。
阿锁娘苦笑不得,只无奈叹气,“这话我也不想说,可是你想,你阿爹是什么人,阿黎是什么人。”
阿锁很不高兴,她现在还不想尽快生孩子,书院那么多事情,要是有了孩子,那便很多事情不能做。
阿锁娘想来想去,亲自去跟阿黎说,她话里话外,也是维护女儿的,道:“她如今着魔了,你别跟她计较,且让她一回,等过几年,我亲自劝她。”
阿黎听闻了此事,笑起来,“我阿姐如今难道比男儿郎差么?我又不是皇帝,要跟那些朝臣们争斗,我只是个王爷,儿子还是姑娘,随意。”
阿锁见他如此说,高兴坏了。她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心投入了书院的事情里面去。
后来过了几年,她觉得也可以再生一个时,却一直没怀上。阿黎劝解道:“孩子随缘就好,咱们都有阿蛮了,都还没时间照顾她,再来一个,更难照顾了。”
阿黎抱着阿锁,“你想啊,难道一个两个还有区别么?”
都是养。生一个养一个,生两个养两个,反正他觉得无所谓。阿锁发现,阿黎好像真的从来不在意这些。
阿黎见她没有倔,十分欣慰,道:“你想啊,难道咱们老了,还守在孩子身边?我才不想,我只想跟你两个人,就像我阿爹和阿娘那般,建个院子,然后一辈子相守在一起。”
阿锁感动得稀里哗啦,哭的不行,阿锁娘知道了,回去就感慨:“你说咱们家这孩子,走了什么运道?要不是阿黎是王爷,咱们家什么都没有,我都觉得阿黎肯定是图了咱们家什么。”
日子过到如今,她都虚的慌。又开始有那种偷了人家日子的感觉了。
阿锁爹就想了想,道:“咱们家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阿锁娘瞬间心领神会,笑道:“正是,正是。”
陛下和皇后娘娘栽的树,她们倒是乘凉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阿锁的书院慢慢的大了,来的人也很多,她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悄声对阿黎道:“自小,我阿爷便羡慕别人家的书院,我就想,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办书院,肯定比别人办的好。”
此时,阿爷也已经很老了,也在不久后逝世。他这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听闻他病逝,很多人赶回来拜祭,阿锁却觉得没有意思。
“怕不是为了我阿爷来的,而是为了曲南王府。”
阿黎宽慰,“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来了,阿爷定然喜欢。”
阿锁便点头,“我也没赶他们。”
她这个脾气啊,依旧厉害的很。年轻的时候自己敢骂师兄弟,如今更敢骂人了。
过了很多年,她也依旧没有改。后来,太上皇陛下和太后娘娘来了江南,住进了阿黎替他们修建的园子里面,还曾经拉着她的手夸道:“你是个好丫头,这书院,很好。”
太后娘娘道:“你比我聪慧多了。”
阿锁高兴的很,“多谢你,阿娘。”
她这一生,也跟着阿黎,从未叫过太后一句母后,而是叫了一辈子的阿娘。
再后来,她早于阿黎逝去,阿黎执意将她编进了史册。将她一生的事迹细细叙说,让后人知道,有这么个传奇的女子。
青史留名。
——野史中记载,曲南王妃去世之时,曲南王哭得像个三岁孩子,抱着棺材不放手,可见情深意切。
第180章 折明珠
我是冠南侯家的四姑娘。
冠南侯府, 百年世家,我母亲是出了皇后的蜀陵侯家侄女,父亲是冠南侯家嫡子, 虽然不是长子承冠南侯府, 但因我母亲的缘故,我家在整个冠南侯府, 并不算被人轻视, 相反, 还很得重视。
我上头有三个兄长。一个嫡兄,两个庶兄。至于姑娘, 我家就我一个。
所以, 我父亲也算是疼我,至少家里姑娘的东西我从来不用跟其他姐妹分, 不像隔壁院子的大伯一家堂姐妹,争个玉佩,都争得跟乌鸡眼似的。
母亲每每见了,都让我不要计较这些小东西, 她只生了我这一个姑娘,将来要有姑娘家才能帮得上的忙, 我就要求于堂姐妹们。
“她们又不曾惹你什么, 你何必小气?都是姐妹。”
阿娘每次劝我大方,我都不情不愿。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呢?
我三个兄长倒是被她教导的很好。无论是亲的还是不亲的, 每个人都有世家公子应有的德行。
因见她对庶子也教导的有心, 所以这么多年来,父亲便对她赞不绝口。
说起母亲,我总是见她温婉大方, 从未生气过,每件事情在她手里都做的很好,就算是我觉得难以解决的问题,她一看便知晓了。
据说,她是蜀陵侯家的叔外祖母按照世家宗妇教导出来的。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岔子,导致她只能嫁给我父亲。
这般的佳媳,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这是我祖母亲口说的。所以即便母亲不是宗妇,她对母亲也爱之重之,宠爱有加。
爱屋及乌,便是对我,祖母也多看重几分,也因此,我跟几个堂姐根本说不到一处。
母亲其实有一句话说错了,即便我将我有的东西给堂姐妹们,她们依旧不会跟我玩。
这时候,女子虽然能外出,但是世家女子,也不常让出门,我即便在外间还有些能谈得来的手帕交,却也不能时时相聚,堂姐妹们又合不来,便选择日日在屋子里做“绣娘”,变成了一个“娴雅静德”的姑娘,每每出门,祖母都要夸一夸我。
这时候,我只要在外面装害羞就行,低着头给长辈说几句好听的话,便也好了。
但说句良心话,堂姐妹们看我不舒坦,实在也有些缘由。除了我家总有御赐的好东西以及叔外祖母等人送来的绫罗绸缎之外,祖母这夸人总夸我的毛病,也总是让堂姐妹们不舒服。
刚开始,我还会在众位长辈们面前夸一夸姐妹几人,但是祖母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总是摆了摆手,道:“她们哪里能及你分毫。”
末了还来一句,“我们四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亲口夸过的。”
每当这时候,我就很绝望。但也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晓,我跟堂姐妹们没有可能性和解了。
即便我再说的好,再给她们好东西,祖母以及两家差距,总能让我招了她们的恨。
这也不是我凭空想象的,而是我曾经亲耳听见。
大堂姐说:“还皇后娘娘的外甥女——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会常年见不到皇后娘娘的面吗?”
其他的堂姐妹们一顿笑,我躲在暗处,其实也不怎么伤心,而是想:这回是她们良心不好,怪不得我良心不好了吧?
反正,我跟堂姐妹们就这般相处着,不咸不淡,虽然她们瞧不起我这个皇后外甥女,但是也不敢惹我,大家彼此心里有数,相安无事,我想,这便是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了。
无论阿娘怎么想,我自己活着挺舒服的。人生在世,何必管那么多情谊不情谊,自己活的舒服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阿娘苦笑不得,道:“你啊,你啊,以后你就知晓了,你如今还是个孩子呢。”
我确实不大,但是我觉得自己比阿娘活的明白。伯母总是从她这里骗银子,她也给。
我气不过,她却道:“咱们这种人家,缺什么银子呢?这些银子反而是最不要紧的。”
“能用咱们最不需要的银子去换家宅安宁,是划得来的。”
阿娘道:“你大伯母的脾气,吵起来,便是日夜无休,我可不想跟她吵。再者说,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总爱从我这里拿银子,没皮没脸的,无论你阿爹还是你祖母祖父,又或者是你大伯父,难道心里没点数?”
“都因这点银子敬重着我,也爱护着你,你三个兄长的前程,都能上一上,这银子啊,给了便是给了,你是世家女,可千万不能学那小家子女做派。”
我听了这话,却很不高兴。我知晓阿娘说的没错,但是我却不喜欢做这种大气端庄的世家女,我反而很喜欢以牙还牙。
我气的不行,哼唧了一声,“若是世家女都要这般忍气吞声,我就要个尖牙利嘴的小人,骂死大伯母。”
阿娘却听得笑了起来,“你还是小孩子脾气,这算什么忍气吞声。”
“世道苦的很,若这都算是忍气吞声,那就没有什么苦了。”
我当时不懂阿娘的话,也不懂为何世家女出身的她懂世间苦,只一个劲的摇头,“反正,我的东西不给她们。我又不是圣人。”
阿娘无奈,便也只能允许了我。
我高兴的很。事实证明,即便是阿娘这般的好脾气,好像事事周全,其实在亲近的人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比如那日隔壁院子里面的李姨娘,也就是二庶兄的生母喝了一些酒,就在院子里面破口大骂,道:“呸,装的二五八万似的,但在皇后娘娘面前可曾有一点儿脸面,当年她抱着儿子进宫,想让她儿子做伴读,谁理她了?老爷在我面前骂了好几次,说她装的好。”
我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打人,阿娘却拦住了我,笑着道:“她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对付她何干多的办法,还用得上你去亲自打?”
她笑,我却心里不舒服极了。我发现,阿娘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阿娘都说了,我也不敢再去不管不顾的打人。只叫住一个正提着泔水的奴婢,让她把泔水倒进李姨娘的院子里面去。
那奴婢倒是有勇气,只听了我的话,便将泔水浇了过去,臭气熏天,丝毫没管我阿娘叫她不要照着我话做的命令——我很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看李姨娘不顺眼。
阿娘这时候倒是也不拖我后腿,见我实在是气不过,发了脾气,便用不能酗酒的规矩让她罚跪在门口。
正跪在那些泔水之间。
我闷笑,觉得阿娘还是有脾气的。然后,等到二兄回来的时候,得知了事情前后,便也跪在了门口,求阿娘放过李姨娘。
我又开始生气了。阿娘对他这般好,被她的姨娘叫骂,他倒是好,还有脸来求。
阿娘就笑起来,“你啊,不然呢?他毕竟是她的儿子。再者说,我对他也没有对你和你阿兄好,只是尽自己的责任罢了。”
我心里不好过。这一刻的不好过,不是指阿娘脾气太好,而是指阿娘看的太明白。
我挺心疼她的。父亲那日回来,也给阿娘道歉,阿娘并未生气,只是解释,“她如今越发放肆了,我本是不愿意罚她的,只怕她以后酗酒,再说出什么浑话来,那便是哭也来不及的。”
阿爹连连道是,然后一家子人又相安无事。我活在这种家里,便迷茫起来。
阿娘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这般的模样,我是不愿意活的。
我想要痛痛快快的活一场。
不过,她这般模样,我其实也能找到原因。我的叔外祖母,便也是这般的模样,连着我蜀陵侯家的表姐妹们,也各个是别人提起来就说好的世家女。
我跟她们比,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祖母却不觉得我在地上,反而常常暗地里说:“皇后娘娘待她们家也不亲近,你们便是一样的。”
然后就跟我道出了当年那一桩蜀陵侯府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她小声的道:“你知晓吧?当年你叔外祖父和叔外祖母将皇后娘娘舍弃了,得了名声,后来皇后娘过的艰难,好不容易回去,又被彼时还是太子殿下的陛下看上,快快的嫁了,在折家没有呆多少时日。所以跟蜀陵侯家的感情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可一点也不亲近。”
“对她们不亲近,对你母亲却还好,有时候还会招进去说几句话,你想想,以后蜀陵侯府的姑娘和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觉得不对,这话好像说的皇后娘娘有个宝贝,我能跟蜀陵侯家的表姐妹们争一争,可是祖母啊,你想过没有,皇后娘娘可以一个不给啊。
祖母:“你们是亲人。”
我:“……”您刚刚不是还说,皇后娘娘跟我们不亲吗?
我实在是难以跟祖母沟通,便常常拒绝跟祖母单独呆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祖母对我说这些,我没告诉阿娘,但是阿娘却知晓了——我从这事上就琢磨出,其实我家阿娘应当是个厉害的,在祖母那里也埋了人。
阿娘是个厉害的,我自然高兴,果然不如我所料,自那之后,我就不用常去祖母那里。于是便过了几年好日子。
后来我十二岁,日子却又不好过起来。太子殿下开始要选太子妃了。太子妃仅此于太后和皇后,太子殿下又是出了名的好,家里的堂姐妹和蜀陵侯府的表姐妹都有心一夺。
我年岁小一点,没太惹人注意,但是这回,不论是祖母还是阿爹阿娘,都希望我去试一试。
阿娘跟我道:“你要是选上了太子妃,便什么也不用愁了。”
但我不愿意!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做太子妃,别说我这般的身世和人品选不上,就是选上了,我也不想要进宫。进宫多惨啊,我还是喜欢在外面自由自在的。
阿娘可能实在是没想到,我小小年纪已经看淡了这些荣华富贵,便来劝我,阿爹却急得暴跳如雷,话里话外,都说我自小就不听话,将来肯定是个祸害,既然如今不愿意进宫,那就一根绳子吊死我算了——这话我又听不明白了,就因为不进宫,就是个祸害了?
行,你说是就是,我让他有本事就去拿绳子,父亲被我一激,还真的拿了白绫来,我打了个结就把头往里面套,一边套一边道:“你杀,你杀——”
可能实在是我这股气势有些浑,他就被吓着了,打了我一巴掌,恨恨的丢掉了白绫就往外面走。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哪里还能让他走,冲上去就咬他,阿娘见了脸色惨白,一边气阿爹打我,一边又气我这般混账。
在她看来,能做太子妃,那是求之不来的事情,怎么我这般抗拒。不过最后祖母说了一句老实话:就她这般,她敢进,咱们也不敢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