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明显,将军刚来,很不服管教,还聪慧,甚至学会了夏隐的名字,每回夏隐一来,它就开始喊:“夏隐,给爷端水来。”
那副神气的模样,将小人得志的模样展露的活灵活现,夏隐不止一次说它是小人鹦鹉成精。
折筠雾等夏隐去巡视别的鸟之后——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喜欢养鸟,鸟房里面起码有四五十只鸟,夏隐每日伺候这些鸟大爷也忙的很,所以她走之后,折筠雾就会教训将军。
“你这样就欺负人了,小心你哪天失宠落到她手里。”
将军就用脑袋蹭蹭她的手,然后快活的喝水吃东西,这会子,它又是一只正常的鸟——听不懂人话。
折筠雾给它打扫好鸟笼,然后就等着去吃饭。
其实如果殿下的性子再好一点,皇宫里面不这般可怕,这里还挺好的。给吃给住,一般饿不死。
折筠雾叹息一声,看看外面的日头,等候来交接的太监,花鸟房里面十二个时辰都得留了人照看。
结果还没等到人来,她和将军就被太子殿下给唤过去了。准确的说,殿下吃完了午膳,想要见见将军,她只是附带的。
将军能进书房里面,她不成,得站在外面的屋檐下等。刘太监不在,她倒是看见了小盛。
小盛提着扫把往旁边庭院里面去,朝着她小小的笑了笑,然后走了。无声无息,好像根本不成来过。
折筠雾站在廊下,思绪就有些发散。她想到整个皇宫里面的奴才都会踮着脚走路,一点儿声息也不露。她也会,在进宫的路上,嬷嬷们就会教导怎么走路轻声一些。
但她想主子走路应当是不必轻的,因为太子殿下走路很重,生气的时候,他的步子更重。
折筠雾决定以后将耳朵练好了,也能练出一门听殿下步子轻重缓急知道他心思的技艺来。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里面将军突然气急败坏的大叫了一句贱人。
折筠雾惊吓的背后一凉,焦虑的看向里面,却又不敢进去。鹦鹉到底是鹦鹉,再聪明也不懂这是什么地方,她捏着手,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出,折筠雾耳朵竖了起来,然后觉得这步子闷闷的,不如殿下的步子亮堂,应该是刘太监。
果然,刘太监出现在门口,喊她,“筠雾,快进来把将军带回去。”
折筠雾连忙进去,抬头看的第一眼便是殿下,他却不像生气的模样,只好笑的看着一只已经躺在地上可怜兮兮装死的棕色鹦鹉。
将军已经飞到了房梁上,耀武耀威的很。
折筠雾不明所以,就见将军看见她后飞了下来,倒是没有飞到她的身边,而是又怒气冲冲的去啄了几口棕毛鹦鹉,可见是气急了的。
折筠雾不敢去拦它,因为太子殿下明显很高兴,他不去拦,折筠雾也不敢。
只可怜了地上的棕毛鹦鹉,身子被啄的滚来滚去,有一次被啄的厉害吃痛,想要飞起来,却被将军一翅膀拍了下来。
太子看着将军笑了。
他不是笑别的,而是笑棕毛鹦鹉。
这鹦鹉是刚刚他大哥大皇子让人送来的,说是很聪慧,便送来给他。太子面上收了,心里冷笑,转头就让人把将军带过来。
果然,将军见有畜生夺了它平日里站的鸟架子上面,猛飞过来将棕毛鹦鹉给啄了,还骂了一句贱人。
太子殿下高兴的很:没错,贱人!
大哥就好像这棕毛鹦鹉一般,没什么本事却总想招惹他,明里装着好哥哥,暗里大家什么关系心里没点数?
不过因为他是老大,父皇第一个孩子,便多疼了些,却想在他面前领着兄弟们走。
后面几个小的也不省心,人人都有小心思,还有几个明确跟着大哥读书,让太子一想起来就气。
他让折筠雾带着将军走,然后想了想,觉得现在把这只惨兮兮的鹦鹉送回大皇子住的皇子所里也不好,未免太过于得意了些,会被父皇所恼,索性让折筠雾一起带回去。
“随意找个鸟笼子养着,别养死了就行。”
但是不必养好。
折筠雾没听出来后面这句,但是刘太监听懂了,连忙想带着折筠雾出去,却见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又顿了顿,问折筠雾,“你是云州人?”
折筠雾点点头。
太子正在看云州呈上来的折子,他如今也不厌恶她长的好,半张脸一盖,他瞧着舒坦的很,便让她站一边回答。
“当地的县衙有给你们施粥吗?”
折筠雾摇摇头。
不过她又道:“我们是在村子里面,我们那里还不算太旱,家家户户又有余粮,三月里,我们才断粮。”
断粮三天,就把她给卖了。
太子殿下瞧着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小宫女,来宫里的日子不长,什么都在脸上,他就道了一句:“你家里几口人?”
折筠雾:“八口人。”
她道:“有爹,有娘,有祖母,有两个哥哥,两个妹妹。”
太子殿下觉得她家孩子不少,她不上不下的,倒是偏偏卖了她。
太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问她,“你们家五个孩子,怎么偏偏卖了你。”
折筠雾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被卖的太快了,她被卖的时候,家里除了阿娘,都没有其他人。
她后来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过,关于她被卖这件事情,其实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全家都知道都她要被卖了,一直瞒着她,还不敢见她,都躲了出去,所以只有阿娘一个人在家。
还有一种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被卖了,是阿娘一个人想卖她,又怕大家反对,所以把他们都支走了,只阿娘一个人在家里。
太子殿下:“你希望是哪种?”
折筠雾想了想,“第二种吧?至少这般一来,爱护奴婢的人就多了一点。”
太子殿下啧了一声,觉得这也算是个小可怜,都被人卖了,还想着家里人是个好的。便嗤然:“你这是掩耳盗铃。”
折筠雾不懂,又不敢不回他的话,只好解释:“奴婢没有捂耳朵,也没有偷铃铛。”
太子:“……”
算了,跟个没见识的小宫女说什么,他也没兴趣问她云州的事情了——实在是她着实无知,太子殿下懒得再问。
于是让她退下,自己去一边看折子了。刘太监眼见折筠雾肩膀上站着绿毛鹦鹉,怀里还有只棕毛鹦鹉,这般身带两只鹦鹉出门后,他的心神才慢慢的收回来。
刚刚,刘太监在太子殿下和善的(与殿下平日里相比,确实算的上和善)跟折筠雾说话时,他突然顿悟出了一件事情。
太子殿下,其实继承了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的爱好,骨子里面是喜欢美人的。从他对器具摆件一定要精致美好之上可以看的出来,他对美的追求不仅仅是一点点美,还要美极。
可他又因小时候的事情厌恶那些献媚的美人,所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厌恶美人了。但其实!太子殿下厌恶的是丑人,他看见丑的人,他就膈应。
这是一种病。
刘太监曾经听人说过,这病啊,有身体上的,也有心上的,俗称心病。心病怎么样医好呢?折筠雾误打误撞的成了药。
——太子殿下知道她不丑,知道她是美的,心里就不膈应。又因她盖住了半边脸,遮住了他以为自己讨厌的美,两相之下,便觉得折筠雾无比舒坦。
刘太监就知道自己以后挑人该怎么做了。
他想,他要把她们全部都剪成厚重的齐额头发。


第6章 研墨(捉虫) 筠雾啊,你这出息的可真……
自从太子看折筠雾十分舒坦之后,折筠雾的日子算是踏实了。她白日里去花鸟房里面伺候将军,偶尔被传令带着将军去殿下面前转一圈,然后晚上准时上床睡觉。
可能因为她这张脸让殿下很满意,也可能因为有将军,反正比起别人,她能时不时去殿下的小书房里露露脸——四个大宫女都不曾有这个待遇,折筠雾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特殊。
而且四个大宫女中,其他三个隐先不说,管着殿下衣裳的春隐理应是可以去殿下面前伺候的,但是殿下自小就习惯了用太监,只让她管着东西,穿衣送膳都是太监做。
于是四个大宫女都不怎么能见到殿下——所以别的主子宫里可能太监宫女都有头子,但东宫里面的奴才头子只有刘太监一个。
折筠雾九月来东宫,十月的时候才理清这些暗地里面藏的关系,然后她慢慢的琢磨出一个事情:太子殿下是个任性的人。
他不管其他宫里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管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喜欢刘太监,就一直用他,其他人他就不管了。
折筠雾小小的感慨:看来自己撞了大运,目前还没得殿下厌恶,进了小书房提溜将军走的时候,偶尔殿下还会跟她说几句话,竟成了见殿下最多的宫女。
但这份特殊容易惹来是非。十月中旬的时候,她屋子里进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是秋隐的小徒弟,唤作玉容。
这个名字是秋隐给她取的,可见还是很喜欢她。折筠雾之前见过玉容,今年也才十三岁,是个尖下巴的脸,脸上有些斑点,远远的看,像是麻子。
玉容之前是跟着秋隐住的,折筠雾虽然跟她说过几句话,但也不熟悉。两人相见无言,折筠雾朝着她笑了笑,就又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在做袜子,这袜子是春隐让她做的——众宫女中,春隐跟夏隐最好,折筠雾跟着夏隐之后,春隐虽然不像之前那般使唤她,但小事情还会让她去做。
折筠雾能感觉的出,想帮春隐做袜子的人很多,但她偏偏交给自己,是为了显示亲昵和看重。
所以这袜子肯定是要做好的,不能给夏隐和春隐拖后腿。她是个干活认真踏实的人,晚上天刚黑,她就点着灯,细心的绣着袜子上的龙纹,生怕绣错了一点点。
玉容朝躺在床上道:“你还有多少?我帮你?”
折筠雾不敢。
她腼腆的笑着,“不用了,马上就好。”
谁知道玉容的脸就瞬间垮了下去,砰的一声将枕头砸在床上,“谁稀罕帮你绣!不过因着一个畜生能去书房里面见见殿下,竟然狂的没边了。”
折筠雾懵懵的看着她,心中大概知道她在乱发脾气。她只好解释,“不是狂不狂,是真的马上绣完了,我不愿意麻烦你。”
玉容却翻了个身,将被子一盖,不搭理她。
折筠雾就想了想,觉得自己没错。她的性子就是这般,觉得自己没错,就也会犯倔——自然,对上主子是不敢的,但是对上玉容,她心里有些小计较。
她就也不说话了,将玉容这事情从脑子里面移开,仔细的绣袜子上面的龙爪。
等袜子做好确认没有任何瑕疵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把袜子郑重的收进自己小箱笼里面,想了想,还把箱笼放在了床的内侧,她睡在外侧。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又突然想起玉容。想起玉容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敢跟玉容置气。
刚来的时候,她在杂院里面被欺负成那样也不敢吭声。她小小的唾弃自己一声,觉得自己也算是“小人得志”,不过这种感觉不坏,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往上面爬。
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去吃早膳,夏隐和春隐问她,“你跟玉容绊脸了?”
绊脸就是吵架。
折筠雾就点点头,“你们怎么知道的?”
春隐:“玉容瞪你好几眼了,你个小呆瓜。”
折筠雾想了想,认真道:“那她应该是在我背后瞪的,不然我该察觉得到。”
夏隐觉得她算是真呆,笑着道:“她随着秋隐的性子,小心眼的很,你避着她些。”
折筠雾发誓!这绝对又是一次站队!原来春夏和秋并不和睦!
她赶紧点头,“不过她之前不是跟着秋隐姐姐住么?”
夏隐拍拍她的厚重齐额头发,“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会打听事情了。”
但却没说到底怎么回事。折筠雾就不再打听,她识趣的很。吃了饭春隐和夏隐有事情要去做,她就自己去花鸟房。路上还碰见了秋隐一个人走过来。
折筠雾向她问好,秋隐淡漠的点点头,然后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离去,跟前几天和善的态度相差很大。
这是结下梁子了。
折筠雾叹气,目送她离开,折筠雾才继续往前面走,进了花鸟房,熟练的给将军喂食,然后再去给棕毛鹦鹉喂食。
棕毛鹦鹉——没错,它都没有名字,是个没人在意的小可怜,折筠雾就直接叫它小棕。将军对小棕很是记恨,要不是小棕有只鸟笼子隔着,它不能飞进去啄,小棕定然要被啄光了毛。
跟往日一般,她打扫好鸟笼,正要去夏隐那边看看有没有她能帮的事情,却见小盛被花鸟房的小太监领了进来,很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道:“筠雾姐姐,小盛哥找你。”
折筠雾……折筠雾并没有很适应“姐姐”这个称呼,因为小太监明显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上几岁。
不过折筠雾表示不用叫她姐姐好几次之后,他依旧没有改口,便也随他而去了。
小盛就显然被叫哥叫的习惯了,笑盈盈的跟小太监道:“我跟你筠雾姐姐说几句话,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弯着腰走了。
折筠雾好奇的道:“怎么了?”
小盛一副替她高兴的模样,“刘爷爷说,让我来告诉你,下午你不必照看将军,就去小书房里面替殿下研墨。”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替殿下研墨的差事一直都是刘太监做的,怎么突然要她去?
小盛:“刘爷爷没说,我也没问,不过我想着,这总是好事情。”
这确实是好事情。折筠雾问,“现在就要去吗?”
最好是现在去。小盛道:“殿下刚从南书房回来,先去了武场,待会一回来肯定是要温习功课和看折子的,到时候要用上墨,你得先去熟悉熟悉,越熟悉越好。”
折筠雾第一个念头是想去个夏隐说一声,小盛不让她难做,“去吧,刘爷爷说下午,也不是那么着急,我在这里等着你。”
折筠雾赶忙跑着去告诉夏隐,夏隐这回是真震惊了,话都说的绝,“刘太监这铁公鸡开始拔毛了?竟然舍得给出这差事,还是给你。”
夏隐越说折筠雾就越害怕,夏隐却道:“不要紧,刘太监最会揣摩殿下的意思,他让你去,定然是殿下的意思,你去就行了。你也不必害怕得罪他,他都成精了,不会跟你一个心思浅的小姑娘计较。”
折筠雾点头,“好。”
她飞快的跑了回去,跟着小盛去小书房。小书房里面,殿下果然还没有来,殿下不在,除了打扫的时候,他们是不能进书房的,小盛就带着折筠雾去旁边的小屋子里面。
小屋子里放着许多茶具和其他的摆件,专门伺候殿下读书时用,各种东西都有一套,折筠雾还看见了许多灯笼。
小盛从屏风后面端出了笔墨纸砚,“你来试试。”
折筠雾就试了试,她紧张的握着的砚台,一只手拿起墨条,然后慢慢的在砚台里面推磨。
小盛:“你还得加点清水。”
折筠雾连忙加了点清水。
小盛指导她,“磨的时候要轻,按下去的时候稍微重一点没关系,但是慢,力道要均匀。”
刘太监来的时候,就见着了这一幕,他笑着道:“殿下知道你不会,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折筠雾和小盛连忙朝着他问好。
刘太监笑眯眯的,其实心里在骂娘。殿下如今的脾性也越发古怪了,小书房里面研墨,他本是研得好好的,谁知道他瞧了自己一眼,道:“换个人来吧。”
换谁?
刘太监当时惊恐的都要跪下了,但是殿下这个人,刘太监伺候久了也知道,他喜欢别人去猜测他的心思,又不想别人过多的猜测他的心思。
所以你猜测他心思的时候,就得要把控住一个度。像这回,殿下说了之后就不再说话,许他就是不愿意再让你研墨,换谁来都行,许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不愿意说,你猜对了还好,猜错了,怕是又要被骂一句蠢材。
而刘太监以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殿下的意思还是倾向于第一种。
他就是觉得看你看的厌烦了,想换个人来。
换谁?
换李太监?换小盛?换春夏秋冬四个隐?
刘太监才没有那么傻,给自己找一只狐狸。他反而更加倾向于折筠雾。
这张脸,殿下很满意。殿下满意,他也满意,折筠雾老实,刚来,还是他领进来的,他还能教,能笼络。
刘太监就让小盛去叫折筠雾了。
但他心里却还是不痛快的,谁心里没点落差?
殿下自从发现美人也能盖住半边脸后,对他们这种脸平平无奇的人越发不耐烦了。
刘太监就笑盈盈的带着折筠雾往书房里面去,“你只管研墨,我在旁边看着你研,不会出事情的。”
折筠雾道谢,“多谢公公。”
于是太子殿下回来,就见着折筠雾在他的书房里面。他眉头一挑,倒是觉得刘太监办事可以,他觉得她来研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老实听话,脸也正好,闷闷的通常没有存在感,比刘太监那张越发丑的脸好多了。
今年热,十月竟然比九月还热,从练武场上回来,太子殿下是一身汗回来的,刘太监和李太监伺候着殿下换了衣裳,换了鞋子,小盛往四角的冰盆里面又增了一些冰,拿着扇子不断地扇,然后李太监弯着腰,从门口接了小厨房送膳太监的食盒,将里面一碗冰镇绿豆汤递给了太子。
太子一口闷下,这才凉快一些。
这种天回来,他一般是不去武场的,不过今日不同,今日读书的时候,父皇突然来了南书房,大皇子上前拍马屁,什么父皇弯弓射箭乃是一绝——为什么大皇子能这般拍马屁?只因他是父皇第一个儿子,父皇对他看重一分,大皇子幼时,父皇就曾经亲自教导他射箭。
而即便自己出生,因为那般的传言,父皇也不见得喜欢自己,从未教导他弯弓射箭。
后来他成为太子,又有了太傅,父皇国事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底下的儿子。于是各皇子中,只有大皇子一个人能得到父皇的亲自教导。
太子当时就暗自冷笑,觉得大皇子这个人其实有时候上不得台面,即便父皇是他们的父亲,也不见儿子这般捧老子的。
可父皇就吃这一套,还突然有了兴致,要去看看他们的弓箭怎么样。
弓箭是大皇子擅长的,太子知道之后,便一直努力练习弓箭,这一回还是赢了大皇子,但是赢的并不明显,相差无几。
这让太子也不高兴。他要绝对的,完胜大皇子,而不是恰巧多了一点。
于是回来就去练弓箭,大热天的遭了一回罪,他也不觉得苦,回来还要看书,温习先生布置的功课。
太子一整天都很忙碌。
这般苦哈哈过日子,自然是要随着性子去的,如果写下一张满意的大字,抬头就看见刘太监那张脸,便说不出的扫兴。
从前不觉得,如今却不能忍受,即便如今折筠雾研墨研的不是那般的熟悉,他觉得可以给她日子熟悉。
自然,熟悉一天就行了,要是熟悉两天她还不知道研墨?那就换人,他不喜欢笨人。
好在折筠雾争气,在心灵手巧这事情上,还没有输过。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刘太监暗自点了点头,就退到了门外。
殿下读书的时候,不喜欢人多,只能是一个人在里面伺候。
折筠雾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任何的差错。这般从下去研墨到天黑,刘太监进来点灯,然后问,“殿下,可要用膳了?”
膳食早就送来了,就等在外面。太子却觉得还有一篇文章没有背熟,摇头,“不用。”
他继续背书。
折筠雾就继续研墨。直到太子背熟了,这才传膳。
膳食已经换了好几次——并不是去温菜,而是重新做,有些菜温热一番,就没有那般的新鲜,小厨房知道殿下用膳时可能会延后的习惯,所以总是备着菜。
主子吃完东西,剩下的菜是可以给奴才吃的。折筠雾以前没有吃过主子吃的东西,这回吃着了。
刘太监伺候着殿下,折筠雾跟小盛去后头吃。吃的也不是刚刚殿下吃剩的东西,而是之前殿下读书时候冷下来的菜。
温了好几遍,到了他们这些奴才的嘴巴里。
折筠雾吃了好几口腊肉,她馋肉。反而不喜欢盘子里面的青菜。
小盛很理解她。宫里面有些宫女出身还算可以,但是太监却没有出身好的,如果不是家里面穷,谁愿意来宫里面切了自己的子孙根?
小盛家里就穷,被卖进了宫里面。折筠雾如今跟他熟悉一些,道:“我们被卖的时候,一共有十二个姑娘,一个男童,我们被卖了两斗米,三斗米,只有他一个人,卖了四斗米,他就改了名字,叫四斗了,连姓都没要。”
这是怨恨家里的。但是小盛不怨恨。
“我是家里最小的,卖了所有人,才卖我,本来要卖出去给大户人家做小厮的,谁知道阴差阳错来了宫里。”
都是被卖的,谁都懂这种滋味,她微微有些怅然。
等回到小书房里的时候,殿下已经在看书了,刘太监让她进去,没出声,做口型,“轻些——”
折筠雾点头。她进去轻轻的研墨,却殿下正好看完书,抬头,刘太监就心领神会的端了水过去,太子润了润嗓子,然后漫不经心的问折筠雾,“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在想什么?”
进来的时候?
折筠雾茫然的摇头,“回殿下,奴婢好像没有想什么。”
太子殿下:“你想了——或者说,你来之前想什么了?”
折筠雾忐忑起来。
太子殿下还有这般追究问底的嗜好?刘太监也有些打鼓,殿下之前也没问过他这些话啊。
太子殿下只是兴起来潮,毕竟一双澄澈的眸子里面突然有了伤感,他做完了正事,闲着无聊,也愿意问问。
“你之前在做什么?”
这般问的明白,折筠雾大概送了,道:“本是在吃饭,后来小盛来了,我们就闲聊了几句,奴婢说起了被卖路上的事情。”
于是把四斗的故事说了一遍,并总结,“四斗恨他爹娘,但是小盛不恨。”
太子慢吞吞的喝一口茶,“那你恨你爹娘吗?”
折筠雾老老实实的剖析内心,“刚开始恨的,但是买了我的妇人说,我被卖掉可能还有口吃的,我阿爹阿娘他们只能靠天吃饭,如今天老爷不开恩,说不定比我先饿死。”
太子就笑了。这是个实诚丫头,还好哄。然后教导她一个道理,“四斗怨恨他的父母,想来家里还有其他的兄弟没有被卖,只卖了他一个,他是最先被卖的,自然怨恨,而小盛是家里最后一个被卖,属于得了‘便宜’,至于你……第一个被卖,还被卖的不明不白的,却也还能平和的活着,只能说是傻。”
说完,他倒是又想起了大皇子。太子想,他之所以厌恶老大,却是讨厌他得了便宜却卖乖。
跟他们这些被卖的又不一样。
折筠雾根本不敢反驳,被说傻就傻吧,被卖了不能逃,怨恨着他们也没有用。
太子却已经放松了一刻钟——没错,他有严格的读书时间,最多只能放松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太子又得去继续做事情。
读完书,他就开始写大字,写完一百张大字,这才要去休息。折筠雾这才能回去,她对太子殿下其实很是佩服,他这半天,从她到书房,到如今离开,殿下都没有休息过。
刘太监伺候完殿下,来找她说话。
“以后你就在小书房里面伺候殿下研墨,花鸟房那里就不必去了。”
折筠雾哎了一声,刘太监对折筠雾是有点羡慕的。她是第一个吃着螃蟹的人,以这般一张脸进了殿下的视线里面,只要做的好,将来说不得有大造化。
而且这人吧,运气实在是很重要。刘太监本来以为殿下想明白自己想要是折筠雾这般的宫女之后,便会在东宫里面换一次血,但是殿下没有,刘太监都想好找一批齐额头发的小宫女回来了,但殿下没发话,他就不能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