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什么样,生得那样不讲究的尊容,哭起来总不会是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
“冯二焦,你说的那小姑娘哭起来难不成还能比我好看?”
旁边萧烟娘“咯咯”笑了两声,打量着赵时隽的脸色,倒是借机把话题引到自个儿身上来了。
果不其然,赵时隽垂眸朝她看去。
他挑起唇角,捏了捏她下巴,“烟娘竟是个很会哭的不成?”
烟娘面颊微粉,语气又娇羞起来,“公子想看烟娘哭,那还不简单……”
她说话间便红了眼眶,这回不知在哪里学的新套路,不似上回那样聒噪幽怨的哭闹,反而没了声息,只把眼睛一红,好似拧巴出了无数委屈般。
小娇娘低眉顺眼,就连语气都轻轻地。
“您今晚可要哄哄我才是啊……”
赵时隽看着她这幅变脸模样,也不知是牙酸还是怎地,却是沉下了脸。
萧烟娘见状不妙,赶忙收敛了演兴儿,心道那小姐妹的方法半点也没个准头,说什么男人好这一口才见鬼了……
这萧烟娘是个有眼色的,在男人脾气发出来前,很快便爬起来退出了房间。
冯二焦替了位置帮男人捶了捶腿,继续小声八卦,“想来扳指都还回来了,您也就不必再看那丑东西不顺眼了。”
赵时隽轻嗤了声,在这暴躁的情绪下,耐心几乎都要殆尽。
“冯二焦,她这样吃得起苦,耐得了劳,我再刁难她,岂不是显得我心肠很是刻薄?”
冯二焦干笑了两声,自然没敢接话。
赵时隽坐起身,手臂随意地抵在了微微曲起的膝上。
那连枝灯的烛焰映入他幽黑的瞳仁,却反而衬出了几分邪性似的。
“我现在倒也没那么想要她来求了。”
总记恨一个小姑娘当初在榻上膈应到他的事情,确实是显得他小肚鸡肠了些。
男人扯了扯唇角,缓缓偏头朝冯二焦道:“我就是想知道,她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赵时隽倒是从来都没曾想过,有一天他腿疾犯了的时候,想要个人来主动侍弄他腿时,竟是件这般千难万难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被这腿疾折磨地睡不好,她又凭什么能睡上安生的觉?!
冯二焦听完他这话,却是当场懵在了原地。
他这会儿听到这话,只当赵时隽是嘴里发狠的话。
又一个时辰出现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村子里时,冯二焦站在冷风里才知晓,自家主子不是嘴里发狠,大晚上不睡觉,顶着冷风跑这里来。他分明是对他自己也狠……
赵时隽被这茶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抬举给弄得连那点时常挂在脸上的虚伪都省了去。
带着一群随从,男人站在这简陋的篱笆小院子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启唇吩咐道:“都把火把点上。”
“这夜里乌漆墨黑的不点灯,别没得叫人以为是什么土匪才是。”
满是讥讽的口吻,却叫人半点也不敢怠慢。
冯二焦提着手里的灯笼被那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就转身叫人把火把点上,腹诽这行径和土匪要是有分别那才见鬼了。
即便是真有分别,那也是他家主子比土匪更加可怕就是……
冯二焦搓着手上前去敲门,岂料那堂屋的门竟也没有关紧。
他用力推开,略是诧异地回头朝赵时隽道:“主子,这门没关?”
大晚上的不关门,这着实是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了。
然而这事情说起来却也发生得极不凑巧。
就在他们前脚来的功夫,茶花也才将将洗漱过。
待要睡时才发现药罐子里的褐草空了。
茶花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去取了些进屋,正打算不够再去的时候,就听见了院子外传来的动静。
对方动作之快,快到茶花都来不及出去关门。
“茶花姑娘,我是冯二焦,你可还记得?”
屋子里静悄悄的,冯二焦看着明明还亮着的烛光更是一头雾水。
赵时隽抬手在那门板上叩了两下,屋里才传来了略微惊慌的声音。
“我……我已经歇息下了,不便开门。”
小姑娘惶恐的语气传来,随即屋里的蜡烛也骤然被吹灭了般,霎时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赵时隽动作一顿,随即却气笑了般。
屋子里的灯上一刻还亮着,他敲完了门后便立马熄了。
这不是把人当傻子了?
只是这世上除了皇帝老子,能把他晾在门外的还没出生呢。
就凭她也敢?
赵时隽蓦地冷笑。
“我给你十息的功夫,十息后你若还不开门,便看你这门禁不禁得起我这一脚了——”
屋里的茶花听到男人的声音浑身微微一颤,哪里曾想到这人竟这般不讲道理,上回还是彬彬有礼的姿态,这回却活生生似个无赖一般。
她脸上匆忙之下才敷过了褐草,尚未形成,这时若轻易触碰,极容易被碰开……
可偏偏他这样野蛮,让她竟连个准备都没有。
若现在去将门打开,他必定会察觉出端倪……
这短短一瞬发生的事情,让人根本抽不出更多的思绪来。
茶花别无选择之下,只能快速解开发带,只犹豫了一下,听见对方数了个“八”,便当即又颤着手指扯开了衣襟。
数到“十”时,男人果然履行了他的话,一脚便踹开了那扇不识好歹的门。
而外头灯笼映入的光却刚好足以让他看见昏暗的室内,少女坐在榻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地回眸,宛若受惊的小鹿般,有些不知所措反手笨拙地掩住了襟口。
那抹一闪而过的白嫩,晃人眼球般飞快地从男人眼皮子底下掠过,令赵时隽忽地又想起那夜怀里绵软如奶脂般的嫩腻触感……
“主子……”
听见身后的动静,赵时隽才想起外头还有一大群男人在。
他猛地皱起眉,反手将那门又重重摔上,“啪”地一声,便将外头的光源与其余人等都隔离在了门外。
偏他自己一人,就这般肆无忌惮地闯入了茶花的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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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章
◎丑东西(9)◎
“为什么不点灯?”
男人一步一步走到桌旁,手指才刚搁在了桌上,便听见榻上一阵慌忙的动静。
接着手臂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一撞,那只冰凉的小手便按在了赵时隽的手背上,让他微微一怔。
明明害怕极了,可茶花却仍旧小声而坚持地开了口。
她缓着紧张的语气轻道:“您不知晓蜡烛在哪里,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她确认他手底下还没有摸到蜡烛才稍稍松了口气,复又顺着桌面去缓慢摸索。
待找到蜡烛之后,茶花又翻出了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整个流程都因为她的磨蹭拖延而变得极其缓慢。
那截流满蜡泪的蜡烛“嗤拉”一声在二人眼皮底下发出了微弱的光来。
赵时隽这时才看清楚她方才情急之下,竟连鞋都没穿。
那双白嫩的小脚好似方才惊鸿一瞥的珍珠色泽,蜷着花瓣似的圆润脚趾,看着便是冷极的模样。
常年劳作的女子往往脸皮焦黑,褪下厚厚的衣裳后底下便又是雪白,却不知是不是个个都跟她似的反差这样的大?
他挪开了目光,却蹙眉盯着她脸道:“你这脸……”
茶花霎时手指紧张无比地扣住了桌角。
直到听见他余下极嫌弃的那句“怎么夜里看着更吓人了”,她才微微松了口气,道自己还没有露出端倪。
可她慌忙垂首自卑的姿态落在男人眼中,却好似又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赵时隽心道她原本生得就这么丑,他还说不得了?
她没有美人的命,反而却有美人矫情的毛病……
她这样的难道不该是从小到大都被人说习惯了,听他说这些也无动于衷才是?
他嫌弃地打量一眼她这屋子,随意拾起手边那只发带,才发觉还是她往日里绾发用的那根。
和上回在客栈里被他捡到的情景不一样,这回这发带好端端地就在桌上,他却主动拿起。
茶花见这举动下意识一把夺回,显然极不情愿它被旁人触碰一般。
“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姑娘不欲引起他的注意,只将那根握住发带的手怯怯地藏到身后,随即才小声问他。
“不知您这么晚,来这里是做什么……”
她这生怕人抢似的举动又惹得男人发出不屑的语气。
赵时隽也懒得与她计较,掀起眼皮子冷冷说道:“我的腿疾犯了,你得随我回府一趟。”
茶花目光下意识掠过他的腰下,攥紧手指轻轻摇头,“我先前已经与林姨娘说过了,我不想……”
她话未说完,便惹得对方冷笑一声。
省去了那些虚伪的对话,赵时隽那双幽沉的眸子睨着她,讥讽的口吻却不容置喙。
“只怕这回容不得你想还是不想。”
除非她剁了这双手,没这安抚他的本事,她就可以不想。
另一个屋子里始终保持着死寂沉沉。
陈茶彦就好似不存在一般,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分动静。
这是茶花唯一庆幸自己做过的事情,她也并不希望哥哥这样敏感的身份会无端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大夫的药不能治愈他的伤口,而陈茶彦夜里往往也会被伤口折磨得甚至无法入眠。
茶花便另外开了些不伤身的迷药,几乎每夜都会混在哥哥的药汤里让他喝下。
被带走前,茶花又敲了邻居家的门,偷偷塞给石头他娘一些钱,让他们代为照顾哥哥。
她走得甚是匆忙,就连借口都是囫囵的。
石头他娘握住手里一袋子钱,觉都没睡醒,迷瞪着眼睛就看见小姑娘似乎上了辆马车,一群人就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颠簸的马车在这村路里摇摇晃晃。
赵时隽闭目养神间睁开眸子往那安静的角落里瞥了一眼。
那晃荡帘影间漏出的几许月光偶然打落在小姑娘僵硬的身侧,却是她后背紧紧抵着车厢,由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就是这般的不情愿……
赵时隽暗暗冷笑一声,心道她指不定生来便是这幅性子,就爱敬酒不吃吃罚酒。
进府后,赵时隽又重新沐过了澡上榻去休息。
茶花被带到这了这里,亦是别无选择。
同那夜一般,只是这回屋子里点了连枝灯后,将室内映得敞亮,恍若白昼。
茶花跪坐在榻前为男人揉捏着腿,力度轻了他会挑剔,重了他亦会挑剔,但他确实是一点一点舒缓了眉心。
这让茶花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就能安抚得了他……
“那白玉扳指,你又是怎么拿回来的?”
赵时隽问她时,小姑娘却只抿唇不语,低着头一心一意做事。
见她没答,他自也不会追问。
横竖只是利用一场,谁又会在意她这样丑的会不会迈入欢场……
然而过了片刻,茶花却不安提起:“待今夜您纾解了,明早我能回吗?”
赵时隽语调懒懒地回答,“半个月后,你便是想伺候,我这里也容不下你,至于该有的工钱,冯二焦那里不会少你就是。”
茶花愣了愣。
“我……”
对上男人的眼睛,这回她没直接说出拒绝的话。
“我想再考虑一下……”
茶花缺钱,可哥哥已经明令禁止她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赵时隽闻言却冷嗤了一声。
当他是白菜萝卜,还能容得她挑挑拣拣?
但人已经弄回来了,他也属实是懒得和她计较。
他弯起唇角,心情恍若极好。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就是。”
等她半个月后考虑好了,届时便是想留下,都绝无可能。
有了茶花的伺候,男人连日堆积在眉心的阴云终于稍稍散去一些。
没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折磨之后,他心情好的时候便愈发得多。
但凡茶花顺着他,她这人仿佛瞬间就变得不起眼了起来,再没有被他怎么留意到。
反而见他与那萧烟娘之间又渐渐热络起来。
萧烟娘再围上来时,赵时隽不仅没觉得她碍眼,还买了对玉镯子亲自套在她手上。
“可还喜欢?”
萧烟娘摸着价值不菲的玉镯连声儿说着“喜欢”,末了眼神才幽幽怨怨地道:“您先前那么凶,还当您不喜欢烟娘的。”
男人翘起唇角,心情舒坦时那星眸里也都恍若盛满温柔的春水,语气温缓。
“前几日恰赶上我心情不好,倒是叫烟娘受了不少委屈。”
萧烟娘看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一阵心热,“最近妾又随人学了套按摩的手法,今晚上给您试试可好?”
赵时隽温声道了个“好”字,这才将她给打发走。
萧烟娘人前脚刚走,后脚赵时隽脸上便恢复得面无表情。
他进入室内随手端茶抿了一口,眼里是丁点温情都找不着了。
送上门的女人,他若是往外推了,岂不是正好如夏侯嗔的愿了?
况且那萧烟娘身段饱满,姿容尚可入眼,也不至于叫他下不了嘴。
一旁冯二焦却憋了老半天的话,“那萧烟娘是薛槐送来的,她原本就是薛槐一个被窝里出来的人,您碰了她,就不怕到时候有什么秘事再被她知道了告诉薛槐?”
“更何况,夏侯先生说了您及冠才能破身,离您及冠不过才半年时间罢了,算不得多长,您不再等等?”
冯二焦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赵时隽的脸色便阴了下来。
“等什么?等他死吗?”
赵时隽冷睨了他一眼,语气愈发恶毒,“呵,那我可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冯二焦霎时语塞,心道这回这位昭王殿下趁着出门来要反骨的心思只怕谁也阻止不得了。
见茶凉了,冯二焦提着茶壶摇头叹气,出门去给主子换茶。
这边赵时隽才刚往屋里没走几步,忽然间冷不丁地瞧见了角落里团着个小小身影。
再细看一眼,不是茶花又是哪个?
联想到方才和冯二焦说过的话,男人眼神霎时变了。
茶花前天夜里头给赵时隽揉捏腿时,没忍住委婉地提了一句“想要早早回家去”,便惹得男人冷笑连连,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更是让她揉捏到了后半夜。
到了早上,茶花没能忍住沉沉的困意,便在这角落里瞌睡了一阵。
不曾想再一次醒来时,却是被一阵巨响惊醒过来。
甫一睁开眼儿,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那张阴沉欲滴的脸。
他走得又快又急不防踹翻了一张小凳,亦是不曾半道止步。
茶花见他眼神阴冷骇人,只觉莫名恐惧的感觉就像是冰冷黏腻的毒蛇一般,顺着指尖一点一点往上攀爬。
她甚至脑袋里都是迷糊着的,只是面临这样压迫的气息,下意识扶着矮几起身时碰翻了一只赵时隽极喜欢的玉杯,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偏他也看都不看一眼,只死死地盯着茶花。
茶花愈发无措,连忙爬起来后低着脑袋便想往外走去。
然而在下一刻经过男人身边时,茶花瞬间被他掼到了身后的柜上。
“是什么时候躲在这里偷听的?”
男人脸色阴鸷,口中一字一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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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深井冰抱紧我的乖女儿快跑】
【茶花漂亮的小脸蛋赶快露出来吧!!】
【狗男人疼死你!!】
【啊呜呜呜】
【好气啊!!!茶花好可怜!!!】
【你好短!!!!!!!!!!】
-完-
第10章
◎丑东西(10)◎
茶花的后背撞到了木柜凹凸不平的花纹上,钝钝的痛楚从后背细嫩的皮肉上蔓延扩散,疼得她眼眶都红了几分。
她这时才发觉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令人骇怖的戾气,他的手甚至紧紧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似乎下一个吐息间,就会将她捏死。
“没有……”
她没有躲在这里偷听。
小姑娘紧紧抵在那柜子上,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刮得人心口一阵酥麻。
细腻的颈在男人掌下纤脆,茶花眼睫轻颤,水雾氤氲的杏眸染上了怯怕,带着惶惑对视上了他怫然而怒的目光。
他愤怒下收紧的手指让她呼吸变得困难,热乎乎的泪珠须臾间滚落,“啪嗒”坠了几滴似烫到了赵时隽的手背,叫他猛地将手甩开。
茶花反应过来赶忙抹着泪重新往外走去。
偏她心慌脚软,脚下走得略急些还摔了一跤,手掌不偏不倚就砸在了方才摔碎的碎片上。
可茶花却顾不上,咬着唇闷不做声地赶忙离了屋去,恍若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恶鬼追赶。
赵时隽侧头冷眼望着,眼底充斥着冷骇的情绪。
等冯二焦回来重新给赵时隽倒热茶时,后知后觉看到地上碎片,是这主儿往日里最喜欢的一只碧玉杯子。
他嘴里嘟嘟囔囔,见对方连眼都不眨一下,道是对方自己摔的,不然早就发起邪火要教训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了。
“咦,碎片怎么少了?”
这玉杯本就不大,是以摔成了几瓣便是少了一瓣也会极为明显。
冯二焦一边收拾,一边着急忙慌要把少的那一瓣给找出来,省得回头又冷不丁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扎了主子的脚。
赵时隽忽然间便想到了方才小姑娘仓惶摔倒的情景,再瞥见冯二焦撅着屁股翻找碎片的模样便愈发感到碍眼。
他捏碎手里的茶盏掷在对方的脚边,吓得得小胖子浑身一个寒颤。
男人寒着嗓音,盯着冯二焦一字一句问:“这些碎片够还是不够?”
青花瓷的碎片混着玉杯碎片,稀里哗啦地转眼间又折损了个杯子。
冯二焦:“……”
这是得狂犬病了吧?还得是被疯狗咬的那种。
日沉西山,晚霞四溢,偶有几只大雁张着翅膀在红日前落下黑色的飞影。
踩着华灯初上的节点,萧烟娘便带着特意为男人准备的助兴汤膳进了屋来。
屋里熏笼滚暖,萧烟娘脱了身上那件厚重的袄子,露出里头紧紧贴着腰肢胸脯的艳色纱裙。
薄纱透着迷离,雪白的锁骨便大片露在外头,大冷天的,叫室内的下人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搁。
赵时隽歪倚在躺椅上,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搁在熏笼上烤暖,抬眸见珠帘晃动间,一道艳丽的身影缓缓走近。
冯二焦瞥了一眼缓缓捂住鼻子,见那薄纱裹着饱满酥腻,裙摆下却又若隐若现着长腿,竟露骨到仿佛连裤儿都没有穿。
尤其是路过他身侧时,那股浓香简直是把花园给搬回了家来。
这般尽心尽力地勾引,只怕是个男人都会难以把持。
赵时隽撩起眼皮子却找茬似的,语气冷讽:“府里是短你用的,还是短你穿的?这么冷的天,多穿两件可是怕会捂死自个儿?”
萧烟娘唇畔自信的笑容忽然间便僵凝了几分,低头看看自己这几乎可以打满分的身段,又看向仿佛浑身是刺的男人。
“公子……”
她的语气娇滴滴地几乎可以拧出水儿来,幽怨地望着他,似乎怪他忘了白日里的约定。
赵时隽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白日里才给了她一个好脸,默许她勾引自个儿的事情。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垂眸思索了一瞬,脸色才稍缓几分,朝她说温声道:“还不是怕你冷……”
这么个转折,就愣是把方才刻薄的话,变成了关怀备至。
萧烟娘愣了愣,顿时莞尔一笑,就近坐到了男人的长椅侧边,与他说起白日里姐妹们看到她玉镯羡慕的情形。
“公子待烟娘这样的好,烟娘若不能以身相许,只怕今夜真真要辗转难眠……”
她好似感动般,揩了揩眼角,把这皮肉交易生生变成了真情挚爱。
哪个男人不好这一口?
赵时隽挑起唇角,温声答她一句:“倒是委屈你你那么久都没睡好觉了。”
“若在公子榻侧,便是彻夜都睡不好,妾也甘之如饴……”
浮媚浪荡的话语下隐藏的暗示,听得人面红心跳。
晚上茶花例行进屋来伺候的时候,在男人向来气息清冽的屋子里嗅到了一股怪味儿。
她的目光落到了桌上一只白瓷碗中熬得酥烂的肉,虽看不出原样,但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发出那种怪异的气息。
不似肉的香气,反而一种莫名腥膻的气息更重。
旁边一个下人却忽然扯了扯茶花的袖子,低声道:“咱们下去,可别坏了主子的好事……”
茶花不解其意,见她们都极有默契地出了屋去,正准备抬脚离开时,却听萧烟娘妩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给我把桌上的碗端过来。”
茶花顿了顿,她微微抬眸,便感应到除了萧烟娘以外另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白日里莫名承受了男人的怒意,她打心底还是有些怕的。
只这么犹豫的瞬间,萧烟娘便又催促了一声。
茶花只得朝桌旁走去。
那一碗肉杂呈在了几上,萧烟娘指着酥烂的肉道:“想来在您身下承欢的女子没有千儿也有八百,用些助兴的汤,今夜您会更快乐的……”
“这龙虎汤里的肉料是蒸出来的,至于汤则另外放了八种药材与枸杞红枣熬制三天,一汤瓮用来现浇,另一个汤瓮里的待您疲累时再续上,便能即刻生出精力来……”
她只当男人都爱这个,却不见赵时隽唇畔那抹笑由始至终都未抵眼底。
听到“枸杞”时,男人的眸光沉凝几分。
但凡稍加打听,昭王殿下对枸杞过敏这件事情几乎都不是什么秘密。
“还有汤,可不能让它凉下丁点,快些端来现浇上。”
萧烟娘又继续催促。
“你这手怎么了?”
赵时隽冷不丁地开口,却不是同萧烟娘说话,而是同刚放下肉碗的茶花。
小姑娘左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像是胡乱找来的布料,极其敷衍地绕着手掌缠了两圈。
茶花抬脚迈出两步,听到男人的问话身影微僵了僵,可到底没有回头,径直走到桌旁复又将那更大的汤瓮端起。
只是她错估了新鲜烧沸汤瓮的滚烫,那两层抹布压根就不足以隔断它的热度,才一端起,便直接烫到茶花的皮肉。
往日茶花也不是个吃不了苦的,偏生这回手掌受了伤,那遽然传来的痛感让她半分都抵挡不住,瞬间将滚烫的汤瓮摔在地上。
萧烟娘吓了一跳,见自己花了三天心血让人熬出来的东西就这么撒在地上,顿时嗔怪:“你这丫鬟怎么回事——”
说着看见茶花沁出鲜血的左手,心觉晦气更是生出了恼意。
“可别是故意弄伤自己的手,好偷懒是吧?!”
她自是想和茶花追究,可又怕坏了今晚气氛,只好压下脾气等回头再找她算账。
萧烟娘指着另一个汤瓮道:“把另一个端来,再弄洒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