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想解释。
胡氏觉得自己委屈坏了,哭着道:“我知道这门婚事不对劲,但何家那样富裕,你进门就有人伺候,哪怕男人花心又如何?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你别想着找两情相悦的人,在这世上,感情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靠得住。你看看村里这些夫妻,也有那违背父母之命非要在一起的,结果如何?再深厚的感情,也没耽误他们为了柴米油盐吵架……娘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有了银子,就什么都有了。”胡氏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人家压根看不起我,进门也是受罪!”李秋宁擦着眼泪:“富贵人家的规矩多,阴私也多,一个弄不好,知道了人家的秘密,兴许就会将我灭口……”
说到这里,她伤心至极,哽咽不能言语。
听着她这语气,柳纭娘心中升起了疑惑,又见李秋宁哭得险些背过气去。一般人只凭着猜测,可没这么伤心,她这模样,倒像是亲生经历过一般。
这番话落在胡氏耳中,就觉得女儿是狡辩,气道:“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哪能说灭口就灭口?”
李秋宁气得浑身颤抖:“人家说我重病死了,你难道敢说不是?要是还给你大笔银子弥补,又说衙门有人,你们敢告状就有牢狱之灾,你怎么选?”
胡氏哑然。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一般,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大笔银子,一边是牢狱之灾。她还有两个儿子在……搞不好真的就不追究了。
只想一想,胡氏就已经放弃了女儿。如果事情真的临到门前,牢狱之灾就在眼前,压根就没得选!
见胡氏不说话,李秋宁嘲讽道:“看,这只是假设,你都不肯帮我报仇。还说什么疼我怜我,都是假的!”
“不是!”胡氏强调:“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何家怎么可能敢杀人?”
李秋宁冷笑道:“当我知道的秘密会害了他们家唯一的独苗,杀人灭口有什么稀奇。”
胡氏简直要疯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人家正经的生意人,哪里有什么秘密?”
“你连人都不认识,从哪里知道人家是“正经”人?”李秋宁质问:“你满脑子就想着让我嫁一门好亲,给你们增光添彩。然后拿夫家的银子孝敬你们,再拉拔两个弟弟,是也不是?”
是!
胡氏希望女儿拉拔两个儿子。
但是,她也是真心希望女儿过得好!
柳纭娘若有所思,突然问:“何家有什么秘密?”
李秋宁别开眼,闷闷道:“我不知道。”她年纪还小,不能顶门立户,暂时不能离家。不能把长辈全得罪光了。尤其是性情大变后愿意护着她的祖母,绝不能让其寒心。
她忍下了心头的憋屈和愤怒,尽量语气和缓:“奶,我不瞒你。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有点预感。比如那三株药材,我一开始是不认识的,但我在林子里看到它们之后就特别想要。结果它们竟然值那么多银子,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有时候我走路都会特意选另外一条,紧接着,本来的那条就会多少出点事。何家的这门婚事,我只想想就觉得胸口难受,好像要被闷死了一般……这门婚事定下,对我绝对没有好处。”
她说得神乎其神,胡氏半信半疑:“你是不是故意编的?”
李秋宁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一直瞒得挺好。但家里人实在拎不清,她认为有必要透露一点,比如,这神奇的预感就挺合适。
“我之前老是喜欢往山里跑,就是感觉到林子里有好东西。”顿了顿,她继续道:“如果我再进山,应该还能找得到值钱的药材。”
胡氏大喜:“真的?”
李秋宁强调:“何家的这门亲事,绝对不行!”
胡氏并没有信了女儿,哪怕女儿说了那样一番话,她也不认为何家这门婚事就不能结,这个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胆敢杀人害命的,她反正是还没见到过。
无论何家公子是因为重病,还是因为有心上人不能娶进门故意找女儿做一个摆设都不要紧,只要女儿不在乎感情,不在乎男人,进门后好好孝敬提亲的何夫人,日子就不会差。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山!”
出门后,跑去寻了小杨氏一个破盆子,拿了就走。
小杨氏正暗戳戳听大房的热闹,看到胡氏拿了自家木盆,立刻追了出来:“大嫂,那是我的。”
胡氏头也不回:“又不是外人,别这么计较。”
说到底,她觉得那一两银子太亏了。
李老三扯了一把妻子:“算了。”
“真的是越有越抠。”小杨氏嘀咕:“好几十两银子,竟然还看中我们的木盆。我要是有她的银子,肯定多买几个,哪怕用不上,我就摆在院子里玩,看着也舒心。”
“你少说几句吧!”李老三看着母女俩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们拿盆子做甚?”
小杨氏一怔,随即一把拽住身侧的男人:“肯定是去采药,咱们赶紧跟上!”
夫妻俩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
傍晚,一行几人回来,李秋宁木盆里摘了株一尺来高的植株,胡氏则有些蔫,三房夫妻俩的兴致也不如去时,不过,对着李秋宁还是客客气气的。
进门后,胡氏不满:“就这么点大,养到何时才能换银子?”
李秋宁面色淡然:“这周围的林子那么多人来来去去,胡大夫也经常去采药,你要想采好的,得让我进大山去。”
胡氏眼睛一亮:“让你爹带你去。”
李秋宁满脸嘲讽:“山里有大虫,还有狼和野猪 ,要是遇上其中一样,就别想有命回来。”
“那还是不去了。”胡氏不满女儿的态度,正想说她几句,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
她走出门,看到是自己亲娘,急忙将人往门里拉:“娘,你要过来,怎么没前说一声?”
一拉之下,没拉动人不说,自己反而被拽到了外头。
胡母压低声音:“我怎么听说,何家的婚事你不答应?”
胡氏并没有不答应,她压低声音:“秋宁不愿意。”
其实,她有些信女儿的预感,但这门婚事实在是好,这一时半会儿,她拿不定主意。
“她一个半大孩子懂什么?”胡母斥道:“你听我的,这事先答应下来。回头再慢慢跟她说。”语罢,转身就走:“我去帮你回话。”
胡氏本来能追上,跑了两步后又放弃了。这事又不是她答应下来的,女儿也怪不着她。
村里的妇人每日早上都会去溪边洗衣,好些秘密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李秋宁最近手头有银子,为了气一家人,还故意送给小姐妹,所以,她最近人缘特别好。
“秋宁,你的命真好,好多人都说你就像是凤凰落进了山窝,早晚要回枝头去。”小姐妹一脸羡慕:“以后你成了富贵夫人,可千万别忘了我。”
李秋宁简直要疯。


第85章 偏心婆婆 十八
十岁的姑娘定亲本就是一件稀奇事。
依李秋宁如今的年纪,如果不是何家特别好,是绝不会定亲的。加上小姐妹口中的富贵夫人……除了何家这门亲事不做他想。
她已经许久不在人前失态,此时却忍不住了。
小姐妹见她面色狰狞,丝毫不见刚定亲的女子该有的羞涩。早已吓得不轻,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李秋宁关上房门,抬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拂落在地,看着绣线在地上纠纠缠缠,她还不解气,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的胡氏夫妻俩想趁着过冬之前把地翻过一遍,正在地里忙碌。李秋宁是知道的,寒着一张脸直奔那处。
胡氏看到女儿过来,心里就是一突,扯了扯边上男人的袖子:“秋宁来了。”
李老大也疼过女儿的,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自认从来不像村里其他人一般重男轻女,把女儿当做畜牲使唤,也从未有过拿女儿换银子的想法,妻子要送女儿去学绣花,他不太乐意,到底也没有阻止。不过,最近女儿不听话,着实让他伤心。
伤心之余,他又认为是以前太宠着女儿,才让她愈发胆大,甚至敢和自己对着干。当即没好气道:“来就来了,又不是客,难道还要我迎接她不成?别人家的姑娘都在地里干活,她又在家里绣绣花,连饭都不做……”提起女儿,他简直满腹怨言,有时候还想动手揍人。
说话间,李秋宁已经奔到了近前,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们帮我定下了何家的亲事?”
胡氏心虚:“是,你外祖母说……”
李秋宁简直要疯,谁知道这辈子祖母不掺和她亲事了,又冒出个外祖母来,她沉声道:“我说过,谁说都没用,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我是你爹,你的婚事就该由我做主。”李老大寒着一张脸,语气不容反驳:“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老子不会害你,没有占你丝毫便宜,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总之,老子问心无愧。”
父女俩瞪得跟斗鸡眼似的,眼瞅着就要打起来。惹得周围地里的邻居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频频望来。
胡氏不赞同道:“他爹,你有话好好说。”
李老大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指女儿:“她这样的神情和态度,看老子像看仇人似的,老子怎么好好说?养她一场,老子还养错了不成?”
李秋宁气得眼泪直掉:“我嫁入何家会死的!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早死?”
听到这话,夫妻俩面面相觑,胡氏想起女儿那神乎其神的预感,心头忐忑不已。
李老大听妻子说过女儿身上的事,但他压根没在意,闻言怒斥:“你进门后乖乖巧巧,少做事,少说话,怎么会死?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何家又不是杀人狂魔……”
李秋宁眼看夫妻俩不改初衷,铁了心要将自己嫁入何家,心头愈发恼恨:“反正我不嫁。”
于李老大来说,挺好的亲事女儿却不答应,也生了气:“老子要是有其他女儿,也轮不着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看了你就烦。”
李秋宁咬着唇,气得眼睛血红:“既然这么厌恶我,当初你们就不该生我下来。我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你们这样的爹娘。”
语罢,飞快跑下了山。
李老大气得胸口起伏,将手里的锄头丢了出去:“滚!”
李秋宁是真觉得家里不能呆了,但她年纪这么小,也没地方可去。就算是走了,也还会被夫妻俩抓回来,一时间,她真的有中绝望之感。
一路走一路哭,险些撞上了人。
柳纭娘好奇问:“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略带担忧的话,李秋宁嚎啕大哭:“他们又给我订下了何家的亲事。”
又?
这才第一回定亲吧?
柳纭娘心下有了些猜测,道: “你真不愿意嫁吗?”
“我不愿意!”李秋宁斩钉截铁。
柳纭娘皱了皱眉:“也没多大事,你才十岁,往后退亲的机会多的是。实在不必这么急。”
李秋宁恍然。
她也是太着急了,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满心的绝望。
“奶,你要帮我。”她一把拽住柳纭娘的袖子,满脸殷切。
*
等到李老大夫妻从山上下来,发现女儿不在屋中,正着急呢,就看到女儿在帮着母亲做饭,忙进忙出,格外勤快。
胡氏一瞬间都不敢认:“秋宁,你在做饭?”
李秋宁头也不抬:“奶说了,想要吃饭就得干活。对了,从今往后你们不用管我,我跟着奶奶吃。”
胡氏:“……”
这倒是件好事。
李老大冷哼一声:“娘,这丫头脾气倔得很,也不知道感恩,非说我害她。你你要是护着她,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对。”
在胡氏看来,无论女儿对不对,不在家里吃饭就是件好事。她扯了一把身侧的男人:“少说两句,秋宁脾气大,难道你真要把她赶出去才满意?”
说着,又压低声音:“跟着娘吃,比家里吃得好。”
李老大冷笑道:“喂得再好,都是喂了狗。”
虽说还是嘲讽,却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从那天起,李秋宁领着底下一群孩子吃饭,她不去山上开荒,却也没有闲着。得空就绣花,偶尔也会去林子里转一转。
关于她那个神乎其神的预感,李家人都听说了,面上没问,但私底下都按戳戳注意着她的动作,尤其注意她的那些木盆。可惜,除了一开始搬回来的那株,她再没有挖药材回来。
二房三房还好,占不到什么便宜,小杨氏拿到一两银子后,就再没得到过好处。对于胡氏夫妻俩来说,就特别难以接受。
哪怕他们没有拿到过女儿的银子,但只要这银子在李秋宁手中,那就是他们夫妻所有。如今李秋宁不再挖药,岂不是表明家里银子就那么多?
胡氏想问女儿,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实在是女儿对她隔阂很深,压根不愿意好好说话。
无论李家众人关系如何,外人眼中,李老大夫妻俩特别有福气。手握几十两银子,这辈子躺着都花不完,格外让人羡慕。
所以,看到夫妻俩都是夸赞最多。李老大本身爱吹牛,又爱喝酒,随着天气变冷,去地里干活的人越来越少,找他喝酒的人就多了起来。
这一日傍晚,李老大醉醺醺地从外面进来,走路都踉跄着,根本站不稳。胡氏见了,气道:“天天喝,怎么没有醉死你?”
一边责备,一边上前去扶人。
李老大靠在她身上,眼神迷蒙地在院子里搜寻了一圈:“秋宁呢?”
“早睡了。”胡氏没好气道:“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也早睡了。”
李老大像是随口一问,倒上床后晨晨睡醒。
翌日早上,柳纭娘还没起身,听到外头父女俩又吵了起来。她站在窗前,见李老大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我是你爹,我不会害你,我又不占你的便宜,铺子买来放在你自己名下……”
“我不买,我就喜欢银子。”李秋宁一步步往后退:“奶,我爹他又发疯。”
李老大气不打一处来:“你才疯。”他撸着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恶狠狠道:“你个死丫头别不识好歹,我要不是你爹,才不会费这些心神。”说着,又看向柳纭娘:“娘,这银子放在家里,哪有拿出去生银子好?就算是买了铺子,每个月也有租金,只凭着那些,我们一家人吃穿都够了。可这死丫头,愣是不答应,倔成这样,简直气死个人。”
“我不买,”李秋宁大吼:“我自己的银子,就是拿来丢进水里,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吼完后,看到父亲凶神恶煞的脸色,转身就扑进了柳纭娘怀中:“奶,你要帮我。”
柳纭娘不赞同地看着李老大:“你有没有脑子,别几杯马尿一灌,就觉得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银子是秋宁的,她不愿意买铺子,你就不能强求。”
“我这是为了她好。”李老大一脸恨铁不成钢:“几十两银子要是拿出去放利钱,每月能有十多两,都能买一个院子了。”
柳纭娘不客气道:“你有本事,自己去赚几十两回来放利钱,别打你闺女的主意。”
李老大挠了挠头:“我只是借,以后会还给她的。”
合着买铺子是假,放利钱才是真。
“你要是不清醒,就去用冷水洗把脸,古往今来,放利钱的逼得人妻离子散,现在还逼死人,有几个能得善终?”柳纭娘怒斥:“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心思。”
李秋宁站在屋檐下偷瞄自己祖母,忽然就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一般村妇,听到每月十多两,大概什么都顾不上了。
李老大这大早上的被训斥一顿,心里很不服气:“娘,大家你情我愿,这有什么不好?”
柳纭娘看着他,又看了看院子里剩下的两兄弟:“你们觉得呢?”
李二缩了头,假装没听见这话。
李老三有些尴尬:“我觉得大哥说得对。”他还冲着李老大笑了笑:“大哥,都说打虎亲兄弟。往后你收债时,尽管找我。回头请我喝顿酒就行。”
李老大找到了赞同自己的人,飞快道:“呐,三弟也觉得挺好。”
柳纭娘看着他们,心里只替夏桃子觉得不值,一辈子辛辛苦苦,就养出了这几个玩意儿。


第86章 偏心婆婆 十九
李秋宁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在哆嗦。
这个时候,她远没有后来做侯夫人时那般从容。其实,上辈子也发生过这些事。
李老大一家想把她的银子拿去放利钱,也将她定给了何家,彼时,夏桃子身子大不如前,不知怎的,这些事就都成了她做的主。
其实那时候她精力不济,家中没分家,三兄弟恨她非要把一家人捆在一起,始终不肯拿银子分家,又恨大房的炫耀劲,一家人吵吵闹闹。
那时候的大房,早已经不愿意听她的。
“奶,你要帮我。”李秋宁满眼哀求。
“没事,多大的事,也值当哭?”柳纭娘摆了摆手:“回去洗漱,早点睡。”
李秋宁烦透了父亲的短视,转身就走。
那边越说越兴奋的兄弟,两人终于发现不对,急忙道:“娘,这么好的事,你就答应了吧。”
不知不觉间,家中所有人对夏桃子都已改了态度。
譬如,以前李秋宁绝对不会求到祖母面前,兄弟两人商量好的事也不会寻求母亲的意见。
柳纭娘面色淡淡:“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有本事,自己赚银子来收利钱,谁也拦不住。”
李老大噎住,面色乍青乍白。
李秋宁最近没有往家里挖药材,但也上山了的。她和以前一样,把药材的位置标记好,三天两头去探望。
转眼入了冬,外面上了冻,活是干不成了。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猫冬。
柳纭娘的日子很好过,但是,冬天一来,几个孩子不干活,她就没再叫他们吃饭。
几个萝卜头留在自家,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每天吃糠咽菜,活着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李秋义忍不住了,悄悄摸到柳纭娘的窗前:“奶,有事做吗?”
柳纭娘心下失笑,摇头道:“没。”
李秋义:“……”
他很失望。
前些日子很累,但吃得好,那时候他还想歇着,等到真正歇下来,才发现还是累点好。
几个孩子过得挺煎熬,大人们也挺煎熬。尤其是大房,李秋宁不愿意拿出银子来,家中吃糠咽菜又要闻着隔壁的饭菜香,简直是每天都在上酷刑。
刚一化冻,所有人都动了。
哪怕家里没有银钱,他们也想开荤。于是,一个个都往镇上跑,孩子们都跑到了柳纭娘面前,希望她带着一行人上山。
柳纭娘没有动。
夏桃子身子很差,出门冷风一吹,周身的骨头缝都在疼。她才不要自找罪受。
孩子们很失望,开始恼恨大人们没有多体贴祖母。
过完年,各家各户忙着春耕,柳纭娘不慌不忙,在孩子们都等不及了时,才带着他们去干活。
她做得从容,李家其余人就不一样了,天天在地里忙活,说实话,比以前提前了好几天干完,且干的活比以前仔细得多。
*
一转眼,三年过去。
这段日子里,李秋宁身形拔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肌肤白皙,五官精致,整个人乍一看像是富贵人家出身,不像是村姑。
村里不少人暗地里心悦于她,甚至还有年轻人跑来献殷勤。
而这,皆因为何家自给了一块玉佩小定之后就再没了消息。好多人都认为,这婚事八成是黄了。
但外人都不知道,之所以没有继续走六礼,是因为李秋宁格外抵触,她甚至扬言,如果李老大夫妻俩敢收聘礼,她就去死。
并且,她还真的寻过一回死。当时脸青唇白,眼瞅着就不行了,彻底吓着了夫妻俩。这三年里,李家人还是那样,他们不肯出去做工,就靠着地里的那点粮食勉强度日。
三兄弟的感情比以前缓和了不少,确切地说,是二房三房明里暗里的捧着大房。
刚刚春耕完,胡氏就悄悄找上了柳纭娘。
“娘,何家那边要下聘了。”
何家没有下聘,李家也没退亲,大家心里都明白,大房夫妻这是还不想放弃。因为此,李秋宁对双亲态度越来越恶劣。
李老大看到女儿大不敬,彻底歇了退亲的心思,一心等着收何家的聘礼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甚至还暗搓搓跟媒人表示,聘礼他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只想收银子。
“我是不答应这门婚事的,你们执意要定,我也拦不住。但是,你们也别来找我作主。”柳纭娘看向李秋宁的屋子,那里和三年前的寒酸早已不同,里面处处精致,各种绸缎纱幔飘飘荡荡,用的桌椅也早已经换过,那屋子放在城里的大宅中也毫不违和。
落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就显得不太恰当。
胡氏苦笑。
李老大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娘,我就直说了。你年纪大了,又独自一人住着,还是多准备些银子傍身。与何家的这门亲事如果你出面定下,回头我分你五两银子。”
李家人没有沾上李秋宁的光,哪怕是一两银子,对他们来说都挺多。李老大愿意给五两,已经算是很大方了,当然了,也可能是何家给得足够多。
柳纭娘一口回绝:“我不要。”
李老大面色不太好,压低声音:“何家愿意给二十两。”说到银子时,他几乎是两眼放光,加重语气强调道:“娘,不少了!”
柳纭娘也强调:“秋宁不答应这门婚事。”
李老大恼了:“我是她老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只要我愿意,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他说得振振有词:“她那么多银子不肯分给老子一点,难道我就白养她一场?这二十两,就当是我养她一场的花销。”
说着,又放软了语气:“娘,您是长辈,这事得您出面。”
柳纭娘面露嘲讽:“你是她爹,这事轮不到我来做主。自己看着办吧!”
夫妻俩磨缠半天,柳纭娘烦不胜烦:“赶紧滚!”
这一回,两人终于消停了。
大概是怕柳纭娘把事情告诉李秋宁,两人当日就拿了银子回来,小半天不到,就已经传出了何家下聘的消息。
村里不少年轻后生伤心至极,李秋宁也挺难受,她找到了柳纭娘,问:“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柳纭娘摇头:“今早上才听说,那时候你不在。”
李秋宁这三年一直挺忙碌,时常都在林子里钻,进出偶尔会跟她说一声,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悄来悄去,谁也不告诉。
三年前她似乎很依赖柳纭娘,但随着年纪越大,她变得自立,放在柳纭娘这里的银子,从始至终只有三十两。说到底,她对柳纭娘还是防备居多。
李秋宁也不知道信没信,站在屋檐下恨得咬牙切齿:“口口声声说疼我,也只是嘴上疼而已。他们真的想害死我。”
现在的她,已经不哭了。
柳纭娘不知道何家哪里不妥当,但是,现在的李秋宁拿得出二十两,她完全可以自己上门去退。
上辈子也是李秋宁自己花了银子退的,那时候她虽生气双亲,好几天不跟他们说话,但最恼的还是夏桃子这个祖母。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正眼看过她,说话也阴阳怪气。
夏桃子被全家人阴阳怪气惯了,竟也没发现不对劲。
柳纭娘想着这些,有些走神,忽然发现李秋宁正看着自己,她心头疑惑:“秋宁?”
李秋宁试探着问:“这婚事是不是你让他们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