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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子似乎很不喜欢“小姐”这个称呼,只朝那小丫鬟瞪了一眼。
小丫鬟赶紧闭嘴,缩得跟鹌鹑似得。
李家小姐?确实,苏瓷儿记得这李家除了一位公子,还有一位小姐。这李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疯?好好的深闺小姐也能疯成这样?
“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那李家小姐上下打量苏瓷儿,突然,她原本尚带着几分嘲讽冷笑的脸咻然一板,抬手就朝她的方向挥了一鞭子过来。
苏瓷儿下意识伸手遮挡,她祭出法术,然后突然想到自己的法术属于三十次才能灵一次的类型,这是她昨日用穿墙术,撞了三十次墙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幸好她往墙上垫了个枕头,不然她的额头一定磕得乌青。
扯远了。
鞭子来势汹汹,苏瓷儿的法术又不顶用,这鞭是必挨无疑了,幸好只是梦,不会留疤。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道纤瘦的身影挡在她身前,那道鞭子抽在花袭怜的肩膀上,力道之大,硬生生将他身上棉服里面的棉花都给抽出来了。
那棉花又细又软,漫天飞舞,鹅毛大雪似得落满半间屋子。苏瓷儿站在花袭怜一步远后,眼前棉絮落下,双眸之中印出少年清瘦妖冶的侧颜。
她呆呆地盯着少年看,双耳似乎听不见外头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这个替她挡了鞭子的花袭怜。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苏瓷儿迅速敛目。
“怎么是你?”
李家小姐抽了人,却半点都不觉得愧疚,反而嫌弃花袭怜挡了她的路。
“你要不让开,我就抽死你。”
一个被主人家捏着卖身契的奴才,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管。
可花袭怜站在那里,并未挪动半分。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苏瓷儿上前一把攥住少年的胳膊,挡在花袭怜跟李家小姐中间,“小姐消消气。”
说着话,苏瓷儿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家小姐心口。
李家小姐正要怒斥苏瓷儿,不想竟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小姐瞪圆了眼,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这么灵?
苏瓷儿也震惊了,她轻轻拨开花袭怜,指挥着李小姐道:“回去。”
李小姐僵硬着身体,布偶似得转身,一踏步,一摆手,跟军训走正步似得逐渐消失在院子门口。
家仆们万分震惊地看着这个场面,反应过来后赶紧关门。
“你没事吧?”
李家小姐走了,苏瓷儿赶忙查看花袭怜的伤势,少年摆手,表示只是衣裳破了,并没有伤到皮肉。
“你怎么过来了?”
“吃的。”
花袭怜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苏瓷儿已经闻到了一股软绵香甜的味道。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果然看到里面摆着一个小瓷盅,温着银耳莲子羹,旁边是一碟金丝小馒头并炸得刚刚好的春卷。
嗯,早饭不要吃太多,稍微吃个三分饱就行了。
苏瓷儿正在享用早饭,那边院门口突然急匆匆奔进来一个小丫鬟,就是刚才跟在那位李家小姐身后的女书童。
女书童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那个食盒很小,也就两个小巴掌那么大,大概只够放一个小瓷盅。
“花袭怜。”女书童是冲着花袭怜来的。
苏瓷儿朝少年看一眼,面对小丫鬟如此明显担忧且爱慕的眼神,花袭怜半点不为所动。
“你没事吧?”小丫鬟的视线落到他破损的棉衣上。
少年摇头,“没事。”
小丫鬟低垂下脸,面颊红扑扑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个,这个是我给你留的甜汤。”
甜汤?
“什么甜汤呀?”苏瓷儿突然冒头。
小丫鬟道:“红豆年糕。”
哇哦。
苏瓷儿眼前一亮,满眼充斥着“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的信号。
少年停顿了一会儿,眼尾瞥到苏瓷儿小馋猫似得表情。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接过那个小食盒道:“谢谢。”
小丫鬟见花袭怜接了她的小食盒,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我,我听说你从来不收别人送的吃食……”
苏瓷儿朝小丫鬟看看,再看看花袭怜,从来不收,今天却收了,难道是……这个红豆年糕特别好吃!
更想要了,阿巴阿巴……
小丫鬟毕竟脸皮薄,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地上都是花袭怜身上棉袄内露出来的棉絮,小丫鬟自报奋勇说要替花袭怜补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会补。”
真心灵手巧。
苏瓷儿尝着银耳莲子羹,想着红豆年糕。
小丫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概是想跟心上人多待一会儿。苏瓷儿理解的,有科学研究表明,每天多看帅哥能延长人类寿命。
“其实小姐从前不是这样的。”
小丫鬟话锋一转,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自从三年前落水被救起后,小姐就性情大变,从前小姐可是姑苏城内出了名的聪慧端庄。”
等一下!这个丫鬟NPC是要怎样?难道副本里还能出现隐藏副本?不然为什么突然解释这么多?
苏瓷儿心中警惕万分,可依旧无法阻挡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她问,“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那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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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小丫鬟的说法是,三年前,李家小姐还是一位端庄自持的大家闺秀,甚至一度蝉联姑苏城第一美女加才女的名号,刚刚及笄,家中门槛就被踏破了。
可这一切美好繁荣的景象都在那场祸事中被改变了。
那是一年冬,李夫人是个佛教狂热爱好者,每年都要去好几次庙里。她一个人信还不行,还要拖着一家四口一起信,这不,直接领着两个孩子一道往庙里去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李夫人每年都要步行上山,她也要求儿女们跟着步行,并且不准带随从。
就这样,一行三人徒步上山。
因为路很熟,所以李夫人并不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而且因为她要来拜佛,所以这座寺庙从三天前就封寺了,根本不必惧怕有什么歹徒。
可人哪里算得过天。
李茂生爬得太累,一定要在山间的亭子上休息。
那山很大,半腰的地方竟还藏了一片湖。
雪落枯枝头,冰封山湖面。
李茂生贪玩,将李家小姐李雪蓉的发簪扔到了冰面上。那发簪是李雪蓉十五及笄之礼,贵重非常,李雪蓉赶忙提裙去捡。李茂生见状,玩心不消,也跟着上了冰面去抢。
那冰面远远看着是厚的,实则很薄。
两人一来一往,双双落湖。
李夫人不会水,正好此时有一个和尚路过,见有人落水,赶忙要下水去救。
李夫人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到这和尚如同看到救世主,可即使急成这样,她也依旧拉住了那和尚道:“救我儿!先救我儿!”
和尚一愣,下水后先去救了较远的李茂生,然后再去捞李雪蓉。
李茂生救助及时,当日就醒了。
李雪蓉身为女子,吃了很多冷水,发起热来,断断续续烧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保住小命活下来,却不想竟性情大变。
成日里穿着男装出去胡闹,将曾经姑苏第一优秀美人的称号挥霍的一干二净,原本李府差点被人踏破的门槛也变得无人问津。
“我,我听说老爷已经给小姐挑好了夫婿,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小丫鬟惴惴不安地看着花袭怜,语气低落下来,“我可能会跟着小姐一起去京城……”
陪嫁丫鬟嘛。
苏瓷儿了解地点头。
姑苏城内嫁不掉,就把人弄到京城去嫁。
小丫鬟说完话,没有得到花袭怜的半点回应,她瘪着嘴,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小丫鬟走后,花袭怜将手里的小食盒递给她。
“给我的?”苏瓷儿一愣。
“嗯。”
“那是小丫鬟给你的。”
“我不爱吃甜食。”
“那也不能给我。”虽然苏瓷儿确实很想要吃,但她知道不行。
“别的女孩子给你的东西,不能给其他人吃。”苏瓷儿义正言辞的教授花袭怜女性社交礼仪。
少年蹙眉,“为什么?”
苏瓷儿想了想,道:“如果你用心替我准备了一份醉蟹,我却将它分给了……李公子,你会怎么样?”
杀了他。
少年眸色陡然狠戾。
正在青楼里吃喝玩乐的李公子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
苏瓷儿已经从眼神中看穿了一切,“小丫鬟精心为你准备的东西,这是一份心意,不能浪费。”
趁着孩子年纪小,一定要教授其尊重女性的重要性。
花袭怜垂眸看向那个小食盒,他伸出手将里面的红豆年糕取出来。
小丫鬟的手艺肯定没有花袭怜自己的好,少年取出勺子吃了一口,红豆夹生,年糕太软,汤又过分甜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吃完了。
苏瓷儿撑着下颌看花袭怜吃完小丫鬟送的红豆年糕,又帮他将腕子上绑得绷带换了。
苏瓷儿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烂,她拨了拨那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问花袭怜,“你觉得李家小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花袭怜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疯子。”
疯子?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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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小佛堂内抄经,老嬷嬷撩开厚毡,领着李家小姐进来。
刚才李家小姐去找苏瓷儿闹事,莫名其妙竟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灰溜溜自己回去了。
李家小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要重新去找苏瓷儿的麻烦,不想竟是先被李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带到了小佛堂。
李夫人正跪在那里抄写经书,她素衣素发,满身佛香,整个人显得慈悲又柔和。
“你已经十八了,婚事却还没着落。你父亲在京城内替你挑了个好夫婿,侯门之家,皇亲国戚,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侯门之家,皇亲国戚?”李雪蓉冷笑一声,“是断了腿还是缺了胳膊的?还是五六十岁马上就要入土的?”
面对李雪蓉的冷嘲热讽,李夫人也端庄不下去了,她放下手中毛笔站起来,改拿桌案上的那串佛珠。
捏着手里的佛珠,李夫人转身看向李雪蓉,开口就是斥责,“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我怎样了?我这样不好吗?你们不是最喜欢儿子吗?我现在的样子不像你们的儿子吗?”李雪蓉激动地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男装,视线略过李夫人身后的佛像。
看着那隐匿在佛香之后,面容温和平静的佛像,李雪蓉嗤笑一声道:“虚伪。”
李夫人脸上露出怒色,“你从前是多乖巧的一个孩子!”
“乖巧?呵,像傀儡一般被你们驯化,像玩具一样让你们摆弄,这就是你嘴里的乖巧吗?”李雪蓉被激怒,情绪翻涌而起的她说出了那个掩藏在自己内心最不堪,最不敢面对的事实。
“就因为我是女孩,所以不管我学的多快,多好,都比不过李茂生那个纨绔畜牲!”
“既然如此,那我也当畜牲好了,这样还能多搏些关注。”
“只要是哥哥的东西我都要抢走!”
“那个什么京城你们自己嫁去吧!”
话罢,李雪蓉撩开厚毡就要出去,不防从四面八方奔出来十几个身型健壮的老婆子。
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把她关起来,成婚前哪里都不准去!”李夫人气得直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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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瓷儿听到消息,李家小姐被关起来了,原因是抗婚。不过她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她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
系统提醒她,“引梦人即将发现宿主,本系统十二小时后会对宿主进行强制转移。”
“什么意思?”
系统解释道:“任务时效性。”
“这个任务还有时效?你一开始怎么没跟我讲?”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你也没问。”
苏瓷儿:……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系统!还被她摊上了!
系统看着依旧瘫倒在床上的苏瓷儿,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再次提醒道:“引梦人即将发现宿主,本系统十二小时后……”
“不是还有十二个小时嘛。”苏瓷儿准备睡个午觉。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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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红豆年糕有问题。
花袭怜踉跄着走到某处幽暗房廊内,他伸手撑住身旁墙壁,面前的梅花窗幻化出无数虚影。
始终盘踞在他心中的恶魔将再次来临,花袭怜咬住舌尖,努力挤出几分清明。
混沌中,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少年的身体弯曲着,像一根被折断了傲骨的松木,倚靠在墙上,显出一股任人欺凌之态。
一只手霍然搭上他的肩膀,花袭怜抬手朝身后抓去。
他五指凶戾,力道狠辣,若是平常人大抵是躲不过的,可因为苏瓷儿拥有强悍的肌肉反应,所以侧身避开了。
少年转身,看到身后站的人是苏瓷儿时,眼眸一湿,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
苏瓷儿赶紧弯腰一把抱住他。
就算是忘记给她送晚饭了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苏瓷儿马上就要被迫离开了,她想找花袭怜做最后一次努力。
“你不舒服?”苏瓷儿注意到花袭怜潮红的面色和急喘的呼吸,“你冷静一点……”没想到,她刚刚张嘴说了几个字,原本被她托抱着的少年猛地一下起身,反手抱住了她。
苏瓷儿被吓到了,下意识踉跄着往身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美人靠上。
冬日的美人靠又冷又硬,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夜露。苏瓷儿哆嗦了一下,少年呼吸炙热,贴着她的侧颜,苏瓷儿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少年虽生得浓烈,但眸色素来寡淡,现在,连那双眼中都充满了浓烈的欲望。
苏瓷儿慌张之下下意识伸出手抵住花袭怜的肩膀,不防少年也跟着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腕子,然后使劲将她压在了美人靠上。
苏瓷儿第一次知道原来少年的力气那么大,并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看作的小孩其实在古代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男人了。
夜风喧嚣,少年左耳上的珍珠耳链滑过女人柔软的面颊,那冰冷又温润的颜色跟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两人呼吸交缠,少年半闭着眼,面色坨红地倾身亲过来的时候,苏瓷儿的脑子是懵的。
少年的唇跟他冷淡的性子不一样,很热,很烫。苏瓷儿只觉唇上被压了一下,然后她就像是被烧开的水蒸气烫到似得挣扎起来。
就是这一挣扎,让神智不甚清楚的少年压在她双腕之上的手又紧一分,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动作。
唇齿相贴,少年张开唇缝,似乎还想要更近一步,不防身子一轻,整个人突然就被扔了出去。
美人靠下是冰冷的河水,“哗啦”一声,少年重重坠入其中。
苏瓷儿涨红着脸站起来,看一眼挣扎着浮出水面,神色迷惘的花袭怜,立刻迈开大长腿走了。
没关系的,就当是吃了一口猪肉。
花袭怜长得又好看,年纪又小,谁吃亏还不知道呢。
这样想完,苏瓷儿才觉心中顺畅。
没错,是她占了便宜。
是的,没错,该羞愧的人是她。
第23章
虽然苏瓷儿并不想回忆的太清楚,但她明显发现花袭怜是被人下了药。
她趁着少年稍微松劲的时候,把花袭怜怼到了水池子里,现在他应该清醒一点了吧?
苏瓷儿自己在屋子里冷静了几个小时,直到系统提醒她任务时效不足十分钟,她才恍然大悟地起身。
靠墙处有一座精致的梳妆台,苏瓷儿透过梳妆台上面不算清晰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面颊泛红,眼波含泪,一副娇羞少女之态……有点好看。
好吧,扯远了。
苏瓷儿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个只是梦,你长了这么一张脸,花袭怜根本就不会知道你是谁,这件事情只会随着梦境而消散,并且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这个时候的苏瓷儿突然万分庆幸还有任务时效这件事,能让她立刻解脱,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脸去面对花袭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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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怜从河里爬起来,满身河水,浑身湿冷。他早已习惯寒冷,因此并不觉得难受,只是这湿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有些不适。
地上拖曳出长长一条水渍,少年虽满身狼狈,但脸上却是笑着的。那颗素来如一潭死水的心脏也随着刚才那一吻而跟着滚烫起来,就像是浇了热油的辣子面。
他是欢喜的,她呢?
花袭怜回想起女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好像……并没有厌恶?
向来自私的花袭怜第一次开始心怀忐忑,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存在于梦中的,虚无缥缈的一个人物。
“花,花小爷,你怎么了?”
花袭怜一路过去,碰到一个小厮。虽然花袭怜在李茂生面前只是一个书童,但在李府更加低等的下人眼里,他可是上等家仆。
“不甚落水。”花袭怜迅速收起笑,整个人又恢复成冰冷冷的样子。
小厮看着花袭怜收起那明艳浓烈的笑,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花袭怜看到这小厮,想起一件事来,“让你往那猎户家送的银子送去了吗?”
“送去了,送去了。”小厮连连点头,掩住眸中心虚之色。
那猎户一家早就已经没了,花袭怜给他的银子他都私吞了下来。
花袭怜盯着那小厮笑了笑,眸色微冷,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李府上下,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实则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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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三分钟了。”系统大声催促。
三分钟!苏瓷儿再也瘫不下去了,她一个鲤鱼打滚起来,正准备再利用自己的穿墙术出去找花袭怜的时候,那边少年却拎着晚饭过来了。
夜风吹开窗户缝隙,露出行在房廊上的少年。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湿衣裳,在路过的地板砖上淅淅沥沥淌出一条绵密湿漉的小路。
心思单纯的苏瓷儿看到这副模样的花袭怜,心中那股羞愤和懊恼登时消失无踪。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记仇的人,甚至可以说心很大,完全就不会想到花袭怜这样湿漉漉地穿着过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是故意献给她看的。
少年提着食盒走到窗子缝隙口,眼帘微垂,略紧张地看着她,小奶狗似得。
他轻启被冻得颤抖的薄唇,嗓音也如柔水般带着一股奶奶的呜咽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花袭怜一身的水,像只落水狗儿似得可怜。面色苍白,嘴唇咬得嫣红,湿漉的黑发一绺一绺地搭在肩膀上,像一把顺乎的珊瑚草。那颗小珍珠嵌在里面,似乎也搭拢下了小脑袋。
“你是被下药了?”苏瓷儿小声询问。
花袭怜点头道:“好像是那碗红豆年糕。”
苏瓷儿心中立刻产生了无尽的愧疚感,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那碗红豆年糕是她让花袭怜吃的。
既然如此,那也算是扯平了。
由她惹出来的,由她自己解决了。
想到这里,苏瓷儿下意识抿了抿唇,薄薄两片蔷薇色的漂亮唇瓣,像天际处翩翩的弯月。
“倒计时,十、九、八……”脑中的系统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小珍珠!”苏瓷儿扒在窗子口,表情严肃起来。
少年抬眸看她,黑白分明的妩媚眸子轻轻颤动。昏暗灯色下,少年立体的容貌被打上一层暗影,从苏瓷儿的角度看去,那仿佛一张顶级模特照。
可现在的苏瓷儿哪里来得及欣赏美色,她甚至都来不及解释什么,只留下一句话,“醒过来,我在外面等你。”
她记得,他说不愿意离开是因为她,那么如果她不是梦中的存在,而是现实的存在呢?花袭怜会为了她从这个噩梦里走出来吗?
“啪嗒”一声,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疾风,窗户疯狂摇摆,女人的容貌忽明忽暗。
花袭怜努力睁大眼盯着苏瓷儿的脸看,可风实在太大,他只是眨了一个眼,女人就从窗前消失了。
花袭怜立刻打开屋门,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等一下!不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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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李公子抓回来的倪马小姐不见踪影,李公子原本要拿花袭怜开刀,不想正逢自家妹妹喜事,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
为了不节外生枝,李府这门亲事操办迅速,只求赶紧将李雪蓉嫁出去。
这日,李府内外皆挂红绫,大红灯笼贴着“囍”字高高悬起。
李雪蓉坐在闺房内,神色呆滞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她身后的木施上正挂着那套大红喜服。
外头的喧嚣和热闹仿佛跟她没有一点关系,那唢呐丝竹声越大,李雪蓉就觉得心脏越空。
好空,身子沉甸甸的往下坠,四肢一点劲都没有,像陷入了泥潭里,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
突然,挂了三层重锁的门口传来一道轻细的脚步声。
李雪蓉转头,从窗户缝隙里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花袭怜。
夜正浓,少年一袭青衫立在那里,身姿翩然若惊鸿。
李雪蓉下意识起身奔到窗户口,花袭怜将手中的那盏琉璃灯挂在窗口上,脸上含笑道:“李小姐,我已经找到我的救赎,这盏琉璃灯还你。”
李家小姐呆站在那里,救赎?
花袭怜转身要走,李家小姐猛地一把撑住窗子,努力透过那条缝隙盯住花袭怜,她神色急切地问他,“救赎,你的救赎是谁?”
花袭怜转身,眼神冷冽阴鸷,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和保护欲,就像是被人觊觎了珍宝后,小狼崽子的那种眼神。
“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面对这样的花袭怜,李家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陡然发憷,她呢喃道:“我,我也不是要跟你抢,我只是,只是好奇……要怎么样才能得救呢……”
之前盛气凌人的李小姐被关了几日,整个人的精神陷入崩溃。
李家小姐与花袭怜有相像之处,两人如溺水之人,一人抓住了浮木,一人却只能任由冰冷的湖水卷着漩涡将她往湖里面吸。
花袭怜笑了声,眼神带着冷,他说,“我怎么知道。”
李雪蓉是李家唯一一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人,那时候花袭怜初入李府,备受欺凌。有家仆说李小姐白日游园时掉了一支簪子,一定要让花袭怜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找。
那夜,花袭怜趴着寻到凌晨,正巧李雪蓉睡不着,自己也出来找簪子,她看到趴在那里的花袭怜,听说他是为了给自己找簪子,一夜未睡,便赶紧让小丫鬟将手里提着的琉璃灯给他,让他回去歇息。
这大概是花袭怜在李府内得到过的唯一一份真挚的温暖。
只可惜,人心变得太快,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性。
三年前落水事件后,李雪蓉性情大变,暴躁、虐待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李茂生喜欢花袭怜,她也要喜欢花袭怜,李茂生折磨花袭怜,她也要折磨花袭怜。
李府上下早已忘记曾经的李雪蓉是如何温柔的女子,只知道现在的李雪荣是如何刁蛮的一位女公子。
“可是我撑不下去了……”
李小姐红着眼,发出最后一道悲鸣之音。
她并非盛气凌人之人,她素来性子温和,可这世道非要将她逼成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她仿佛是疯了,从一开始的压抑到三年前的爆发,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可怕。
可是她没有办法停止,她就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人。
那些疯狂的举动能让她几乎要被撕裂的脑子舒服些,因此她疯狂的发泄,甚至愈演愈烈,她觉得自己像个牲畜,而不是一个人。
李雪蓉捂着脸哭泣,等她哭完,眼前早已不见花袭怜的身影,只余下那盏挂在窗前的琉璃灯。
同沉泥潭的二人,一人得救,一人却依旧深陷其中,李小姐的精神被拉扯到极致。
她脑子浑噩,完全不会想到花袭怜为什么会过来找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只知道,那污泥之中只剩下她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