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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价钱都不便宜,从前他觉得每家每户一个月有二两银子足够花了,现在才知道辰丫头志向远大。
这不走一走,辰丫头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带着他一起去木头。
“良辰,”陈咏义道,“看木头做什么?你想要做东西,我带着人去山中伐来就是。”
谢良辰摇头,她忽然想到一个东西,前世时见过一个道人用过,那道人擅长火制药材,有时候会将炮制好的药材卖去药铺。
道人有个自己做的风匣,与从前她见过用皮囊做的排橐,排橐虽然好,但寻常铁匠铺用不起。
“四舅舅,”谢良辰道,“我们回去伐木做风匣试试。”
陈咏义有些后悔自己说了大话:“你说做什么?”
谢良辰道:“风匣。”
陈咏义依旧一脸的茫然,他现在很想二哥,二哥是里正见多识广,二哥在的话定能解释给他听。
道人在战场上见过能喷猛火油的火器,才想到做风匣,这风匣一拉就能鼓出风,与那喷出猛火油的火器有异曲同工之妙。
万一她做不出,就去问宋羡,他定然知晓。
……
秦茂行以打听消息为借口来的镇州,与宋羡商议好之后,忙回去沧州安排一切。
宋羡将整件事禀告给李佑,天黑的时候才从衙署出来。
回到小院子里,不等宋羡说话,常安就禀告道:“谢大小姐今天早早就进城了,先去了铁匠铺又去了市集和商队,回村子里之后,就跟着陈家村的人上山伐树。”
宋羡皱眉,她还真忙,连一日都没歇着。
常安接着道:“谢大小姐向常悦问有没有见过猛火油柜。”
宋羡道:“军器监的火器?她要做什么?”前世时她对付季远用了火药,现在又问这个,真不知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常安道:“说要给铁匠铺做风匣。”
风匣是什么,常安就更不敢去猜了,谢大小姐做事他从来没料中过,从前觉得大爷能开窍不容易,眼下总算寻到一个喜欢的女子,可……谢大小姐好像与寻常女眷不同。
果然是他家大爷,眼光就是好。
宋羡目光一瞬间深远,她这么快就想到铁匠铺了?明年他是准备多设冶铁监,秦茂行提及军备的时候,他想的尤其多,前世军备就受制于人,现在要提前筹备。
谢良辰并不知晓秦茂行来镇州的意图,却也刚好想到铁匠铺。
就像是在替他做打算似的。
宋羡吩咐道:“去找一个。”
常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明白,大爷让他去找猛火油柜给谢大小姐。
宋羡道:“别让她乱用。”用不好会有危险。
“算了,”宋羡叫住常安,“找出来,我拿过去。”
常安差点忍不住发出感叹声,现在常悦常年被丢在陈家村不说,连他为谢大小姐办事,大爷都不放心了。
大爷对谢大小姐的喜欢日益增加啊。
宋羡道:“吩咐厨娘做猪肚汤,不要做的太好,也不要做太差。”太好了会让人起疑,太差会喝不下去。
第129章 有病
昏暗的灯光下,谢良辰看着那罐猪肚汤。
她已经喝了半碗,然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凑在灯光下看公文的宋羡。
宋羡手边不再是之前的几张纸笺,而是厚厚一叠文书。
谢良辰想要说话,但是宋羡眉毛微蹙,目光黏在公文上,看得很是专注。
谢良辰又喝了几口汤,有拿起箸吃了那切成细丝的猪肚,拿定主意道:“大爷,我觉得不是药膳有问题。”
千军万马之前不会变色的宋将军莫名有些心虚,不过他细长的眼睛一挑,熟练地露出上位者的气势掩盖了情绪,询问地看着谢良辰:“那是哪里有问题?”
宋羡说着话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对战之时,用威压让敌方低头,免得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谢良辰第一次发现宋羡的目光不善,但没瞧出什么危险,倒觉得宋羡略微有些紧张,想想宋老太太的身子,她也就明白了。
谢良辰道:“现在镇国大将军和夫人都在镇州吧?”
宋羡道:“宋旻关押在镇州府衙大牢中,荣氏留在这里还在想方设法上下打点,宋启正要安抚麾下将士,整饬军营。”
谢良辰点头:“宋家出事,定然让宋老太太心中烦闷,就算药膳做的再好,也不一定有胃口,这白术猪肚汤是补中养胃的没错,但也不是灵丹妙药,不能吃了就见效。”
宋羡之前见她连一小罐牛肉汤都吃的那般费力,于是与郎中说了,换成了养胃的猪肚汤,现在看半晌不过下去小半碗,想来也是没用。
宋羡淡淡地道:“既然药膳无用,每次你都要去灶房准备那么多,岂不是白费力气?”
谢良辰忍住发笑,宋羡文武双全,但其他方面真是一塌糊涂,她说得明白,他却理解偏差。
谢良辰道:“不是药膳无用,而是现在宋老太太缺的不是猪肚汤。”
宋羡放下手书,愿闻其详。
谢良辰道:“大爷您有时间陪着老太太一起用膳,就会好许多。”
话说出来,谢良辰又想到宋羡是个连自己温饱都顾不上解决的人,让他按时回府中用饭,大约很难。
思量到此,谢良辰接着道:“时不时的抽出些时间就好。”
宋羡沉默了片刻,应了一声,算是听了进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良辰又拿起了箸。
默默地又吃了几口,谢良辰望着那一大罐的汤水,思量着要如何送走这尊大神……
“听说你要做风匣?”宋羡的声音传来。
谢良辰抬起头:“眼下镇州的铁匠铺没有排橐,炼铁时火候不到,做出的铁器不堪用,若能有风匣就不同了,不必大动干戈也能炼出好铁。”
宋羡看向桌子上的纸笺:“就是画的这个?”
谢良辰颔首:“前世是我只是见道人用过,大致知晓,里面有些东西还有待商榷。”
宋羡又道:“你说与猛火油柜相似?”
少女眼睛一亮,欢喜的神情遮掩不住:“大爷用过猛火油柜吧?听说前朝喜欢用这样的火器。”
宋羡道:“用过。”这火器看着厉害,用起来却不过尔尔,再说还要四处寻找猛火油,他一向喜欢速攻,所以对他来说如同鸡肋,他的振武军中没有。
谢良辰将自己画的风匣递给宋羡,看着那娟秀的字体,再瞧瞧那画的精细的物什,这画工不是一两年能练出来的,可见那李家抚养她时花了一番心血。
不过她又与内宅的女眷不同,不画山水、花鸟,上次见到她的画是那些药材图,如今又是这个。
说她不奉迎世俗,但画的这些却又实实在在与衣食住行有关,不……准确的说与银钱有关。
宋羡一时失了神。
“大爷?”谢良辰见宋羡半晌没动不禁开口唤一声,不知是不是宋羡看出了什么问题。
宋羡收回思绪,对上她询问的目光,稳住心神道:“这个……”
“什么?”
灯光太暗谢良辰没看清楚,向前凑了凑。
她的整张脸都笼罩在灯光之下。
这陌生的氛围,宋羡只觉得心坎上微微一荡,他压制住脑子里蹦出的奇怪念头,将纸笺还给谢良辰。
宋羡正色道:“画的太简陋,看不出什么。我营中有猛火油柜,过两日就能拿来。”
话说出来,宋羡微微皱眉,他说这话是不是不太能入耳?
谢良辰没有因为宋羡的话受挫,相反她很有自信,就算没有猛火油柜她也能捣腾出大概,有了这东西更是事半功倍。
心中一高兴,谢良辰就道:“前世大爷也缺军备吧?北方多开炉总是好事,不止增加了铁课,还能为以后做打算。”
她果然是在为他日后布局做思量。
宋羡将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公文上,片刻之后,他将秦茂行所说的那份文书递给了谢良辰。
谢良辰瞧着那公文略微有些怔愣。
宋羡道:“十几年会发生什么你都知晓,用不着这时候想着避嫌,我既然将你当做自己人……让你为我做事,就不会轻易起疑。”
谢良辰将文书接过来,目光还没落在那白纸黑字上,心中却察觉她与宋羡之间的关系仿佛又进一步缓和了。
只不过她的脾气仿佛素来吃软不吃硬,从前宋羡凶神恶煞,她可以嘴上说着软话,心中设法周旋。
突然宋羡态度为之一变,对她多了信任,她反而心中沉甸甸的,想到的都是宋羡对她和阿弟的恩情。
“大爷,”谢良辰道,“您饿吗?我说着猪肚汤,我委实吃不下那么多,大爷若是能吃一些,我就去灶房热一热。”
“来之前用过饭了,”宋羡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还能再吃些。”
谢良辰点头,先放下手里的公文,拎着食篮去了灶房。
灶房里很快传来细微的动静。
宋羡没有将视线挪回公文上,反而再次打量这个简陋的屋子,这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物件儿,就连油灯里的油都不好,灯光昏暗,能照到的不过寸余之地,谢良辰来到陈家村之后,手中来来去去不少银钱,但也仅仅能够将家中布置成这般。
不知要夸赞她能赚钱,还是能花钱,是大方还是吝啬。
他坐着一个伸不开腿的小杌子,手臂也紧收着,幅度稍大些就能将眼前的桌案掀翻,可他心头却没有半点的怒气,静静地听着她在灶房里偶尔传出的响动,等着她将自己带来的汤热好端到他面前。
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羡揉了揉被昏暗灯光弄得有些发花的眼睛,继续看他的文书。
第130章 心疼
谢良辰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文书,秦茂行告诉宋羡的那桩事,包括吕延之在内,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直接上报朝廷。
其中还有林珝用苏家药材冒充陈家村之事。
谢良辰一边看公文,一边没忘记给宋羡添汤。
她将他面前的碗添满,他就吃,谢良辰心中窃喜,她不是觉得不好吃,只不过这两天外祖母总看着她吃饭,阿弟也向她嘴里塞东西,还有黑蛋他们也是一样……
吃的太多,加上宋羡拿来的汤罐委实不小,大碗至少能装五六碗,至少两个人才能吃完。
还好,谢良辰又偷偷瞄一眼,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危机而欣喜。
宋羡处理公务太过专注,没有察觉自己一直没有放下汤勺。
宋羡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将猪肚汤吃了大半,他微微皱眉,扫向对面装作若无其事的谢良辰。
一碗一碗的喂,真当他傻不成?
宋羡心里责怪厨娘。
他分明吩咐做的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坏,这次的汤却做的却比往常时候都要好吃,怪不得他没放下勺子。
谢良辰再盛汤时,宋羡看了过去:“让我替你吃完?”
谢良辰只好硬着头皮又给自己添了半碗。
最后那些汤,每个人分半碗,这下可以了吧?
宋羡看着放在一起的两只碗,没有再说话,勉勉强强放她一马。
屋子里很安静。
谢良辰将公文看完,叠好了放在桌案上,吃掉了面前的猪肚汤。
宋羡还在翻动手里的纸笺,于是她伸手拿起竹签拨弄了一下烧红的灯芯,让灯光变得稍亮些。
过了好一阵子,宋羡手里的文书依旧没看完,谢良辰起身去煮茶。
端茶进门的时候,目光扫到宋羡那无处安放的高大身影,顿时心疼起那被他压着的小杌子,明日她得让四舅舅帮忙修一修,免得哪日被宋羡坐塌了。
宋羡终于将眼前的纸笺收了起来。
谢良辰抿了一口陈皮茶:“大爷是要与秦茂行一起查横海节度使吗?”
她没有说林珝,林珝只是个卒子,重要的是要揭穿横海节度使。
宋羡道:“涉及到军备,横海节度使在朝廷安插了人手,抓住证据,也好让朝廷彻查,就算不能一举将他拿下,至少让朝廷对他起疑。”
谢良辰看着灯光思量片刻:“我去铁匠铺,一来是去打铡药刀,二来也是想要问问能不能再打一些别的东西,开春就要农耕了,北方连年战乱,铁器早就被辽人抢光,耕种只能靠大家做的简陋器具。
村子里男丁少,就算勉强能种好,还有大片的荒地,那些荒地土质都不错,放着未免浪费,我还想着带着大家去山中种药。”
横海节度使靠着与辽人私通赚银钱,无非是为了招兵买马,说白了都是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横征暴敛,甚至不惜牺牲百姓性命之事天怒人怨。
相反的,只有百姓安定、富足,才愿为国效力。
但最后这话她不会与宋羡说,就像她在插手指指点点,宋羡自有他的思量。
宋羡将面前的茶水喝完,眼看着对面的人又要起身帮忙倒茶,他开口道:“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
宋羡就要利落地起身,腿上微麻,他这才想起两条长腿受的委屈,但在谢良辰面前自然不能露出端倪,咬着牙让自己的身姿依旧矫健。
他掸了掸长袍:“离春耕还有时间。”
谢良辰欣喜:“我也尽量早些将风匣做出来。”
谢良辰此时此刻面目纯良,看起来诚恳而真挚,是真得欢喜。他这两日与李大人商量一下,他就算不要祁州也要赵州,赵州离邢州近,邢州上交朝廷铁课最多,在赵州开铁匠铺也方便些。
宋羡一路走出灶房,长腿快走几步就离开了陈老太太的院子。
等在外面的常安伸手接过宋羡手里的提篮。
宋羡确定谢良辰瞧不见了,弯腰伸出手锤了锤快要抽筋的小腿,站立了一会儿又跺了跺脚这才从常安手里接过缰绳。
常安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旁边的常悦道:“要不然我去买个椅子放在东屋,下次……”
常悦的话没说完,就被常安瞪了一眼。
常安嘴唇开合无声地道:多嘴。
他家大爷难得腿麻,就算要买椅子也要谢大小姐来买,不过大爷这样要颜面,不知谢大小姐何时才会心软。
谢良辰梳洗好了爬上床,陈子庚翻了个身,忽然做起来揉眼睛,看到是谢良辰这才又躺下:“阿姐,你去哪里了?”
谢良辰道:“去净房。”
陈子庚嘟囔了一句:“小心些,小心……黄皮子。”
谢良辰轻声道:“睡吧,黄皮子偷鸡不偷你阿姐。”
说完话,谢良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有人睡得安稳,有人就要披星戴月的赶路。
苏大太太接到消息,苏怀清在镇州府衙将自家药铺告上了公堂,又惊又怒之下忙让人赶车向往镇州。
苏大太太紧紧捂着心口,她好不容易将账目抹平了,谁知道外面人还没来查她,却坏在了亲儿子手里。
“冤孽。”苏大太太不知道说了几次,儿子不与她同心就罢了,还瞒着她背后下手。
“不知道是被谁迷住了。”苏大太太喃喃地道,脑海中浮现出谢良辰的模样。
会不会是陈家村知晓了一切,谢良辰出面找了怀清?要不然怀清怎么能那么快查清楚?
要知道就算是知晓内情的她,也才猜到那些高价卖了的熟药被宋旻用来嫁祸陈家村了。
苏大太太心里骂着苏怀清和谢良辰,靠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只听到身边的吕妈妈道:“太太,客栈到了,您歇一会儿明日我们再继续赶路。”
苏大太太点点头,让吕妈妈搀扶着下了车。
吕妈妈扶着苏大太太向客栈走去。
官路上的客栈本就简陋,往常时候苏大太太说什么也不肯住下,而今不能顾及许多。
吕妈妈服侍苏大太太梳洗之后,吹灯离开。
苏大太太躺在了狭窄的床上,脑海中一片混乱。
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苏大太太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冷,有些让她恐惧。
苏大太太睁开了眼睛,入眼还是那简陋的客栈,没有异样,她长长地舒一口气,就要再闭上眼睛,忽然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脖颈一紧,被绳子紧紧地勒住。
第131章 厉鬼
天将要亮了,吕妈妈起身穿戴好,准备去侍奉苏大太太梳洗。
吕妈妈几步走到苏大太太房门口,轻轻敲响了门:“大太太该起了。”
屋子里没有动静。
吕妈妈又加重了敲门的力道,声音也大了些:“大太太,您醒了吗?”
屋子里仍旧一片静谧,吕妈妈伸手试探了一下,却没能将门推开,昨夜她离开之后,大太太从里面将门拴住了。
吕妈妈只好更用力地叫喊,然而苏大太太却依旧没有回应,这时候吕妈妈感觉到了异样,她急忙吩咐人:“快……快找人将门弄开,大太太平日里睡得浅,不会怎么也唤不醒,说不得是出了什么事。”
苏家下人被吕妈妈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慌地叫了几个家人前来。
“嘭”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吕妈妈推开身边人,第一个冲进屋子里,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双脚腾空吊在床前。
苏大太太披头散发,一张脸青紫,嘴唇微张,舌头堵在唇口处,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啊……”
“大太太……”
尖叫声传来。
吕妈妈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但很快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快走上前就要去碰触苏大太太的身体。
吕妈妈的手刚刚握住苏太太一片裙角。
“住手。”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衙差打扮的人站在那里。
吕妈妈没料到会在官路旁的客栈中看到府衙的人。
那人不由分说,吩咐左右道:“将人抬下来。”
说着他又看向吕妈妈等人:“屋子里的其他人站到院子里,等待府衙来人审问。”
吕妈妈仿佛被吓傻了般,说什么也不肯走:“我要侍奉太太,我得留下来。”
衙差上前推搡,吕妈妈哭喊着被迫离开屋子,就在她将要跨出屋门的那一刻,她瞧见衙差摇了摇头,嘴唇开合说了两个字:“死了。”
吕妈妈松了口气,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哆哆嗦嗦地站在院子里,身边都是下人们问询的声音。
“妈妈,这可怎么办?大太太她……怎么会这样?”
吕妈妈不说话,直到衙门仵作将苏大太太尸身抬走,吕妈妈这才上前拉扯住衙差:“官爷,我们家大太太……”
“死了。”衙差威严地看着吕妈妈的手。
吕妈妈忙将手指松开,整个人仓皇无措。
“我问你,”衙差道,“昨天晚上,你家太太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吕妈妈摇头:“昨天我侍奉太太梳洗之后,太太还嘱咐我明日早些起身,太太怎么会……我们还要赶去镇州。”
衙差皱起眉头:“你们去镇州做什么?”
吕妈妈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问话,只不过应该在衙门里而不是在客栈,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差。
吕妈妈欲言又止。
“听到没有?你们去镇州做什么?”
吕妈妈终于艰涩地道:“去……去拦着大爷……大爷他……”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吕妈妈下意识闭上了嘴,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衙差被这吞吞吐吐的话语消磨掉了耐心,挥手吩咐:“将所有人带去县衙问话。”
县衙里,被身边的衙差一吓,吕妈妈说出了实话:“大爷将太太告上了衙门,太太这才要赶去镇州。
昨晚太太精神很不好,一直念叨大爷不应该这样做,这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我看出太太异样,本想要陪在屋子里,谁知道太太不应允,我只能离开了,官爷,我家太太到底是不是一时想不开所以……”
自缢两个字吕妈妈没说出口,但是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文吏道:“还要等验尸结果。”
在衙署整整一天,吕妈妈与苏家下人才走出来,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们只能留在县里。
苏大太太死了,所有随行的苏家下人都吓坏了,一直到了深夜才各自睡下。
吕妈妈确定身边人睡熟了,这才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
之前约定好的,这边一切顺利,吕妈妈就送口讯给林珝的人,客栈突然来了几个衙差,算是有了些变故,林珝派来的人定然等得着急,她也想要从那人口中确认苏大太太是被他勒死挂在房梁上的。
只要他们见了面,互相通个消息,一切就都太平了。
吕妈妈走出院子,四处张望,她确定林珝的人会跟着她,看到她走出来就会前来与她说话。
等待了好一会儿,吕妈妈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胡同中。
那人穿着斗篷,看不清楚面容,但一直在瞧着她,紧接着那人转头快步胡同更深处走去。
吕妈妈没有迟疑,忙跟上前。
那人有意指路走的并不快,吕妈妈眼看着他进了一处院子,吕妈妈此时能够确定那就是林珝遣来的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屋,吕妈妈踏入屋子的时候,还不忘记转身将门关好,这时屋子里的灯亮起来。
吕妈妈松了口气,转头就要说话:“你……”
说出一个字之后,吕妈妈瞪圆了眼睛,屋子里的情景让她浑身的汗毛全都竖立起来,屋子里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她穿着姜黄色的衣裙,头发披散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那是苏大太太。
“竟然是你,”苏大太太尖声道,“是你要害我。”
吕妈妈下意识地摇头:“不……不……不是,大太太,不是奴婢……”她分不清楚苏大太太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屋子里寒冷刺骨,让吕妈妈牙齿发颤:“不是我,不要来找我。”
“那是谁?”苏大太太厉声道,“是谁?”
巨大的恐惧让吕妈妈转过身,就要拉开屋门逃出去,却无论她怎么用力,眼前的门就是纹丝不动。
苏大太太站起身一步步向吕妈妈靠近。
“不是我,”吕妈妈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大喊,“大太太,奴婢也是没法子,都是大老爷让奴婢这样做的,是大老爷见事情压不住了,才想到这个主意,让大太太抗下所有罪名。
到时候就说与那些人来往的是大太太。”
苏大太太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是我哥哥?”
“不……你胡说,这不可能……”苏大太太不肯相信。
吕妈妈道:“是真的,大老爷让您改账目就是为了这一天,您若是心中没有鬼,为何要改账?现在账目改了,大爷去了衙门,您就得死了。”
苏大太太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吕妈妈这时才发现,一切可能不是她想的那般模样,眼前的大太太可能并不是“厉鬼”。
吕妈妈思量着,再一次去拽门,这次门轻易地就被打开了,门外站着几个人,正定定的看着他们。
第132章 全都拿下
屋子里又点起了几盏灯,吕妈妈这才将所有人看个清楚,当目光落在苏怀清脸上时,吕妈妈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们的计策可能早就被发现,她惊慌中说的那些话,就等于认了罪名,再也无法推脱。
吕妈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苏大太太手捂着脖颈上的伤痕,那种濒死的感觉到现在苏大太太还无法忘记,她是实实在在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命保住了,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要她命的是她的哥哥,她身边的吕妈妈一直为林珝卖命。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苏大太太目光落在主位上的镇州知县脸上。
镇州知县一脸的刚正不阿,那深沉的目光竟让苏大太太脑海中浮现出宋羡的身影。
苏大太太又求助地去看苏怀清,眼睛中满是惊慌、恐惧的复杂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