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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是你劫走的,认罪吗?”
皇帝每一句话都很短,但每一句话又坚如磐石。
这段剑柄是劫持霍明玉时配合演戏的“黑衣人”的剑柄,他们不是余家的人,也没有与余家存在明显的牵扯,事情发生后,靖南侯早就顺势让护卫将他们“追”出城了,此刻为何还有一截剑柄落在皇帝手上?!
“皇上!臣不明白——”
他不相信人会落在皇帝手上,他分明自昨夜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也没有别的动作,他一定是来诈他的!
“带人进来!”
就这么一句话,门外押进来两个人,是梁瑛与侍卫一道押进来的。皇帝把这剑柄掷到靖南侯身上:“不明白,朕让你明白!”
剑柄砸在身上,靖南侯如遭雷劈!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实更震慑了,他说不出话!
皇帝也没有急着出声,但他身后的霍修忍不住了,他冲上去揪住了靖南侯的衣襟:“是你杀了我母亲?!”
青年人的拳头手劲一点也不比自己弱,靖南侯立刻被威胁!
他不回答,接下来拳头就砸到了脸上。
靖南侯当然不是甘于示弱的,他立刻作出了反击,拳头挥回去,转身就从身旁的屏风后抽出来一把剑!
狭小室内顿时刀光剑影,赵隅和韩骏当即挡在皇帝身前,赵素也下意识地奔了上去,却被皇帝长臂一揽护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韩骏一声令下,对面窗户外顿时跃进来几名侍卫,刷啦一下拉开阵形,断了靖南侯的退路!
这边厢霍修又早已放开手脚,不到片刻工夫,腹背受敌的靖南侯已经无所遁形!只听一声扑通,霍修一脚扫在他膝盖后,他两腿一折,立时跪了下来!
皇帝示意霍修:“你来审!”
霍修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了,红着眼眶的他立刻蹲下去,再次揪住靖南侯衣襟:“为什么杀她?!”
靖南侯抬头,目光对上他的那一刹那,他咬紧起了牙关:“她若不是挡了道,谁愿意杀她?不如你先问问慈宁宫,曾经答应过她什么?”
“不过是答应凯旋归来即为她封官授爵,那不是她应得的吗?!”
“一个女流之辈被封爵,那大梁岂不是将要被女人扰乱朝纲!”
听到这里的赵素从皇帝怀里抬起头来,她扭头看着大放着厥词的靖南侯,忽地嗤笑起来:“你是在讲笑话吗?害怕被女人扰乱朝纲,但你却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当差领俸禄?”
靖南侯仇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赵素何曾怕他?她从皇帝身边站直:“这么怕朝纲被扰乱,当初打仗之前,你怎么不阻止呢?你怎么不拦着长公主,拦着朝廷,说打仗这种事你们男人来就好了呢?怎么,让女人帮着打仗,分担驱敌压力,成功之后就卸磨杀驴了?”
靖南侯如同听到了极度侮辱的语言,面皮立刻紫胀起来!
韩骏和赵隅看他又要暴起,俩人一边一个迅速伸手压住他肩膀,便将他着力按伏在地下!
“打起仗来要靠女人,论功行赏就不能把女人算进来了,还有脸振振有词地说女人挡了你们的道,你不如直接把这皇位坐了算了?!”
矛头被赵素直接引到了不可触犯的方向,靖南侯显然不能允许。挣扎之时皇帝却已走了上前:“罗家是如何跟你勾结的?”
第381章 傀儡
皇帝的问话,把赵素注意力拉回来。
靖南侯藏着的这个小木匣里都是证据,如果不是还有这个,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如此顺利印证他的罪行。而这些证据里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罗太师与他有瓜葛,也就是说,这些年罗家确实参与了背后这些阴谋,甚至是还参与了当年长公主的死?
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就等于是进一步承认了罪行。赵素以为靖南侯不会多么痛快地交代,哪知道他一抬头,竟然惨笑起来:“皇上这话问错了,不是臣与罗家勾结,而是罗家一手炮制的阴谋,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出自罗太师之手!”
他撑着地面,晃晃悠悠站起来:“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瞒的呢?你们没说错,殿下的死不是意外,那枝射向她的箭,是三千营的士兵蓄意发出的。而这个行动,是当时正为先帝所深信的罗太师授意的!”
他拿起被皇帝搁在桌面的匣子打开,取出来几封信:“这些都是当初出征广西之前我留下来的,是罗太师的亲笔。原本南下的兵马里没有我,是他找到我,说把我举荐进去,让我白得一份功劳,但条件是我要按他说的做。起初我没想到他的目的是要朝殿下下手,只以为他想拉拢我与他结盟,因此答应了。
“等到兵部下发的出征花名册上当真有了我的名字,而我在兵部集议上听完广西敌情的分析,得知这场仗根本就算不得多要紧的战事,此去果然就像罗太师所说,能白分上一份功劳,我更是不舍放下。哪知半途中我就接到了罗太师派来的人传达的消息,他让我负责利用大梁的将士使殿下‘牺牲’在沙场!
“我与长公主殿下无怨无仇,甚至也有几分同袍之谊,自然不答应,但罗家的人却说,倘若此事我不答应,便要将我传召回朝。过去打天下时我虽然也攒下了好些功绩,但总还是无法跻身于公侯之列,但如广西这一役有我参与,无论如何也会记我一笔。
“罗家的人趁势游说我,将太后许诺长公主凯旋后即封爵的事挑出来——我被游说动了,但我也怕背锅,因此提了条件,让罗太师必须留下一纸半字的亲笔信于我作为凭证,以防来日事发之后他抽身而退。
“罗家的人回去复命,随后再来找我时,给出了答复,也带来了他的亲笔信。不过他也谨慎,同时也让我写了份字据交换抵押。因此,如今他手上也有我参与的证据,我们早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
“总之这样一来我便无退路了。到了沙场,殿下对身边人自然毫无防备,因此下手的机会不要太多。我一拖再拖,最后罗太师又借朝中押运粮草之机遣了人同行来送信催促,我无可推脱拖,便在最后关头下了手。”
他抬起头来:“我只是个傀儡!真正容不下殿下的人是他!他罗骥才是罪魁祸首!”
指控的声音由低到高,到最后,就成了嘶吼。
皇帝没有动,动的是霍修,他扑过去,率先往靖南侯胸口踹去一脚,随后掐住了他的脖子,瞬间只听得传来咔的咔骨节响,期间伴随着霍修痛苦激愤的嘶吼。靖南侯作出反抗,但是他哪里扛得住一个此时为了早死的母亲而疯狂的青年?靖南侯被反扣在地上,额头青筋暴突,两人再次厮打成一团!
皇帝伸手让赵隅上前制止,赵隅上前,压住霍修臂膀:“这厮杀的不止是你的母亲,也是杀的朝中功臣,这绝不是你下手杀之就能对付过去的!”
霍修听完方缓缓停下,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的好像不是眼泪,而是长公主当年洒在沙场上的血!
皇帝道:“罗家那边情况如何?”
房门外侍卫进来:“回皇上,两刻钟前,张尚书已经到达罗家。”
皇帝收回目光:“着禁卫署封锁靖南侯府,看押好余家老小!”
“遵旨!”
“把余淮城带上,回宫!”
皇帝扫了一眼赵隅和韩骏,随后跨出房门。
原本这个时候赵素和赵隅都该在家里宴饮赏月,却在开宴之前被皇帝一道诏令传到了余家门前,原来皇帝没有出宫的这一日一夜,竟已经把靖南侯给盯上了,而且还颇有先知的下旨给侍卫,拿下了靖南侯身边的护卫,而后通过护卫将逃出城的那两个配合靖南侯做戏的帮凶给擒了回来!
而与此同时皇帝又已经先发制人地下旨张煜,让他去罗家接触太师罗骥,可不正如他所计划的,这里靖南侯交代了罪行,那边厢也可以将罗骥拿下了!
赵素问皇帝:“我也要进宫吗?”
皇帝停步,却说道:“你先不进宫,去罗家,看看罗嫣如。”
赵素立刻反应过来,罗嫣如还被扣在罗家,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还未可知,再者罗骥老奸巨滑,未必会像靖南侯这般顺利地交代罪行,罗嫣如那边不可不理会!
她便不再迟疑,转身与花想容去往罗家。
……
变故一出,时间也像是过得更快了。
夜色笼罩的罗家后院里,一如既往安静,罗嫣如自梦中惊醒,旋即赤足下了地。屋角榻上立刻响起动静,是守夜的丫鬟把灯拨亮了:“姑娘!您醒了!”
她怔怔地看着肿起了双眼的丫鬟,随后道:“什么时辰了?”
“已快交戌时了,姑娘您昏睡了两个时辰!”
罗嫣如扶着额头坐下来,她想起来了,被婆子们押着回房后,她又挣扎了一阵,随后便又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记得昏倒之前罗婷儿到了跟前,便问道:“婷姐儿呢?”祖父已经疯了,千万莫要牵扯了她们才好!
“二姑娘来过好几回了,姑娘莫急,奴婢先让人传个话过去!”
丫鬟说着走到窗前,叩叩窗门低声交代了几句。
罗嫣如等她回来,问道:“祖父不是已经下过严令么,如何她还能来?”
“姑娘有所不知,老太爷确实是下令严禁姑娘外出,也不许人探视的,但入夜时礼部张尚书来访,不知为何,还带了许多人在罗家门口。如今张尚书还没走,老太爷也没出来,于是我们就买通了外头的人,递信给二姑娘了。”
第382章 他要杀我!
罗嫣如听到张煜来访,还带了许多人来,立刻就站了起来:“为什么带了人来?带了什么人?!”
“不清楚,奴婢不能出去,也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丫鬟把鞋拿来给她穿上,这边房门就被打开了,罗夫人带着罗婷如急匆匆地走进来:“嫣姐儿!”
“母亲!”
罗嫣如迎过去,被罗夫人搀着又坐下来了。“总算醒过来了,你可真急死我了!”罗夫人说着眼圈已经红了,口里的责备也削弱了不少气势,“明知道惹恼了祖父,你怎么也不懂得服个软?你平日的机灵可都哪去了?”
罗嫣如道:“先前是你们打断了祖父?”
“是。”罗婷如看了眼罗夫人,“母亲出了后园子,就让我想办法解围,我把后墙上的花盆推倒了,祖父于是停止了下来。姐姐,我听到了你们说的话,祖父……真的和那些事情有关吗?”
经过先前的凶险,罗嫣如已经明白自己对于罗家来说,是什么样不重要的存在了,她挺直腰来说道:“延平郡主是祖父和靖南侯合谋劫持的,他已经承认了,所以近日朝上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他们合谋的,还有当年长公主的死,也是他们的阴谋!”
“嫣姐儿!”
虽然已经从罗婷如口中听到些许信息,此刻听罗嫣如亲口指控出来,罗夫人还是吓得不轻。
“母亲不必阻止我,打从先前祖父试图困住我起,我就豁出去了,他犯下这么大罪,能瞒得过去吗?我们了注定是要被牵连的。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们必须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殿下,这是因为殿下已经做出了令天下男人都不敢不承认、甚至为之忌惮的成绩,杀殿下是为了抑制妇人女子挺起腰杆,他们害怕女人不再依附他们,不能再被他们所利用和控制!在这样的家庭里,难道我们还要自欺欺人地维持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吗?”
罗嫣如抓紧着罗夫人的双手,一口气说出来。
罗婷如的双手也放在了母亲和姐姐的手上。
罗夫人怔忡地望着她们,好一会儿才垂下肩膀,说道:“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个样子……我说怎么突然坚持要回京,原来除了为罗家前途着想,还有别的原因。
“所以当初授意我,说只有你们进了宫罗家才有希望,我在罗家才能挺直腰杆,也都是有用意的。可恨我……我竟然信以为真!如今想来,你们就算入了宫,发挥的最大作用也不一定是扶助你们的哥哥,而是为了给罗家的罪行讨个保障!我真是糊涂,怎么没有早发现?”
“现在发现也不晚。母亲,祖父他们针对的是妇人女子的崛起,他们比别的公然抵抗太后的士族阴险多了,一面逢迎着太后,一面却在后头釜底抽薪,他们杀了殿下,导致这么多年花月会走得如此艰难,也致使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子还要为了家族而把自己当成筹码送出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女人也是可以自立更生,不用依附家族才能过活,反而还可以为家族争光呀!”
罗夫人听得心潮澎湃:“是啊,如果不是女人没法自立,我怎么需要在罗家小心翼翼做人?如果不是因为在夫家没地位,你舅舅又怎么会光明正大地吞了我的银子?而我还拿他无可奈何!”
“原先我对太后执意要扶立花月会也不重视,但如今知晓了前因后果,顿时觉得这项决策其实与我们息息相关。所以母亲,眼下如果想要尽最大可能保住罗家根基,让哥哥还能够撑起这个家来,我们就只能站在朝廷这一边,配合行事了!”
罗夫人慌了:“这又要怎么配合?”
“张尚书不是正在与祖父叙话吗?他带来的人,一定就是皇上的人。我们应该想办法见到张尚书!”
“见到又如何呢?”
“自然是将所知之事悉数告知!”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母亲以为皇上会拿不到证据吗?”罗嫣如惨笑,“皇上早就盯上祖父了,不然此刻又怎会派遣张尚书过来?祖父是绝不会主动认罪的,我们能够利用上这个时机,主动揭发,多少是有个态度在。”
罗夫人直起腰:“可是老太爷毕竟是长辈,身为晚辈去揭发他,你们也会落个不孝之名!背上了不孝之名,朝廷也不一定会容得下咱们!”
“可是他想杀死我!”罗嫣如眼里有了泪光,“他杀了人,祸害了朝纲,是不是应该伏罪?我揭发他,是不是维护朝纲?而他竟能对没做错任何事情的亲孙女下毒手,我再向朝廷揭发,是不是也无可厚非?”
罗夫人无言以对。攥着绢子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罗嫣如走了两步,停在门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你们可以不去,而我必须去!是我的亲祖父杀了他的母亲,这笔债我不能替他讨,至少我该替他争取一个公平!”
罗夫人也站了起来:“……他?是威远侯吗?”
罗嫣如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罗夫人屏息望着,许久才沉下一口气,坐了下来。但很快她又站起来:“也罢……你要去,我又怎能拦你。”说着她走到门下,把门打开,然后说道:“我先出去,等一会儿你再出来。”
她抬脚出门,随后又将门虚掩上。
罗婷如走到罗嫣如身边,拉起她的手来:“眼下已成事实,可知你即便做了这么多,到最后也不见得能与他在一起?”
“我知道。那些我已不在乎。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罗家欠他们霍家一条命。”
罗婷如望着她坚毅的脸,点点头,收回手来:“姐姐是我们之中最清醒,最有主见的,你既然想好了,那我和母亲便去为你打点,力求让罗家落个最好的结果。”
说完之后她也跨出了门。
罗嫣如看着她的背影,张张嘴想说句什么,到底不曾再说。
第383章 团圆
前院花厅里的茶早就已经凉了。
张煜像往常一样优雅坐在椅上,暮色早已经笼罩了院落,但夜空又被廊下挂起的灯笼烫出一团团的光亮来,漏刻的沙就在这期间轻微地流动,一炉点在桌角的沉水香已经寂灭。罗骥坐在桌子的这边,姿态仍然端正,不过,却在张煜的闲适之下显得有些过于严肃。
“张尚书的问话……”
“大姑娘!大姑娘您留步!”
罗骥刚刚开腔打破这股安静,门外就传来了响动,有人快步闯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有人在呼喊阻止。
听到这声“大姑娘”,罗骥蓦然僵住,两眼暴出锐光看向门外,这时候门口光影黯下,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张大人!我有话说!”
罗嫣如冲进屋里,旋即大声朝着张煜说道。
张煜因为这突来的状况也立刻站了起来,看看罗骥又看看罗嫣如:“罗姑娘?”
“张尚书,我有关于延平郡主和长公主之死的内情禀报!”
罗嫣如趁着这功夫已经飞快走到张煜身旁。罗骥声色俱变,当下喝斥道:“大姑娘疯了!来人,快把她给我拖回去!”
下人们一涌而上,罗嫣如急藏到张煜身后,张煜也下意识地将她一挡:“这是怎么回事?!”
罗骥盯着罗嫣如,整张脸都已经变形:“你给我出来!”
“老太师!”
“张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
罗骥说着便上去拖拽罗嫣如了!
罗嫣如到底是个弱女子,这情况又极力地不想更失态,哪里挣得过罗骥?眼看着便要被拖出去,她便张嘴想把事情说出来,这时候旁边的下人却皆已上来强捂住她的嘴!张煜也被这阵势弄懵了,但他也没有忽略掉罗嫣如先前的话,这时便立刻下令:“来人!”
“来了!”
门外果然应声来了人,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杂乱声中格外亮耳!
领着梁瑛等一批侍卫走进来的赵素环顾了一圈屋里,顿时道:“哟,罗太师这是怎么怎么了?”
显然谁也没料到她的出现,张煜顿住了,罗嫣如停止的挣扎,罗骥脸上抽搐,显露出了莫大的惊愕!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赵素也不追问,走上前把罗嫣如拉起来,然后道:“罗姑娘,你遇到什么事了?如果你相信我,不妨在这里说说。”
这句话亦是暗示,如果罗嫣如选择相信她,把来龙去脉说出来,那就说明她确实没有与罗骥站在一起。罗嫣如有了立场,她也才好选择怎么做。
“素姑娘!”罗嫣如的声音是颤抖的,她紧紧地反握住赵素的双手,无法诉说这一刻的心情,眼下的激动既然出于方才的冲突,也是因为赵素的陡然出现而生出的放松,“我有话说,我有话禀报皇上和太后,你快带我去!”
“嫣姑娘不要怕,有什么事你现在当着张尚书的面先说无妨!”
罗嫣如也知在哪里说都没有分别了,当下扭头看向气急的罗骥,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延平郡主是谁劫持走的,也知道长公主是谁害死的,霍家的悲剧,是靖南侯与我祖父合谋造成的——”
“你住嘴!”罗骥怒斥,“你这个欺尊妄上的罗家不孝女,你竟敢诬蔑你的亲祖父!朝廷法纲也容不下你!”
赵素冷眼瞪过去:“清者自清,老太师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如果嫣姑娘所说属实,那么她这番作为实属顾全大义,她是在为朝堂铲除奸党!对于这样明事理的女子,朝堂褒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逼迫她去尽这种愚孝?”
一番话放下来,罗骥只剩咬牙怒视的份。
原本心中还存有一丝忧虑的罗嫣如则彻底踏实下来了!
赵素问她:“嫣姑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有证据?”
“我以性命担保,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你们若不信,可以直拉将今晨递状子状告花月会的在朝三个官员拘起来审审,就知道他们早就成了我祖父的手下,那两个乡绅我虽不认识,但仔细彻查,必定也能查到他们与我祖父或靖南侯往来的证据!”
罗嫣如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人无法再质疑。
赵素扫了罗骥一眼,再看向张煜:“敢问张尚书茶喝完了吗?”
此行本就不是为了喝茶,张煜闻言负手道:“长公主乃国之功臣,不曾想她的死因另有蹊跷,罗姑娘既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那么现下便进宫面圣,请皇上和太后示下!——罗太师,也得请你辛苦走一趟了!”
罗骥瞪着罗嫣如,一口牙已经咬得咯咯响。
梁瑛挥手,侍卫们都到了他两侧,一股威压无形中就逼了过来。
罗骥深吸一口气,看看外头深沉的夜色,缓慢地抬起了脚步。
梁瑛再往外招了招手,又进来两名侍卫。他说道:“即刻传兄弟们严守罗家各个出口,打眼下起,只许进不许出!凡是罗骥日居之处,皆派我们自己的人把守。直到皇上有新的旨意下来为止!”
“是!”
侍卫们很快传令下去,先前还安静的罗府,顿时就有各路响动传出来了。
天上圆月已爬至当顶,府墙外头还传来百姓们欢度佳节的热闹的声音,这样的欢腾与此刻罗家的闹腾是全然不同的。
赵素和梁瑛并肩走出罗家,忽然回头问他:“你现在,还惦不惦记余青萍?”
梁瑛剜她一眼:“你要是实在没话说了可以闭嘴。”
赵素咯咯地笑起来:“你看当初要是一不小心成了靖南侯府的女婿,这个时候你就该满世界想办法搭救你岳父了!”
梁瑛臊了,翻身上马,一拍马尾,在街头上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赵素收回目光,歪头笑笑,也上了马车。玩笑归玩笑,几个月前跟被醋疯了的余青萍追着不放的时候,哪里会想到他们余家还会有这么一个结局在等着呢?算起来,梁瑛可不就是幸好醒悟了。
看着明晃晃的月光,她也登上了马车——现在已尘埃落定,她也要去和她的家人团圆了。
第384章 使命
京城里前半夜安欢乐喜庆,后半夜便是另一种气氛了。靖南侯府与太师府分别被禁卫军包围住的消息传开,整个京城所有大户家的灯便没再熄灭过。
皇帝连夜召大理寺开堂,六部三司长官皆到场了。庆云侯府因为赵隅去了,庆云侯便留在家里等候消息。当然从赵素这儿,家里上下都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一时间对霍修指责的有,同情的也有。对靖南侯和罗骥,当然就只剩痛斥了。
赵隅在天亮后带来消息,靖南侯和罗骥都被收押入监了,他们的家人暂且被禁在府中。罗老夫人听说当天夜里就昏倒了,后来连日都病躺在床。罗夫人从未主掌过中馈,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罗嫣如只能从旁协助,而对外则便由其兄长坐镇周旋了。
靖南侯府这边也是乱成一团麻,卢氏险些死在丈夫手下,还被其祸事牵连,也病倒了。他们家还有妾室,靖南侯世子又不在府,庶子又不顶用,情况比起罗家来更不堪一提。
皇帝责令三司彻查,不日,陆太后斥责朝中守旧派的懿旨就下来了。罗骥的被抓,瞬间将一大批对花月会不满,不,确切地说是对陆太后对妇女的扶持政策不满的人给压了回去,——罗骥作为反对这条政策的大头目,使出阴毒招数残害国家功臣,而且这功臣还是皇室公主,这件事将永远成为皇室心中的一根刺。因为昨日敢杀公主,今日未必不敢杀太后,到明日就未必不敢杀皇帝了。
这时候再坚持反对,那就是自作孽,反对派们没有人蠢到会再把脖子递上前挨砍。
方青雪趁热打铁,就在陆太后的懿旨诏告天下后,他旋即将早就受陆太后之命而拟好的好几条建议递了上去,如将花月会的政策推行到了县城及以下,在各州府县大量开设女学,平衡女性婚后的部分权利,以及增加妇女从业的广度等等。
由于是早在之前就已经梳理清晰的,在朝上一一禀奏之后,百官一部分根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一部分则反应过来也不敢出声反对,于是过程十分顺利,并且方青雪办事效率绝高,拿到皇帝诏书就去相关衙门办批,然后发放去各地。
接下来的时间,街头各个茶馆生意爆火,所谈论的无不是长公主之死一案,以及朝廷这番举措,争议声当然是有的,但是全都被得到这项福利的妇人女子给怼回去了,有了太后和皇帝撑腰,女人们也格外硬气起来。
赵素拿不准这剂猛药会不会下得猛过头,经常找家里的仆妇来打听情况,还私下经常带着人往民间走动,本担心如此一来有可能会促使部份妇女怠慢家庭,以致于又成为守旧派们的把柄,哪知道绝大多数的人家,女人在欢呼这政策的同时,竟更加用心地打理起家庭来,用她们的话,就是:“我们又没想过骑到男人头上,也没想过夺男人饭碗,不过是想跟男人一样有本事扛家罢了。两口子但凡一个赚不到钱,怎么说还有咱们能顶上。要是从前,要是男人倒了,那咱们老老小小的就只能干瞪眼了!现在好了,两个人有手有脚,都能干活,手头也能更宽裕一些!”
多么朴实的想法!
赵素听得感动。再看看她们的男人,虽然不像她们这样高兴,却也是一脸坦然,无比赞同的。
赵素把这些都跟陆太后一说,陆太后就笑了:“我都努力了二十多年了,花月会也开设了这么多年,通过医魁,武魁,文魁,啊,对了,明年起,还将增设一个绣魁,这些全都是可以发展成行业的。有行业就能产生就业岗位,女人们也能有地方务工,她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可是我记得,我刚来那会儿不是说这些先例一开,导致很多妇人一心只想着在外经营,都不管家了么?也就是这样才引起了很多人不满,并以此为把柄。怎么这次我看到的,竟然大不相同?”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开设女学?”陆太后起身道:“开办学校,可不光是让她们读书习字学本事,最重要的明理。所有的女学都会有一门重要的课程,那就是教会女人懂得自尊自爱,还要让她们拥有生活的智慧,在自尊自立之余,也能操持好自己的家庭,如此才有利于大梁的强盛。”
说到这儿她又回头微微一笑:“我也跟皇上初步提过了,未来的私塾,也会给男人们增设这么一堂课,让他们学习如何尊重妇女,如何正确地看待男女两性的力量,从根本上平衡,或者说缓和这个矛盾。”
赵素听得激动,很难不支持:“那样太好了,什么时候可以执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太后微笑,“处在这样一个国家,要改进的方面实在太多了。我和先帝的使命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和皇上的了!”
……
大理寺结案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霍明玉来找了赵素两次,每次都顶着两只硕大黑眼圈。案子真相大白,这个聪明的姑娘也知道将迎来对霍修的审判。第三次她来的时候,一杯茶刚送到嘴边,花想容就把朝廷对余、罗二人的处置通报进来了。
靖南侯所交代的皆是真的,罗骥全都已经招供认罪。靖南侯被削爵革职,贬为庶人,并择日斩首示众。全家上下被牵连,所有在职的子弟全部革职,并发回原籍。罗骥也是革去一切封号,与靖南侯同时伏罪。罗家也皆贬为庶民,但这边因为罗嫣如的举报,究竟罗家还将如何发落,宫里却还在斟酌。
“那我哥哥呢?”
这是霍明玉最关心的事。
花想容却摇头,说宫里还没有旨意。
然她话音刚落,丫鬟紫苏就追到赵家来了:“郡主,皇上召侯爷进宫了!”
霍明玉腾地站起来:“备车,我要进宫!”
“哎——”
赵素想拉住她,没拉住,便也着花想容备车,跟着她进宫去了。
第385章 奔向幸福的前路
乾清宫里,皇帝端坐于御案后,面色如霜。
霍修跪在地下,头深深地埋着不肯抬起:“罪臣叩谢皇上为家母申冤,臣刚愎自用,猜疑太后,做出诸多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自知罪无可恕,今但凭皇上发落!”
“哥哥!”
霍明玉唤了他一声,而后缓步走到了殿中。
赵素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地下,也立在旁侧。
皇帝面无表情:“你既知罪,那这个威远侯你应知是当不得了。”
“臣愿受死,来恢复家父母毕生清誉!”
霍明玉紧张得脸色都白了,两手攥成一个结!
皇帝看向赵素,端杯道:“皇后觉得呢?”
赵素可没想过要霍修死。他是做了不少错事,但是到底还是有分寸,没有直接针对朝纲,而且仇恨归仇恨,猜疑归猜疑,这些年他作为戍边大将,还是把边疆治理得固苦金汤。且皇帝这样相问,当然也没有非要杀他的意思,便道:“南越国这几年老是滋事,要是知道把他们防守得无缝可钻的大将被大梁朝廷自己给杀了,他们得多高兴?就看在长公主的份上,破例轻饶吧。”
皇帝点点头。“死罪免了,活罪难饶。着将霍修贬为庶民,发配西北充军三年。”
霍明玉听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滚下来,她扑通跪在霍修旁边:“谢皇上不杀之恩!”说完又推着霍修:“哥哥还不快谢恩!”
霍修没谢,他低头看着地下,半日才说道:“家父拼死挣来的功勋毁在我手上,母亲的冤情虽然昭雪,但也被我拖累了名声。我若不以死谢罪,对不起父母英灵,更对不起太后对我付出的这些年的好,我便是不受诛,也无颜活在这世上!”
赵素暗地吐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听出他还是有轻生之意,便叹了一声:“你要是死了,长公主殿下的名声更是没机会恢复了。你会被刻在耻辱柱上,而且世人还会瞎猜你是不是做了更多坏事,甚至比余家罗家还坏,人们会说,看这就是长公主的儿子。他们还可能会因此生起许多诋毁他们的话,甚至还会猜疑是皇上小心眼儿,容不下你。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霍修无言以对。
皇帝赞赏地看了眼赵素,也道:“为了朕自己的名声着想,不会杀你。三日后,会有人送你去西北服役。”
赵素说道:“皇上,我还想到一件事。”
“何事?”
“方才霍修说到,威远侯这个爵位是长公主和老威远侯凭血肉之躯打下来的,这是事实。而且长公主是牺牲在沙场上的,被奸人害了这么多年,朝廷也是因为霍家动手才开始彻查,说到底,朝廷也欠长公主一份情。更何况她在出征之前,太后还允诺过要封她个王爵,她也没得到。那现在还要把威远侯这个爵位收回,是不是很不合适?”
皇帝属实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赵素看向霍明玉,说道:“霍修犯了错,延平郡主却没犯错,相反她一直都是很清醒的。她也是长公主的后人,霍修不能当这个侯爷了,那为什么不让郡主来承袭这个爵位呢?”
一句话说毕,上下几个人全都惊讶地顿住了。
霍明玉道:“我怎能……”
“你为什么不能?”赵素扬高了声音,有力地说道,“谁说女子就不能顶门立户?若是长公主在,她也有自己的爵位要受。你作为她的女儿,应该继承她的坚毅,勇敢,智慧还有大义,也当然有资格继承她的功勋!
“太后推行花月会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女子挺直腰杆与男人共同为大梁打造盛世,郡主不但该接受,更是应该当仁不让地接受!从此以后你成为霍家的掌家人,你才能有机会和力量弥补你哥哥犯下的过错,去继续维护好令尊令堂创下的基业,身为霍家的后人,你有责任承担这一切!”
听完这席话,方才还觉不可思议的霍明玉完全稳下了心绪。
她看向霍修,霍修眼中也闪烁着灼人的亮光,他直起腰杆,看向皇帝,双唇翕着,像是有许多话忍不住要说出来!
皇帝放下交握的手,点头道:“皇后这条建议极为正确。朝廷亏欠了长公主十余年,该有所表示。为了忠于先帝与太后立国的初衷,让延平承袭爵位,也合情合理。——传旨,威远侯一爵破例由延平郡主承袭,此后霍家男女,皆有袭爵的资格。”
说到这儿他看向赵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袭爵的规矩,先从霍家这里破例施行,能接受吧?”
赵素早已欣喜若狂,施了一个大礼道:“吾皇英明!”
改革哪能一蹴而就?要是不加这破例二字,就等于是跟所有守旧派士族宣战,那时候必然会再度引起反噬!能够从霍家这里开先例,那么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便有例可遁,久而久之,总会将这些陈腐规矩给击溃的!
霍家兄妹也语带颤声地伏地叩头!
皇帝又道:“皇家承诺的话绝不会食言的,再传旨,长公主的谥号改封为王!具体谥号着礼部尚书拟好呈交朕过目!”
“吾皇万岁!……”
霍家兄妹激动叩谢的声音长久地响彻在大殿里,直到四喜再三相扶,他们才从地上起来。
赵素与投目过来的皇帝对上了视线,皆眉眼开怀微笑起来。
他们彼为男此为女,各自的目标不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祈愿天下太平,盛世长安!
……
霍修前往西北服刑的日子到了。
他走得静悄悄,送他出城的只有两辆不起眼的马车。
皇帝,赵素,霍明玉,还有赵隅。
朝阳透过雾水将大地染出一层薄薄的金色。
眺望着渐渐模糊了的人群背影的皇帝看向赵素:“真的不用去围场再找找吗?”
“不用了。”赵素摇头,“如果能找到,早就让你找到了。既然找不到,那么就算再去,也是找不到的。”
“那你不奇怪为什么会觉得青濂和玉姐儿还有皇姑,你看着都面熟么?”
“还是奇怪。不过,这份奇怪影响不到我的生活了。”
世上说不清楚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比如她梦里的奶奶一再地叮嘱自己要好好生活。
可能,有些事确实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吧。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无惧前路,自己想要的幸福,就该努力去抓住。
她拉起皇帝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手指插进去,却摸到个微热的牌子。
“这是什么?”竟是个令牌。
皇帝笑了笑,忽然回望着来处,负起手来:“一道去往西北通关的特别的通牒。”
“谁要去西北?”
身后的城门下,这时候驶出来一辆大马车。皇帝道:“罗嫣如。”
赵素惊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飞速过来的马车到了跟前,布衣荆钗的罗嫣如走下来向他们行叩拜礼:“民女叩见皇上,叩谢皇上成全之恩!”
“这是怎么回事?”
赵素与霍明玉同时问道。
罗嫣如盈盈福身:“民女昨日叩请皇上,请皇上允准民女与青濂同去西北服役。罗家对霍家有愧,民女无以为报,只能用余生来替罗家赎罪。皇上答应了。”
赵素恍然大悟。罗嫣如不提起,她倒一时没想起来长公主是死在罗骥手上。她这一去,赵素自知她是打定主意随在霍修身边不离不弃的,但霍修会犯倔吗?他会接受她吗?
她看向霍明玉。
霍明玉站了片刻,随后深吸气拉起罗嫣如的手来:“嫣姑娘深明大义,让人钦佩不已。家兄,就拜托姑娘了。”
“昨日在菩萨面前,民女已经滴血盟誓,不管福祸与否,此生我都紧随青濂左右,不离不弃。”
霍明玉眼眶泛了红,但她又忍不住握紧罗嫣如的手而笑。
罗嫣如回握着她,缓声道:“你在京城也要好好的……要听太后和皇上皇后的话。我,就此告别了!”
说完她退身上了马车,于车帘内挥挥手,然后就放下车帘急驶而去。
朝阳驱散了雾气,马车奔驶而去的前路,已渐渐清晰起来。
路边飘来醉人的桂香,这京城的秋,又美出了另一番姿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