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认识皇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也从来没见他如此严肃过——跟大臣们议事时那种严肃不算在内。
原来都是她自己过于谨慎了,皇帝并没有看她不乖就要杀她的心思,而只是想利用她帮他治理江山——这种利用她竟然也不反感,因为她若能出一份力,那也是将好处落实到了老百姓身上,更甚至还将落实到妇人女子身上,这种事情,便是被“利用”她也情愿。
她抬头看了眼皇帝,——按说封建独裁者的话不能太当真,但是他是个穿二代,这却实在不能与土著相提并论。他或许不会改变社会制度,也无法全盘接受现代社会的一些理念,但在时代与世情的束缚下,能够放手去尝试,已经很难得。
这一刻她便不能再把他看成一个完全无法交流思想的封建君王,更甚至从原先的不以为然,而渐生出了几分尊重,她不能否认,在过去的这几个月,她是没有把他当成可以放心交流的对象的。
一直都觉得身份不同,三观也不会相同,所以哪怕是在邬兰凤事情时吐露过想要帮妇人女子争取更多的权力,也只是基于当时情势而已。
她心下莫名踏实,便说道:“如今我来到了这里,未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这里已经我生存的地方,只要您不忌惮我,我当然是一心一意要为大梁出力的。
“虽然我也不见得有什么大计,但未来的事情终是见过不少,我就当是远航看了番世界回来,说给你说听听,想来也是不差的。”
“你还能回去?”
皇帝择着了这一句话问道。
赵素吁气:“既然能莫名其妙地过来,那么会否莫名其妙就回去了,也未可知啊。”
她倒是还没有想过回去的事,只是像奶奶那样只会些小巫术的人,居然会有一些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本领,那么时空之中或者确实有这样的途径也未定。
何况,她要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一句。
但她一抬头,却看到皇帝目光茫然,仿佛忽然找不到了着落点。
“启禀皇上,御史钟澜宫外求见。”
四喜的声音打破了这幕突如其来的安静。
赵素把抵着桌沿的身子放直:“我还要去向太后复命,就先退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


第224章 天威
赵素走出乾清宫,往慈宁宫方向走去。半路看到有遮阴的地方,她又停下来,顺势坐在了台阶上。
上晌这会儿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刻,后宫各处都有宫人走动,可见宫里人少,也并不影响皇家的排场。
回想起初初来到这里,宛如走错了片场,对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乃至一人一畜,全部都抱着戒心。无论走在哪一处,都如履薄冰。
但如今眼望着这重重殿宇,还有像她一样的这么大一群的“社畜”,又仿佛多了几分亲切感。
对她压榨最狠的陆太后,一直都是嘴上最狠,并没有实质伤害过她,就算把她关起来一段日子,还让她养胖了几斤。
宫里这些太监宫女,当然也有心眼多的,有好些人会刻意巴结她,但仔细想想,大家也都是为了生存,如果只是巴结巴结她,就可以让他们过得更轻松,那她也不介意。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一跃成为一个国家的上层权贵,她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就心安理得,尤其是当有人求助她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哪怕是依仗权势也要帮公理一把,否则便德不配位。
当然,也许皇帝始终不知道她的来历,她还是可以努力假装自己就是原主的。对生存状况的不确定,使她多了一份提心吊胆。她不知道皇帝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出于“帝王之术”,为了稳定她的心,但是反过来想想,好像她就是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的力量太微小了,倒还不如闷头朝前,先卸下这份担忧,活痛快了再说。
“……我跟你说,动作再不快点,可要赶不上交差了!”
旁边走来的两个小太监正相互催促着,手里还抱着两株珊瑚,“太后对罗老太师可是敬重得很,有了闪失咱们担待不起!”
赵素望着他们自眼前走过,然后唤住了:“你们这是要干嘛?”
小太监们一脸急色,但看清楚是她之后还是倒回来了:“赵侍卫,太后吩咐小的们取一对珊瑚给罗老夫人做寿礼。”
“罗老夫人做寿?
“过两日就是了,太后特地下旨要挑两株品相最好的。”
赵素哦了一声,看他们着实着急,便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罗老夫人过两日就要做寿,但她先前却没有听花想容说起?
……
御史钟澜朝皇帝深躬身:“皇上早已值大婚之龄,早前皇上说登基未久国事为重,如今已是庆禧三年,后宫仍旧空虚,万寿节上众臣上奏请求皇上大婚,皇上地未曾有示下,今日微臣冒死再谏,为了我大梁皇嗣绵延,恳请皇上遴选闺秀,入主后宫!”
钟澜说得吐辞太用力,花白胡须都地颤动起来。
皇帝捧着一份奏折,漫不经心地看着:“知道了。”
“皇上——”
“朕身子骨好得很,暂时还崩不了。”
皇帝把折子放下,起身进了内殿。
钟澜惶然站着,一时不知是进还是出。
四喜走进来,往外做了个请出的手势,他这才连忙退了出去。
皇帝怒形于色是鲜少有的事情,不管是登基前还是登基后,基本上大家只见过不苟言笑的他,再生气,他似乎也只是把脸色放得更淡漠一点,眼神投得更冷一点,原以为皇帝少年人,对于立后纳妃这种事即便不热衷也肯定不会排斥,眼下钟澜却只觉自己今日这一趟来得大错特错。
出了宫门后,便快步朝着都察院衙门去了。
衙门里却有几个人正在喝茶等待,看到他回来,便都陆续起身:“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钟澜重重地唉了一声,指着他们道:“我被你们给害苦了!”
几个人脸色顿变,就连坐着没起身的那几个也不由地起身了:“这话怎么说?”
钟澜便把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皇上素日虽说谈不上像先帝那般和霭,但也是谦逊有礼,而方才他竟是直接撂了折子,撇下我离了殿,你们倒也真是,撺掇我去触这个霉头,如今好了,我却不知回头皇上要如何怪罪我?”
众人顿惊:“这霉头又是从何而来?”
说完又都面面相觑:“今日早朝还很平常,如何这么会儿工夫就触怒了龙颜?莫非朝上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谁知道呢?!”
大家纷纷参言。又道:“罗家近来风头正盛,罗老太师一直都是拥护先帝和太后的,如今对皇上也是极力支持,他们家虽然人丁单薄,但老太师门生众多,在朝中与各勋贵元老也是有交情的,如果罗家小姐成为了皇后,那么皇上将会更加大胆施政了。这花月会的风头非但没摁下去,又让他们搞出个海政司来,国库还空着呢,这么折腾,不是胡闹么?!”
“那皇上这意思,难道是因为想立罗家?是恼咱们干扰了决策?”
“不好说。”有人道,“圣心难测,立罗家小姐为后,于皇上与罗家相互都有益处,皇上如今看重的就是施政是否顺利,因为若不顺利,皇威必受影响,他不会高兴有人阻挠。”
“若是这般,那就更不能让罗家得逞了!”
众人皆点头。
传外面衙役把茶续上来,几个人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商讨。
赵素下衙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花想容。
花想容却还没回来,打发人去找,她才拎着一坛子酒回来了。
“你喝这酒?”
闻到浓烈的酒香,赵素也忍不住佩服地看过去了。
“我不喝,这是我从罗家人手里顺来的。”
“罗家?”
“是啊,姑娘不是让我去看看罗家么?结果我发现他们家老太太过几日就要过生辰,府里正在筹备。看采办的东西不多,应该是不准备大办。但是东西却都是上好的东西,这酒是翠湖楼的珍酿,一般人都定不到的呢!”
“定不到还不是让你给顺来了。”赵素说着拔开塞子闻了闻,果然香醇,把酒塞上她又道:“他们家人不多,亲戚也不在京城,如果不大办,那就只能请几个亲近的人家吧?咱们家有没有收到请帖?”


第225章 医患
“没听说。奴婢去大太太那边问问就知道了。”
小菊说着,轻快地转了身。
赵素闻到这酒确实浓香扑鼻,拔开塞子又嗅了嗅。
花想容说道:“姑娘没什么酒量,您可悠着点来,这酒虽香,后劲却很大。我听他们说,初初喝到嘴里不觉什么,但过后就来劲了。咱们侯爷都被这酒弄醉过。”
“我不喝,我就闻闻。”
赵素说着又嗅了一下。厨艺她已经很拿手了,这年头的人都喜欢喝点酒,早前试过了酿果子酒,回头她也酿点烈酒出来试试。
“对了,侯爷回来了吗?”
想到花想容方才说庆云侯喜欢喝这酒,反正都已经顺回来了,何不拿着到正院去献一番孝心?
“侯爷应该回来了。”
“那我过去看看。”
赵素说着就把酒拎着往正院去。
刚进了院门口,庆云侯身边的长随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看到赵素之后匆匆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着侧院跑过去。
赵素连忙把他叫住:“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慌慌张张?”
长随只好倒转回头,说道:“侯爷今夜里原本约了几位客人饭局,但是他出不去了,小的奉侯爷之命前去通知管事,让他前去通知对方一声。”
“为什么不能去了?”
“前面陈女医那里出了点事,侯爷正好遇见了,方才正在那里帮着处理呢。”
“陈女医?”赵素一下就怔住了,“她怎么了?”说完见他面色焦急,便打发花想容:“你去帮侯爷传个话。”
长随求之不得,连忙把约好的那几个客人告诉给花想容,然后就跟赵素说起来:“陈女医今日不知为何在南城被人堵住了,好像是诊病的时候出了点麻烦,对方揪着她不放,还想动手来着,侯爷正好从那经过,就帮她解了围,如今正在医馆。”
赵素觉得不可思议:“陈女医行医一向稳重,医术也是顶呱呱的,怎么会把人的病越治越坏呢?”
“小的也不清楚。”
赵素把酒塞给他说道:“你去把它放起来,我去医馆看看。”
片刻钟脚程就到了医馆。
眼下天色将晚,路上行人还很多,但医馆的门已经虚掩了起来,门口果然拴着庆云侯的马,门下还站着两个护卫。两人看到了赵素,立刻站直了身子。
赵素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抬脚上了台阶。
店堂里,陈菡与庆云侯都坐在平日接待病患的角落座位里,陈涵的左手掌已经用布包了起来,面前桌子上还摆着几只药瓶。庆云侯说道:“这卢家未免有些得理不饶人,他们家既是有官职的,待我回去问问清楚,再给你一个答复。”
陈菡说道:“此事本是我不够谨慎所至,怪不得他人。侯爷也不必为了我去沾惹这些不应该的是非。”
“怎么能说是不应该呢?即便是行医有所差错,出了问题也该平心和气的解决,动辄便要动粗,这不是他们无理么?何况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查一查。”
陈菡抬头:“侯爷今日已经因为我耽误不少时间了,多谢你帮我解围,天色不早,我便不多留您了。”
庆云侯一阵沉默,握握拳然后站起来。“那回头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承过你的情,不见外的话就把我当个朋友。”
陈菡站起来,点头目送。
庆云侯跨出门槛,堪堪与走上了台阶的赵素撞了个正着。
“父亲?”
赵素顿了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门道:“陈大夫还好吗?”
庆云侯压根没想到她会过来,被自己的亲闺女撞破了秘密,他脸上立刻就浮出来一层窘色。支吾了一下,又清了一下嗓子,才说道:“在里面呢。我就是刚好碰巧路过。你怎么来了?”
赵素完全没有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这里说着“我去看看”,就进了门。
庆云侯停了一下,遂也跟着进去了。
“陈大夫!——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赵素一眼就看到了陈菡被纱布包着的手。
陈菡抬起右手覆在手背上:“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意外。”说完她看了一眼又折转回来的庆云侯。
赵素也看了一眼庆云侯,说道:“父亲不是还约了人吗?要不您先回去?”
庆云侯咳嗽着,指了指门外道:“那我就先走了。”
赵素看着他出去,转向陈菡:“我方才听父亲的长随说,陈大夫今日遇到了一点难处?”
陈菡坐下来:“这两日有人请我出诊,看的是一个崩漏的妇人。这样的病症我也见过不少,从未失手,但近日他们忽然把我请了去,说是这妇人服了我的药之后越发病重,血流不止,已然晕厥。
“我去到之后,这家人便对我恶言相向,一口咬定是服了我的药所致,我提出想要诊一诊她的脉相,再看一看她服过的药,他们便认为我要使诈,开始对我动粗。一不小心,我手掌被划破了。”
“这家人为何如此粗鲁?”
“我也不知。”陈菡抬起头,“他们主家姓卢,好像是朝中一个七品的官吏,一般人家就算是诊病出现纷争,也至少会让大夫看看再说,他这一上来就问罪,倒好像打定主意要让我服栽似的。”
“生病的是个什么人?”
“是他的一个侍妾。这姓卢的官职不高,家底却不薄,故而气势很盛。”
病人病情突然恶化,第一时间不是让大夫赶紧看看,而是急着找大夫的麻烦,这一看就不正常。
赵素说道:“你放心,父亲肯定会帮你弄清楚的。”
陈菡脸上有些不自然:“我的事情,怎好麻烦侯爷?”
“怎么不能麻烦?我父亲不是正好遇见了嘛,这件事不正常,肯定是需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我自己会查。”
“你单兵独马的,就算是能查出来,不也耽误时间吗?”
“没事的。”
陈菡别开头说。
赵素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陈大夫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第226章 豁出去了!
“怎么会呢?”陈菡笑了下,“侯爷日理万机,我这些许小事,若是去麻烦他,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赵素感觉到了她的回避,也没有说什么,只看了一眼桌上尚未来得及收拾的药瓶,然后就起身告辞:“我这两日也有些不舒服,既然陈大夫手不方便,那我过两日再来。”
“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我手受伤也不妨碍。”
陈菡连忙站起来说。
赵素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我回头再来!”
说完就出门了。
出门左拐到了街头,只见庆云侯还停在不远处的坊门口张望。她加快两步赶上去:“父亲!”
“那个,陈大夫她怎么样?”
赵素笑嘻嘻望着他:“少见父亲这么关心一个女人家,您对陈大夫还是挺特别的嘛!”
庆云侯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佯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我只不过是顺便问问!”
说完他就掉头往侯府方向走了。
赵素跟上去:“干嘛难为情啊?您和陈大夫都没有配偶,就算是关心她,也没有什么不合礼法的呀!难得你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就应该大胆的关心。”
庆云侯停下了脚步:“你都知道了?”
赵素得意地环起了胳膊:“这些事怎么能瞒过我?”
庆云侯目光转暖,随后负手轻叹起来:“也不完全是难为情,我这个人不决定则已,一旦决定,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续弦也不是不能过,只是既然已经做了这个打算,那我也就朝着这条路走了。
“眼下的问题却是在于她,在我向她吐露心意之前,她反倒与我有来有往,在我说了之后,她却总是刻意的回避我,今日这件事,实在是有人通知我我才敢过去的。只是去得有些晚了,只是在卢家门外遇见她出来。
“你说我别的好处没有,这种事情哪怕再难上十倍二十倍,我不也能轻易帮她摆平了吗?她偏不肯!”
“这是为何呀?”赵素问,“就是你说的她顾虑自己是二嫁么?”
“可能是吧,反正她也不会跟我说,唉!”
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庆云侯此刻烦恼的垂下了头。
赵素默了下:“今儿这是明显有不对,父亲打算怎么办呀?”
庆云侯想了下,抬起头道:“她不让我伸手,我怕我贸然伸了手,结果倒惹烦了她。要不然……你替我去帮了她这个忙?”
“……父亲能放心让我去?”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还给皇上办事了吗?你至少是个姑娘家,跟她说的上话,我总不能派你哥去!”
赵素乐了:“你要派我哥去,你这个媳妇儿怕是要被他闹腾得娶不成了!”
庆云侯听到娶媳妇儿三个字从闺女嘴里出来,脸色又红了红。当下道了句“赶紧去办吧”,然后就抬脚走了。
赵素耸了耸肩。
又目光深深的环起了胳膊——白顶了原主这一身荣耀,享受到了从未拥有过的父兄的关爱,终于有机会让她回报一番,她怎么会不上心呢?
卢家到底在出什么鬼,她倒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
夕阳下她一拧身,快步跑了回府。
晨曦再度照亮了京城的时候,伤了手的陈菡照旧在既定的时刻把医馆大门打开了。
医馆里几个弟子忙着清扫,她便拿着些轻便的药材放到门口光亮的地方来清理。
由远而近一阵车轱辘响,堪堪好停在医馆门前,一辆驴车上接连下来四五个粗壮汉子,简直就朝着这边来了。
陈菡直起腰,凝眉望着这几个人:“你们有什么事?”
“你就是惠安堂的大夫?”几个人粗声大气地指着她问道。
陈菡回头看了一眼店堂里已经被吓住的两个小女弟子,沉着地看着门外:“是我。”
“你把卢府的如夫人害得起不了身,难道就想一避了之?兄弟们都给我上,把她这医馆给我拆了!”
汉子们说着就要闯进门来。
陈菡摊开双臂挡在门口:“你们敢!”
汉子冷笑:“你以为就凭你能挡得住我们?想挡也行,先说说卢家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赔?!”
“昨日我就与卢大人说过,今日我会再请名医登门诊治,倘若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脱!如今你们又是什么意思?是卢家出尔反尔吗?”
“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说拖到今日就今日?你一寡妇,万一趁着这机会畏罪潜逃了呢?我们太太说了,病不用你诊了,只管拆了你这家医馆来赔偿便是!”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逼到了陈菡面前!
陈菡气得浑身发抖:“我行得正坐得端,是持有太后亲自赐予的花月令的医魁,在卢家眼里我就是那等小人?!”
“哎呦,这是怎么啦?”
这时候门口又停了辆马车,前两日在医馆里出现过的妇人摇摇摆摆地自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眼神将他们两方一扫,旋即一拍巴掌跟陈菡说道:“你这是惹了什么祸?居然惹了这么大的是非上门!”
陈涵脸色寒成了冰,狠眼瞪她:“此事给你不相干,请你离远一点!”
“我倒不想理会你这摊子烂事,这不是碍着咱们是同祖父的堂姐妹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赶紧的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经!可不让我说中了?我这才走了多久,你这就不消停了!”
说完这妇人——陈氏转向几个汉子:“我这妹子这是闯了什么祸?”
打头的汉子冷声道:“她把我们家姨太太的病给治严重了,如今危在旦夕,她还不肯赔偿!——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她姐姐。几位好汉给我个面子,饶了她吧。”
“饶了她?哪有那么容易?今日我等定当拆了她这医馆不可!”
“哎——”陈氏说着就要去拦那几个撸起袖子就要闯的汉子,一面又忙不迭地使唤陈菡:“你快想想办法呀!还真让他们闯啊?”
“只要他们敢闯,那我就豁出去!”
陈菡说着把身后一条胳膊粗的门栓持在手上!
陈氏见状连忙扭头:“快去请刘将军!——等刘将军来了,他定会替你摆平这件事!”
“哪个刘将军?”
恰在这时候,门外街边又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嗓音。


第227章 要我变成刀下鬼!
汉子们扭头,只见来的是个着公服的少女,面目娇美,细胳膊细腿的,虽穿着公服,手里连件武器也没有,便没人把她放在心上。陈氏却认得她,莫名有点慌张:“原来是赵姑娘,舍妹这里有些私事,赵姑娘若有要事,还请改日再来。”
赵素认得她是早前见过的那妇人,听到她说舍妹,不由道:“你是陈大夫的姐姐?”
“素姐儿,你快去上衙吧。我没什么事。”
这时候陈菡也说道。
赵素就是听到动静所以过来的,这时候听到这妇人自称她姐姐,而陈菡手里还拿着门栓,怎么可能相信她没事?她扫了一眼这几个汉子:“这是怎么回事?陈大夫好好地开门做生意,怎么还得请朝廷的将军出面?”
“哪来的黄毛丫头,没听到这不关你的事吗?还不快走,可仔细成了爷们几个刀下鬼!”
“你说什么?”
这时候又有声音响起来,拴了马的花容刚好走到这儿,冲着那说话的汉子看过去,飞起就是一脚!别看她苗苗条条的,这一脚过去竟然把五大三粗这一汉子给踹了个倒仰!
“敢当着老娘的面对我们姑娘口吐狂言,你怕是活腻了!”
汉子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来是来扬威的,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先让人来了个下马威,一时间都忘了去扶那被踹倒的汉子,瞪大眼看着花想容,拿着手里的大刀,一涌而上就朝着花想容杀起来!
赵素也没想到在大梁天下,在这京城里头,竟然还有人敢对庆云侯府的人下手,顿时呆了呆,然后就伸手拉住一个女弟子:“你赶紧帮我去找我爹来出头!这帮人居然敢欺负我,简直是不要命了,你快帮我去报信啊!”
早前汉子们上门的时候,几个女弟子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后来见他们在陈氏话赶话下还要闯进来,更是快吓破了胆!这会儿听到赵素这么一说,立刻回了神过来,连忙挤出门,提裙就下了阶梯!
陈氏脸上一慌,一把抓住了她,然后大喊道:“你们快别打了,这是庆云侯府的小姐!”
汉子们再是横,听到这声庆云侯府的小姐,也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花想容趁机连踹了他们几脚才罢休!
赵素看到这状况却十分懊恼,瞪着陈氏道:“让你多嘴!”
此人虽然自称是陈菡的姐姐,面相却十分讨厌,先前汉子们无礼的时候没见她报出自己来历,这会儿要去请庆云侯了,她却是又乍乎起来,简直莫明其妙!而赵素自己却是想要借着这风波把庆云侯引过来的,一来她没本事打得过,二来她就是打得过,哪里有庆云侯亲自过来得好?白白让她丢了个装逼的机会!
陈氏被她数落得噎住,强笑了笑说道:“我不也是怕姑娘吃亏?”
赵素懒得理她,走到陈菡身边:“陈大夫,发生什么事?”说完不忘给阶下的女弟子使眼色。
陈菡原本身子绷成了一根弦,看到她来了后心里莫名镇定,虽然昨日几次婉拒了他们父女的好意,此时却也无谓再拒人千里了,她丢了门栓,寒眼瞪视着这些人道:“昨日我与卢家说的明明白白,今日我会再请有经验的老大夫过去复诊,倘若是我的失误,我绝对会承担责任。但我才刚开门,他们这些人自称是受卢夫人之命过来索赔的,就不由分说要来砸我的店!”
“岂有此理!”赵素扭头看了眼几个想走、但是却被花想容拦住了的汉子,“你们夫人让你们来,你们老爷知道吗?”
汉子们面面相觑:“内宅的事由夫人作主,老爷怎会细问?”
“怪不得你们只配当走狗,出事的是你们老爷的侍妾,为了她,你们老爷都不惜给她请御医世家出身的她诊病,可见他心里宝贝着,你们却听信主母挑拨,闯到这里来寻衅生事,我问你们,若是把陈女医给挤兑走了,耽误了她带别的大夫医去给你们姨太太复诊,回头出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汉子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慌色,并后退了半步。
旁边陈氏也慌张得绞起了手指头:“你们还不快滚!”
她这一声之下,汉子们竟然当真掉头就跑!
几个人成心要逃,花想容当然也是拦不住的。
赵素望着他们几个,却皱了眉头,收回目光扫了两眼陈氏,说道:“这位夫人跟卢家很熟?”
“怎么会?……我们不熟!”
“那他们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赵素眯起了眼睛打量她。
“不光如此,她来得也是很巧呢,”陈菡也接着她的话,冷冷地朝陈氏瞥过去了,“卢家的人刚到,她就来了,简直就跟约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