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容道:“既我的意见是一毛五的提成不能降!黎竣今晚少称三十斤。这样哪怕他们商量好全不做,咱们一家人都把它摘完,准时送回去。如果他们做,就一家先称一斤回去。大不了黎竣跑第二趟。大哥、大嫂如果同意,我们一人给黎竣一块工钱。要是大哥、大嫂不同意,这活儿以后就我和黎竣做。我们不怕人说!但是你们不能涨了价和我们打擂台。都是一家人,不能拆自家人的台!”
黎夏不出声。这生意做成什么样,是兄嫂的事了。他们拆不拆伙,那也是他们的事。她统统不管!
黎会计习惯性要发表意见,看看闺女又忍了回去,也夹肉来吃。
是,两个儿子合伙合成什么样,只要不是故意坑蒙兄弟他也别指手画脚了。又不是他传下来的生意。不聋不哑,不做翁姑。
黎夏看他吃肥肉也没管,人上辈子快九十了还硬朗得很呢。三高有两样,但是不影响日常生活。那还真没必要从现在就开始戒口。
黎竣没反对魏容的安排。虽然嫌上了八小时班还跑两趟累得慌,但为了不降价偶尔来一次也不是不行。再说他媳妇儿也没亏他,还给他争取了三块钱呢。
而且,第二趟上路就没那么热了。六十斤可以一趟送回去,相当于就多跑了半趟。
如果老大和大嫂真的不做了,他和魏容两个人做也不是做不下来。
三个星期轮一次中班,他轮中班的时候让魏容辛苦点。这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到时候不会抱怨自己。
黎阳和陈媛本来还在犹豫的,毕竟从来没有被邻居这么说过。但一听要把他们踢开立即就不犹豫了。
黎阳和陈媛对视一眼,“行,我们一人出一块给老二。就照二弟妹说的办吧,坚决不降价。就是厂里,也不能想涨工资就去闹着要涨工资啊。”
吃过饭轮到陈媛收拾桌子洗碗。众人下桌后,她把十个人的碗筷抱进去洗。
黎夏端着给表姨提前夹好菜的饭碗预备回去。
家里12点20开饭,那会儿旺场差不多过了。她浇头是预先做好的,打几个碗的底料在那里,让表姨看着有人吃面下就是了。
反正黎夏做熟之后,不是赶集的旺场就不会耽误她自己吃午饭了。
魏容走过来,和她一起并肩往餐馆走,“夏夏,你干嘛别人都不问光问我啊?”
“你比他们仨都要有想法。”
魏容道:“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黎夏点头,“对。二嫂,晚上肯定有人家会忍不住先来称花的,先来的你直接给他称两斤。这样有人才会急。”
这样省得两方真斗起气来,需要自家人把三十斤摘完。到时候还不得过来抓她的壮丁啊。
魏容眼睛亮了亮。对,这样有人看到不是每家人都能轮上一斤,自然就会急眼了。
本来嘛,闹赢了自家也就多个一毛、两毛。要是这钱没得挣了,比起来亏得更多。
“小妹,你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以前你在家摆烟摊的时候,是我心胸狭小了。我给你正式道歉!”
黎夏道:“我没计较,不然我才不给你们出主意呢。”
魏容去整理她小杂货铺的货,看看要补什么货好回去拿过来。小姑子没收她房租,也一概不管。
“你们他们也真是好笑。争赢了自己能多几个钱?团转四邻的,还非得闹一场。”
黎夏笑了一下,“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这是人性。我买房子碍你们什么事了?我搬出来你们还住得宽敞些。那咱们还是亲兄妹呢,你们不还是出尔反尔了。”
魏容被她说得讪讪的,“以后不会了。”
黎夏把饭碗递给表姨,让她去坐下吃。
这会儿十二点四十多,可能还会三两个客人。到一点她就关档了。
今天5月22号了,明天又是赶集。下午要把浇头准备充分。
算上老头老太的钱,她的三千八已经凑够了。接下来九天尽量多挣点,给老头老太手头留宽裕点。
当晚黎夏吃过晚饭洗过澡,依然摇着扇子在家里檐坎上纳凉看热闹。今晚是真的有热闹看!
他们这里靠着大河,有河风吹来,凉风习习的。不动弹日子还是好过的,不是必须在电扇跟前待着。
到点了,黎竣把三十斤花载回来,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今天只有一半的花。不涨价,一分钱都不涨。摘不摘凭大叔大妈你们自愿。要称花的就过来。”
后面的发展和黎夏想得差不多。眼见花只有平日的一半,很快有人坐不住,来称走两斤花。
然后来的人就多了。
“黎竣,怎么只有三十斤,那我们后面的没有了?”
黎竣扇着蒲扇站在地坝里道:“不是说我们剥削吗?那我就想着今天要称花的人肯定少啊。我称多了回来万一砸手里怎么办?你们看看我这背。”
他在地坝上转个身,给众人看他湿透的后背。
“我这也是赚的辛苦钱。上了八个小时的班,这么热的天去载回来。我们也不勉强大家,就这么多!”
他说完就进屋去了。
黎夏摸摸递给侄儿侄女一人一片西瓜,“吃瓜、吃瓜。”
魏容给头三个称了两斤的,“好了好了,都别挤。大热天的都算了,回头把花挤翻了。踩到了要赔的,四五块一斤呢。这样,大家一家一斤吧。之前说我们是搞剥削的就不要称了。”
黎夏摇着扇子进去,黎竣跟她说,“我不想再跑第二趟。今天就三十斤了!”
黎夏笑嘻嘻的吐出西瓜籽,“三块钱工钱呢,就这么舍了?”
黎竣哼了一声,“我想了一下。你二嫂说得好听,她肯定不会真拿给我。两块钱,我懒得跑了。而且让外头那些话多的老头、老太太也长个记性。”
黎夏道;“不只两块啊。少了三十斤,提成也得少四块五。”
黎竣便有些犹豫起来。一下子少六块五,有些难以接受。而且大哥、大嫂都愿意给两块工钱了他还不去,那损失就该他一个人承担。
回头还得挨魏容的骂。
外头的声音还在传来,“魏容,就是他第一个说你们在搞剥削的。你不要称给他!”
黎夏探头一看,是排最后面的老太太在检举揭发。前面有人称了两斤,轮到她本该没有了。检举了三个人可不就有了。
三十斤花很快称完了。今晚少赚八毛五,这让很多老头老太不能接受。
反正是吹着电扇、看着电视捎带手的事。便问魏容,“还能不能跑一趟?”
魏容一脸的为难,“不是我出力啊。我一个女人也受不了那个罪。”
“那你问问黎竣呢。我看他还在歇气,还没去洗澡呢。”这几天黎竣也是一天洗两次澡。
“我问问他吧。”
黎竣大声道:“不去,回头又出变故算谁的?”
外头老头、老太答道:“不会、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魏容推黎竣一下,“四块五呢。”
黎竣道:“那你先把你那一块给了,两口子也明算账。”
“那还不是左边口袋到右边口袋啊?”
“那也得给。”
魏容不得已掏了,“快去!”家里众人被弄得哭笑不得。


第28章
摘花的涨价风波就这么过了。
时间来到5月28号,今天是周末。
十点多的时候,黎夏看到刘会计穿得花枝招展的打从店门口过。
“黎夏,明后天都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兑现签单。”刘会计知道她六月一号得给钟家三千八的房钱,团转四邻都知道。
黎夏点头,“好的!去喝你侄女喜酒么?”
当时刘会计就说了是五月底,要是定下来了正好给她冲下业绩。
刘会计点头,“是啊,他们定在饭店里。周围环境是要好些。”自然钱也要多不少。
“应该的。结婚嘛,一辈子就一次。哎,你这裙子哪买的?”
“市里的百货公司。好看吧?”刘会计笑颜如花的道。
黎夏笑着点头,“好看。你这样不会抢新娘子风头么?”
“我哪抢得了新娘子风头啊?她穿婚纱,就电视上那种。”刘会计听黎夏说她抢新娘子风头越发高兴起来。
“等我忙过这段也去买一条。有别的色么?”
“还有一种大红底色的。你肤色白,穿了肯定好看。”她有些艳羡的看看黎夏白里透红的肌肤。她比黎夏大几岁,没这么嫩了。
“走了啊,回见!”
表姨端着一碗糖拌番茄过来,“夏夏,你穿上肯定比她穿还好看。你腰细腿长屁股大,特别适合穿裙子。”
黎夏接过糖拌番茄吃了起来,“下次你可以直接夸我是S型的身材。过两天把房子交割清楚,找一天我也去趟市里,看看今年的夏装。”
房子买下来了,她就有闲心打扮自己了。
“行,你去吧。你这个年纪正该打扮的时候。放心去,我会看好铺子。”
“你跟我一起去。我之前不是说了带你去医院检查么。去看看,有病治病,没病安心。你差不多有两百块了,去趟医院还是去得起的。”
表姨有些迟疑,“真去啊?”
“当然真去。到时候要是没问题你把检查单拿回村里,扬眉吐气。你背着‘不能生’的名声,以后不好再婚的。而且,你难道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么?”
表姨想想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她在村里的时候天天被人指指戳戳,说成‘不下蛋的母鸡’。证据还是外头那个怀过!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
跟着黎夏住了几个月,潜移默化的表姨的性子也不再那么软弱。不争干粮争口气!
而且夏夏说得没错,就算真有病也是可以及时治疗的。
六月一号,黎夏给了按约定时间来的钟姐一张二千六的欠条。上头写得很清楚,是欠卖房款二千六。房子没卖,自然没有这回事。
“三千八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房管局办过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黎阳今天换了休班,陪着黎夏一起过去。
房管局在县城,拿上折子到时候去县城的农行办转账。
黎夏道:“到时候房管局制证还需要三个钟头的时间。我哥和你们哪个在房管局等着,我就和另一个去银行转账。”
“好。”这个安排钟姐也没有异议。一而再的变卦,黎夏摆明是不太信任她了。所以不肯先去银行转账然后再过户,要两边同时进行。
到时候制证没完成,有问题中途可以喊停。转帐的也是一样。
三千八不是小数目,是得更加谨慎才行。
到房管局把该办的手续办完了,就等最后制证了。黎夏也兑现承诺和钟姐夫一道去转账。
县城已经有三轮车了。她招手喊了一辆,两人一起上去。
“夏夏,这次的事实在是得罪了。”
黎夏道:“我一开始的确非常的不高兴,签了三年租房合同又临时这样。而且是看准了我不得不买。但我爸说,哪怕是国营大厂,这样的好事一辈子可能也只有一次。你们也是不得已。钟姐夫,你们厂里买股份的多么?”
说到这个,钟姐夫十分的高兴,“多,有资格买的都在筹钱呢。”
“哦。”那就不用劝了,没用。
到了银行柜台,黎夏和钟姐夫拿着彼此的存折去柜台转账。
一旁的柜台有人在取钱,一摞一百的。
1988年就发行了第一版百元大钞,只是平时不大用不上,就比较少见。
等那人点好钱,放进手提包里。钟姐夫还和人打了个招呼,对方也笑着回应了,“是钟工啊,来银行办事?”
“是啊。”
等人出去开上一辆夏利走了,他告诉黎夏,“茶老板!乡下有厂,县城有门面。如今最有钱就是他们了。”
“那他不是还得客客气气喊你声钟工,找你做技术支持。”
“现在的世道,有钱才是硬道理。不过夏夏你也挺能干,这么年轻就买房了。”
“欠了好多债呢。”
转账办好,银行柜台的人把两个折子递出来。两人各自收好。
黎夏折子上就只剩下几十块钱看折子了,是之前的利息。她最后借了老头八百块,老太太四百块。
这一天都比较顺利,也是做什么都不挤。黎夏顺利拿到了她这辈子第一个房本。
拿回去,从黎会计、黎夏妈到大嫂、二哥、二嫂,一个个都拿过去看,稀罕得很。
黎夏道:“看吧、看吧,明天就要拿去抵押在银行了。”
陈媛道:“你这还没焐热呢。”
黎夏笑,“反正房子是我的了。”
“你预备贷多少?”黎会计问道。他已经去银行柜台问好了。黎夏如今算个体户,又有抵押品。有经营贷的优惠政策适用。
这种老公房,到时候银行要派人来实地勘察。但贷5000不成问题。
黎夏道:“我前几天去看过了。海尔单开门冰箱,最便宜的1280。我就买那种,所以准备贷4000出来。”
海尔的质量自然是极好的,她就认准这个牌子了。
魏容道:“你还自己贴贷款利息提前把房款付给他们,要我说就拖着他们。听说他们为了筹够一万二,在外头跟人借了钱呢。”
一万的股份也涨到一万二了。也没说就尽着手头的钱能买多少买多少,一定要把够资格买的都买到。
不过自己如果不是重生回来,也会是一样的吧。人性这个东西,谁都别想逃得过。
黎竣道:“我说小妹,买房这么大的事不庆祝一下?”
黎夏笑了一声,“下馆子可以,要我做就免了。这么热的天,谁挨厨房谁知道那滋味。还有啊,我给你们出了那么好的主意做生意赚钱。你们还没请我呢。”
魏容道:“请请请,一定请。这必须的!这样,等国庆吧。国庆忙完,我们四个一起请你。到时候在哪里吃、吃什么,全由你做主。”
黎远和黎雯看着黎夏幽幽的道:“小姑,你说生意上正轨了带我们去游乐场的。”
哦豁,搞忘了这茬!说了都有半年了。
“我过几天倒是要去趟市里,可惜不是周末啊。你俩也不能请假跟我去玩。而且我那天未必有时间去玩的。这样,暑假、暑假一定带你们去游乐场。”
黎远认真叮嘱道:“小姑,食言要长肥肉的啊。你不要再忘了!”
“咒我长肥肉,收拾你小子啊!”
黎远一骨碌跑到黎会计背后藏起来。他伸手一把护着大孙子,“别闹、别闹,这么热的天安安分分坐着。”
黎夏哼哼两声,总不能去把臭小子抓出来。
黎夏妈道:“你上乐山去干嘛?”
“我去买裙子,顺便带表姨去军区医院做一下检查。”军区医院对外只有一个数字番号,平常都直接说军区医院。
黎夏妈道:“哎哟,你个大姑娘什么都管!”
“我顺便嘛。再说人男科还有刚毕业的女医生呢。”
外头传来卖凉拌白肉的声音。黎会计道:“赖家的凉拌白肉好吃,就是有点贵。平常你们妈不舍得买。夏夏去称两三斤,就算是请客了。”
如今猪肉四块钱一斤,这个要五块五一斤。一买就是小二十没了,黎会计馋了有一段日子了。
兄嫂也没意见,只是随口起个哄而已。小妹还欠着几千的债呢。
黎夏答应着出去叫住人,“买肉——”
两个小的立即起身跟着出去。
黎夏买了三斤猪头肉让人拌上,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只卤鸭掌啃。
等卖肉的骑着车一边吆喝一边走远,黎雯道:“小姑,他也是个体户吧?”
“没错。没有单位自己做生意的都叫个体户。”
黎雯道:“我以后也要当个体户,个体户有钱。”
“乖乖,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如果是写作文呢,你还是要写我要当科学家、老师那些高大上的职业。”
“什么是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
第二天早高峰后,黎会计陪着黎夏拿上房本去办抵押贷款。
“三个工作日内,会安排人到抵押房产实地勘察。如果通过,十个工作日左右放款。”
黎夏贷四千,一个月连本带息差不多四百。这对她来说不是太大的压力。
从银行出来,黎会计道:“那你满了一年是不打算回去上班了?”
黎夏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黎会计如今比较习惯了,没再让她松开好好走路。
“哼,你跟钟家签三年合同的时候老子就猜到了。烟摊摆三年,这个怎么又是三年?”
“你不是老说我没长性么。一件事做三年也算不错了。”
黎会计笑了一下,“现在铺面都是你的了,生意又那么好。老子才不信你只做三年就舍得收手了。钱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回到餐馆,午高峰还没有到。黎夏抽空去了趟厂里找汪敏。
“小敏,我下个星期去市里百货公司买裙子,刘会计穿的那种。你要我给你带吗?”上次她放了人鸽子,弥补一下。
汪敏最近都跟其他人一起去买买买了。不过刘会计那条裙子她的确很中意。
就是有点贵,要四十块钱一条。所以她打消了特地去买的念头。
但是有人给带,那就省了来回十二块的路费了。
“好啊,你帮我带。我下午给你送钱去!”
有人从办公室二楼探头道:“黎夏,你要去市里啊,帮我也带点东西呗。”
黎夏道:“我只去百货公司和医院。能在这俩地儿买到的东西你尽管开口。”
那还真很少在百货公司买不到的东西。黎夏进厂一趟揽了一堆义务代购的活儿,她都拿笔记好了。
“我不定下周哪天去。但下周肯定去,到时候通知你们来拿东西啊。先给钱,我手头没钱。”
如今去市里不方便,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去省城更是要八个小时。所以一般去都会帮同事带东西的。


第29章
当天下班后,就陆续有人把钱给黎夏送来。都知道她买了房还欠着债,说没多的钱应该是真的。
会来托带东西的,自然是平日关系还不错的。要不然也是帮黎夏带过东西的。
而且女孩子嘛,要带的也就是些小东西。
真有人要开口带比较重的,她自然会回绝。
而且即便只是普通熟人相托,只要方便黎夏也会帮忙的。她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谁知道哪片云彩能下雨?
就是不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汪敏下了早班拿了四十块钱过来,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通。
“这个厕所好,太干净了。哎,你都是有房子的人了啊!”
“我还有债,你没有!”
汪敏坐过来,“有债怕什么啊?你的餐馆生意这么好。再说你不还特地去市里买衣服么?你要是个男的,现在媒人肯定上门了。不过你是个女的嘛,有些人会担心被人说是吃软饭的,得比你还能挣才能有底气娶你。”
三天后,银行派了人上门来做实地勘察,对她刚装修不久的房子评价还不错。
所有该交的文件都交了,证件验明原件也交了复印的,该填的单据也填了。接下来就是等放贷了。
第二天是赶集。中午高峰过后,黎夏就收档和表姨去车站坐客车了。
她提前做了浇头,明天魏容和陈媛会来替她开店。她和表姨明天下午回来。
就一个不赶集的日子,还有黎夏妈在,不是什么大问题。
镇上到市里单边是六块的车费。
六月的午后,又忙活了一上午,黎夏坐到座位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但是如今的车况比后世差太远了,而且车上还一直有人说话,她想睡又睡不着。
表姨是不敢睡,她带着存折呢。上头有两百块钱,她怕睡着了被人摸去了。
虽然户口簿分开放的,还是担心丢了补办麻烦。
没错,是户口簿不是身份证。镇上还没有开始发放身份证呢。
表姨的户口是单独的,黎夏的还挂在家里。
两人大概是两点钟上的车,两点十分车发出。一晃一晃的到了市里已经将近三点半了。
“这会儿去医院晚了,来不及做检查。明天一早去吧。我们先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黎夏抱着的背包内包里放了三张百元大钞。一下车叫了个三轮车就道:“百货公司。”
她真不记得市里的路了,后来变化太大。而且这不赶时间么。
91年的市百货公司,已经开始有些生意下滑。刚才三轮车过来的一路,黎夏看到不少私人开的店子卖日杂、卖衣服。
估计这股私人开店的风气,很快会传到小镇上去的。
黎夏进了百货公司的门就去问路,然后直奔卖衣服的柜台找到要买的连衣裙,
她按照自己和汪敏的尺码要了两条连衣裙,直接就是八十块钱花出去了。
售货员态度挺好,“你真是有眼光,这是广州那边来的货。听说是香港的版型呢,洋气。我特地托人带的货。等着,我给你拿啊!”
黎夏点头,“见人穿过,觉得挺好。还有一条是给姐妹带的。怎么你托人带货啊?”
“这三个柜台是我承包了的,我们现在搞内部改革。”
售货员转身就去拿东西了,还给叠好包上。然后笑容可嘉地道:“回去熨一熨再穿啊。”
黎夏本来是打算多买一两身替换的。但来的路上看到那么多私人的店子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把自己的购物清单给售货员看看,“麻烦问下,这些地方怎么走?”
三层楼呢,到处乱转耽误时间。
她已经把东西都分了大类。售货员一一给她指点了大致的方向。
表姨道:“这可比十多年前的服务态度好多了。以前的售货员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
“市场经济了嘛,有竞争。再说你没听她说么,她承包了这个柜台。”
两人去帮着一个工友买了窗帘布,还是指定的花色,徐副厂长家用的那种。说是只有市里才有。
还好,走过去就看到了,黎夏便按照说的尺寸扯了。
然后转弯预备去看灯草绒。王出纳要给儿子做衣服。灯草绒比较扎实,经得起磨又耐脏。说是儿子闹着要虎纹的,她在县城没看到。让看到了帮着扯布回去她自己用缝纫机做。
黎夏刚拐弯就把身子缩了回来。
明哥!而且身边还带着他外头那个。比起多年后的富贵打扮,如今还带着点学生气。难道也是师专的学生?
原来这时候就开始了,那还真是在一起很多年啊。
后来明哥一度成为县城首富,这个女人的存在近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要不是堂嫂生的是儿子,她生的是女儿,估计还真可能上位成功。
看到前方一闪而逝的身影,黎明走了过去。
他身旁的女子也狐疑的跟了上去。
“夏夏,我看到你了!”
黎夏走出来,“明哥——”
不想招呼那女的,但明哥就在旁边杵着,她点了点头。
“阿明,这是......”
“黎夏,我妹。”
女子脸上表情明显一松,“黎夏,你好——”
“你好——”
黎明腋下夹着手提包,“你这买什么了,哥哥给你一起买单。”
“不用、不用,我大都是替人带的东西。”黎夏把购物清单展开给他看。
黎明一看上面写着余芳要徐厂长家客厅那种窗帘布三米,王出纳要虎纹灯草绒给儿子做外套......
他以前也帮人带过东西,不过现在一般没人敢找他了。
黎夏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会守口如瓶,不用给封口费。好好儿的突然要给她买单,不是封口是什么?
黎明看她上道,笑笑又道:“你怎么到市里来了?”
“那不前两天把房子买下来了么,就想着来犒劳一下自己。然后厂子里同事就托我带些东西。”
黎明往背后一栋新楼指了指,“我在A座502买了房。你要是遇上什么事给我打传呼,直接上门来也可以。就不叫你去玩了!老头的酒席我过两天来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