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上一章:五个大佬争着当我儿子
-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下一章:娇后娘与萌崽崽[七零]
江厌辞道:“我听懂了。瑛瑛母亲的死给你造成了心理创伤。所以你不敢再娶妻,怕女人再因你难产而死。也不想再有子嗣,担心日后和瑛瑛不睦,以全你当初对他母亲的承诺。”
正在整理衣衫前摆的李漳听愣了。他震惊问:“江大侠,我说的这些话你能理解成这样?”
“不然?”江厌辞反问。
看着江厌辞坦然的模样,李漳哈哈大笑。什么心理创伤?分明是暂且将儿女情长放在一旁,大事未成全暂不去碰,免得能力不足时,再连累身边人。
“罢了。罢了。为兄难得说些心里话,竟落得个对牛弹琴的下场。得,我也不犯愁了。反正你现在也有了家人有了母亲,让你母亲愁就是。”李漳站起身,“玉澜畔有个宴,去与不去?”
“不去,吵。”江厌辞道。
“行。你自便。”李漳拍拍江厌辞的肩膀。也不与江厌辞见外,直接走出书房去换衣出门。临走之前,他一脸嫌弃地将桌上瑛瑛画的小像拿走,令人好好收起来。
李漳今日赴的宴,是四皇子李淋所设。李淋生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母子两个都是皇后身边的狗。
李漳和四皇子李淋不仅是没什么交情,甚至只站在敌对的方向。不过纵使内里再如何敌对,面上总得过得去。人情往来,客客气气。
李漳到了宴厅,一眼看见坐在李淋身边的离娘。他收回目光,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孙禄,抬步往上首的座位去。
“大皇兄到了。”李淋道,“快入座,就等你了。”
旁边的李温问李漳为何来得这么迟,李漳与之寒暄,总不过是过年时节人来人往宾客多。
李漳来前,李淋和李温正在说着在斡勒时的见闻。众人与李漳寒暄一番,二人又继续说起斡勒之地的所闻。斡勒遥远,与中原风俗差距巨大,这些京中公子哥儿们倒也听得稀罕。
李漳偶尔才会开口一二,面上带笑,态度温和。
美人们端着茶水和香酒进来,给几位贵人们斟茶倒酒。酒过三巡,厅内美人们的娇笑声就变得越来越甜腻。
李淋将手搭在离娘的肩上,凑过去,低声说了句旁人听不见的话。离娘的手一抖,手中的酒樽微倾,酒水洒出来一些,落在李淋的衣袖上。
李淋一巴掌甩下去。
离娘脸色发白,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赶忙拿出帕子来,仔细去擦李淋袖子上的酒水,口中说着:“殿下恕罪。”
“恕罪,怎么恕你的罪?”
李淋干笑了两声,伸手去解离娘的衣带。他动作漫不经心,语气也漫不经心:“去,给爷几个跳跳舞助助兴。”
李漳没有看过去一眼,他只是将手里的酒樽放下了。酒樽落下的声音微重,引得宴厅里的几个人都将目光落过去。
见李淋也转过头望向李漳,离娘急忙颤声:“奴家这就去。”
她急急起身离席,还未走出去几步,李淋懒洋洋地向后靠着椅背,笑颜:“我让你把衣裳脱了跳。脱光了跳。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自打李漳进来,离娘没有看他一眼。若李漳不在这里,她兴许就不会觉得这般耻辱。
她跪下来,面朝李淋俯首求情:“求四殿下宽宥。”
“宽宥?好啊,你跳了舞就恕你无罪。”
李漳徐徐转着指上的碧绿扳指,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今日是给为兄摆的鸿门宴。”
李淋惊讶地望向李漳,问:“大皇兄此言何意?”
“今日这宴就到这里了。”李漳收起脸上的笑容,冷着脸站起身。他大步离席,候在一侧的孙禄立马迎上来。
他拿过孙禄怀里捧着的大氅,经过离娘的时候,披在她身上。冬日严寒,她穿得却单薄。轻薄的纱料衣裙,避不得寒。
离娘惊了。却并不愿意此时此刻李漳和她有半分的牵扯。
却不想李漳不仅给她披了大氅,又弯腰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起来。
“人我就带走了。”他说。
“这……”李淋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来,“大皇兄看上这破烂货了?还是她本就是大皇兄的人。哎呀呀,四弟不知啊。”
“你现在知道了。”李漳没回头,拉着离娘往外走。
他面无表情,腮线却紧绷着。
望着李漳走出去的背影,李淋冷笑了一声。他怎么不可能知道离娘是李漳的人?就是知道,才要喊过来热闹一下。
李漳拉着离娘走出宴厅,又沿着河畔继续往前走。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渐渐堆满他的肩头。
李漳忽然停下脚步,带着怒意地问:“为何要赴今日的宴?”
离娘垂着眼,低声道:“是离娘考虑不周,让殿下为难了。”
李漳长舒一口气,也知自己这责问没有道理。李淋让她去,她怎么可以不去。
他不再多言,继续沿着河畔往前走,一直送离娘回到她的画舫。
进了舫内,李漳冷着脸坐下。离娘悄悄望了一眼他的神色,解下身上的他的大氅,仔细悬挂在衣架上,又将一旁的炭火盆挪过来,去烤大氅上的积雪。做完这些,又快步往里面去,搬出来一小坛酒。
她跪坐在桌旁,给李漳斟酒:“没有热水,一时烧不成热茶。殿下喝些酒水驱驱寒。”
李漳瞥了一眼桌上的河灯,问:“你做的?”
“随便做着玩的。”离娘柔声说着,又将酒樽递给他。
李漳去接酒,视线却落在离娘的腕上,忽变了脸色。他将酒樽随意放下,酒樽倒在一侧,酒水洒出。他起身去拉离娘,撸上她的宽袖,见其雪色的小臂上遍布着鞭痕。
他脸色又冷上几分,带着怒意地去扯离娘的衣服。衣襟刚扯开些,便看见她的锁骨上下亦是遍布了鞭痕。
离娘急急护住自己的衣裳,含泪恳求着:“殿下别看了,我求您别看了,给我留些脸面,求求您了……”
她别开脸,不想让李漳看见她柔弱落泪的模样。
李漳停了动作。
他重新坐回去,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想入府,和孙禄说一声。”
离娘闭上眼睛。她缓了缓,将所有五味杂陈的泪咽下去,换上一张笑靥,重新回到李漳身边,去给他斟酒。
“殿下得空能来看离娘,离娘已经很高兴了。”离娘重新将酒递给李漳,“殿下心有鸿志,不能行错分毫,府内不该有来路不明的人。”
许是近几日饮了太多的酒,又吹了凉风,李漳忽觉得头疼。他闭上眼,指腹压着眼角。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思着今日是不是太冲动。
离娘起身,立在李漳身后,拿开他的手,动作温柔地给他摁着额角,缓解他的头疼。
她垂眸望着他,含泪的眼中带着笑。她与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如今便很好。
若他能得偿所愿,万事顺遂就更好了。
江厌辞刚回到府中,孙福笑着迎上来,替华阳公主传话。华阳公主刚来过,交代等江厌辞回来了,过去一趟。
华阳公主此时正在江眠风生前的书房里。她坐在书案后,望向身侧的空位。
以前江眠风还在时,她实在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为他研磨为她煮茶,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公主,给盛平长公主和盛安长公主的礼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亲自看一眼?”冯嬷嬷禀话。
“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再备一份礼,明日我要带月皊去钱家一趟。”
“是。”冯嬷嬷应了,下去办。
华阳公主展开江眠风的画像,心中泛起思念的情绪。与之相伴的,还有疲惫。
“若你还在就好了……”
华阳公主轻叹。
她今日去宫里闹了那么一通,其实她知道并不能立刻改变什么,不过是表了态,又告了一状。再就是为月皊求恩典提前埋了一笔,只是这恩典不会平白无故而来,还要待日后的契机。
她与圣人的手足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先帝子女众多,和她一样未封长公主的公主太多了。当今圣人继位后,崇尚节俭,只将自己同胞的两个姐妹封了长公主,当时没少惹得其他公主们抱怨,这可是关系着日后的钱银多少问题。也是因为这样,当年她嫁给江眠风,才会有旁的公主酸里酸气地说她是高攀。
且不说皇后娘娘强大的母家,就算关系远近,一个是自小和圣人没见过多少面的异母妹妹,一个是纵宠的枕边人。
在圣人眼中来路不明的月皊又算得了什么呢?甚至,华阳公主也摸不准皇后做的那些小手脚,陛下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就算他知情,也未必会在意。
可即使不能一夕扳倒皇后,有些事情,华阳公主也必须去做。皇后娘娘不善,如今倒成了好事。桩桩件件堆积起来,终要让她吞噬恶果。
“阿娘。”月皊从外面进来,“阿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华阳公主收起思绪,朝月皊招招手:“来的正好,阿娘正好有事寻你。”
月皊进了书房,乖乖地在母亲身侧坐下,望着阿娘问:“什么事情呀?”
华阳公主迟疑了一下,才问:“廿廿的月信正常来吗?”
月皊想了想,摇摇头:“许久都没来过的。”
华阳公主瞬间变了脸色,握着女儿的手也越发用力,攥得月皊手指头疼。
“阿娘?”月皊疑惑地抬起眼睛来。
华阳公主压了压加快的心跳,紧张问:“廿廿,你有没有吃避子汤?”
月皊摇头,茫然低语:“我为什么要吃那个?”
华阳公主伸出手,在月皊的臀侧拍了一巴掌,压低声音斥责:“你怎么脑子这么不清醒?都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吗?厌辞也没让人给你准备?”
月皊慢慢明白过来。
“我……”她吞吞吐吐,“我不用吃那个……”
“怎么就不用吃了?现在什么情景,你就打算稀里糊涂生下孩子吗?”
“不、不会有孩子的……”月皊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低,“我和三郎没有过……”
华阳公主愣住:“没有过?”
江厌辞正往这边来,华阳公主望着朝逐渐走近的江厌辞,懵住了。
这么个美人夜夜同宿,结果只是蒙着被子睡大觉?
她这儿子,该不会是身体有残疾吧?
第52章
“母亲寻我?”江厌辞迈进书房。
月皊偷偷望了一眼江厌辞,又飞快收回视线,她站起身来,对华阳公主道:“阿娘,您和三郎说话,那我先出去啦。”
华阳公主点点头,皱眉望着月皊走出去的背影。然后她将目光落在江厌辞身上,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着。
江厌辞诧异地顺着华阳公主的视线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衣着,也未觉出哪里不对劲。
华阳公主收了收情绪,含笑站起身,道:“这些年,每年廿廿过生辰的时候,总要花不少心思给她挑礼物。如今你回来了,一想到这些年你的每一个生辰都不能陪着你,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庆贺生辰。”
华阳公主越说越心酸。
“我生辰是哪一日?”江厌辞问。
华阳公主一愣,心下更酸涩。对于这个儿子,她心里很是愧疚。她总觉得是自己的不小心才能让江家二爷得手。
“二月二十。”华阳公主握了江厌辞的手,拉着他往一边的箱笼走去。
“还没回京前,一边忙着你姨姥姥的丧事,一边给你补礼物。母亲回忆着这些年给月皊的生辰礼,给你补了些差不多的。”
她从箱笼里取出一个手缝的布老虎。笑着说:“廿廿一岁的时候,我给她缝了个小兔子。便给你缝了这个。好些年没动针线活,针脚不是太好了。”
“廿廿两岁的时候,我给她缝了一双小鞋子。还未见你时不知道你穿多大的鞋,便给你缝了双袜子。”
“这个紫色的扳指好看吗?”华阳公主将一枚紫色的扳指递给江厌辞,柔声道,“扳指一般翠玉和白玉,这个颜色不常见。廿廿三岁的时候特别喜欢色彩斑斓的小东西,我给她打了个紫色的玉镯。”
“廿廿四岁那一年总是生病,给她求了枚平安福。那位老方丈已经不在了,母亲在洛北的另一家寺庙给你求了一道。”
“廿廿五岁的时候,送给她的是一对步摇,雕着玉兰和一对灵鸟。母亲寻了好久才寻到这么一对玉佩。”
江厌辞接过来,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玉兰和灵鸟雕纹。
“廿廿六岁的生辰礼,是母亲亲手做的一支小毛笔。当时是哄她玩的。如今给你做的这支,也不知道写字时会不会顺手。”
……
华阳公主从箱笼里取出一枚木珠。
江厌辞望过去,认出和月皊腕上那枚木珠一模一样。
华阳公主亲自系在江厌辞的腕上,柔声说:“这枚木珠本来是你阿耶亲手雕磨的。我去寺里开了光,祈了平安,再送给廿廿的。”
木珠坠在江厌辞的腕上。华阳公主摸索着木珠,笑着说:“可惜你阿耶早就不在了,这枚木珠是我磨的。手工不如你阿耶磨得精致。”
箱笼里,一件件并不算多值钱的东西,每一件都凝聚了一个母亲想要补偿的心。
冷漠如江厌辞,在这一刻也心中微沉。他望着面前的妇人,在他心里再一次有了母亲的轮廓。
“别怪母亲没能照顾好你陪着你长大。”华阳公主握紧江厌辞的手,心酸地抬起眼,仰望着已经这般高大的儿子。
“不会。”江厌辞抬手,有些生疏地给母亲擦去眼角的泪痕。
也愿我没有让你太过失望,愿你无憾我未长成你更希望的模样。
李淙去了牢房。
他去了曾经关押着月皊的那间逼仄牢房。狭小的牢房里阴暗潮湿,又泛着股异臭。
他弯腰走进去,在那堆稻草上坐下才发现这稻草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晦暗的宁静里,他隐约可以听见小动物爬行啃挠的声响。
远处不知道是哪间牢房里响起犯人的尖叫声,叫声尖利又恐惧。
他一个人在这间牢房里待了许久,沉默地想象着月皊被关押在这里时的情景。
“殿下……”小春子立在门外,满脸担忧。
李淙从牢房出来后,又去了教坊。他将月皊住过的屋子、去过的练舞房、吃饭的大通堂都走了一遍。
然后他又去了江家那处给府外工仆住的院子。管事得知他身份,也不好拦,将人请进去。
月皊住过的房间如今空着,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她住过的痕迹。
李淙立在门口,望着那个破旧的煎药小炉。
“殿下,咱们回宫吧……”小春子劝。
李淙沉默了良久,缓声开口:“她从这里离开后,乘了一顶小轿又回了郡王府。”
小春子问:“殿下还要去郡王府吗?”
李淙没有去江家。
他想起华阳公主对他说的话。纵使他想见月皊想得心绞痛难忍,却不能这个时候上门。
他得,将未来的路想清楚。
新岁已经过去,冬日也在远离,天气会一日比一日暖和。此时李淙立在月皊曾经孤苦无依的栖息地,他望着空荡荡的木板床,想象着月皊被困在这里的情景。
一阵凉风吹来,拂过李淙已寒透的心。他转过头,望向檐下那盏随风轻晃的红灯笼,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也他此刻这般无助茫然地望着檐下灯笼失神?
李淙孤身立在寒风里,望着那盏飘摇无依的灯笼,郑重问自己——
李淙,你能迎着所有的压力十里红妆娶她进门,甚至日后背负骂名送她凤位,为她六宫空悬吗?或者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地位,带她归隐山林隐姓埋名做寻常百姓吗?
李淙,你能吗?
能与不能,是心态是能力,也是抉择。他是太子,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并不能只考虑他自己一个人。
在还没有答案之前,李淙不能去见月皊。
天色黑下来时,华阳公主服了药后,拉着月皊上了榻。还没到安歇的时候,她只是想拉着月皊面对面地躺在床上说说话。
为人父母,教导之责当贯穿一生。华阳公主轻抚着女儿的脸颊,温柔开导:“廿廿,母亲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月皊点头。月皊乖乖地望着阿娘。
“我的姨母年轻时被歹人污了身子。”
月皊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显然从未听说过此事。
“那人是我姨母的表兄,家里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如就这么嫁了。可姨母不喜欢那个人啊,她坚决地拒绝了。她这辈子没成婚,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你阿姐是个要强的性子,不说不哭,可是阿娘知道她一心都是楚家那个混蛋,如今是伤透了心。可是知道楚家那小子所作所为,你阿姐拒婚拒得毫不犹豫。”
“你还记得泠泠吗?你小时候有一阵子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她前头那个夫婿不像话,和离之后二嫁给现在的夫君,二人倒是举案齐眉小日子恩爱得很。”
月皊眉头皱起来,不太明白阿娘为什么对她说这些事情。阿娘以前不会跟她说旁人家的闲话。
“廿廿。”华阳公主的语气严肃起来,“你的脑子里万不可以有从一而终的念头。”
月皊眨眨眼,懵懂地望着阿娘。
“贞洁、名声,这些远不敌实实在在的好日子。动了心,可以及时收回自己的心。失了身,也可以与过去斩断。万万不要用贞操的枷锁束缚了自己,让自己认了命,在不正确的人身上拴一辈子。”
“我们不是谁谁谁的女人,我们只是自己。独立的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利。虽世事艰难,前路不易,可我们不能永远浑浑噩噩,要有为自己说不的勇气。”
月皊以前从未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话,这和她读的书不一样。她脑子里懵懵的。
华阳公主望着女儿呆怔的模样,心里有些急。她还在洛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了很多法子。她可以用强势的、委婉的、各种各样的法子将月皊从如今的困境里解救出去。
然而身为一个母亲,她不能一直给儿女做主,她得教会孩子自己站起来。
她得让她的廿廿勇敢起来,让她自己做选择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总是要先走的,不能一直护着子女到老。
“阿娘……也是不希望我留在三郎身边吗?”月皊轻声问。
“也?”
月皊轻轻点头,红着眼睛说:“三郎以前给我找过一个人家,要把我送走,认旁人当父母。”
这倒是让华阳公主很是意外。她心里有些欣慰觉得儿子很是良善端正,可是下一刻又鬼使神差地怀疑了一下儿子身体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疾病?
华阳公主赶忙将跑远的思绪拉回来,柔声问女儿:“廿廿,你知道给人当小妾是怎么回事吗?”
月皊点头:“妾为奴仆,要好好照顾三郎,也要照顾主母。”
华阳公主觉得月皊对妾的认知不全面。也是,江家老老小小的男人们,只四郎一屋子的美妾,可四郎未娶正妻。
她觉得明日带月皊去钱家的决定是明智的。
月皊红着眼睛去拉母亲的手:“阿娘别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说通了三郎。您别、别再赶我呀……”
“我、我会安生的,不学话本里争风吃醋的小妾,等三郎娶了妻,我也会好好待主母。”她说着便哭出来:“只有留在三郎身边,我才能日日都看见阿娘……”
“我的傻孩子!母亲总是要先一步去的,你们过得好,母亲才能安心啊!”华阳公主便也落了泪,将月皊搂在怀里。
月皊不愿意听这些话,将脸埋在阿娘的怀里,贪恋地落泪。
翌日,华阳公主带着月皊去了钱家。
钱夫人是华阳公主待字闺中时的手帕交。钱夫人嫁的不是很好,这些年日子有些苦,华阳公主没少接济她。
华阳公主带月皊过来的时候挺早,正好赶上府里的女眷来给钱夫人请安。
月皊已很久不出门做客,安静地坐在阿娘身边,悄悄打量着满屋子的女眷。
华阳公主凑过来低声解释:“穿正红那个是钱夫人的儿媳,其他过来请安的人有九个是钱老爷的小妾,还有七个是钱老爷儿子的小妾。”
月皊听明白了,好多小妾!
她默默坐在阿娘身边,听着这一屋子的女眷唇枪舌剑。迟钝如她,也听得出来这些人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后来,钱夫人的儿媳更是当众给一个小妾一耳光。那小妾立刻跪下来,仍是被婆子们拖下去,跪在院子里。
月皊眨眨眼,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了什么事情。
钱夫人让她们都退下,只留了儿媳。
华阳公主开口:“听说修杰年前又纳了两个小妾?”
“随他爹一个样子。”钱夫人麻木地说着。钱家作风就这样,她刚嫁过来时,没少生气。如今半辈子过去了,也折腾不动了。
“可还听话?”华阳公主问钱夫人的儿媳。
“那是自然,不过贱妾而已,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钱夫人的儿媳孙秀莲顺口说完,看向华阳公主身边的月皊,不由愣了愣,一时摸不准自己是不是说了错话。
如今谁人不知道江家曾经捧在手心的三娘子成了妾?
孙秀莲求助地望向婆母。
孙秀莲不懂,钱夫人却明白华阳公主今日带着月皊过来的用意。她给了儿媳一个安心的眼神,问:“怎么调教的?”
“老规矩,扒光了衣服先让跪一晚上默默性子。然后不听话的那个在我房里先待一个月。扶腰拾秽的事儿先干着。”
月皊懵懂地听着,显然并没有听懂。
华阳公主的目光落过来,心疼地握了握女儿的手。华阳公主带着女儿又小坐了一会儿,就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车舆里,月皊皱着眉还在琢磨着孙秀莲说的话。
“是不明白吗?”华阳公主反复摩挲着女儿的手背。今日带月皊过来,让她亲眼去见、亲耳去听钱家那些小妾的腌臜事,她心口一直刀扎一样的疼着。
她倒是宁愿女儿永远不懂,可是不行。以前月皊就是被她保护得太好,才会养成这样纯稚的性子。
月皊抬起眼睛来,单纯地问出来:“扶腰拾秽是什么呀?”
华阳公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低低地开口:“男女主人行房事的时候,小妾在一旁扶着男主人腰,让男主人更省力气。待男女主人完事儿了,擦拭秽物收拾床榻。”
华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
月皊眼睫颤了颤,用一双干净的眸子望着阿娘。良久,她嗡软地“嗯”了一声,慢慢低下头来。
瞧着月皊那颗干净的心里慢慢知道了污脏事情,华阳公主反复抚拍着女儿的肩,心里酸涩痛楚。
月皊和华阳公主回府时,刚好是要用午膳的时候。
江月慢温声开口:“明日去寺中参拜,廿廿今年可是要一起去?”
月皊低着头,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并没有听见江月慢的问话。
华阳公主望了月皊一眼,道:“每年都觉得寺庙香火烟呛人不带她,今年一起去吧。”
华阳公主心里明白月皊的自卑是自小读书做事处处不如姐姐,便有的,只是被很好的藏在了深处。如今身份落差,让月皊藏在心里的那份自卑越来越浓。今日带月皊出去,华阳公主明显感觉到月皊怕见外人。
可是日子总要继续过,哪能一直怕见人呢?
月皊这才反应过来阿娘和姐姐在说什么,她“哦”了一声,低声说了个“好”,继续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东西。
江厌辞的目光落过来,多看了她一会儿。
“也好,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江月慢笑着说。她声音温温柔柔,却也带着点沙哑。
“你的风寒还没好吗?”华阳公主询问。
江月慢摸了摸前颈,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睛来,柔声道:“快好了,都不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