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牢笼安安静静,静得裴勤甚至觉得里面的异种在某一瞬间同归于尽了。
他把疑惑揣回心里,恭敬的对着陆寻执和方荆敬了军礼,方荆看到安分下来的牢笼,不仅不疑惑,还有一种了然的感觉。
有这群暴虐型异种束手就擒在先,现在安静点又怎么了?
他冷静的推着眼镜,哗啦一下把黑布扯了下来。
偌大的牢笼中,刚刚还打得不亦乐乎的异种们鹌鹑似的窝着,别说枝条了,连叶子都收敛着,安分守己如同耐心蹲在窝里孵蛋的母鸡。
陆寻执看了看牢笼里的异种们,发现它们身上都有些“特别”的地方。
比如最矮小的柳树异种,它只有一个树墩墩,六根枝条从光秃秃的脑门上垂下,却有四根被两两打成了蝴蝶结,另外两个短枝条可怜兮兮的垂着,已经不见几片叶子了,也不知是刚才战得太久导致成了现在的秃子,还是在某些情况下被揪掉的。
小蒲公英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脚边的小韭菜捞了起来放在双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它的韭菜叶,瞧着好像想打蝴蝶结。
异常眼熟的举止让陆寻执眼角抽了抽,他好像有点猜到柳树墩墩头上的蝴蝶结哪里来的了?
他视线一瞥,又看见某颗太阳花花盘里的花籽秃了一半,此刻焉巴巴的耷拉着花瓣,根本不敢抬起花盘,而它旁边的幽紫色的秋水仙花蕊几乎掉光了,可怜兮兮的蜷缩着jiojio,不知道在想什么。
牢笼里的异种惨烈无比,小蒲公英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兀自玩着腿上的小韭菜,小韭菜不敢怒也不敢言,还要乖乖伸出韭菜叶让她拨拉过来拨拉过去,服侍得周到无比。
陆寻执扶了扶额,平时笨蛋妈妈看到这么多小异种就算不会绕着它们打转,也不至于连看都不看一眼,她肯定做了什么。
果然,方荆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们的人几乎没有伤亡。”
方荆的语气有点微妙,以至于他也用微妙的眼神瞅了瞅乖巧的小蒲公英。
国安局按照计划包围拍卖行,并且在确定拍卖行的确在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离开拍卖行的成员,还进行了突击。
但进入拍卖行还不久,国安局成员就遭到了暴虐型异种的伏击,并且不是一处,而是六处。
这次的行动十分隐秘,调动的人不多却都是国安局的精锐,可整整面临六个完全成熟的暴虐型异种,并且无法使用大型武器,方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出乎意料的是,暴虐型异种出现后凶残无比,但攻击性却不像他们之前遇到的暴虐型异种那么强,重重甩下藤鞭时明明能够打中人,却眼瘸了一样甩空。
方荆起初还以为是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它们的发挥,几次交手后发觉对方好像真的没有想要攻击他们的想法,藤编舞得欢快,却是一次都打不中,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在进行一场颇有水准的表演。
他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到,几次试探过后又发现暴虐型异种不是不想攻击,而是每次力道都用上了,却在最后一刻生生收了回去,仿佛受到了某种制约,以至于它们打得凶残,场面看起来也惨烈无比,国安局的人却没怎么受伤。
“妈。”陆寻执叫了声。
蒲心吨一声站起来,看得出来是反应过度。
陆寻执无声笑了下,伸手替她把微乱的发丝理好,“想吃什么小蛋糕?我让齐夏去买。”
小蒲公英眼睛亮了亮,立刻伸出手指,一种一种细数起来,“要草莓蛋糕,还想吃蓝莓蛋挞,芒果雪媚娘也想要,巧克力慕斯也很好吃……”
随着她细数的动作,手指上的肉窝窝清晰可见,细嫩又可爱,陆寻执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蒲心疑惑的抬起头,小声道:“我是不是要太多了?”
她皱着鼻子,又偷偷瞄了一眼牢笼里比她乖上万倍的异种们,后者不约而同抖了抖。
刚刚还藤鞭相向的异种们此刻竟然不约而同的挪动位置,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笨蛋们的反应太大了,蒲心连忙收回目光,却忽然被崽崽搂着肩膀抱住,她茫然的抬起头,感觉到崽崽的下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热气轻飘飘的从她侧脸上扫过,还向小崽崽一样颇为依恋的用下颚蹭了蹭她的肩膀,道:“妈妈,谢谢。”
除了笨蛋妈妈,不可能有人能让这些成熟的暴虐型异种这么乖巧。
带着笨蛋妈妈从地底拍卖会场出来时,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指路,当时他便多少猜到了自己被带走后的情况。
他的身份暴露,笨蛋妈妈的身份肯定也藏不住,被抓是迟早的事情,幕后之人的确很有算计,但笨蛋妈妈明显更胜一筹,有异种的地方就是她的天下。
联想她大摇大摆闯入拍卖会现场的情形,不难猜到她根本没有受到辖制,还晕乎乎的到处找他。
回想起扣押他的十个杀手中为首者惊讶的神情,陆寻执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骄傲。
妈妈是迷糊了些,想要在她手上讨得便宜可不容易。
蒲心开心的眨眨眼,她很少能感受到崽崽如此直白的情绪表露,崽崽长大了,容易害羞,平时都不怎么叫妈妈,更别提主动抱她。
她美滋滋的回抱崽崽,还有模有样的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执执崽崽,妈妈爱你。”
她第一次当妈妈,不知道怎么才能养好崽崽,可她很欣喜崽崽能够对自己表露情绪。
陆寻执多少能猜到她的想法,任由她给猫猫狗狗顺毛似的拍着自己的后背。
见识过多次母子相亲相爱场面的方副局长淡定地转过身,淡定的吩咐裴勤,“先把它们带下去吧,如果不听话就马上送过来。”
说话间,他瞥了瑟瑟发抖的异种们一眼,几个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异种不仅抖得跟筛子似的,还拼命摇头,约莫是听懂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
方荆忽然有些好奇,陆寻执的小妈妈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会让这群暴虐难驯的异种害怕成这副模样。
但很显然,他无法探究,也不可能提出探究的想法,因为某个护短的少将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关于蒲心在国安局的血液样本也在陆别令的命令下被全部销毁,不远处呼噜呼噜给崽崽顺毛的小蒲公英已经被列入了联邦最高级机密。
身为方荆的助理,裴勤多少知道点关于蒲心的事,不过从国安局人人口中特别的异种到如今陆别令元帅独子的母亲,他都没有正面和对方接触过,心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也只能被他强硬的压下,僵硬的推着恨不得破笼而逃的异种们暂时离开。
任由笨蛋妈妈呼噜呼噜了一会儿,陆寻执对着赶来的齐夏道:“这里太乱了,你先带我妈出去,给她买点小蛋糕吃。”
蒲心笑嘻嘻喊了一声齐夏,齐夏连忙应声后,又道:“夫人,请跟我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少将指到哪他就往哪打的齐副官了,比起战场上的打打杀杀,他有更重要的任务——
照顾少将的“老母亲”。
蒲心对着崽崽挥挥手,后者不太放心的叮嘱道:“要乖乖的,累了就和齐夏一起先回家,我今天很忙,可能没有办法一直陪你。”
休假了还要帮着国安局做这做那,全联邦估计也只有他一个了,想到这陆寻执便有些不快,决定今晚之后要把所有事情都扔给方荆,免得陪不了笨蛋妈妈几天又要赶赴战场。
方荆正想说话,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他直觉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回过头便见陆寻执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后者缓缓收回目光,对着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地下拍卖场道:“所有参加拍卖的人我都抓起来了,但根据我妈最新上任的小跟班说,有一个被叫做老苟的人曾经在拍卖场里出现过,非常的小心谨慎,而且极其有可能是我们国安局的人。”
“你仔细查一查,最好从那些人嘴里撬出这个人是谁。”
国安局内部出现奸细的事在蒲心被暗杀时就暴露了,方荆也仔细排查了国安局内部成员,顺藤摸瓜找过去时,要么畏罪自杀,要么直接失踪。
这次的行动,两人已经是小心再小心,除了高层之外,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是临时接到通知,并且全程遭到监控,即便可能在行动过程中泄密,也不可能让对方准备的如此周密。
如果没有蒲心的神来一笔,震慑住了那么多成熟的暴虐型异种,恐怕国安局今天晚上参与任务的人要全交代在这儿。
方荆也不是蠢人,心头自然也有了猜测,作为军校时期的同学,两人还是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之后,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又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恰在这时,国安局局长带着人从外面走来,他挥手扫去身旁的烟尘,皱着眉道:“怎么把动静闹得这么大?附近的居民都报了警。”
陆寻执一眼扫过国安局局长,视线在他左胸前的名牌上顿了顿。
国安局局长姓苟名利国,做事颇有专制独裁风格,惹得国安局上下不少人怨声载道,私底下被叫做狗局长。
“苟局长怎么来了?”陆寻执漫不经心问道。
不远处,参与地下拍卖的买家们被扒去了面具由国安局成员一个个扣押出来。
平时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出入上流场合的各界名流此刻狼狈至极,一个个发丝凌乱,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口,看起来是不太有脸见人了。
听到陆寻执对自己的称呼,国安局局长额前青筋跳了跳,他最忌讳别人用自己的姓氏称呼自己,国安局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忌讳,从来没有人敢往枪口上撞。
唯独陆寻执十次里有九次都会这么叫他,像是故意往他雷点上踩,偏偏前者是联邦军功累累的少将,手下掌握着联邦一支军团,他根本不敢开罪陆寻执,被他这么叫着也只能忍气吞声,还要微笑以对。
“陆少将,这次的计划怎么说也是我主导的,总不能活都是你们干,我在最后揽功吧?”国安局局长笑着说场面话。
陆寻执却没给他半点面子,“我倒觉得您在背后揽功也没什么不好。”
国安局局长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他知道陆寻执是在讽刺自己明明什么都不干却还要装出一副有做事情的模样。
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怎么会怕这种小场面?国安局局长假装没有听出陆寻执话里的意思,哈哈大笑了两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你们年轻人有本事,我都是把老骨头了,也就只能沾沾光。”
陆寻执提了提嘴角,倒是没再讽刺他,他看向被重点看顾且浑身上下都是伤的莉娅,说道:“今晚受伤的人不少,局里人手不足,既然局长来了,不如帮着审问几个人,最好今天晚上能审出结果来,陆元帅那边催得急。”
在正式的场合,他向来不会称呼陆别令为父亲,公私分的很清楚。
国安局局长一眼认出了被折腾的几乎没了人样的女人是曾经在地下拍卖场里呼风唤雨一言不合就把人丢给异种当血食的莉娅,他心里有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芋。
也正是这短暂的犹豫让他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机会,方荆跟着在旁边附和道:“局长既然来了,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您,陆夫人受了点伤,陆少将心里担心,自己也累了一晚上,也不能让他整晚都待在这儿吧?”
方荆睁着眼睛说瞎话,国安局局长微微眯起了眼,顿时有了决断,“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们放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陆寻执点点头,“局长的能力我们自然是相信的,这些重要的人就交给您和方荆,我去审讯外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话落,他抬步往外走,似乎真的不再打算插手这些买家的审讯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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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心今天晚上玩疯了,先是端了地下拍卖场的异种饲养所,压得那些小异种不敢反抗,后来又帮小红梅觉醒天赋。安静下来后瞌睡虫便拼命往上爬,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齐夏看她困得泪眼汪汪,恨不得把悬浮车搬过来让她睡好,小夫人长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就应该待在家里泡泡jiojio,养养异种,怎么能带到外面来受苦受累?
在心底谴责了自家少将后,他温柔的询问道:“夫人,您要直接回家吗?”
蒲心打着小哈欠摆摆手,她想等崽崽一起回——
思绪到了这儿便卡住了,蒲心努力睁开因为困倦而眯起来的眼睛,立刻去捕捉眼底一晃而过的身影。
金色的短发璀璨耀眼,修长的身躯卓越非凡,蒲心心头的瞌睡虫一扫而空,她高兴的大喊道:“修修!”
远处的男人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优雅矜贵的面孔,他有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眼尾点缀着红痣,嘴唇很薄,唇角好像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不可攀。
他身上的银灰色西装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钻石袖扣在阴影处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他站在一片废墟里,仿佛坠落凡间的神祇,破败与矜贵并肩,形成极致的冲击感。
蒲心咕哝着,“崽崽真好看。”
她的呼唤清脆柔软,透过飘荡的空气,清晰的传入亚尔修斯的耳中,后者缓缓回身,侧眸而来的一眼举世难忘。
看见女孩一边对自己挥手一边小跑过来,热切的模样俏丽又可爱,亚尔修斯眼中带了抹笑,正欲礼貌与她打招呼,前者却横冲直撞而来,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小石块,直挺挺扑进他怀里。
亚尔修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接触,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可怀里的小姑娘过于柔软,还轻飘飘的像片羽毛,他双手已经用上了力道,心里却突兀有股怕将她推倒的迟疑。
短短的迟疑让他错过了推开对方的最佳机会,女孩不仅将他抱了满怀,还得寸进尺搂住他的腰,乐颠颠抬起头来,大声道:“修修!”


第17章 找崽崽的第十七天
亚尔修斯的贴身秘书被蒲心扑进自家老板怀里的大胆举动吓到,又被亲昵无比的“修修”二字砸中脑门,脚下一崴,坐到了地上。
废墟上的瓦砾坚硬十足,秘书先生疼得泪花都快飞出来了。
亚尔修斯无视异样的秘书,举起双手试图推开趴在他怀里的女孩,后者却像块牛皮糖,紧紧把他抱住,还和只小狗狗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蹭了一会儿,她忽然不动了,被“非礼”的亚尔修斯趁机把她从怀里推出来。
后者站在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废墟里,偏头疑惑的瞅着他,似乎遇见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知为何,亚尔修斯心头多了几分忐忑,这种微妙的心情从他懂事之后就消失了,他很难想象自己会在一个陌生的女孩面前有这种心境。
亚尔修斯想问问她怎么了,女孩细软的柳叶眉皱了起来,仿佛遇到了极难解决的问题,迟疑道:“你……好奇怪……”
奇怪二字她说的很缓慢,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判断,而听到这两个字的亚尔修斯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僵硬,不过他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短暂的失态过后,立刻调整了表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蒲心退开一步,在距离他两步之远的地方疑惑的打量着他,单纯、纯粹的把他从上看到下。
男人身材修长,丝毫不逊色于执执崽崽,后者有着军人的严肃与庄重,前却有贵族的优雅与从容。
明明之前擦肩而过时,她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崽崽的气息,为什么现在消失得干干净净?
异种不可能会认错崽崽的气息,那是用生命本源孕育出来的希望。
蒲心陷入纠结,她根本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努力感应过后,依旧没发现崽崽的气息。
亚尔修斯的善意在蒲心说出奇怪二字时已经消失了。他压着心底的不适与她拉开距离,浑身上下却无端被负面情绪包裹,多年来的伪装与自制让他强行维持了表面的矜持与优雅,露出虚假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询问道:“请问我哪里奇怪?”
即便之前有过送礼的往来,但两人现在是初次见面,对初次见面的人用与奇怪形容,无疑失礼至极,在给对方定下死罪之前,他想要从她口中得到合理的回应。
蒲心发觉他的情绪在顷刻间变得糟糕,眼中疑惑叠了叠,她又上前一步,握住了亚尔修斯的手,在他危险的眼神中摘下他的手套,轻轻与他掌心相贴。
与陆寻执永远都热乎乎的手不同,亚尔修斯的手冷得像块冰,也白的没有血色,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完全可以看到细细小小的针孔。
蒲心顿时心疼极了,她想仔细看清楚,亚尔修斯却挣扎着收回了手,并且立刻拽住手套戴上,声音越发冰凉,“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冲上来动手动脚的是她,突然说他很奇怪的人还是她,不顾他的意愿拽掉他手套的人还是她,亚尔修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他心里涌起愤怒,正欲让眼前愚蠢的女人知道他不是陆寻执,不会纵容她,对方却突兀道:“你是我的崽崽!浑身上下我哪里不能看?”
亚尔修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愕然不已。
他脸上虚假的优雅与心头的愤怒刹那间碎得一干二净,也无法再现商场上的巧舌如簧,小傻子似的磕磕巴巴,“崽……崽?”
遇到何种情况都能面不改色的无情资本家傻了眼,他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但眼前的女孩心疼的皱着眉,还要抓他的手,碧绿色的双眼不知为何涌起了淡淡的水泽,仿佛他再要躲避,她就要哭给他看。
亚尔修斯所有的情绪被蒲心的一句话搅得乱七八糟,愤怒聚不起来,心头的压抑感也莫名其妙被碎得一干二净。
短暂的呆滞过后,亚尔修斯避开蒲心的手,轻呵一声。
小女孩不懂事也就算了,他却是个经历世事的成年人,可不想认陆寻执那个暴虐的战争怪物,难以相处的暴躁士兵当爸。
亚尔修斯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心情,摆出商场上谈笑风生时无懈可击的笑容,“美丽的女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不会和生病的人计较,女孩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只要她不再继续说乱七八糟的话,他可以原谅她之前的冒犯。
当然,亚尔修斯也有些后悔因为和陆寻执的过节而招惹眼前漂漂亮亮却是个小笨蛋的女孩。
蒲心瞅着亚尔修斯,斩钉截铁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崽崽?”
她无法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清晰的感应到崽崽的气息,但这并不妨碍一个母亲认出自己的孩子。
修修崽崽似乎不太喜欢她,还凶她,甩开她的手。
小蒲公英有点不太开心,她焉巴巴低下脑袋,柔软的发丝也跟着往下掉,灯光从她身后打来,将她的身影拉长,几乎和亚尔修斯的影子交叠在了一块儿,显出寂寥与失落。
听到她再次说出离谱的言论,亚尔修斯有些不耐烦,可见女孩局促的站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露出头顶的发窝窝,他的心头忽然被一股软软的力量击中,升起想要抚摸女孩柔软发丝并且低声安慰她的冲动。
人无法抑制自己的本能,即便是极具自制力的亚尔修斯。
当掌心处碰到女孩柔软的发丝,感受长发从自己指尖流淌而过的感觉,亚尔修斯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却又在瞬间发现自己的异样。
他受惊似地收回手,刚刚还失落不已的女孩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趁他不备,再次将他抱住,像刚才一样,甜滋滋道:“修修崽崽,我是妈妈,妈妈爱你!”
也许是内心的喜悦冲破了某种束缚,女孩头顶上噗嘟一声冒出了细小的绿茎,绿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还快乐的左右摇摆着。
有道电光从亚尔修斯脑中一闪而逝,他猛然发现,眼前的女孩不是人类,而是拥有漫长寿命的异种。
而他,拥有异种的血统。
亚尔修斯坚定不移的想法开始崩塌,特别是在怀中女孩握上了他的手,悄悄低头看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时,让曾经冷眼旁观过帝国角斗场中奴隶被猛兽撕碎的资本家眼底微微酸涩。
旁边几个负责押送亚尔修斯的国安局成员面面相觑,作为此次行动的核心成员他们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孩是陆寻执少将的异种母亲。
怎么她又把涉嫌非法地下交易的人认成了崽崽?
冷血无情的资本家亚尔修斯和联邦之刃陆寻执少将是兄弟?
宇宙中没人会说这么冷的笑话。
齐夏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在惊诧之下和秘书先生四目相对,又迅速挪开目光,两相厌弃,心底里却不由升起同样的想法。
——夫人的崽崽不是少将吗?打哪又来一个崽崽?还是少将曾到赫图鲁帝国当交换生时的死对头,血腥残忍的资本家亚尔修斯!
——这女人怕是疯了,知道倒贴总裁也不会娶她,又不知打哪得到消息知道总裁曾经寻找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另辟蹊径说是总裁的母亲?
齐夏重重轻咳一声,想着夫人可能是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累迷糊了,才把亚尔修斯认成了自己的崽崽,他决定要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告诉已经有往醋缸方向发展的少将。
正在他想要朝亚尔修斯礼貌道歉,哄走蒲心时,小蒲公英又抬起头来,目光闪亮的看着亚尔修斯,给出合理的提议,“我要和你住几天。”
刚刚推脱了麻烦事顺便试探了国安局局长快步走出来打算带妈妈回家睡觉的陆寻执步伐一顿,脑门前冒出一个偌大的灰色问号。
等他看清神色颇为意动的亚尔修斯时,灰色的问号顿时变成了猩红色的感叹号,脑中拉响一级警报。
陆寻执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把笨蛋妈妈拉到身后,赶在亚尔修斯开口前说道:“妈,亚尔修斯先生涉嫌非法地下交易,要被带回国安局接受审讯,恐怕没有时间和你交谈了。”
多年不见,为了金钱不达目的的资本家依旧这么令人讨厌,不仅参与罪恶的地下交易,还要把他妈拐回家!
陆寻执心中冷笑连连,立刻给旁边缩小了存在感小心翼翼吃瓜的国安局成员递了个眼神:立刻把这个混蛋给我带走!
国安局的几人如梦初醒般回神,其中一人拿出手铐要给亚尔修斯拷上,当了许久木头人的秘书先生立刻挡在他面前,摆出职业假笑。
“联邦国安局的先生们,亚尔修斯先生是帝国贵族,你们可没有权利逮捕他。”
帝国平民在联邦犯罪,都要联系帝国大使馆处理,国安局再怎么霸道也没有资格扣押帝国贵族。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接连蹙眉,蒲心想说话,却被崽崽摁了回去,她又扑腾了两下,得崽崽黑沉沉着脸低声警告道:“妈,其他事情我都能顺着你,唯独在你跟别人走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会同意!”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蒲心眨巴眨巴的眼睛,只想告诉他自己找到了他的哥哥或弟弟。
勉强把注意力从陆寻执的那声妈上拔出来的亚尔修斯唇边掠过一抹恶意的笑,“陆少将,你要对我妈做什么?”
陆寻执:“?”
才教育了妈妈准备回头把不知死活的亚尔修斯抓回国安局的陆寻执僵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看向亚尔修斯,“你说什么?”
陆寻执拔高了音调,在周围忙忙碌碌的环境下并不突兀,可足够清晰,也足以让人看到他的失态。
他看看费力从自己身后探出头来的蒲心,又狠狠瞪着亚尔修斯,企图找出自己刚刚幻听了的证据。
很遗憾,笨蛋妈妈的发言彻底断绝了他几乎不存在的希望,“执执,修修是你弟弟!”
小蒲公英抖着脑袋上的小黄花,小花摇摆着贴上陆寻执的侧脸,柔软的感觉却阻止不了联邦功勋卓绝的少将一寸寸石化。
亚尔修斯满意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端起以往一派的矜贵优雅,不快道:“我的年纪更大。”
虽然不清楚眼前的小异种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但并不妨碍他借此欣赏陆寻执色彩斑斓的脸。
作为曾经的死对头兼室友,他当然知道陆寻执是陆别令的私生子,母亲身份不明,被猜测为是人类和异种的混血。
亚尔修斯很乐意去做让陆寻执觉得不痛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