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抬手关上门，然后温顺地回到她床边，微微俯身，为她拢起散乱的黑发。
下一秒，房门被人粗暴地破开。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潜进妈咪的房间，我现在就要把你大卸八块……”
小琉璃暴怒的声音随着疯长的荆棘同时飞袭进来，却在看到郁枝的那一刻骤然停顿——
“……妈咪？”
郁枝坐在床上，无奈地点点头：“自己人。”
“………”
门外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珠几乎快从眼眶里瞪出来。
而浮在半空的小红，已经把自己的眼珠瞪了出来。
那个长着翅膀的陌生家伙，此时正站在母亲的床边。它看上去不仅有恃无恐，还为刚刚睡醒的母亲整理头发。
更重要的是，它刚才打开了母亲的房门。
难道、莫非……它昨晚是和母亲一起睡的？！
挤在门外的怪物们已经目瞪口呆、妒火中烧，就连波奇都露出了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
而郁枝还在默默数人头——小琉璃、小红、波奇、还有奥比。
除了塞壬，剩下的孩子都在。
还好，起码最能闹腾的不在这里……
就在郁枝暗暗庆幸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吵死了，你们要是学不会闭嘴，可以直接去死……”
塞壬不耐烦的视线刚从小红身后投过来，便诡异地顿住了——
“哪来的鸟人？”
郁枝：“……”
好了，这下到齐了。
*
门外的孩子们和门内的天使无声对峙，双方的视线都极其冰冷，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川，阴沉而寒彻，令人如坠冰窟。
空气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凝滞感。
郁枝站在天使身旁，无奈地介绍道：“它是沙利叶，你们认识的，不是坏人。”
奥比冷静开口：“沙利叶不是小鸟吗？”
郁枝：“那是它的第二形态，它的本体其实是天使。”
小红鼓起腮帮子，满脸怒气。
【小红讨厌小鸟！讨厌天使！讨厌沙利叶！】
沙利叶静静站在郁枝身后，高洁而静默，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评价。
“这些都不重要……”小琉璃恶狠狠地瞪着天使，目光仿佛尖锐的刀刃，“重要的是，妈咪，它昨晚是和您一起睡的吗？”
“唔……”郁枝坦然地点点头，“算是吧。”
小琉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塞壬朝天使投去一道阴冷的视线。
“那我现在杀了它，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郁枝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一直安安静静的天使突然说话了。
“我不会违背母亲的意志。”天使温和而疏离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如果是你主动对我出手，我也会考虑回击。”
哇哦，不愧是战斗系，完全不虚啊。
郁枝眉梢轻挑，突然有点期待这两个对上的画面了。
说实话，在游戏中，怪物是属于同一阵营的，所以它们不会互相厮杀，而只会一致攻击人类。但郁枝偶尔也很好奇，自己设计的这些怪物如果真的打起来，战力又会如何排序呢？
就在她默默评估双方战力的时候，小琉璃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口气很大嘛。那我和杂鱼一起上，你觉得怎么样？”
奥比冷声道：“加我一个。”
小红也气鼓鼓地叉腰：【还有小红！】
波奇：“汪！”
郁枝：“……”
谁让你们在这种时候统一战线了？
眼看着双方战力严重倾斜，她无奈叹息，意兴阑珊地出声制止他们。
“好了好了，玩笑到此为止。”
她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眼巴巴地看向她。
郁枝对上他们委屈而渴望的目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
感觉……自己好像被他们控诉了一样。
“那个，沙利叶不是故意的，当然，我也不是。”郁枝慢吞吞地解释，“它只是胆子太小，半夜怕得睡不着觉，所以我就把它放了进来，仅此而已。”
这种解释大家当然是不信的。
刚才它都敢和他们正面对峙了，怎么看也不像是胆子小的样子。
然而无论心里再怎么痛骂沙利叶，他们也不会在郁枝面前表现出来——毕竟这样只会给母亲带来困扰，还会给母亲留下不好的印象。
优秀听话的孩子绝不能这么做。
只有塞壬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哼：“装模作样的鸟人。”
郁枝：“……”
她白了塞壬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小琉璃：“白犬呢？我想去见见他。”
“哦，他被我关在地下室了！”小琉璃正嫉妒地瞪着天使，听到郁枝的询问慌忙回神，“妈咪，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见他也不迟。”
“也行。”郁枝点点头，抬腿向外走去。
天使立即温顺跟上。
*
午饭后，郁枝让大家自由活动，在特意叮嘱他们不能打架后，她和小琉璃一起前往地下室。
地下室的温度很低，一打开门，一股阴冷的凉气顿时从里面散逸出来。
郁枝向里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铁笼子。
白发雪肤的清瘦少年正抱膝坐在笼子里。他的四肢和脖颈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锁链，只是轻轻一动，便能发出清脆重叠的金属碰撞声。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那双剔透莹白的瞳孔随之映出郁枝的身影。
郁枝不确定地问：“你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没有，妈咪的叮嘱我都牢牢记着呢。”小琉璃连忙解释，“给他加装那些锁链是为了防止他逃走，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对他做，连一日三餐都没有断过。”
“好，做得不错。”
郁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小琉璃听了，顿时害羞地捂住脸颊。
“还、还好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郁枝走到笼子前，蹲下身，与笼子里的白犬平静对视。
“你还记得我吗？”她问。
白犬无声注视着她，慢慢点了下头。
郁枝继续提问：“那你想杀了我吗？”
白犬想了想，认真摇了摇头。
居然不想杀她？
郁枝微微挑眉：“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白犬依然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郁枝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93章
白犬的反应让郁枝有点摸不着方向。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究竟是想离开，还是不想离开呢？
在这种问题上，郁枝认为他没有撒谎的意义。而且他看起来也不会撒谎——起码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动。
无论他是在犹豫，还是真的不想离开……其中缘由都很耐人寻味。
郁枝想了想，问道：“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白犬摇摇头，平静纯澈的双眸像雪一样剔透。
有点麻烦啊。
郁枝看着笼子里的少年，突然想起一个人。
如果萧灼在这里，应该可以很快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毕竟他会读心，可以直接跳过审讯的环节。
但白犬知道她的秘密……所以不能让萧灼接触他。
还是得自己来。
郁枝扭头望向小琉璃：“他一直都在这个笼子里吗？”
小琉璃乖巧点头：“除了必要情况，我没有放他出来过。”
这么说，他在这个笼子里已经关了两三天了。
如果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像他这么平静。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不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整个人的状态甚至还挺放松。
也许……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监禁似的生活？
郁枝心底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她抬起手，在漆黑的笼子上敲了敲。
“你想出来吗？”
白犬歪着头看她，雪色长睫簌簌眨动。
真的像小狗一样。
郁枝对小琉璃说：“把笼子打开吧。”
“打开笼子？”小琉璃惊讶地重复道，“可是妈咪，他可能会逃走……”
“他脖子上不是上锁了吗？”郁枝说，“有那个就行了，我在这里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好吧，既然妈咪这么说的话……”
小琉璃从银制的手链上卸下一把钥匙，来到笼子前，将锁头打开。
白犬仍然抱膝坐在里面，微微抬头，有些警惕地看向小琉璃。
小琉璃立即说：“妈咪，他不想出来。要不我还是把门关起来吧……”
“不用了，把钥匙给我。”郁枝无奈打断她，“笼子的钥匙，还有锁链的钥匙。”
小琉璃顿时睁大眼睛：“脖子上的也给您吗？”
“嗯。”郁枝目光落到少年修长的脖子上，“我可能会用到。”
白犬的脖子上本来就有一道黑铁锁链，像项圈般扣在他的脖颈上。
郁枝之前观察过，这个项圈是嵌在他脖子上的，而那个金属拉环则正对着锁骨的位置，和肌肤连在一起，仿佛这不是一件外来物，而是身体原本的一部分。
这和她了解的异能者不太一样，却和乌鸦的异能构成有点相似。
郁枝想要观察得更仔细一点。
小琉璃虽然不赞同，但依然乖乖交出另外两把钥匙。
“这个钥匙是脖子上的，这个钥匙是手上和脚上的……”
“嗯，我知道了。”郁枝将钥匙收起来，抬眸看向小琉璃，“现在我要问他一些问题，你可以先出去吗？”
小琉璃有些伤心：“妈咪，我不可以留下来吗？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里，而且，我也不会妨碍您……”
“我也想让你留下来，只是……”郁枝对她招招手，小琉璃立即乖乖凑到她面前，“他看上去对你有些警惕，这样不利于套话……你明白吧？”
她贴在小琉璃耳边，声音低柔清和，微热的气息像柔风一样轻轻拂过小琉璃的耳廓。
小琉璃耳根一红，顿时有些晕头转向：“我、我明白的……”
“那……”郁枝略微退后，对她温柔一笑。
“我、我现在就出去！”小琉璃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说得出反驳的话，“妈咪，我、我把我的能力给你……你一定要小心！”
“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便逃跑似的飞奔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郁枝抬起一只手，试着唤醒棘刺之巢的能力——
一根深红色的荆棘从她的掌心颤巍巍生了出来。
虽然她刚才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毕竟这个能力也很实用。
郁枝收起手心，抬眸看向笼子里的白发少年。
“你也出来吧？”
白犬看了她一眼，从笼子里走出来，锁链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哗啦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郁枝拖来两个椅子，示意他和她一起坐下来。
白犬很安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图。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双手整齐地摆放在膝盖上，一举一动都显得干净利落、训练有素。
郁枝决定先从最简单的问题问起。
“你的名字就叫白犬吗？”
白犬点点头。
“你和乌鸦是同一个组织的吗？”
白犬继续点头。
“你和乌鸦的目的一致吗？”
白犬停顿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清俊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郁枝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白犬依然没有反应，像机器停止运转一样，他的脸上恢复一片空白。
郁枝：“……”
看来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郁枝只好换个问法：“你知道乌鸦为什么要抓我吗？”
白犬摇摇头。
不知道？
郁枝有些惊讶：“所以你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乌鸦拉去29区的？”
白犬认真点头。
郁枝开始努力回忆乌鸦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乌鸦对她说过，白犬是他找来的同伙，所以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级别相等的同事关系。
但现在看来，白犬的级别似乎要低于乌鸦。
“既然你都不知道乌鸦抓我的理由，”郁枝非常不解，“那你后来又为什么要来游乐园？”
如果白犬没有撒谎，那么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收到抓获她的任务，更没有将遇到她的经过告诉他们背后的组织。
那他还来抓她干什么？闲着没事干吗？
郁枝不解地看着白犬，白犬眼睫轻眨，抬起苍白细瘦的手臂，指了指郁枝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
郁枝奇怪地指着自己：“你认识我？”
白犬直直盯着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郁枝：“……”
不行，这沟通实在太困难了。
要不是怕他坏事，她还真想把这只哑巴小狗带回异常管理局，把他交给萧灼。
那效率绝对比她高多了。
郁枝想了一下，决定再问一次：“你想回到之前的组织吗？”
白犬慢慢放下手，锁链在他的手腕上发出细碎声响。
他眨了下眼睛，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他又在犹豫了。
郁枝看着他空静如白纸的神色，隐约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想。
白犬不会说话，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在他们所在的组织中应该地位不高。这一点从他身上的锁链也能看出来，连乌鸦都能调用他，想必他在组织中的定位多半介于“兵器”和“看门狗”之间。
而他本人似乎也没有乌鸦那样的归属感。
郁枝觉得，那个管理白犬的组织，不可能会不知道他的这一特性。那么如何才能让他听话顺从地为自己做事呢？
郁枝试着用自己的思维逻辑想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洗脑。
这是最高效最方便的方法，虽然有可能会对被洗脑者的大脑产生损伤，但很显然，这个后遗症对白犬来说影响不大。
况且他最大的价值是他的能力，就算他脑死亡，只要能力还在，就没什么关系。
郁枝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毕竟这里面掺杂了太多她个人的主观臆测。
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方向。
这个世界的高科技几乎都掌握在巴别公司的手里，如果说有什么组织能够研究出成熟的洗脑技术，那无疑是巴别公司。
郁枝摸了摸下巴。
她想……她需要证实一下。
郁枝抬眸看向白犬：“你现在可以回去吗？”
白犬微微蹙眉，又露出了专属于他的犹豫表情。
郁枝见状，慢慢伸出手，试探性地握住他的手。
白犬的手苍白细瘦，指节分明，薄薄的肌肤下能够看到微凸的血管，摸上去有点硌人。
真是无良组织，平时都不给狗……孩子吃饭的吗？
郁枝在心里深恶痛绝地谴责对方，看向白犬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不是让你回去，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带我回去一趟吗？”
白犬垂着眼睛，没有回应她。
郁枝随即垂下视线，发现他正低着头，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的手。
啊，莫非他很讨厌这种套近乎的行为？
郁枝暗暗皱了下眉，下意识想将手收回去。
但白犬却一把反扣住她，紧紧握住，近乎执拗地不肯松手。
仔细一看，他还抿紧了唇，一副铆足了劲的样子。
郁枝：“……”
她很快放弃了这个神似拔河的举动。白犬见她不再挣扎，立即将她的双手牢牢包在手心里，虽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剔透莹白的眸子却浮起淡淡的满足。
街上的流浪小狗捡到骨头也是这个表情。
郁枝心情复杂，再次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想让你带我回去一趟，就我们两个，悄悄的，不打扰任何人……”她放柔声音，期待地看着白犬，“可以吗？”
白犬对上她的视线，眼瞳中映出她柔和的脸。
他点了点头。
说动了。
“好。”郁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试图从白犬手里抽出手。
白犬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郁枝：“……”
她有点无奈：“我拿个钥匙。”
白犬这才松开一点点，让她抽出左手。
然后他的双手又迅速闭合起来，将郁枝的右手牢牢包在掌心里。
郁枝已经懒得吐槽了。
她拿出钥匙，将白犬脖子上的锁链打开，然后勾住拉环，认真看向白犬：“需要先报地点吗？”
白犬摇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
郁枝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实话，站在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她这么做实在有些鲁莽。
但她一向坚信，同样的事情，由能力不足的人来做是鲁莽，由能力足够的人来做则是勇敢。
而由她来做，就是运筹帷幄。
她对自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当然，光有实力还不够，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后援准备。
所以她掏出手机，给秋时发送了一条实时定位。
这样，即使她被白犬传送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秋时也能根据她的实时定位准确找到她。
做完这一切，郁枝看了白犬一眼，然后拉下拉环。
随着拉环向下移动，白犬的身体从上至下慢慢裂开，如同撕裂的黑暗虚空。
他握紧郁枝的手，将她拉进深不见底的裂缝里，然后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进去——
下一秒，他们便在原地消失了。
第94章
郁枝被传送到了一个密闭的柜子里。
柜子不高，一起身就会碰到头，她不得不屈起膝盖，低着头蹲在里面。
她略微侧脸，看到白犬正乖顺地蹲在她身旁，肩膀和她靠在一起，仍然像来时一样紧紧握着她的右手。
郁枝抬起空着的左手，试图推开柜门。
白犬立即将她的左手按了下来。
郁枝疑惑地看向他，他摇了摇头。
难道外面有人？
郁枝没有乱动了，她向白犬那边挤了挤，透过柜门中间的缝隙仔细向外看——
有两个人推门走进了这个房间。
柜门太低，郁枝看不到来人的脸，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穿的衣服颜色和样式。
一个人穿着宽松的白大褂，打扮得像个科研人员；另一个人则穿着剪裁合体的制服，一身纯黑，上面绣着特别的标志。
这个服装……
郁枝微一思索，脑海中很快闪过熟悉的画面。
之前在异常管理局总局见到的那三个巴别公司的人，穿着不就是这身制服吗？
看来她猜得没错，白犬果然是巴别公司的……
郁枝不由看了白犬一眼。
这个白发白眼的清瘦少年似乎对柜子外的动静毫无兴趣，他正抱着郁枝的手认真翻看，从指甲看到掌纹，目光纯粹而专注，时不时还会用手指轻戳一下。
还好，只要能保持安静就行。
郁枝默默收回视线。
“有白犬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这次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我担心……”
推门而入的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话。
郁枝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立即屏息凝神，凑近门缝，认真地偷听下去。
“他离开多久了？”
站在郁枝视野左侧的黑衣男人沉声询问，另一个人闻言立即翻阅手上的文件。
“已经有三天了。”
“给他注射的药剂一次能撑多久？”
“四十八小时……”那人顿了顿，似乎看了下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超过十九个小时了。”
黑衣男人沉默少顷，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凝重：“难道他已经跑了？”
“那应该不至于。”另一人连忙道，“即使药剂的注射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对他产生的影响也不会很大。虽然残留在他体内的服从性会逐渐淡化，但他不会因此就忘记这个地方，最多也只是在外面多逗留一阵而已。”
“所以你认为他至今没有回来，是因为他还在外面‘逗留’？”
“呃，可能是贪玩了，毕竟您也知道，他上次刚被乌鸦偷带出去……”
“然后就带着乌鸦的脑袋回来了。”黑衣男人语气愠怒地打断对方，“乌鸦是不知道公司的规定吗？居然敢擅自将公司的资产带出去？！”
“您说这些也没用啊……”那人小声嘀咕，“乌鸦都已经死了……”
“死了我就不能说了？！”
那人被吓得浑身一颤，顿时闭嘴不吱声了。
郁枝在柜子里默默感慨。
这人明显脑子转不过弯，在领导面前居然还敢顶嘴，一点打工人的自觉都没有，一看就知道他混得不行。
可惜他和她不是一个单位的，不然她还真想给他传授一点成功的社畜心得。
算了，怪他命不好。
她在柜子里连连摇头，外面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起乌鸦，”黑衣男人平复心情，“他死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上面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夏衍知道这件事吗？”
“夏主管出差了，暂时还不知道。”
“等他回来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他。”黑衣男人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犬八成是被别人抓走了……”
旁边那人抿紧了嘴不敢出声。
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很快离开了这个房间。
郁枝这才松了口气，背靠柜子内壁慢慢坐下来。
从他们的对话内容来看，白犬的确是被药物控制的。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将白犬看作一个健全独立的人，在他们眼里，他只是公司珍贵的资产之一。
这个资产需要通过定期注射药剂的方式来维持服从性，一旦超过这个期限，资产对于公司的服从性就会逐渐降低。
所以白犬才会对“回来”这件事表现得无所谓，因为经过了三天的监禁，随着体内的药效消失，导致他对巴别公司的服从性与归属性也随之淡化了。
郁枝侧眸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似乎玩累了，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正靠在她的肩膀上打瞌睡。
他呼吸很浅，白色短发像雪一样，睫毛在眼下垂落柔和的阴翳，整个人透出冰雪般的易碎感。
——和波奇睡着的样子很像。
郁枝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抬起手，一根细细的荆棘从她的掌心伸出来，穿过柜子的门缝，一直延伸，直到将房间里的监控都缠裹了起来。
然后她推开柜门，拉着睡意朦胧的白犬走了出去。
柜子外面是一个冰冷阴森的房间。
在刚才那两个人所站位置的正前方摆了一张束缚床，床边一侧配备了许多看上去很危险的器具，一看就是为了压制犯人准备的。
房间另一侧是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壁沉厚，里面设置了许多锁链，看着和关押大型动物的笼子差不多。
郁枝推了推白犬：“这个房间是关你的地方？”
白犬眼睫微眨，点了下头。
这个生活条件……还不如小琉璃家的地下室呢。
郁枝不由叹气，轻轻拍了拍白犬的脑袋：“走吧，带你回去吃好吃的。”
白犬的个子比她高出不少，她不得不伸长胳膊才能碰到白犬的头顶。
白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微微弯腰，将脑袋低了下来。
他的身形清瘦，背脊单薄，这样慢慢压下来，如同一棵弯折的小树。
郁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她更方便地“摸头”。
郁枝差点笑出声。
她在白犬纯粹如雪的头发上揉了揉，然后摸到他脖子上的冰冷锁链，手指伸进锁链正中的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