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读书……”奥比轻声说道，红宝石般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郁枝，“谢谢您，母亲。”
郁枝微怔，随即伸出手，在奥比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你喜欢就好。”
分完大家的礼物，郁枝终于开始最后一项工作——
安装投影仪。
她拿着投影仪走进浴室，塞壬正躺在浴缸里看漫画。
看到她进来，他微微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郁枝：“是用来看电影的好东西。”
塞壬露出嫌弃的表情。
郁枝不管他，将塞壬用来放漫画的架子推到墙边，然后将投影仪摆上去。
塞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推得太远了，我够不着。”
郁枝：“闭嘴。”
无视了塞壬的抱怨，她打开投影仪，开始调整画面方向。
浴室的空间很大，墙面也很光滑，拉上窗帘后，巨大的电影画面顿时无比清晰地投映在浴缸的正前方。
塞壬这才眨了下眼睛：“比外面的那个东西大很多……”
“废话，这可是我斥巨资买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郁枝回到客厅，搬起一个椅子就往浴室走。
奥比看到她忙进忙出的，忍不住关切问道：“母亲，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就搬一个。”
郁枝将椅子搬进浴室，放在浴缸旁边，然后关掉灯，在塞壬身旁坐了下来。
塞壬微一侧眸，她专注柔和的侧脸顿时映入眼帘。
照明的灯被关掉了，浴室里一片黑暗，只剩下投影仪发出的微弱光亮。
这种昏暗的光线，将她的肤色映衬更加白皙莹润，如同月光一般，散发着动人的皎洁。
郁枝一边按动遥控器，一边询问塞壬：“你想看什么？”
“……随便。”塞壬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唔……”郁枝调了半天，突然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个吧，‘深海爱情故事’！”
塞壬：“……”
“一听就很烂。”他嫌弃地说。
“不会的，这部评分很高。”
郁枝按下播放键，接着双腿交叠，身体后仰，认真地看了起来。
塞壬毫无兴趣。
电影很快便开始了。
郁枝看了五分钟，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刚买的蛋糕。
正当她琢磨着要不要让奥比他们先吃的时候，浴室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郁枝说：“门没关。”
话音落下，门被慢慢推开，奥比、小红和波奇齐齐从门后探出形态各异的三颗脑袋。
“母亲，你们在干嘛？”
“汪！”
郁枝回答：“我们在看电影。”
塞壬单手托腮，懒懒地扫了他们一眼，唇角微翘，看上去颇有几分得意。
小红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小红也想和妈妈一起看电影……】
“汪！”
奥比矜持得没有出声，但那双剔透的红眼睛里透出的渴望却和波奇小红如出一辙。
郁枝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那就一起来看吧。”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外面的蛋糕，也一起带进来。”
虽然在浴室里吃蛋糕有点怪……但是蛋糕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吃才好吃吧？
一想到大家挤在浴室里看电影吃蛋糕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郁枝竟然有些想笑。
“好的，母亲！”
【好耶，和妈妈一起看电影！】
“汪汪，汪呜~~”
三只小怪物立即离开，然后带着各自的东西光速回来，短短一瞬间，浴室里便塞满了人。
塞壬看着坐在周围的讨厌鬼们，一脸阴郁：“你们给我滚出去……”
“你给我闭嘴。”
不等他说完，郁枝便叉起一块蛋糕塞进他嘴里。
塞壬被蛋糕堵住了嘴，无法说话，只好用愤怒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很显然，没有人在意他。
大家已经迅速沉浸在瑰丽的电影世界里了。
【妈妈，大海真是这样的吗？】
郁枝：“是哦，不过深海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母亲说是，那肯定就是。”
“汪！”
“哼，愚蠢，真正的深海当然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人类的臆想……”
“你闭嘴，不要打断母亲。”
【呀！笨兔子，波奇舔了你的奶油！】
“……这是，母亲切给我的蛋糕……”
“呵，活该……”
听着耳边一刻不停的吵闹声，郁枝默默调高了音量。
算了，下次还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吧。
第64章
最后，郁枝被迫在浴室里看完了三部电影。
塞壬看没看爽她不知道，反正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看电影了。
太吵了，脑仁疼。
休假结束，第二天，郁枝照常去异常管理局上班。
刚走出电梯，站在走道里郑从灵便一眼看到了她，立即兴奋地跑过来。
“郁枝，听说你要去中心城了？”
郁枝：“嗯，去做能力评估。”
“真好啊，我也去想中心城……”郑从灵一脸憧憬。
郁枝问道：“你没去过吗？”
“去过，也是能力评估，不过那已经是我小时候的事了。”郑从灵露出怀念的表情，“那个时候带我去的还不是萧队呢，而是一个长着胡子的叔叔……”
郁枝顺着她话问下去：“那个叔叔现在人呢？”
郑从灵叹气：“死了。”
郁枝：“……”
好吧，标准结局。
她对这个话题实在没什么兴趣，于是随口问道：“对了，你们这两天有什么安排么？”
萧灼和她交谈后改变主意，从29区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到16区，而是和他带来的调查员暂时留在了21区。
虽然蔚白筠不会直接指使他们，但应该也不会让他们在这里无所事事……
“有啊，我们打算搞团建！”一聊到这个，郑从灵立即来了精神。
郁枝很诧异：“搞团建？”
萧灼那种人，居然会带他们搞团建？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他还会在任务结束后和队员一起聚餐呢……
这么一想，郁枝居然有点羡慕第六特遣队的调查员了。
蔚白筠就不会搞什么聚餐团建。
“是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打算去游乐园玩！”郑从灵兴奋地说，“是萧队请客哦，不过他自己不参加，他说他对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不感兴趣……”
游乐园！
郁枝顿时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说实话，她也想去游乐园。但她早就查过了，这边游乐园的消费非常高，即使是淡季工作日，门票也要上千，还是最普通的那种……
她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哪里舍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没办法，只能含泪放弃。
没想到萧大队长出手居然如此阔绰，请客像家常便饭一样随意……
“唉。”郁枝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郑从灵还在盛情邀请：“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郁枝：“不用了，我应该没这个时间……”
说话间，工作人员已经找了过来：“你下午稍微收拾一下吧，蔚队说今晚就出发去中心城。”
郁枝平静地看向郑从灵：“看，我说吧？”
郑从灵一脸同情：“嗯，嗯……”
*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因为蔚白筠说最多两天就能回来，所以郁枝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
21区距离中心城非常远，但蔚白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乘坐直升机前往目的地。
“中心城的警备非常森严，必须遵循那边的规定和秩序。”她说。
郁枝点点头，跟着她和陆邱一起上了特快列车。
特快列车和普通的列车速度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普通列车是狼的速度，那么特快列车就是疾驰的猎豹。
看着窗外飞速模糊的夜景，郁枝微微睁大眼睛，眼底映出几分惊讶之色。
蔚白筠笑着解释：“这也是巴别公司的技术，能坐上这辆列车的，只有官方和军方人员。”
郁枝好奇道：“普通人坐不了？”
蔚白筠意味深长：“除非你足够有钱。”
郁枝：“……”
好家伙，这巴别公司真是厉害，掌握这么多高科技，怪不得能跟异常管理局达成合作呢。
说到高科技，郁枝突然想起死掉的乌鸦。
她扭头看向蔚白筠：“对了，那个乌鸦的尸体呢？有结果了吗？”
蔚白筠点点头：“有了，不过……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郁枝：“什么意思？”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陆邱也抬起眼睛，将探究的视线投向蔚白筠。
从看到郁枝起，他体内的怪物就没有消停。
因为蔚白筠也在场，他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不去参与她们的话题。
但他也从蔚白筠那里听说了有关乌鸦袭击郁枝的事情，所以即便不想参与，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提起了注意力。
蔚白筠说：“我原本以为乌鸦是经受过身体改造，所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检测结果表示，他的身体并没有受过任何改造，也就是说，他的能力是天生的。”
郁枝：“……”
有可能吗？天生就能从胳膊里生出一把冷兵器？
她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陆邱也忍不住提出同样的疑问：“会有这样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蔚白筠无奈地笑了笑，“起码在目前已知的调查员里，没有这样的存在。”
郁枝想了想，说：“那异常呢？异常会不会有类似这种的能力？”
蔚白筠微微沉吟：“异常的话，倒是有可能，不过我们目前也没有遇到过，暂时无法确定。”
郁枝和陆邱同时陷入了沉思。
陆邱知道自己和怪物进行了融合，而郁枝也同样知道这一点。
既然已经有人能够和怪物发生融合，并且还能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得到怪物的能力，那么没道理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
这个世界的成分也太复杂了吧，和她玩的游戏根本不一样！
郁枝头都大了。
*
晚上八点，三人顺利抵达中心城。
下了列车，他们先跟着人群进入安检通道。
比起之前的安检经历，这里的手续肉眼可见的严格、复杂。
除了要对行李进行开箱检查，还要求每一位乘客依次进入一个全密闭的房间里进行全身检测。
好在郁枝并没有被检测出任何问题，倒是蔚白筠和陆邱，检测的时间比她要长很多。
郁枝有点好奇：“那个小屋子是用来干嘛的？”
“检测你是否是异能者，同时与记录在案的异能信息进行核对。”蔚白筠解释。
郁枝若有所思：“这么说，我果然没有异能啊……”
其实她现在手上不仅有特殊能力，而且还有两个。
但那个密闭房间却没有检测出她持有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个检测系统并不能检测出非天生的异能……吗？
“也不一定。”蔚白筠安慰道，“你的情况很特殊，必须要经过评估过才能确定。”
郁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走在后方的陆邱，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愚蠢的人类，母亲是至高无上的支配者，当然不需要能力……”
“愚蠢、愚蠢、愚蠢……”
“母亲……尼尼想要接近母亲……尼尼想要触碰母亲……”
陆邱已经渐渐习惯它的聒噪了。
不过，有一点他很在意——它说的“支配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究竟只是一个称谓，还是代表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三人保持沉默，步伐利落地走出安检点，在车站出口处停下。
一路上，因为列车的速度太快，导致郁枝根本看不清窗外的风景。
现在一走出车站，她顿时发出了乡巴佬般的惊叹。
“哇……”
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更符合她对未来世界的幻想。
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整洁明亮的玻璃通道交错重叠，如同艺术品般遍布于各建筑之间。即使是夜晚，路上的行人也很密集，他们穿着得体，步伐轻快，在干净宽敞的街道上行走穿梭。
原本她觉得16区发展得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和中心城相比，却像落后了二十年一样。
中心城的街道上甚至连一点垃圾都看不见。
联想到29区那破败脏乱的城区，郁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D级调查员死也要往上爬。
谁不想光鲜亮丽地活在这世上呢？
虽然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越光鲜的地方生活成本就越高。
“走吧，先去酒店。”蔚白筠拍拍她的肩膀，走向一辆漆黑的越野车。
车门打开，三人上车，一路直奔酒店。
中心城的夜晚格外美丽，灯光璀璨，从车窗内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无数开着豪车、衣着华贵的人与他们擦身而过。
在21区，这样的人虽然也有，但非常少，大部分还是普通而朴素的。
“这里的异能者多吗？”郁枝问道。
蔚白筠笑道：“如果你问的是B级调查员，这里的确有不少。”
“中心城由第一特遣队驻守保护，而第一特遣队的B级调查员数量，是其他特遣队的三倍不止。”陆邱补充道。
郁枝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里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嘛。
道路通畅，越野车很快抵达他们入住的酒店。
三人下车，在迎宾的带领下进入酒店。
郁枝拿着蔚白筠交给她的房卡，直接找到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在她身后不远处，陆邱尴尬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
“去见母亲！去见母亲！去见母亲！”
“快点！快点！快点！”
“就算你催我也没用啊……”陆邱轻轻叹气，“她已经进去了。”
“去敲门！去敲门！去敲门！”
陆邱：“那会被她当成意图不轨吧……”
“蠢货，让尼尼上！尼尼要去敲门！”
“尼尼要见母亲……尼尼要和母亲贴贴……”
“你还是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吧。”陆邱揉了揉太阳穴，拿着房卡慢慢走过去，“我也该休息了……”
最后，他在郁枝对面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和母亲门对门！和母亲门对门！”
“和母亲一起吃晚餐！和母亲一起吃晚餐！”
陆邱：“……”
这个距离未免也太近了……
一想到体内的怪物很可能会兴奋一晚上，他就有些头疼。
陆邱无奈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
郁枝进入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能检查的地方检查了个遍。
虽然不觉得蔚白筠会怀疑她，但以防万一，她必须自己亲自确认才能彻底放心。
毕竟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中心城。
大约半小时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很好，没有任何窃听和监控设备。
她打开衣柜，正要取下浴袍前往浴室，窗外突然响起清脆的玻璃敲击声。
郁枝扭头望去，看到一只长着碧翠眼睛的小白鸟正飞在窗外，一边扑簌翅膀，一边用喙敲击窗户。
郁枝微讶：“天使？”
小白鸟：“啾啾！”
第65章
郁枝没想到天使居然会追到这里。
她立刻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打开窗户。
小白鸟扑扇翅膀飞了进来。
郁枝探头向窗外看了看，接着关紧窗户，拉上窗帘。
一转身，发现小白鸟已经不见了。
面前亮起一道柔和的光晕，光晕之中，天使修长优美的身形逐渐清晰。
金发，碧眸，美丽圣洁的面孔。
它收起宽大洁白的羽翼，抬起金色长睫，慢慢睁开那双剔透的碧色眼眸。
“……您好。”
它轻轻启唇，声音柔和而清冽，如同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
还挺礼貌。
郁枝眨了下眼睛：“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知道陆邱就住在对门，蔚白筠的房间也在同一层，天使在这时候出现，实在有点危险。
天使眼睫轻颤，低声回答：“您要我找的那个人，消失了。”
郁枝：“消失了？”
天使轻轻点头，神圣无暇的面孔露出几分愧疚与自责。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结果他突然进入一个隧道，我只是慢了两秒，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隧道……”郁枝摸摸下颌，“你的意思是，你一直追着他来到了中心城？”
天使温顺颔首。
原来天使之所以会出现在中心城，并不是因为她在这里，而是因为白犬在这里。
难道他和乌鸦的“主人”就住在中心城？
本以为以天使的能力，一定能追到这个神秘的白犬，没想到还是让他跑掉了……
郁枝微微沉吟，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暂时也不用管这件事了，先休息一会吧。”
“……是。”
天使垂下眼睛，缓步走到窗前，周身泛起淡淡的光芒——
“你要干嘛？”郁枝看到它的举动，顿时惊讶问道。
天使动作微顿，低声说：“……离开这里。”
郁枝：“？”
“我让你休息，你离开干嘛？”郁枝不解，“你在外面搭窝了？”
小鸟一般都会在树上筑巢，但天使又不是真正的鸟，按理说应该没有这个技能才对。
天使认真地轻声回答：“没有。”
“那你就过来休息。”郁枝对它招招手，示意它坐过去，“注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我去洗澡，你帮我看着点。”
天使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碧色的眼睛纯澈又懵懂。
“……看着点？”
“嗯，对门是个麻烦精，我怕它突然发神经冲进来。”
郁枝指的“麻烦精”当然是尼尼。
作为它的设计者，郁枝很清楚尼尼的智商与性格，也很清楚，如果尼尼真的想来见她，那么这扇门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刚好天使在这里可以帮她看着点儿，虽然不指望天使能挡门，但起码可以在尼尼即将闯入的时候提醒她，让她来得及穿好衣服。
“您……不赶我走吗？”
天使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举措感到惊讶与不解。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郁枝比它更不解，她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试图开门，你就立即告诉我，但是你不能出去，也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对付它，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天使目光纯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辛苦你了。”
说完，郁枝拿上浴袍，走进了浴室。
天使肩背挺直，安静无声地坐在床上。
它是无性的，美丽无暇的身躯没有任何性特征。它也不懂得何为性，不会因为听到异性的淋浴声而心猿意马，更不会产生任何污秽的念头。
但它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依然在无法抑制地悸动。
因为它此时正与母亲共处一室。
母亲是它的创造者，是给予它生命的存在，是慈爱伟大的神。
神至高无上，不惹尘埃。它身为她的使徒，理应匍匐在地，无声仰望着她。
神创造了它，给予了它使命，它就应该去贯彻，去执行。
天使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感受到了神的气息。
它能够察觉到神的存在，能够追随到神的踪迹，甚至能够亲眼目睹到神的样子。
它看到神与除了它之外的孩子在一起。
他们亲密无间，自然和谐，仿佛没有任何距离。
他们称呼神为“母亲”，而神也呼唤了他们的名字。
——母亲。
这是比“神”更加亲昵的称呼，似乎只要这么称呼她，就可以尽情地接近她，触碰她。
天使也想这样呼唤她。
但它不敢。
因为她从未提起过它，也从未思念过它。
它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
它知道有一只叫波奇的小狗，有一个叫小红的女鬼，有一只叫奥比的兔子，还有一条叫塞壬的人鱼……
但它没有这样的名字，它只是叫天使而已。
就像路边的小狗也只会被称为小狗，不会有人特意为它们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于是天使明白了，神并不爱它，也并不在意它。
它不该有怨言，因为神已经给予了它一切。
但它已经见到了她与“孩子们”相处时的样子。
它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也没有办法不去想象。
如果那个被她纵容着的孩子是它，该有多好？
如果那个被她拥抱着的孩子是它，该有多好？
它也想唤她一声母亲，它也想得到她的爱。
但它连名字都没有。
一定是因为它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不会看它一眼……
天使垂着美丽的头颅，陷入了无止境的自我厌弃。
很快，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了。
天使微微抬眸，看到郁枝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笼罩着薄薄的水汽。肌肤湿润而透白，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看上去美丽而朦胧。
天使立即起身。
它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唇瓣微动，似乎正在酝酿合适的赞誉之词。
“行了别琢磨了，刚才没人敲门吧？”郁枝直接打断了它。
天使：“……没有，母亲。”
“嗯？”郁枝微微挑眉，有些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你也叫我母亲？”
在她的设定里，天使最挚爱的明明是神，唯一认可的也是神。
在它的认知里，神才是它的创造者，也就是说，天使是没有母亲的。
一只没有母亲的怪物，为什么要叫她“母亲”？
天使长睫一颤，立即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您。”
因为刚才一直在想母亲的事，所以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天使暗暗懊悔，同时在心底不断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郁枝：“……”
怎么回事，她创造的天使应该没有这么小心怯懦啊？
以防万一，郁枝后退几步，视线下移，落到天使的双腿上。
虽然同是白色的长袍，但天使的衣袍和她的浴袍可不一样。
天使的衣袍是纯白泛光的特殊布料，像丝绸一样柔软光滑。行走的时候，如同流云垂坠，褶皱之间甚至不会产生一丝摩擦。
当然，布料再美，也不及天使美貌的千分之一。
郁枝微微弯腰，伸出左手，将天使的衣袍下摆轻轻撩开——
莹白无暇的左腿上方——大约在大腿中段的位置，刻印了一个莹莹发光的浅金色印记。
这印记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圆环，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印记里还隐含着一明一灭的白色辉点。
这是她的特殊设计。
因为纯金色的印记没有她想要的神圣感，所以她才特意在金色之中添加了白色的光辉。
白色与浅金相互辉映，这才达到了如今这个无比神圣的视觉效果。
没错了，这的确是她设计的天使。
郁枝抬起眼睫，发现天使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露出惊讶或不悦的表情。不仅如此，它的眸光微动，眼底碧波流转，仿佛正在欢欣雀跃。
郁枝：“……”
她收回手，站直身体，轻咳一声：“坐下来吧。”
天使乖乖坐下，郁枝随之转身，在它身旁懒洋洋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