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面具人低声细语，手指纤柔，在天使浅金色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美丽圣洁的天使和邪恶的人形异常站在一起，姿态自然而亲昵。
这个画面落在地上众人的眼里，给他们造成了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冲击力。
那样可怕的异常，居然像只乖巧的小狗一样，任祂召唤抚摸……
“那、那究竟是什么人……”
“那根本不是人，分明是怪物吧……”
“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我们发现祂的时候，祂身边已经有四只异常了吧？那这次的这只……”
“难道是第五只？！”
“那、那另外四只，不会也在这附近吧……”
众人呆呆地看着上空，部分经验不足的C级调查员忍不住低声议论。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夜色下的面具人，脸上逐渐浮现掩饰不住的恐惧。
在他们眼里，即使那个戴着山羊面具的生物和人类的外形相差无异，但祂带给他们的震撼已经毋庸置疑。
——很明显，祂是比天使还要危险的存在。
“安静。”
蔚白筠神色凝重，出声阻止了他们的议论。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
“萧灼，你能读到祂在想什么吗？”
她定定地看着天台上的人影，低声问道。
萧灼微微抬眸，手指搭上刀柄：“什么都没有。”
蔚白筠说：“看来祂果然是异常。”
一般来说，只有面对异常的时候，萧灼的读心能力才会失效。
“可惜陆邱昏倒了，否则以他的第二能力，或许能试试缠住那家伙……”蔚白筠顿了顿，突然皱眉，“难道陆邱昏倒也是祂搞的鬼？”
萧灼面色冷峻，没有说话。
他不觉得对方有这么离谱的能力，但陆邱昏迷的时间的确太巧了。
令人不得不怀疑。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蔚白筠微一抬手，身后一排武装人员顿时停止扫射。
尚在飞射的子弹被飞在半空的使徒打落在地，轰鸣声随之停止，一时间，夜空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大地铺满了使徒的血迹和滚落的子弹，热浪灼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
郁枝静静站在天台上，透过面具，无声地俯瞰他们。
此时的她心如止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蔚白筠遥望着她，声音清晰而冷静：“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郁枝没有出声。
虽然隔着一张厚重的面具，但蔚白筠毕竟是她的领导，如果对方过于敏锐，很可能仅仅凭借“祂”的声音就能推测出面具人的真实身份。
郁枝保持安静，微微侧头，在地上众人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含义。
祂甚至不屑回答这个问题，连歪头的动作都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调查员们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枪，望向祂的目光充满了近乎恐惧的警惕。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亲眼目睹过人类在异常手下丧生。
那些异常危险、可怕、强悍得令人胆寒。
但在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形异常面前，那些恐怖的异常突然变得无足轻重。
因为祂代表了未知的恐惧，祂的存在几乎颠覆了所有人对异常的认知。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异常会臣服于另一个个体。
而祂轻易地做到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悬停的天使慢慢开口。
“神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它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回荡在寂静的深夜里，有种不可亵渎的神性。
蔚白筠的眼底闪过震惊：“……神？”
异常口中的神……会是什么东西？
郁枝继续一言不发，平静而冷淡地立在黑暗中，任由天使随意发挥。
“被神注视是你们的荣幸。”
“区区人类，也敢质疑神的存在？”
天使的目光倏然冷彻。
它头顶的荆棘之冠泛起光芒，停在半空的使徒们立即挥动翅膀，向地面众人投下长枪。
脊骨铸就的长枪划破黑夜，呼啸着飞向地面众人。
蔚白筠不敢大意，眸光闪烁，球形的透明屏障外瞬间又附加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长枪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转眼溶化成腐烂的血肉。
她的能力居然还能加强……
郁枝看着这道屏障，若有所思。
而在这一刻，萧灼终于读到了面具人的想法。
他意识到，这个特殊的异常正在观察他们。
这说明，祂比那些没有理智的异常还要危险得多。
萧灼眸光微沉，突然开口：“之前在21区劫走人鱼的那个面具人，是不是你？”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穿透黑暗，传递到高高的天台上。
郁枝微微侧脸，目光落到他脸上。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很细微，泛着冷光的山羊犄角在黑暗中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地面上的众人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看到这个微小的动作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异常的确就是上次的面具人。
这对调查员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那些异常称呼你为‘母亲’……”萧灼顿了顿，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你也是这只天使的母亲吗？”
郁枝又没有反应了。
天使微微扇动羽翼，碧眸低垂，代替她开口：
“神是至高无上的创造者，自然也是我们的母亲。”
它说了“我们”。
萧灼目光一凛，蔚白筠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群怪物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无比棘手，没想到它们居然还有一个能力未知的母亲……
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天使的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人们心中激起千层浪。
异常居然真的有母亲，而且它们的母亲，还是同一个……
如果异常的母亲在这里动手，会将这个地方夷为平地吗？
众人仰着头，震惊地看着那道纤长的身影，下意识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
郁枝觉得差不多了。
她不惜冒着风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消灭这群人，只是为了用这个身份震慑一下他们，然后带着天使顺利脱逃。
她平静转身：“该走了。”
天使微微颔首，赤裸洁白的双足轻轻落下。
接着，它伸出双臂，温柔小心地绕过郁枝的后背与膝盖，将她横抱起来。
“他们要走了！”
郑从灵如梦初醒，慌忙大喊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枪射击。
巨大的冲击令他们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开枪的速度也比平日急促凌乱了许多。
密密麻麻的使徒立即升至半空，用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他们的子弹。
透过缝隙，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天使一挥羽翼，抱着面具人，转眼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天使抱着郁枝飞了很远，直到调查员们彻底离开了那片工业基地，他们才悄无声息地折返回去。
这叫调虎离山。
郁枝先让天使藏好自己，接着她独自回到之前藏身的那栋高楼，迅速换回之前的衣服，摘掉面具。
最后背上背包，像没事人一样从楼里走了出来。
结果刚一走出大楼，就看到一个高挑的男人正蹲在坏掉的路灯上。
男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防毒面具，四肢修长，整个人轻盈得不可思议。
郁枝脚步一顿。
是乌鸦。
没想到这个麻烦的家伙居然跟到了这里……
看到郁枝出现，乌鸦发出一声轻笑，双手插兜，从路灯上一跃而下。
“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步伐轻慢地走到郁枝面前，微微俯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怪物的母亲……”他拖长了声音，语气戏谑而危险，“你还真有意思啊。”
第57章
郁枝看着乌鸦，短短一瞬，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乌鸦的出现，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有利有弊。
弊是她的秘密被发现了，这无异于将自己的命门交给对方。一旦乌鸦将这个秘密捅出去，她瞬间就会变成人类社会的头号公敌。
利是她正好缺一个不在场证明。如果就这么空手回去，很可能会被蔚白筠等人怀疑，而若是能借此机会干掉乌鸦，那么她就有了突然消失的充分理由……
郁枝很快便在心底做出了决定。
她微微抬眸，目光平静：“什么怪物的母亲？请你不要乱说话，我还是一个纯洁的未婚少女呢。”
乌鸦俯身看着她，笑声从防毒面具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别装傻了，我从你进入这栋大楼起就一直在观察你了。”
郁枝神色不变：“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从始至终都躲在里面没出来。”
“嘴还挺硬。”乌鸦“啧”了一声，指了指她身后的背包，“这样吧，要不你把包打开，我们现场验一下。”
“如果包里有面具，你就得跟我走。如果包里没有面具，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郁枝不说话了。
乌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过了几秒，郁枝慢慢开口。
“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如果距离很近，她没道理发现不了。
乌鸦耸了耸肩：“就在你换装的隔壁那栋楼里。”
郁枝：“……”
大意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郁枝也就懒得再和他绕圈子了。
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乌鸦摸了摸下颌，防毒面具在夜色下泛着森冷的光。
“唔，我想想……大概是从你前往29区开始吧？”
他又笑起来，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抱怨：“想要等到你落单还真不容易啊，话说你是不是搬家了？我去找过你几次，结果都没见到你呢……”
郁枝：“确实搬家了，怎么，你不知道么？”
乌鸦叹了口气：“那家伙没告诉我呀……”
——那家伙。
听这语气，他还有同伙。而且之前的信息，八成也是这个同伙告诉他的。
会是谁呢？是被她坑过的人，还是异常管理局里的人？
郁枝垂着眼睛，暗暗思索。
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落到她的头顶，非常自然地揉了几下，伴随着乌鸦玩世不恭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别猜啦，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与其琢磨这些，还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郁枝一巴掌把他的爪子拍下去：“比如？”
乌鸦揉了揉被她拍红的手背，说：“比如跟我回去？”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
郁枝似笑非笑：“你似乎忘了，你上次伤了我的狗。”
乌鸦歪了歪头：“可你的狗也咬断了我的胳膊啊，彼此彼此吧。”
郁枝视线下移，落到他完好无损的左臂上：“你的胳膊已经恢复了。”
“你的狗也是吧？”乌鸦笑笑，倾身凑近她，“我有预感，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所以跟我走吧，回去我请你吃蛋糕。”
我吃你个大头鬼。
郁枝目光不变，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用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买……”
话音刚落，身姿皎洁的天使突然闪现在乌鸦身后。
那双总是清澈柔和的碧眸此时蓄满冰冷的肃杀之气，它挥动羽翼，一柄漆黑长枪凭空浮现——
“偷袭是不好的。”乌鸦突然说道。
下一秒，一道苍白的疾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如同野兽般猛地一跃，扑向了停在半空的天使。
郁枝顿时睁大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吧，我也带了帮手。”乌鸦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是只性格狂躁的‘白犬’噢。”
郁枝来不及去看这只白犬究竟是人是鬼，她抓紧时机，立即掏枪，毫不犹豫地射向乌鸦——
电光火石间，乌鸦抬手格挡。
郁枝清晰地看到他的左臂在黑暗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柄长刀，刀刃锋利，在胸前一挡，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子弹精准地弹了回去。
郁枝立即侧身，躲过了这颗子弹。
“你的反应不错。”乌鸦一甩“左臂”，刀刃泛起森冷的光，“不过和我比的话，还是差了一点。”
说着，他旋即举刀，挥向郁枝。
尖锐的刀锋径直扫向郁枝的身体，她瞳孔微缩，猛一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击。
乌鸦没有丝毫停歇，继续举刀挥向郁枝。长刀划破空气，如同一道银白色的冷光，飞速掠过郁枝的发丝。
她不断后退，乌鸦步步紧逼。
“你的动作很敏捷。”乌鸦的语气游刃有余，“这也是异常管理局教你的吗？”
“不。”
郁枝再次矮身躲过刀锋，同时抓住间隙，侧身一旋，狠狠踢中乌鸦的膝后窝。
“我是自学成才。”
她这一脚踢得又快又狠，按理说，作为被踢中的人，就算没有跪倒，也该踉跄几步。
但乌鸦却纹丝不动，连膝盖都没弯一下。
郁枝：“……”
怎么每次都这样，搞得她很挫败啊。
“不行不行，你的力气太小了。”
乌鸦笑着叹气，忽然转身，长刀毫无预兆地向她刺来。
郁枝随即后仰躲避。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东西倏地刺入她的肩膀。
她身躯一顿，视线微微下移——
是另一柄长刀，取代了乌鸦的右臂，直直插进了她的左肩。
她倒是没想过，乌鸦的另一条胳膊居然也能变成刀刃。
鲜血从郁枝的肩头缓缓流下，她脸色苍白，却依然一声不吭。
乌鸦站直身体，利落地抽出长刀，鲜血顿时顺着刀刃滴落下来。
郁枝阴郁地看着他，胸口因为剧痛而微微起伏。
她此时穿的是异常管理局的制服，黑色外套被乌鸦用刀尖挑开，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
“还好，出血量不大。”
乌鸦凑近，盯着她肩头的血迹看了一会儿，爽朗笑道：“我的主人会治好你的，不用担心。”
说话间，他右臂的长刀又变回修长的手臂。
然后他抬起手，正要伸向郁枝，一道狂暴的飓风突然向他袭来——
巨大的羽翼骤然出现在他上空，下一秒，天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挥羽翼，将他提到了黑漆漆的高空。
卧槽，太高了，太显眼了！
郁枝惊得来不及顾及肩头的伤，连忙对着天使喊道：“快下来，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天使看了她一眼，随即松开手。
乌鸦从空中迅速坠落。
与此同时，两条漆黑的锁链像蛇般甩向天使，灵活地捆上天使的翅膀。
天使试图挣脱，锁链越收越紧，转眼间，便将天使狠狠拽了下去。
郁枝心头怒火顿起，她目光森冷，立即看向地面——
是那个被乌鸦称为“白犬”的少年。
他的身形颀长清瘦，全身上下白的像雪，不仅是肌肤，就连那头凌乱的短发，都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色。
他穿了一件很透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脖子和手腕都套着漆黑的锁链，似乎是察觉到郁枝的目光，他随即转过脸来——
郁枝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是极浅极透的白色。
天使被他的锁链死死缠住，羽翼连同四肢包裹在一起，根本无法挣脱。
郁枝立即举枪，瞄准白犬，正要开枪，一道刀光突然从上方瞬息掠下——
冷硬的枪支被刀锋一划而过，在郁枝眼前劈成了两半。
“呼，好险。”乌鸦从上方轻盈落下，双刀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度，“还好我足够敏捷……”
郁枝第一次感受到愤怒。
不等乌鸦说完，她突然厉声喝道：“天使！”
天使的身躯微微一颤。
接着，郁枝的周围凭空弥漫起薄薄的雾气。
乌鸦感到疑惑，下意识警惕地看向郁枝——
他突然心底一惊。
这个面孔柔和的年轻女性看上去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脸色也依然苍白虚弱，但却莫名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郁枝直直地注视他，目光冰冷，眼底泛起圣洁而凛冽的金色流光。
她唇瓣微动：“穿刺。”
一支漆黑的长枪从天而降，瞬间贯穿了乌鸦的胸腔。
乌鸦身躯一震，立即抬起双臂处的长刀——
更多长枪接二连三，呼啸而下，如同闪电般刺透了他的身体。
眨眼间，乌鸦的身上插满了长枪。
他被数十支长枪钉在地上，如同一个僵硬的稻草人，四肢垂落，一动也不能动。
郁枝慢慢走到他面前。
乌鸦垂着头颅，鲜血顺着黑色的枪杆流到地面，形成不断扩张的血泊。
郁枝抬起手，伸向他脸上的防毒面具。
突然，一根锁链飞袭而来，猛地缠上乌鸦的脖子。
郁枝似乎听到了肌肉被撕裂的声音，下一秒，血液从乌鸦的脖颈中喷涌而出。
乌鸦的头颅就这么被锁链生生扯了下来。
郁枝蓦地抬眸，看到白犬一收锁链，那颗戴着防毒面具的头颅瞬间掉入他怀里。
他抱起头颅，用那双琉璃似的白色眼眸看了郁枝一眼，随即转身，在墙面上接连跳跃，迅速消失在钢筋密布的高楼之中。
*
郁枝慢慢坐了下来。
她看着乌鸦的尸体，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防身用的军刀。
然后她等了几秒，等到插在乌鸦体内的长枪都溶解成血肉后，再用军刀将他身上的血洞重戳一遍，覆盖掉之前的痕迹。
确定看不出原来的伤口是如何造成之后，她终于停手了。
一道浅浅的辉光安静地落在她头顶，光晕柔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郁枝平静道：“你先离开这里，别让任何人发现。”
天使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是，您的伤……”
“没事，就算他没有刺中我，我也会给自己一刀的。”郁枝发出一声轻笑，“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吧？”
那她也太厉害了，厉害得有点不合常理。
“……是，我明白了。”
天使没有再争辩。它展开羽翼，倏然一挥，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枝按住肩头的伤，给季嘉容发了个定位。
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编。
第58章
季嘉容很快就赶来了。
郁枝本来又累又困，经过这么一折腾，反而彻底清醒了。
季嘉容跑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乌鸦的尸体旁，研究他的手臂结构。
“这是什么情况？！”季嘉容震惊了。
郁枝叹了口气：“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乌鸦啦……”
她还没说完，季嘉容目光落到她身上，顿时又倒吸一口冷气。
“你受伤了？！”
郁枝：“……”
有那个一惊一乍的功夫就不能过来扶她一下吗！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季嘉容突然弯腰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郁枝：“？”
“我伤的是肩膀不是腿，你看不见吗？”她奇怪地问。
“你别说话！”
季嘉容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语气比平时严肃很多。
郁枝：“……”
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生气。
她挑了挑眉，识趣地闭嘴了。
季嘉容将郁枝抱到车上，打开车里的灯，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慢慢将领口拉开——
女性单薄白皙的肩头上，一处刀伤格外醒目。
伤口大概四公分，很深，血肉模糊，看上去触目惊心。
季嘉容看着这道伤口，如同静止般一声不吭，但郁枝却能听到他不太平稳的呼吸。
“怎么，吓傻啦？”她忍不住出声调侃。
“……你别说话。”季嘉容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又没有昏迷，你不让我说话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郁枝还要说下去，季嘉容突然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郁枝：“啊？”
“明明之前在那家伙手里吃过亏，这次居然还不长记性……你起码也该告诉我一声吧？”
季嘉容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认真。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搭档，你觉得只凭你自己就能解决那么危险的敌人？”
郁枝眨了眨眼睛：“我确实解决了那家伙啊……”
季嘉容微微抿唇，不说话了。
“我去搬尸体。”
短暂的沉默后，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下车，向尸体的方向走去。
留下郁枝一个人坐在车里，默默琢磨他刚才的态度。
好像确实是在生气，而且比平时更严重。
但是她想不通，他生气的点是什么？
气她没有通知他一起对付敌人，还是气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乌鸦也不是异常呀，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吧……
郁枝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一会儿，季嘉容将乌鸦的尸体搬过来，放进后备箱，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到车里。
郁枝看着他的侧脸，试探着开口：“你生气了？”
季嘉容：“没有。”
鬼才信呢。
郁枝撇了撇嘴：“受伤的明明是我，我还没说什么呢……”
她像往常一样不正经，但季嘉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
他一言不发地开车，郁枝抛出的话一句也不接，沉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
郁枝终于也生气了。
“你怎么回事？我现在可是伤员，你就不能搭理我一下吗？”
季嘉容深吸一口气，踩下刹车，转头面向她。
“你也知道自己是伤员，那你就不想早点回到局里处理伤口吗？”
郁枝：“医疗人员都跟着蔚队走了，我找谁处理伤口？”
季嘉容无奈道：“我帮你处理。”
郁枝：“我还不信你呢。”
“……”季嘉容忍下怒气，解释道，“我之前经常给自己处理伤口，这一点蔚白筠也知道，你可以放心交给我。”
郁枝：“不行，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故意折磨我怎么办？”
季嘉容终于忍不住了：“我是那种人吗！”
郁枝撇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她当然不觉得季嘉容是那么恶劣的人，不如说就算她会对季嘉容做出这种事，季嘉容也绝不可能这么做。
其实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还好，起码他还会炸毛。
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
没过多久，二人终于驱车回到29区分局。
蔚白筠等人还在外面搜寻天使，局里空无一人。季嘉容带着郁枝直奔医疗室，一进去就熟练地找出一堆东西，然后示意郁枝乖乖坐好。
郁枝扫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比较舒服的座椅坐了下来。
季嘉容站在她面前，拿起一个消过毒的棉球，微微俯身，将她的领口向下拉低几公分。
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但她的肌肤上依然凝结着大量血迹。
季嘉容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郁枝疼得微微蹙眉，只好做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她决定和季嘉容说话。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季嘉容正在认真地为她清理血污，头也不抬：“不感兴趣。”
郁枝：“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打败那个人的吗？”
季嘉容仍然头也不抬：“不感兴趣。”
郁枝不高兴了：“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季嘉容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疼不疼？”
郁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有点……”
“那我再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