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知道这小女孩是雾心养出的精怪后,他显得相当惊讶,但后来又逐渐沉凝,仔细听雾心目前对这小草精的规划和安排。
得知这小女孩实际上是蒲公英成精,师弟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似乎大大松了口气。
雾心奇怪地看他,问:“你怎么突然一副放心了的样子?”
师弟面颊微红。
他扭开头道:“没、没有吧!你看错了。”
他掩饰似的蹲下来,也看向小蒲公英精,主动介绍说:“你好,我名叫相天远,也是花醉谷中人,是……雾心师姐的师弟。”
小蒲公英精不自觉地往雾心身后缩缩,只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相天远。
这几日下来,她与雾心等人已经熟悉了,但还相当怕生人。
师弟见状,并不强求。
只是,他停顿片刻,忽然又开口。
他明明十分害羞,却还是倔强地道:“既然雾心师姐是你母亲,那我以后,就算你父亲了。”
此话一出,雾心被震了一下。
雾心不明所以:“啊?为什么?”
师弟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要不然呢?仙谷中,还有谁能当她父亲?总不能是师父,那错辈了。”
雾心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人选可以考虑吧。就算排除小剑以后,我看也还有小刀,还有小匕首。他们人都不错,照顾花园的手法还熟练,可以帮我给小蒲公英浇水……而且,依我看,他们也很喜欢小蒲公英精。”
师弟的脸色,霎时便黑了下来。
他嘟囔道:“比起我,难道你觉得小刀和小匕首更适合当夫君吗?”
“啊?夫君?”
雾心跟不上这个师弟的思路。
她稍稍偏头:“给小蒲公英挑个父亲罢了,和他们合不合适当夫君有什么关系?这也想太远了。
“我说他们合适,只是因为在照顾小蒲公英这件事上,他们两个比较实用而已。”
师弟仍固执地问:“那我呢?我完全没有机会吗?照顾草木精怪,我的确不会,但我可以学。”
师弟不知道在执拗些什么。
雾心诧异。
她没想到师弟居然会在给小蒲公英当爹这件事上如此执着。
难道说……他其实很想养植物,只是以前没有机会?
师弟都这么积极了,再拒绝他好像也不好。
雾心想了想,回答道:“要是你真的这么想当她父亲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行。不过,养花养草之类的事,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水平……感觉你没怎么做过的样子,最好多练练。”
师弟肩膀一松。
然后,他终于缓缓笑了。
师弟生了张好脸,他这样一笑,气质顿时温润,有春风迎面之感。
纵然是雾心,见他这般,也不禁怔了一瞬。
师弟说:“那就好。”
接着,只见他对雾心笑道:“师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当晚,小蒲公英躺在雾心的床榻内侧,两只小手一摊,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雾心掀开被子一角,也正打算入眠。
但正在这时,隐隐约约地,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
雾心一愣,思索片刻,替小蒲公英将被子盖好,自己披了件外衫,便出去看看情况。
她走到庭院中。
飘花的大梨树下,师弟背着她立着,仟草色的衣衫清爽整洁,一支玉笛横在唇边,似是正在吹奏,倒有几分风雅。
果然是师弟。
雾心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吹笛子,倒怪好听的。
师弟果然精通音律,难怪哪怕随师父修了剑,他仍然总将玉笛带在身边。
师弟沉浸于音律中,又背向她,没有注意到来人。
雾心步调轻盈,行踪安静。
她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听他吹笛,并未刻意打扰。
不久,师弟一曲结束。
余音萦绕。
雾心无声地回味片刻,见师弟放下弟子,好似不打算再吹了,她才蓦地出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师姐?”
师弟听到雾心的声音,猛地一惊,回过头来。
不知怎么的,他大晚上见到雾心、还被雾心听到他吹笛子,好像相当不好意思。
师弟转了下笛子,神色莫测地看了雾心一眼,闷闷道:“……可能是下午受到的惊吓有点大,睡不着。”
“受到的惊吓?”
“……没事,师姐不用放在心上。”
“噢。”
雾心没在意他话中有话,只感兴趣地看着他的笛子说:“刚才的曲子,怪好听的,叫什么名字?”
师弟顿了一下,回答:“《相思》。”
雾心略略品味这个名字,颔首赞美:“不错的曲名,不过,好像以前没在别处听过。”
“嗯。”
师弟平淡地道。
“因为是我自己谱的曲,在来花醉谷之前。”
“你会谱曲?!”
雾心十分惊讶。
被她这样看着,师弟又开始难为情了。
他扭过头去,面颊微红:“嗯。”
他又补充道:“清光门中人人都会,雕虫小技而已。”
这个师弟,天生就有修为,拜入花醉谷不久就练出心剑,平时踏实肯干,甚至称得上谦逊,现在又会吹笛谱曲了。
雾心看他的眼神,简单的欣赏已不足以形容。
不过,她顿了顿,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作一首叫《相思》的曲子呢?你小小年纪,就有思念的人了吗?”
“这、这无关紧要吧!”
师弟登时紧张起来。
雾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竟又让师弟炸了毛。
师弟说完,又嘀咕一句:“再说,我不小了,我和你只差一岁不到,差不了多少年纪。”
雾心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师弟看。
师弟被她看得发毛,警觉道:“干嘛?”
雾心说:“师弟,你是不是稍微长胖了一丁点?”
其实就算有长胖,胖得估计也不多,肯定无损他的俊容。
不过,雾心难得发现师弟一点变化,想确认一下。
师弟:“……”
他稍作停顿,道:“可能是吧,回家以后,祖母总说我练剑都瘦了,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算了,没什么,反正都回到谷中,多练练剑就能恢复。”
这时,师弟抬头看了眼月亮。
然后,他往自己袖中一摸,从里面拿出一个碧色的方形小囊袋来,丢到雾心怀里。
他别过脸去,说:“这个,给你带的。”
雾心意外:“……什么?”
“……你就当是礼物吧。”
“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生辰。”
师弟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用很轻的声音嘀咕:“子时过了,今日是六月十七。”
雾心微怔。
她抬头也看了眼月亮,果然已经过了午夜。
六月十七,是大厨捡到她的日子。
雾心说:“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我知道。”
师弟说。
“但既然你只知道这个日子,那我愿将此日,当作你的重生之日。”
雾心:“……!”
雾心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那日将六月十七这个日子告诉师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师弟真的会郑重其事放在心上。
说起来,师弟特意在六月十七的前一天紧赶慢赶地回到花醉谷,不会就是为了赶在今天给她礼物吧?
不等雾心想出头绪,师弟已催她:“你看看我给你的东西。”
雾心回过神,忙去看师弟赠她之物。
师弟丢到她怀里的,是一枚碧色的护身符。
师弟说明似的道:“……我祖母修为不错,擅长写护符。我本来是想请她根据你的生辰八字做一个护身符的,不过既然你的身世不清晰,便姑且按照你被捡到的日子做了。虽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但总归尚且可以一用。”
雾心一摸,果然感觉到护身符上有一股强大的保护之力,不多不少,恰好与她本身的灵气相匹配,因此令她感到异常舒服。
她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特意问我生辰,是为了这个……你祖母真厉害。”
师弟颔首:“清光门擅长修心之术,因此除了乐理之外,对符咒护符异类的东西也很精通。你佩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雾心眨眼,说:“原来如此,谢谢。”
这时,她下意识地一指师弟始终挂在腰间的那块碧色玉佩,问:“这么说来,你总戴在身上的这个,是不是也是类似的东西?”
雾心说这话时,不自觉地往师弟身边走了一步。
师弟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紧张,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见她问起玉佩,蓦地红了脸。
他支支吾吾:“算是吧,不过这个更特别,门中弟子一生只得一块。我是带到这里来了,但祖父说,唯有与意中人两情相悦、真正认定的时候……”
雾心追问:“真正认定的时候什么?”
师弟道:“反、反正很重要!”
雾心茫然,但见小师弟一脸警惕,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时,反而是小师弟突然轻轻叫了她一声:“喂。”
“?”
雾心看过去。
小师弟别扭地道:“我都送你礼物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点什么?”
“啊。”
雾心一顿。
她道:“这不是生辰礼物吗?哪里有给人生辰礼物后,还当天要回礼的!”
小师弟扭头:“不给算了。”
“给给给。”
雾心拦住他。
以前在凡间的时候,大厨教过她,与其他人相处,确实应该礼尚往来。
雾心大方地问:“说吧,你想我回礼什么?”
小师弟闷闷地道:“给我做点吃的吧。”
“啊?”
第7章
须臾,雾心带着师弟,大半夜地到了厨房。
雾心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生怕师弟反悔,道:“你真的只要吃我做的东西就可以了吗?我只收了你一个礼物,你也只有一次提要求的机会,不能后悔哦?”
师弟:“嗯。”
应完,他还忍不住嘀咕:“谁让你平时都只给师父做饭,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雾心没听清师弟的喃言。
不过,她觉得师弟提出想吃她做的食物,实在算不上一个要求,与师弟特意从家中给她带回的护符相比,好像价值都不大匹配了。
于是,雾心主动问:“那你想吃什么?”
师弟考虑起来。
然后,他说:“酒酿桂花糯米圆子。”
雾心大为意外:“咦?!你怎么知道我做了酒酿,还提前搓了糯米丸子?!”
师弟哼哼唧唧:“猜的。”
这倒真惊到雾心了,她上下看了师弟半晌,才去灶台下面生火。
师弟走过去,往锅底门中丢了两把茅草,然后随后一挥,便燃起了火。
他道:“师姐,琐事我来吧,你煮圆子就好。”
雾心应下:“哦、噢,好,帮大忙了。”
师弟在旁边坐下,帮她看着火。
不久,锅里的水开了,雪白软糯的糯米圆子浮了起来。
忽然,师弟问:“师姐,在所有花草里,你其实最喜欢桂花,对不对?”
雾心随口答道:“啊?不是啊,我现在最喜欢蒲公英了。”
师弟恼道:“成精的不算!”
“那……倒确实是桂花。”
雾心惊愕于师弟的敏锐。
她说:“我喜欢桂花,是因为以前在凡间的时候,大厨对我说过——”
谁知,不等雾心开口,师弟已经淡淡地接了下去:“桂花可以做桂花糖、桂花酥、桂花藕、桂花糕,可以酿酒,可以泡茶,还可以入药。
“它外貌朴实无华,却有诸多妙用,还能给予路人芳香。桂花如此,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也并非为了争名夺利,而皆是为旁人。
“做人识人都该如此,不能只看外表如何光鲜华美,而要看实质到底有几斤几两、其为人是否能够真心待人。”
雾心愈发吃惊:“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些,连我想到的词都差不了多少。”
“哼。”
师弟嘴角一抿,避而不答,好像能说出这些再理所当然不过。
雾心稀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道:“当时,大厨还跟我说,将来挑夫婿也是如此。若是对方是真心为我着想,必会如桂花一般。我未必能看到对方在我面前如何主动炫耀,但等回过神来,芬芳必已萦绕周围。”
师弟微微一沉,定定地道:“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雾心不解。
“我都不明白。”
说到这里,锅里的糯米丸子已经煮熟了。
雾心熟练地用漏勺一捞,便舀出一碗白白糯糯的小圆子来。
然后,她给糯米圆子加上酒酿、白糖和桂花。
雾心将一碗刚出锅的桂花圆子递到师弟面前,不忘叮嘱了一句:“晚上吃这种甜的东西,会更容易胖哦。”
师弟翻了个白眼,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毫不犹豫地放到唇边。
师弟吃下了一勺桂花酒酿小圆子。
然后,他眼睫低垂,弯起嘴角,浅浅地微笑起来。
在雾心眼中,师弟这个人颇有些喜怒无常,虽然还算好相处,可又总是没理由地生气。
尽管他在她面前也笑过几次,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雾心看到师弟露出如此宁静而怀念的笑容。
她不由问:“好吃吗?”
师弟浅笑着说:“……和以前一样。”
雾心摸不着头脑:“和以前一样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师弟不答,他只是默默吃完了整碗桂花圆子。
他一勺一勺,吃得十分珍惜,好像生怕这次不好好吃,以后便难有机会吃到了似的。
终于,他吃完整碗,放下碗,郑重地道:“我吃完了,多谢师姐。”
雾心笑答:“不用谢,是你先送我护身符在先的,我只不过是礼尚往来。”
师弟说:“天色晚了,师姐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即可。”
雾心并不与他客气,言道:“那我回去了?”
“嗯。”
如此,雾心便起身回房。
不过,待她走出了伙房几步,突然又听到师弟在身后开口道:“对了,师姐。”
“嗯?”
雾心回头。
她一回头,便看到小师弟还坐在昏暗的厨间内,安静地凝视着她。
师弟淡淡地道:“我给我的心剑起好名字了,它叫慕氤剑。”
“噢。”
雾心没想到师弟还会特意跟自己说这个,有些意外。
然后,她偏了偏头。
“木音?哪个木,哪个音?”
师弟说:“仰慕的慕,氤氲的氤。”
“原来如此。”
雾心了悟。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师弟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氤氲的氤,应该是水雾的意思吧?
师弟这么称呼他的心剑,是跟他心剑上那团水汽一般的纹样有关系,还是跟那个“雾”字有关系?
雾心不解。
昏暗的夜色下,师弟灯火摇曳下的面容模糊,看不清眼底心绪。
不过,雾心还是夸赞道:“好名字,和你的剑很衬。”
师弟言道:“师姐喜欢就好。”
言罢,师弟没有再多说。
雾心也没有多想,她打了个哈欠,便径自回房了。
*
在有了小蒲公英后,花醉谷中的生活,仿佛突然热闹起来。
就连仙侍,都对养小蒲公英这件事十分热衷——
“咱们去给小蒲公英精买点新衣服怎么样!她总这么一条淡黄色的裙子,太单调了!”
“对啊!我看这小蒲公英精适合粉色的衣裳!”
“哼,你们真没品味,要我说,白色才是最合适的!”
仙侍们知道小蒲公英是花精以后,都表现出了对她极高的热情。
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仙侍们平时也无聊,现在多出个小姑娘,简直像是多了个大玩具。
不过,面对仙侍们过于热情的包围,小蒲公英却怯生生的。
她总揪着雾心的袖子,往雾心身后藏。
这日亦是如此。
雾心摸摸她的头,问她:“小蒲公英,我们确实该给你多准备几件衣裳备着。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小蒲公英一从花蕊中走出来,就听得懂人话,当然也会说。
只不过,她胆子很小,又认生,所以表现得很内向,平时说话又轻又少。
这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雾心身上靛色的裙子。
雾心琢磨了一下,问:“你想要和我一样的?”
小蒲公英脸红了。
但她希冀地看着雾心,轻轻点了点头。
雾心笑道:“好。”
*
小蒲公英适应花醉谷中的生活后,日益开朗起来。
大约是因为草木化形,小蒲公英天生能够和草木共情,亦尤其喜爱各类花草。
不必有谁主动跟她说什么,她每天早上起来,就会自己去照顾花醉谷中的各种植物。
有时候,雾心醒来时,会发现小蒲公英早已起床,正在院子里与花花草草说话,说着说着还会笑起来。
自从有了小蒲公英以后,花醉谷的花比往常多开出一倍有余,各种草木都长得枝繁叶茂,宛如人间仙境。
不仅如此,小蒲公英天生就会跳舞。
她的舞没什么章法,只是随性而至,却更显天然纯粹。
雾心喜欢看小蒲公英跳舞,只是空舞总觉得缺了什么,所以,她时常强行把师弟抓来伴奏。
师弟最近练剑勤快,被抓来陪衬,并不十分情愿。
他不满道:“我的笛子岂是你让我吹我就吹的,你知道以前在清光门,这玉笛是何等贵重之物吗?”
雾心闻言,不免露出失望之色:“这样啊……果真不行吗?”
她低落地看着师弟。
说来奇怪,她有点失落的时候,师弟的态度反而变了。
师弟:“……”
师弟:“……可恶。”
师弟抽出腰间的玉笛,懊恼道:“我吹就是了!但是,以后你还需要有人帮忙,不要去找其他人,直接来找我!只要你不要对其他人露出同样的表情……”
雾心:“?”
她什么表情?
虽然不知道小师弟在说什么,不过能让他改变主意就行。
雾心又笑了:“好。”
雾心不笑还好,她这样一笑,师弟先是一愣,然后又炸毛了。
师弟:“……”
师弟:“……可恶。”
师弟一副无措的样子,平时挺聪明一个孩子,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显得笨拙。
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将笛子递到唇边,默默吹奏起来。
小蒲公英还是幼童,自然一派天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很高兴有了音乐。
她和着笛声,提起裙子,欢喜地在花草间跳起舞来。
*
自从雾心发现装可怜这招对小师弟好用得出奇以后,她就不客气地又用了好几次。
师弟每回都表现得很焦躁,话不饶人,可实际上又乖乖就范,倒让雾心觉得他是个一碰就破的纸老虎,莫名有点可爱。
不过,小蒲公英的舞蹈,不仅雾心喜欢,花醉谷的花花草草也都很喜欢。
每当小蒲公英起舞时,花醉谷便会开花无数,花香果香,甚是醉人。
师父说,这说明这小蒲公英灵气纯粹、心思至纯,所以才深受造化自然喜爱。
不过,深受造化自然喜爱的小蒲公英,却最喜欢雾心。
每回种出了漂亮的果实和花朵,小蒲公英总是高高兴兴地第一个拿去给雾心。
第一次收到的时候,雾心胸口一震。
看着小蒲公英笑盈盈地将果子捧给她的模样,雾心感到一股灼热的暖流从她心田淌过,烫得她眼眶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种感情很陌生,可感觉很好。
雾心感动地拿过果子,捂着心口哽咽:“呜呜呜。”
师弟在一旁抱胸看着自家师姐与小蒲公英互动,费解道:“——至于吗?”
雾心说:“你不懂!这是一种老母亲看到女儿长大了的心情,你这种没有小孩的人不会明白的。”
师弟:“……”
师弟:“醒醒,你也没有小孩。”
小蒲公英个子还小,她看着雾心眼眶泛红,担心地踮起脚问:“师姐,你不要紧吧?”
雾心在花醉谷被称作“雾心姑娘”或者“师姐”,小蒲公英看到相天远与雾心在一起的时候多,便跟着相天远叫她师姐。
雾心一把搂住小蒲公英,说:“不要紧,我只是很高兴。”
小蒲公英歪了歪头:“?”
雾心只有在对小蒲公英时难得体贴,担心地问:“倒是你。你是草木成精,这些果子啊,花啊的,都是从植物身上长出来的东西,你摘下来给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听到这里,小蒲公英却笑了。
她笑起来时,一双杏眸弯弯的,很是灵动清丽。
小蒲公英说:“花和果实,对草木来说,就像是人的头发一样。虽然摘下来以后外观会改变,但是并不损伤根本,草木感觉不到疼痛。即使没有人去摘,花果也是会自己落下的,明年季节一到,它们便又长出来了。
“这些本不算什么,但若是能得到他人赞赏的话,对花草来说,也是值得骄傲的事。如果师姐吃了果子以后,能将余下的种子种下,那就更是帮了大忙了。”
雾心闻言,吃完果子后,便与小蒲公英一起,将果核埋在花醉谷里。
小蒲公英跪坐在土边上,静静施与灵力。
不过眨眼间,刚种下的种子就从土里冒出了嫩芽。
大小两个姑娘皆是惊喜,相视而笑。
师弟始终抱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子为了这么点小事这么高兴,他似有不解,但又有种被排除在外的焦虑。
他看了眼雾心身边的小蒲公英精,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
次日,师弟拿来一个淡绿色的护身符,说要送给小蒲公英。
雾心“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你原本门派中的护符吗,怎么还有一个。”
师弟抱剑说:“送你的那个,是我之前回清光门的时候,专门请祖母做的。现在自不可能再回去找祖母,但实际上我也会做,反正我也知道小蒲公英的化形之日,就自己动手了……我做的效果肯定是不如祖母,但多少有些保护作用,聊胜于无。”
雾心其实是很欢喜的。
师弟要送小蒲公英护身符,她便如自己又收到一个一般高兴,眉眼舒展,浅浅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多谢你,师弟。”
“……没什么。”
师弟看到她的笑颜,微微一愣,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他小声嘀咕:“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在竞争当她的父亲,总该稍微做点事情。”
雾心:“?”
雾心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正好小蒲公英就跟在雾心身边,雾心收下护身符后,半跪下身,将它系在小蒲公英腰间。
浅绿色的护符,与小蒲公英嫩黄色的裙衫,倒恰是相配。
雾心看着,惊讶地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都佩了清光门的护符,倒看不出是花醉谷的弟子,反而都像是清光门的了。”
师弟笑了一下,说:“不是都像清光门的弟子,是更像一家的人了。”
他又稍微停顿,道:“谁让师父没给我们配什么统一的东西……算了,反正他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表面功夫。”
雾心颔首:“也是。”
说着,她也摆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护符,将它系得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