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我的经历可能会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但我出生的地方,非常残酷。”
“我的父亲是个可怕的人,他掠夺了很多女人,生下许多不是自愿降生的孩子。”


第17章
在七的故事里,他出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个地方十分隐秘,外人极难找进去。
在这个地方,他的父亲,是绝对权威者。
在他的整个家乡,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反抗他的父亲。
“我的母亲和兄长们的母亲一样,都不是自愿来到父亲身边的,可是最后,却都被迫生下了孩子。”
七叙述他的故事时,用的语言很简练。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很残酷——
“父亲他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反而喜欢看我们互相厮杀。”
“在我家,我们每天都必须和兄弟竞争,只有赢了的人才有饭吃。光是为了获得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我就见过许多兄弟死去。”
“父亲会先饿我们三天,然后在密闭的房间里只留下一碗米。因为他想看我们彼此争夺的样子。”
“他会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私下告诉我们我们其中有谁想要暗算谁,再来观察我们各自的想法和决定。父亲说的信息有真有假,但足以令人寝食难安、彻夜难眠,并导致互相猜忌。”
“他不时会安排古怪的游戏,用断肢来当作通行货币。如果我们中有谁能在游戏中砍下其他兄弟的手脚,就能根据造成的伤,得到不同价值的奖赏。”
“为了增加我们的痛苦,他还会当着我们的面,折磨我们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生母,我们不得不与自己的兄弟你死我活。”
尽管七的语调无比平淡,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是几句话后,师妹已经为她听到的内容震惊了。
在小七终于准备诉说的时候,她肯定早已有心理准备。
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想到,所谓的“残酷”,居然能够残酷到这个份上。
师妹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似乎呆了。
随后,她杏仁形的乌眸中渗露出同情无措之色,眼神如微漾的清水。
她看他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块已经破碎却仍然脆弱的瓷片。
七见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微微一愣。
他不自觉地开始解释:“……你不用太在意,至少最后一条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少了一样折磨。我和其他人不同,没怎么见过母亲。”
他本是想要安慰秋药的,希望她能够安心一些,可是没想到,当他这样说后,她看他的眼神却更加难过。
秋药似乎因为他的经历感到伤心。
她问:“为什么?你的母亲不能见你吗?”
“……不是。”
小七说。
“父亲为了防止我们联合起来,平时会将我们所有人分别关在不同地方,避免我们有多余的接触。”
“不过,可能是为了玩弄我们的感情,每个孩子每月初会有一次机会,见到自己的生母。其他兄长都见过自己的母亲,只有我……对此从来没有印象。”
“听兄长说,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忍受不了这种恐怖的生活,试图从父亲手上逃脱,可是失败了。听说……为了杀鸡儆猴,我的生母受到了残忍的折磨,死得分外苍凉。”
秋药又被惊住。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更惨的事,一瞬间,心头震颤,泪意直接逼上眼眶。
小师妹的天灵心在这种时候又开始发挥作用,她完全感同身受。
然后,她嘴唇颤动,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在脑海中萦绕,最后她却只轻言道:“对不起。”
这一刻,悲伤像一轮有形的月牙,清晰地倒映在少女的眼底。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在为他难过、为他伤心。
她的眼眸,如同忧伤的水波。
七看着她,不由一怔。
在他的印象中,不曾有人为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对他来说,他的命运就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习惯了,并不觉得自己特别悲惨。
可是,当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时,他忽然觉得内心某处腐烂的地方被抚平了。
是有人在意他的。
是有人会为他哀伤的。
他并不总是孤身一人。
莫名其妙地,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将手覆上她的脸颊,轻轻抚摸她的眼角和面庞,告诉她不必为自己伤心。
但是,他也不习惯与人有太亲密的肢体接触,这意味着危险。
于是,他忍住了,没有动。
他只是淡淡的:“没关系,我对母亲的事记得的不多。”
“……”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用静默抚平伤感的气氛。
良久,师妹又问:“你们……除了你母亲以外,还有人尝试过逃跑吗?”
“有过。”
少年的神情冷静得可怕。
“而且曾有一位兄长成功逃出去过,但他在外面没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秋药吃惊:“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父亲的儿子。”
少年道。
“对其他人来说,我们身上有明显的可以辨认身份的痕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离开原本住的地方以后,只要发现我们是什么人,就没有人愿意接纳我们,我们一样会被杀死,甚至会在万人唾弃中死得比在家里更惨。
“到头来,我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地方,仍旧是父亲身边。哪怕他也要杀死我们,但那里仍是仅有的栖身之地。”
“……”
这时,秋药突然身体前倾,轻轻拥抱了七。
“!”
七骤然一惊,瞳孔收缩。
他显然不习惯这样如此亲密的举动,浑身肌肉都在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少女的身体如此轻柔,像是一片温暖的云。
但秋药并没有松手。
其实无论是外表还是实际,秋药都要比七来得小,可在这一刻,她却展现出了更强的包容能力。
秋药安抚地顺着七的长发:“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已经在花醉谷了,在这里,你会一直很安全。”
七显然呆住了。
说实话,他对秋药说出这些,并非完全没有试探她、博取她同情的意图。
可是当她当真如此待他,他却从中体会到一种陌生的情感。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快速跳动起来。
“……唔!”
“你怎么了?”
秋药本是在安慰七的,可听到他发出吃痛的声音,却被吓了一跳。
她慌忙地松开他、检查他,却见少年的脸上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秋药手足无措:“怎么回事?我碰到你哪里的伤口了吗?还是扯到你头发了?”
“我、我没事。”
七吃力地说。
他用力捂着心脏,好像喘不过气,但他倔强道:“只要……只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
秋药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想要施展自己的灵力救治,可是这一回很奇怪,她的灵力并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
小七的样子没有好转。
小七不得不再提醒她一次:“不要浪费灵气了,没用的,是我的问题。”
秋药举着施术的手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身为蒲公英精天生的治愈之力会没用。
她只能陪在小七身边,就照他所说的那样等待,等他自己好转。
两人僵硬地坐了一刻钟,七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正像他所说的那样,就是休息了一会儿,他就完全康复了。
恢复之后,七又变成安静的样子。
他说:“对不起,今日对你说了太多会让你不开心的事。”
小秋药上下打量他,好像还在迷惑七之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怎么恢复的。
可惜找不到端倪。
于是,小秋药只得摇摇头,说:“你愿意对我倾诉这些,我很高兴。”
这时,她又想到一些事情,又问:“对了,那后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既然他的生母、他的兄长都曾逃跑失败,那么这个任务,必定艰难。
唯有少年一个人逃出来,很难想象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果然,少年再一次沉寂,似乎提及这个回忆对他来说异常困难。
小师妹耐心等待着。
正当这个时间久到,她想要对他说不用勉强的时候,少年终于又一次开口了——
“那一次,父亲又将我们所有人聚集起来,关在密闭的房间里。”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还将一头巨大的凶兽,和我们关在一起。”
小师妹“啊”了一声,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七说:“父亲说,除非我们每个人至少杀掉三个兄弟,否则不准离开,只能眼睁睁等着凶兽吞噬自己,或者吞噬其他人。
“我们都很害怕。与凶兽搏斗是必死无疑的,其他人为了活命,很快开始自相残杀。
“我可能是因为年纪最小的缘故,即使听说过以前曾有人逃跑却又回来的故事,仍然不信邪,怀抱着一丝希望。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所以从很久以前,就在暗中挖一条逃脱密道。
“那天,其实我的密道只差一点点就能完工,而且有一段就连通在那个房间里。趁着其他人乱成一团的时候,我就偷偷去挖密道,竟然真的成功了!
“挖通之后,我本想回头将兄长们带回来。可是,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
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即使他继续说,秋药也很难继续听下去了。
她难受地垂下眼睑。
其实听到这里,秋药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正像师姐猜测的那样,七就是失踪的魔子。
但她迎上七看着她的眼神时,却不愿意当场拆穿他。
七可能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多少。
他还没有完全融入这里的环境,如果直接告诉他,他们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他恐怕会感到不安。
秋药抚上他的手,轻声安慰他道:“别怕,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七的指尖轻轻一颤。
他说:“没想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秋药再度拥抱了他,作为无声的支持。
话到此处,少年似乎已经将他的经历都说得差不多了,回过神来,天色也暗了。
秋药陪了少年好一会儿,细心地开导他。
但是,当两人快要分别的时候,少年停顿一下,又恳求道:“这些事情,我现在只愿意告诉你……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这个请求,令秋药微微一愣。
其实仔细一想,七会提这样的要求,是十分合理的。
有这样的经历,他肯定不希望人尽皆知。尤其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显然十分敏感。
其他人也就算了,小秋药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守口如瓶,可是她和师姐感情很深,每天同吃同睡,她并不想瞒着师姐。
秋药想了想,有些纠结地道:“如果我师姐问起的话……我也不能说吗?我保证,师姐她是世上最好的人,她连我这样的精怪都能当作妹妹一般养大,绝不会对你的身世有偏见的。
“而且,师姐她对练剑和做菜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上心,口风很紧,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少年坚持。
但他想了想,又说:“现在,我只有告诉你的勇气……但这不会是永久的。如果我哪一天想通了,也有了面对其他人的勇气,我会主动说出来。”
小秋药对不能将事情告诉师姐感到一些不安,但想到小七经历的特殊性,以及是她主动想要听他的回忆的,她应该负起责任来——如果得知了对方明确不希望告诉别人的秘密之后,却毫不在意地到处宣扬,那她为人就太坏了——小秋药还是决定要尊重小七的态度。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好吧,我答应你。”
*
雾心躲在树后,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看来她藏得很好,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她。
雾心现在和小秋药的想法一样,她也认为,小七多半就是魔子。
雾心对情况已十分了然,但对小七的话,仍感到一丝奇怪。
他的细节大半都与魔宫的情况对得上,只不过,还有细微的差别。
比如说,按照先前仙门弟子的说法,应该有一个魔子死在密道外面,可是小七却只字未提。
雾心沉吟片刻。
她对此有所顾虑。
但是,雾心又不太确定,是这件事真的比较异常,还是因为她的本能对小七有所排斥,所以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挑刺的心态。
其实经过这么大的劫难,记忆会有偏差也正常。更何况,他是回忆口述,不可能面面俱到。
雾心一时做不出判断。
这时,她看到小师妹与七道别,看上去要回去了。
她连忙回神。
雾心脚尖一点,立即先师妹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身姿如此隐匿,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踪迹,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
当夜,直至午夜,连秋虫都停了鸣叫,少年仍守在门边,没有安眠。
前些日子,他偷偷藏了一个小瓷碟。
他将瓷碟打碎,然后留下几片尖角形的碎片当作武器。
多余的无用碎片则被他偷偷埋在了庭院的泥土里。
眼下,他正握着其中一片碎片,侧过身体,谨慎地将自己隐藏在房门后。
他将房门微开一条细缝,好暗中观察外面的景象。
外面空无一人,花醉谷万籁俱寂,没有半丝灵气波动,一切如常。
真的没有人来杀他。
那个叫作秋药的女孩,可能真的没有将他的事告诉别人。
亦或者,这里真的与世隔绝,他们不知道什么。
直到天际泛白、天光破晓,七才逐渐确信自己安全。
他放下手中的碎片,微微松了口气。
这种放松的感觉很奇怪,陌生得让人感到可怕。
他真的……已经不在魔宫了。
这个地方,可能真的与他过去所处的环境不同。
还有……她。
七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少女的身影。
杏黄色的裙衫,雪白的绒饰花,温暖甜美的笑颜。
猝不及防地,他的心脏又猛跳了一下。
七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到一丝迷茫。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还会产生这种感情。
不应如此。
他明明已经……
七蹙紧眉头,心情却又复杂。
*
另一头。
秋药仍与雾心同睡。
只是今日回房后,秋药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呆呆地坐着。
快要熄灯前,她突然开口:“师姐,我……”
“嗯?”
雾心看向她。
小师妹心里其实不大藏得住事,但她神情变了几遍,终是摇头道:“算了,没什么,以后再和师姐说吧。师姐,晚安。”
她对雾心一笑,就乖巧地躺下去,给自己蒙上被子。
雾心:“?”
雾心看着小师妹的样子,发懵了片刻。
其实听到客房庭院那番对话后,雾心就已经有了预感,师妹大概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她内心很清楚,小师妹是在信守承诺。
这是她身上良好的品德,值得赞许。
但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突如其来地,雾心内心涌上落寞之感。
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亲手带大的小女孩,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第18章
在小七对师妹讲述过他的经历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了。
正好七的身体也日渐恢复,开始经常能在户外走动。
于是,花醉谷中的人时常能看见,小秋药与少年并肩坐在客房门前的石阶上,互相说说笑笑,瞧上去感情甚好。
这一日,七的目光貌似不经意地落在小秋药腰间的碧色护符上,并且在上面停留了许久。
“……你与你的师兄师姐,除了在这里之外,是不是还曾在清光门修炼过?”
突然,七问她。
小秋药偏了偏头,如实道:“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护身符。”
“啊,这个!”
小秋药恍然大悟,低下头去摆弄腰间的护符。
她这才注意到,七一直在关注她的这个护身符,而且不知为何,他好像对此很是在意。
小秋药轻轻将护符的穗子托起,友善地解释:“这个是我师兄在我小时候做给我的,说是有保平安之用,所以我戴上以后,就没有再取下来。”
七一顿,又问:“……所以你师兄,与清光门有渊源?”
小秋药说:“师兄原本就是清光门中的弟子,后来才来花醉谷拜师的。”
七的面色微凝。
“……他是清光门中出来,又会做护符,难不成……在心修方面,颇有造诣?”
“是。”
小秋药颔首。
她说:“在心修方面,清光门的传承是其他所有修仙门派都望尘莫及的。师兄他以前又是清光门的嫡系弟子,在这方面,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和师姐多许多。
“当初我是天灵心的事,师兄也很快就看出来了,可能都比师父慢不了多少。”
小秋药没怎么提过自己是天灵心的事,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但当她这样自然地说出来时,七似乎动作一滞,然后瞥了她一眼。
然后,七眉间蹙起,若有所思。
小秋药偏头看他,一缕乌黑碎发顽皮地从脸侧落下来。
小秋药奇怪地问:“怎么了,你对我师兄的事,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不,没有。”
七回过神来,神情镇定。
这时,他回想起先前准备中秋宴时,秋药那位师兄对雾心师姐说话的态度和方式,还有他不经意显露出的眼神。
七改口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师兄,对你师姐,可能怀有特别的感情。”
“咦?!”
小秋药明显吃了一惊。
“你说的特殊情谊是指——?”
“当然是男女之情。”
“?!”
小秋药一惊。
七却是平静:“你之前没有发现吗?”
“没、没有。”
小秋药平日里都和雾心待在一起,尽管与师兄感情也很好,但师兄毕竟是男子,感觉隔了一层,没有像和师姐这么亲近。
再说,师姐私下里的时候,并不是太经常提起师兄,小秋药就从来没有将他们两个人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是经七这么一提,小秋药也恍然意识到,师兄对师姐的态度,好像确实与其他人不同。
小秋药扇了扇睫毛,仍不是很确信,迟疑道:“你确定吗?”
“我也说不好。”
七话说得不高不低。
他道:“还是你与他们比较熟悉,你可以自己观察。”
*
于是,从这一日以后,小师妹开始对师姐和师兄的相处方式上心了。
以前不在意的话还好,开始在意之后,她很快发现,师兄对师姐的态度,确实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入秋以后,天气渐凉。
这日,师姐与师兄一同在练剑。
师兄最近在练一套新的剑招。
这套剑招,雾心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便只在一旁指点他。
师兄的天资很高,但在剑术上的才能,他似乎及不上师姐。
其实与普通弟子相比,他表现得已经很好、上手速度也很快了,可是比起雾心当年不用师父开口指点、只一遍就完美无缺的表现,他就显得不太得法。
雾心起先是坐在旁边,见师弟哪里做得不对,就口头指点几句。
但是,他似乎手腕有一个招式的力道和角度总是掌握不准,整个剑招因此松散下来,他练了几次也不好,额上甚至急出了汗水。
雾心想了想,便主动上前去,握住师弟持剑的手腕,亲自带他体会。
小秋药还学不了这么高深的剑术,便坐在一旁看。
然后,她发现,当师姐走向师兄的刹那,师兄浑身的肌肉立刻就紧张起来,整个人僵硬得像个石块。
而当师姐从背后托住师兄的手,师兄顿时便红了耳尖。
师姐亲自带着师兄,将那个剑式重新演练了一遍。
雾心的距离感把握得很好,两人并没有完全贴上,可仍然离得很近。她个子比师弟矮一点,当她亲自带领师弟使剑的时候,对方能感到她的气息离脖子很近。
她似乎对师弟的赧然浑然不觉。
等一遍练完,雾心问师弟:“就是这样,你明白没有?”
师弟艰难地回答:“明白了。”
接着,雾心又疑惑地道:“你的身体怎么总是这么硬,掰你的手臂感觉在掰一根竹子。不要这么紧张,放松一点,练剑又不是被冻住,注意灵活性。”
师弟:“……”
师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重复剑招。
尽管雾心教他的时候,他僵得像块木头,可是等雾心放他自己来,他忽然又展现出原本水平,而且果然一下子改进了很多。
小秋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只沉吟不语。
*
过了不久,一日,师姐独自外出办事。
平日,师姐到不了申时就会回花醉谷。可是这日,天色已渐渐黑了,却还不见雾心归来的身影。
师姐不在,便由师兄来指导小秋药的剑术。
小秋药其实在医药方面的天赋更为明显,在剑术上略显平庸。
但她很清楚,师姐说服师父收她为徒、让她留在花醉谷的机会难得。
更何况,师姐和师兄都是练剑好手,小秋药作为师妹,一向对他们两人——尤其是将她种出来的师姐——怀有天然的崇拜向往之情。
所以她也高高兴兴地乖乖跟着他们学剑,而且还学得很认真。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秋药虽然进步速度不算快,但通过勤加练习,时间长了,她的剑招也一板一眼地像样起来了。
今日,师兄同样亲力亲为地指点她。
不过,小秋药感觉得到,自从过了申时之后,师兄就变得心不在焉了。
他虽说是在看她的剑招,可实际上,他的目光却不时不受控制地瞥向花醉谷入口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等到了黄昏,他愈发坐立不安。
“师兄。”
小秋药见师兄心思并不在教导她上,索性主动停下来,让两人都休息一下。
小秋药连基础的剑招练了一下午,手臂已经十分酸痛。
她甩甩胳膊,擦了下额上的汗,走向相天远。
她说:“师姐跟我说过,她今日要找的东西比较麻烦,如果没找到,可能会去远一点的城镇,那就会晚点才回来。你不要太担心。”
相天远见连年幼的师妹过来劝他,怔了一下。
他轻轻颔首,应道:“……我知道。”
但旋即,他又说:“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黑夜毕竟不像白天那么安全,她又是一个人……”
相天远实在不安。
他犹豫片刻,对小师妹道:“今日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我想去谷口等一会儿。”
小秋药乖巧地点点头。
但她往院落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转回头。
师兄已经在往谷口的方向走了。
这时,小秋药直接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喜欢大师姐呀?”
“——!”
相天远一惊,骤然转回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雾心学剑:盯着师父看,看到什么学什么,看一遍就会,不用师父指点。
师父:(满意)(这才是懒人该有的徒弟)


第19章
这天,雾心回到花醉谷的时候,还未进入谷中,就已遥遥望见一个高瘦的人影安静地站在谷口。
谷口只挂了两盏旧灯笼,因为天色已暗,光线并不十分充裕,灯笼下的男子人影影影绰绰,并不十分分明。
不过,就算看不清对方的轮廓,雾心仍然能一眼认出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