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这一次的苏蔚冬落寞无成,田馨也不在乎,大不了她好好赚钱搞事业,养着苏蔚冬。
身边有懂她的男人一起同进退,对方能不能发财,似乎没那么重要了,田馨选苏蔚冬,也不是为了他的钱。
苏蔚冬欺上来,两个人折腾了好一阵,外面月光如水,夫妻俩相拥着,苏蔚冬累了一天,没多久沉沉的睡去。
田馨睡不着,事情一件裹着一件,她这头好不容易打退了田家人,苏家这头,又来了二叔一家。
或许过日子就是这样,问题叠着问题,烦恼攀着烦恼,作为普通人,只能一点点解决。
苏家人心齐,婆婆好相处,小姑子也是直爽的性子,苏蔚冬对她也温柔体贴,田馨没什么不满意的。
既然问题来了,就不能退缩。
苏蔚冬奶奶和二叔一家,是五天后到的省城。
来之前拍了电报,让苏家人去接,苏蔚冬、苏蔚兰兄妹按着赵桂芬,不让她去车站。
没人来接,二叔一家主动找了过来。
赵桂芬的地址他们都知道,前些年来过几次,轻车熟路。
上次赵桂芬发的电报,李改花将信将疑,毕竟是省城,连工资都比其他地方高上几块钱,老大家三个孩子,苏蔚冬有出息,学习好也早早上了班,家里两个赚工资的,能过的那么困难?
李改花不信,张秋莲更是撺掇:“妈,大嫂肯定怕咱们占便宜,故意哭穷呢,他们是省城人,自家还有小院子,咱们去了挤挤住也行。”
住这方面,李改花也想在老大家落脚,不为别的,赵桂芬这个儿媳妇脾气软和,她是婆婆,天生高她一头,住着也舒心。
李改花在老家住着宽绰的大院子,其实瞧不上省城的住房条件,老二矿区能分房,但得等一阵子,如果现在过去,只能住临时房,条件差。
李改花打定主意,先去赵桂芬那瞅一眼,再做决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遇见邻居,张秋莲就高声说:“我是蔚冬他二婶,这是蔚冬奶奶,来投奔的!”
人还没进院子,周围人都知道,赵桂芬她婆婆上门了。
张秋莲嗓门大,喊道:“家里有活的人吗?蔚冬,蔚兰,你奶奶来了!”
苏家人迎了出去,赵桂芬在最前面,心里瞧不上,面上还是笑道:“妈,秋莲,什么时候到的?”
李改花冷哼道:“还知道我要来?打电报让你们去接,怎么没去?”
赵桂芬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不是明天才来吗?哎呦,是我记错了日子。”
进了院,李改花一顿打量,什么人家,鸡窝里连只鸡都没有,院里空空荡荡,房子跟几年前没区别,墙皮都脱落了。
“老大媳妇,不是妈说你,女人不能太懒,咋连鸡都不养?养鸡也不费事,一把粮食每天喂喂就行。”
赵桂芬:“本来是养的,前几天鸡瘟,都死了。”
李改花皱眉,这可真巧,本来寻思,来老大媳妇这吃顿饭,家里养了鸡,肯定得宰一只端上来。
这肉鸡,是吃不成了。
田馨站在最后排。
张秋莲眼尖,往前走几步:“这是蔚冬媳妇吧,长得真俊,我是你二婶,当时你们结婚我也没见到。”
田馨抽回手,笑着说道:“二婶好,我叫田馨,可不是吗?当时结婚,姥家亲戚来了不少,奶奶家一个没来,我还纳闷,还以为苏家没这门子亲戚呢,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二婶,跟你们一家问个好。”
张秋莲一愣,这个侄媳妇不是善茬,可比赵桂芬会说,不着痕迹把他们都骂了。
“田馨哪,你一个多开多少工资?”
“我在高三插班呢,准备考大学,哪有啥工资,书费、学费,还有生活费,全得指望蔚冬的工资。”
张秋莲不屑,一个结了婚的丫头,还考啥大学,大嫂真是好脾气,任由儿媳妇胡闹。
张秋莲在心里掂量一番,不由得哂笑,大嫂的日子说不准还真不如自己。
赵桂芬招呼二叔一家去屋里,苏建国和张秋莲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三个闺女早就辍学不上了,老大老二已经嫁人,这次跟着来的是老三苏蔚雁。
张秋莲重视儿子,从小儿子苏蔚江受尽偏爱,鸡蛋、麦乳精只给儿子,女儿一口不许动。
张秋莲挺直腰杆,苏蔚江也争气,去年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现在也是大学生。
以前张秋莲就眼馋苏蔚冬学习好,现在他家蔚江也考上大学,不比大房差。
赵桂芬去厨房忙活,平时家里来客人还得管顿饭,更何况是婆婆来,不管愿不愿意,这顿饭都逃不掉。
苏蔚冬和田馨也来厨房帮忙,苏蔚冬把案板上的猪肉拿走:“妈,中午不放肉。”
田馨扫了一圈,又拿走了其他两样菜。
赵桂芬擦擦汗:“这么做完,饭桌上也没啥拿得出手的。”
“妈,要是咱家伙食好,奶奶他们还能走吗?这顿饭让我做吧。”
“你?你会做饭?”
田馨笑嘻嘻道:“我只会煮面条。”
菜是苏蔚冬切的,厨房被苏蔚冬和田馨占着,赵桂芬也伸不上手,在一旁摘菜。
田馨厨艺不好,但这顿是送神饭,要是做的美味,人就送不走了。
白菜是地窖囤的,清炒白菜片,田馨从咸菜缸捞出一颗芥菜做的咸菜,切了一小碟,只用水过了两遍,吃起来咸的很。
除此之外,满满一盆的萝卜炖土豆,也没炝锅,就搁了一点点的荤油,看起来清汤寡水。
苏家厨房本来有一大桶油,早被田馨藏到陈奶奶家了,往厨房转悠一圈,寒酸又冷清。
做菜时,张秋莲扒着门往里面瞅,皮笑肉不笑道:“大嫂,需要帮忙吗?”
赵桂芬指指田馨:“不用,我也打下手,田馨他俩做饭。”
“哎,大嫂,你有福气,儿媳妇贤惠啥都会干。”说话间,张秋莲的脚迈进厨房的门槛。
厨房不大,几眼就能看个遍,张秋莲张望着,不由得皱眉,大嫂家日子是不行,厨房的油坛子见了底,米缸里一粒大米也没有,全是红薯、玉米面,还有高粱米。
都说省城人生活好,供应给的也高,每个月能领到细粮,他家咋全是这些粗粮?
张秋莲问:“大嫂,你家每月的供应,细粮都吃了?”
赵桂芬苦着脸,说道:“细粮不好领,说是有份额,经常领不到,再者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人口多,蔚秋蔚兰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吃的多,细粮都换成粗粮,就这样,到月底还不太够吃呢!”
张秋莲眼前浮现出苏蔚秋的脸,圆滚滚的,一看就没少吃粮食。
张秋莲咂摸咂摸嘴,本来想来大嫂家改善伙食,吃点好的细粮,这下没指望。
“对了田馨,肉我们喜欢吃肥一点的,肥肉解馋。”
“哦。”田馨随意答应一声。
既然对方应声,张秋莲装模作样闲聊几句,离开厨房。
赵桂芬担心道:“馨馨哪,真不放肉?”
田馨头也没抬,认真切菜道:“不放,二婶爱吃肥肉,关上门自己家随便吃,来咱们家一点荤腥都没有。”
赵桂芬也没主意,索性都听儿子儿媳的,平时家里吃食就一般,买点猪肉舍不得吃,吃进老二一家嘴里,她也觉得冤得慌。
田馨张罗炒菜,白菜刚下锅,锅里的油溅出来烫到她手背,田馨往后退一步,一旁的苏蔚冬连忙过来,关切道:“疼吗?”
田馨重重点头,疼着呢。
苏蔚冬把她拉过去冲凉水,埋怨道:“别逞强,多冲一会儿凉水,要不然长水泡更疼。”
苏蔚冬小心给她吹了吹,把田馨按在板凳上:“我炒菜,放心,我只发挥平时的五成水平。”
田馨不同意:“最多四成。”
苏蔚冬笑着:“好,我都听你的,四成。”
炒的菜也简单,没多会儿,饭菜都端上桌。
二叔一家早就坐在饭桌上盼着。
张秋莲小声跟李改花说:“妈,今天大嫂指定得给咱们做顿好的。”
李改花点头:“咱们大老远过来,我是她婆婆,得按照过年的标准,不过,我看老大家日子是真寒酸。”
说话间,苏蔚兰端菜上来,菜盆重重摔下来,李改花瞪她:“丫头片子,咋一点不温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苏蔚兰道:“奶奶,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菜做好,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李改花放下碗,不满意道:“老大媳妇,我们坐了半天火车,就吃这?”
赵桂芬也撂下筷子,一脸的悲戚:“妈,我也想做好的,家里条件不好,连块肉都没有,我们平时吃的比这个还差。”
李改花吃了一口窝窝头,在家就没少吃窝头,赵桂芬做的窝头格外拉嗓子,下咽都费劲,在吃一口咸菜,咸的她撇嘴。
“这咸菜呢?齁死人。”
“咸菜咸一点吃的省,芥菜也得花钱买……”
土豆炖萝卜……清淡的没味道,油花都瞧不见,吃起来一点香味没有,没几口,李改花和张秋莲同时放下筷子。
李改花不满道:“吃的还不如在老家。”
抓住话头,赵桂芬追问道:“妈,二弟家日子还不错吧,你们有地种,现在农村都有自留地,能种几样菜,鸡养的也多,唉,我一个寡妇拉扯孩子,二弟是矿场职工,比我强。”
听着赵桂芬哭穷,张秋莲忙道:“大嫂,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蔚江上大学得不少学费,你不知道,供一个大学生多难。”
田馨接道:“二婶,现在上大学不费钱,大学生每个月都有补助金,听说咱们省城的本科生每个月最少能补贴十八块钱呢,成绩优秀还有奖学金,咱们家蔚江学习好,奖学金也不少拿吧?”
奖金学?还有这个说法?张秋莲没听儿子提起过,张秋莲含糊道:“每个大学不一样,孩子上大学,不能受委屈,花点钱也不怕,”
田馨又说:“二叔家日子好,我们没法比,现在进了省里的矿场,工资也涨了不少吧?咱们省是煤炭大省,旷工待遇也好,二叔每月工资有多少?”
提到钱,张秋莲自然不会告诉田馨,她转移话题:“我们晚上住哪?来的急,矿上还没安排。”
苏蔚冬道:“二婶,二叔是工作调转,住宿不用开介绍信,拿着工作证明就行,出门往右拐,有两家招待所。”
李改花睁大眼睛:“大孙子,你让奶奶住招待所?”
苏蔚冬面不改色,继续道:“家里住房条件差,没多余的屋子,招待所不贵,反正住不了几天,矿上就能安排。”
张秋莲挣扎道:“嗨,都是一家人,不见外,我们带了行李卷,打个地铺就行。”
苏蔚冬冷冷道:“二婶,地下湿凉,再者也不太方便,吃完饭,我带你们去招待所。”
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改花面向赵桂芬,又道:“老大媳妇,你说咋办?”
赵桂芬为难道:“现在家里都是蔚冬说算,我也没辙。”
苏蔚冬又道:“奶奶,二叔二婶,我也想留你们,但实在是没地住,省城住房困难,亲戚聚会也都是吃完饭就走,不留过宿,说出去跟谁说,也都能理解,要不你们再找矿上商量商量。”
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张秋莲没吃饱,肚子空空。
人家苏蔚冬死活不留,苏建国和张秋莲也没办法死乞白赖非得留,苏建国冷哼一声,不满意的率先出了院。
临走前,张秋莲小声出主意:“妈,你是婆婆,是亲奶奶,要不你留下住几天看看。”
想起中午这顿饭,还得接着吃,李改花就摇头:“要留你留,我不待!”


第五十章 算计
把二叔一家送走, 田馨也松了一口气。
饭桌上都没吃好,赵桂芬又下厨房,重新炒了两个菜, 放了几片猪肉。
苏蔚冬过了好久才回来,说道:“二叔一家住上了招待所,开始嫌贵,我没吱声, 后面二婶才掏的钱,我听他们的意思, 厂里的房还要过阵子分下来, 他们拖家带口, 得在招待所住几天。”
苏蔚兰道:“只要不住咱家就行。”
赵桂芬心善,此刻还觉得过意不去,田馨道:“妈, 你跟二婶打了挺多年交道,应该明白她的难缠,但凡让她觉得咱家日子红火,恐怕就得过来沾沾。”
赵桂芬缓缓点头:“可不是,没分家在老家生活时,她就没少占便宜。”
每个月赵桂芬的工资勉强够一家人花销, 现在蔚冬回来,田馨做生意赚钱,日子有了奔头,财不外露,婆婆一心偏向老二一家,这点心眼她还是有的。
家里人都是一条心,守好家门, 不让二叔一家有机可乘。
吃饭时,关于苏建国一家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苏建国在老家矿上上班,工资还过得去,不过张秋莲心气高,家里三兄妹,老大一家在省城,三妹一家在首都,只有他们家,还窝在老家这个小地方。
苏蔚江考上省城大学,张秋莲就想让苏建国调动,也能离儿子近一点。
苏家还有点人脉,拜托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关系,苏建国成功调动。
对苏建国来说,调来省城也有缺点,说是工资不如老家高,而且张秋莲母女俩的粮食供应还在老家,暂时转不过来。
张秋莲不在乎,只要在省城混得好,户口都是早晚的事。
矿区在郊区,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就是离市中心太远。
自从下了火车,张秋莲就一直在夸赞,说省城繁荣,空气都好。
苏建国一家在省城没什么亲戚,只认识老大这家人。
李改花丈夫早逝,她最疼爱老二,一直跟着老二生活,这回往省城折腾,她还是这个意思。
张秋莲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改花年纪大了,前些年她哄着李改花,是想从婆婆手里剜出好东西,钱、物、房子,如今都到了二房名下,这个婆婆,她也就没那么热络了。
李改花脾气不好,人很强势,饶是张秋莲也怕她几分,加上丈夫有那么一点孝心,她也不敢说什么。
招待所里。
李改花冲着儿媳妇发脾气:“你们哄着我来,说来了分房住,过城市生活,有享不尽的福,这啥?霉哄哄的地方也能住?”
张秋莲低着头,没说话,一家四个人,还有个闺女,她就算厚着脸皮想开一间房,人家招待所的服务员也不乐意,她刚一提,服务员就露出鄙夷的神态:“对不起,一间房只能住俩人。”
没办法,张秋莲只能花两份钱,走廊的最后两间房便宜,为了省钱,就定了下来,谁成想,竟有一股子发霉味。
来都来了,还能走吗?凑合住吧。
张秋莲也不满,她和苏建国抱怨说:“大嫂也太不近人情,咱们就是临时落个脚,她都不留。”
苏建国也生气:“人走茶凉,大哥这才去世几年,咱们和大房的恩情就没了,我看蔚冬也是个不懂事的,嫂子毕竟是女人,当家做主的还得是蔚冬,他一个小辈侄子,硬生生把咱们往外赶,家教太差!”
提起苏蔚冬,张秋莲眯眯眼,蔚冬和他媳妇,都很有心计,不太好对付。
来之前,张秋莲还想,她跟赵桂芬相处好几年,赵桂芬一直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她没放在眼里。
现如今赵桂芬身边有了帮手,说不定就是那个田馨撺掇的,不让他们在大嫂那住。
张秋莲不屑一顾,就是一个媳妇,女人懂啥,还不得听男人的话,实在不听话,就打一顿,把蔚冬哄好了,也不怕田馨刁难。
苏蔚冬学习成绩优异,工作也好,想必工资不会低,养家糊口是妥妥够的。
家里两个劳动力赚工资,剩下的全是城市户口,每个月有粮食供应,至于吃成那样?
在招待所冰冷的床上,张秋莲逐渐醒悟过来,这家人怕是在作戏吧!
张秋莲道:“妈,大嫂家是不是故意装穷?”
李改花也不信赵桂芬把日子过这么紧巴:“我也怀疑,但你也都看了,油桶见底,家里一点细粮都没有,几个屋子我也看了,也没啥像样的家具,跟几年前差不多。”
“蔚冬也赚钱,他们一家人都有粮食供应……”
李改花不满意道:“孙媳妇一看就刁,蔚冬的工资估计都握在她手里,人家蔚冬结了婚,亲妈也沾不着,我那个小孙子你也见到了,比谁都能吃,高粱饭,他一顿能吃三碗。”
“妈,你是当婆婆的,有时间得劝劝,蔚冬就算结婚,也得拉扯弟弟妹妹呀。”
“放心吧,妈心里有数,对了,咱们啥时候去学校看看蔚江,我可想我孙子了。”
提起苏蔚江,李改花面上浮起一层笑容:“也不知道大孙子瘦没瘦。”
“提起蔚江,前几天还写信说这个月钱不够,让我打十块钱呢,咱家日子你也知道,我手头也不宽裕。”
李改花皱眉:“咱们大人省着点,不能苦了孩子,我给你十块钱,赶紧给蔚江打过去,咱们苏家光耀门楣,就指着蔚江了。”
“哎,行,我们蔚江最幸福的就是有你这个好奶奶,蔚江没少说,家里跟奶奶最亲。”
这句话李改花很受用:“那可不,蔚江是我从小拉扯到大的,这些孩子里,我最疼他。”
李改花喜欢孙子,最瞧不上丫头,看着苏蔚雁也碍眼:“老二媳妇,你这小闺女年岁也不小,该找门婚事嫁人了。”
这事张秋莲也放在心上,为啥把三丫头带来省城?就是想给她找个好婆家。
省城人条件好,彩礼肯定也高,苏建国去了矿上上班,身边都是端铁饭碗的省城人,找个婆家容易。
张秋莲打算,多要点彩礼,就把三丫头嫁出去,就像之前两个闺女一样,嫁人留下彩礼,以后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
现在这年月,可不像当时她结婚那会儿,不讲究什么彩礼,看着合适把婚一结。
现在结婚越来越难,花头也越来越多,什么三十六条腿、三转一响,彩礼要也贵,他家苏蔚江是男孩,以后得娶媳妇,必须得多存钱才行。
张秋莲道:“妈,我让建国给三丫头寻摸婚事,改天让大嫂也帮忙找找,家里越有钱、彩礼越多越好,三丫头嫁得好,也能帮衬蔚江。”
“可不是吗?生丫头片子没啥用,养了这些年吃不少粮食,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能多换点彩礼最好。”
这一点张秋莲和婆婆是一个想法,她也不喜欢丫头,她只恨自己没多生两个儿子出来,儿子好,儿子永远是自己人。
说话间,天都黑了,肚子咕咕叫,得吃饭。
来之前张秋莲换了通用粮票,捏着粮票,一家人去了国营饭店吃饭。
国营饭店价格还算是实惠,就是这粮票花的心疼,四个大人,四碗刀拨面,一碗面得三两粮票,又点了两个烧饼,苏建国和婆婆每人吃一个,烧饼小小的,还没手掌大,也得八分钱一个。
张秋莲咬着牙吃完这顿饭,太贵了!粮票也花不起啊。
她嘟囔着,旁边那桌客人插话道:“这位女同志,现在省城有两家私营饭馆,价格贵一点,但不收粮票,味道也比国营饭店好,哎呦,服务员说话笑眯眯的,态度特别好。”
对方压低音量:“我不是托,在国营饭店推荐你去别家是砸生意,那家叫啥来着!哦对,迎客饭馆,蘑菇面是一绝,有机会可以尝尝。”
张秋莲不信:“啥?私营的?饭馆不都是国营吗?私人也能开饭馆?这也太稀奇了。”
“有啥难理解的?人家有营业执照,也有卫生证,现在开放了,政策鼓励私人经济!”
“乱套了,乱套了!”张秋莲嚷嚷:“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私人能开饭馆,在我们老家可没有。”
“咱这是省城,啥新鲜事没有。”
李改花来了兴趣:“啥蘑菇面?听着就好吃,赶明咱们也去尝尝,以后去矿上离得远,就吃不到了!”
张秋莲在心里叨念一句馋嘴老太太,笑道:“行,肯定带您去吃。”
私营饭馆?张秋莲叨咕,省城不愧是大城市,真是稀罕,不要粮票可是好地方呀!
钱嘛,张秋莲手里有一些,这几天吃饭也花不了多少,不动用粮票就好,粮票可是硬通货,买啥都需要。
第二天,苏建国一家去了迎客饭馆,店铺不好找,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第三天,
苏蔚雁一直沉默,开口道:“妈,我也想尝尝蘑菇面。”
张秋莲剜她一眼:“馋丫头,吃啥吃!什么便宜你吃啥,还蘑菇面,我看你像蘑菇。”
苏蔚雁不满道:妈,你一直偏向我弟弟,我也不说啥,现在就咱们几个,昨天为啥不给我烧饼吃?
张秋莲来了气,大巴掌拍在苏蔚雁身上:“翻天了死丫头,你还委屈?那烧饼我也没吃,你爸是家里顶梁柱,你奶奶是长辈,你一个丫头片子,吃啥烧饼?气死我了。”
李改花不冷不淡瞅了一眼,也没劝:“三丫头不懂事,是该教育教育,咱家日子紧巴,你弟弟还在上学,你得懂点事,为家里分担,等你妈给你找好亲事,就嫁人。”
提到嫁人,苏蔚雁咬咬唇,她不想嫁人。
她妈不会给她找好人家的,她妈是啥人她清楚,只要对方彩礼给的高,她就同意。
两个姐姐嫁的不好,大姐嫁给了比她大六岁的瘸子,就因为大姐夫出的彩礼高。
大姐夫脾气不好,没少打大姐,每次大姐回来哭诉,她妈都会劝,说男人都这样,让大姐温柔体贴点。
二姐比大姐嫁的强一些,嫁给了同村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和二姐两情相悦,开始她妈也不乐意,嫌对方家里穷,非要高价彩礼才同意。
后来没办法,二姐夫家里举债借了不少钱,凑齐彩礼送过来,现在二姐还跟着一起在婆家还债呢。
二姐夫对二姐很好,就是婆婆难伺候,再加上这笔彩礼,婆婆没少嘲讽二姐。
有了大姐二姐的例子,苏蔚雁不想嫁人。
就算嫁人,也得嫁给堂哥那种男人,当时她在院子看的清楚,嫂子烫到手,蔚冬哥立马过去看,温柔又细心,眼睛都透着心疼,这样的才是好男人。
苏蔚雁咬咬唇,犹豫片刻,坚定道:“奶奶,我不想嫁人。”
李改花气得够呛,巴掌伸出来:“啥?不嫁人?家里好吃好喝供你十几年,你不嫁人?”
苏蔚雁扬着头:“我知道,你们想拿我换彩礼,给我弟留着娶媳妇,我就不嫁!”
到了饭馆门口,张秋莲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行了行了,先去吃饭。”
闹了这一出,张秋莲给苏蔚雁点了一碗蘑菇面,额外还给她加了一枚茶叶蛋。
“吃吧,死丫头,跟你奶奶吵嚷啥?没规矩!”
那头李改花喋喋不休:“生丫头就是不行,也不会为家里分忧,咱家够善的,生了丫头也供着,换成别人,早掐死了。”
苏蔚雁含着泪,一声不吭,默默埋头吃面条。
李改花吧唧嘴:“私营饭馆还是不实惠,这才几根蘑菇?”
李改花叫来服务员:“小同志,你们蘑菇面量小,蘑菇给的也少,给我添点。”
康涛在饭馆这些日子,什么难缠的顾客都遇见过,他轻声细语道:“您好,我们这里不能加面,每份面放多少蘑菇都是定量的,您看菜单,后面表明了蘑菇的量,要是您不够吃,可以再花钱点一碗。”
“还让我花钱买?我在国营饭店吃饭,都是海碗那么大的,面条都能吃撑,你们这么做生意不行!”李改花纠缠道。
这蘑菇好吃,面条和面汤都鲜美,李改花还想吃。
康涛好声好气解释着,李改花还是闹嚷,老太太最会胡搅蛮缠,在老家,去供销社买白糖,她都能搅合的比别人多一捏。
康涛没办法,去了后厨问黄翠翠:“翠翠姐,前面有客人闹事,非得加面加蘑菇,说吃不饱。”
黄翠翠没犹豫,拒绝道:“不行,咱们开店做生意,得有规矩才行,今天她加面,明天别人也加,生意还做不做?咱们明码标价,工商局来了也不怕,你去劝劝,不能给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