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决否认:“我不知道。萱萱,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相信我,这跟我没关系,肯定是搞错了!”
萱萱耳根子比较软,两人感情又一直很好,彭玉良如此坚决地否认,她不禁有些动摇。
就在此时,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惊讶地看着彭玉良说:“彭师兄,系里让你过去一趟!”
围观的同学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惊动系里了。
彭玉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事情发酵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是他低估了日报的影响力。他心里很没底,但系里让他去,他也不能不去。
“萱萱,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相信学校会还给我一个清白。“彭玉良心理素质极好,都这时候了,还能温柔地安抚萱萱。
萱萱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正犹豫,彭玉良已经扭头对等在一旁竖起耳朵听八卦的男生说:“走吧。”
他们走后,在场看热闹的同学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啊,都上《溪化日报》了,报纸上的消息都是经过核实才会发出来的。彭玉良说搞错了你们就信啊,也不想想,要真乱写的,他的信息怎么会全对得上?”
“是啊,姓名、年级、学校全都对了,连在咱们学校有个女朋友也对得上。”
“可彭玉良又坚决否认了啊,他刚才的样子好认真,一点都不心虚!”
“他不否认,难道还承认啊?这时候只能死鸭子嘴硬,硬抗到底了。”
“可不是,我还是相信日报,这么大的报纸,干嘛造他一个学生的谣,人家图什么啊?”
“就是,日报肯定不可能造假。我以前就觉得彭玉良这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很奸猾!”
“真看不出来,彭玉良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像个老好人,对萱萱也是没话说,结果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脚踏两只船,还花姑娘的钱,他就不亏心吗?”
……
萱萱听到这些议论,小脸煞白,差点喘不气来。
陈娟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忙扶着她说:“走,咱们去系里看看,是真是假,系里肯定清楚。要是假的,也正好替他澄清了,要是真的,你就揍他一顿出气!”
其余的同学一听也有道理:“对啊,咱们去系里看看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这会儿没什么娱乐活动,难得碰到个大新闻,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只要没什么要紧事的都跑去了系里看热闹。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群同学涌到了系里,楼道里站不下了,大家就在教学楼下面聊天等八卦。
等系里的领导发现这个事的时候,从窗户往外望去,外面乌压压的,全是学生!
“怎么办?要不要让学生们都回去?”一个老师提议。
另一个老师不赞同:“他们只是在楼下玩,这是学校的公共场所,咱们无权驱逐学生。”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说:“学生们不过是等一个结果,速度将事情处理了,把结果公布出去,学生们不就散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老师下意识地看向系主任。
谁不知道今天闹出大丑闻,害他们学校被《溪化日报》点名批评的男生是系主任的乘龙快婿啊!
除了老教授资历老,即将要退休了,其他老师哪怕心里有想法,也不愿意得罪系主任。
系主任的心情更糟糕,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事情闹到日报上了,别管平日里彭玉良有多么会做人,他以前多欣赏彭玉良,他都不可能让女儿再跟彭玉良在一起了。
系主任铁面无私地说:“洪教授说得对,把彭玉良叫进来吧,查清楚此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做出了表态,其他老师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日里处理学生工作的王老师将彭玉良叫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彭玉良同学,今天的《溪化日报》看了吧?”
彭玉良面若死灰,很想说没看过,但估计老师们会马上将今天的日报拍在他面前。
他沮丧地说:“看过了。”
王老师又问:“那报纸上说的都是事实吧?”
彭玉良不肯承认:“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王老师打断了他:“彭玉良同学,请你说实话,如果日报的报道有误,那我们会马上给《溪化日报》打电话核实此事。”
“没错,若是他们搞错了,日报必须登报向澄清,还学校,还彭同学一个清白。”另外一名老师也疾言厉色地说道,“此事关系着学校的声誉,还请彭同学如实交代。”
彭玉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闹到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是叶三妮来学校找他的麻烦,他还能否认,想办法抵赖说没这事,反正信件都到他手里了,没有铁证,闹几天也就算了,系里也顶多也就批评他几句。
他平日里在学校的风评又极好,大家会相信他,还是相信叶三妮一个小县城的临时工?
可现在换成了《溪化日报》这个掌握着传播话语权的庞然大物,他要是将锅甩在日报身上,他们肯定不会罢休的,闹起来,最后将事情挖出来,摆在学校面前,他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彭玉良多番权衡,心知此事今天抵赖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确有此事!”
系主任啪地一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
大家齐齐望了过去,都知道系主任这会儿的心情极其不好。也是,看好的学生,未来的女婿却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还问另一个姑娘伸手要钱要物,真是把他们纺织学校的脸都丢尽了。
“王老师,按照校规,彭玉良的事该怎么处理?”系主任铁面无私地问道。
王老师刚想说话,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突然匆匆跑了过来:“主任,校长打电话过来了,请您去接电话。”
系主任起身去接电话。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老师们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彭玉良如坐针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全完了!他在萱萱身上花费的心力和金钱都白费了。经过今天的事,明年毕业,不知道会把他分到哪个山旮旯里!
过了几分钟,系主任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他扫了一眼老师们:“刚才校长打电话来向我询问了此事,学校里已经有了处置方案!”
他的话音刚落,学校的喇叭就响了起来。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经核实,今天《溪化日报》上关于我校彭玉良同学的报道完全属实。彭玉良同学身为当代大学生,却没有继承我校大学生吃苦耐劳,奋发图强的传统优良作风。相反,其好逸恶劳,诓骗女同志,品行不端,给学校的声誉带来了极恶劣的影响,经校委领导开会决定,给与其开除学籍和党籍的处分!”
“望诸位同学引以为戒。修学先修德,处世德为先……”
广播里还说了什么,彭玉良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如遭雷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无光。
看起来可怜极了,教过的老师们看了都摇头,既惋惜又痛心。他明明脑子很灵活,怎么却把聪明用在这种小地方上,就算考上了大学,看不上原来的女朋友了,也好聚好散,跟对方说清楚就是,虽然不厚道,可到底是人之常情。
但他这么几年了,一直吊着对方,还时常向对方索要财物,这就属于道德败坏,人品有问题了。这样的学生,他们前几年还一直将其视为爱徒,想想就可怕。
眼看老师们要走了,彭玉良猛然反应过来,扑过去,跪在老师们面前,磕头求饶:“主任,王老师,刘教授……你们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爸妈都是最普通的工人,他们培养我十几年,供我上学不容易,求求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认,不要开除我……”
开除了,他这么多年的书就白念了,什么都没有了!
要知道会这么严重,他宁可叶蔓跑到学校里来大闹一场,也比这要强啊。
王老师无奈地看着他:“彭同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收拾东西,办了手续回去吧!”
“不,王老师,你们帮帮我,就帮我这一回,我一辈子都记得老师们的大恩大德,求求你们。我要这么回去了,我妈会气死的,她身体很不好,就盼着我能有出息,老师,求你们了!”
个别心软的老师有些不忍心,回头看向系主任:“主任,你怎么看?”
系主任窝了一肚子的火,自家闺女被小三,成了全校的笑话,都是这家伙害的,他不落井下石就好的了,还去学校替这东西求情?
他脑子又没坏。
系主任板着脸,不接这话:“我有事,先回去了。”
说着直接越过彭玉良,出了办公室,看到萱萱在门口哭成了个泪人,他板着脸,抓住女儿的手就往楼下走:“哭什么哭?下次谈对象眼睛睁大点!”
直接将女儿带回了家,根本不给彭玉良任何发挥的机会。
其他老师见状,也有样学样,越过彭玉良,直接下楼。
只有王老师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回办公室,找出学生家人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到长永县纺织厂,将这件事通知了其彭玉良的父母,让他们来学校里将彭玉良接走。
……
彭玉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宿舍。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进了宿舍,以前称兄道弟,同住了三年的室友们更是一个个避他如蛇蝎。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他从小成绩优异,高考没有复读,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是全家人的骄傲。
在今天上午,他还在畅想毕业后留校任教,评职称,风光无限的未来,可仅仅半天的时间,一切都化为乌有!
彭玉良坐在宿舍冰冷的地面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从中午坐到晚上。
直到夜幕降临,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担忧了一路的彭母立即扑了过去,抱住失魂落魄的儿子:“玉良,玉良,你怎么啦?妈来接你回家了,你看看妈啊……”
彭玉良的眼珠子慢慢聚焦,总算缓过了神来,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妈,爸,你们来了!”
彭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彭母接过,递给了他:“先喝点水,你这孩子,遇到天大的难处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彭玉良仰头喝完了水:“我对不起你们,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来的路上,彭父彭母有一肚子的怨言,可现在看到儿子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什么怨气也没了。
彭母抓住他的手说:“别这么说,不上学就不上学呗,咱们回去,你顶替妈的工作……”
彭父拽了她一下。
彭母这才想起,她的工作已经八百块钱贱卖给了别人,讪讪地改了口:“没关系,咱们先托关系找个临时的工作干着,以后找机会转正。”
怕儿子落差太大,接受不了,彭母又安慰他:“就是临时工也没什么的,那个叶三妮不也只是个临时工,前几天还跟着妇委会的干部到咱们厂子里,接待的都是领导,听说她很快就要提拔为干部了。咱们家玉良这么能干,以后也迟早能当上干部!”
听到这话,彭玉良本来稍微好转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拿谁来安慰他不好,非拿那个叶三妮出来,要不是她,自己何至于这么惨!
更让他没法平衡的是,前几天他还对叶三妮临时工的身份百般嫌弃,可一转眼,他也只能做他最看不上的临时工了!


第19章
“离职?”梅主任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惊动了隔壁办公室妇委会的干部们。
丁雪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头,问道:“梅主任,有什么吩咐吗?”
梅主任脸色难看,摆了摆手:“没有,你去忙吧!”
说着起身关上了门,隔绝掉外面好奇的视线,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叶蔓道:“你刚才说笑的吧?”
叶蔓无奈,重申了一遍:“当然不是,梅主任,我准备离职了,特意过来跟您打声招呼,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跟着您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虽然不是妇委会的人,不是梅主任正儿八经的下属,但两人好歹共事过一段时间,有几分香火情,叶蔓还指望以后能继续跟梅主任保持友好的往来,自然不能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事。
梅主任万分不解:“为什么,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是麻烦吗?你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叶蔓摇头:“没有,是我个人想离职了。”
梅主任拧着眉,思忖几秒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编制的问题?这个你放心,你的努力咱们都看在眼里,我这就写申请,把你调到妇委会。等妇联的这个活动完成了,咱们再把你的成绩往上一报,今年转正的名额,一定少不了你。”
“谢谢梅主任,不是这个,我想出去开家家电维修部。”叶蔓怕自己再讲不清楚,梅主任还要发散思维,想东想西。
听到这个答案,梅主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怎么也学人下海?你在厂子里干了这么几年,一直勤勤恳恳的,眼看就要转正,当上干部了,小叶,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想不开,犯糊涂啊。这厂子出去容易,再想进来就难了!”
但叶蔓就没想过再进来。她微笑着说:“梅主任,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
见叶蔓还是不为所动,梅主任甚是可惜,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给叶蔓透了个底:“小叶,上次你没跟我一起去妇联,杨部长可是狠狠表扬了咱们的办事效率,还夸你脑子灵活。咱们俩虽然这段时间才熟络起来,但我对你这个小同志是真的很欣赏,等我稳定了将你也带在身边。你还这么年轻,就在杨部长面前挂了号,以后前途无量,跟那些没着落的学什么下海啊!”
这个时期,因为过去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很多人下意识地还是觉得做个体户,干买卖是件丢人的事,极端者甚至认为这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所以早期绝大部分个体户都是城里无业人员,返城知青找不到工作的那种。
这点在保守的小地方表现得尤其明显。
可叶蔓前途一片光明,眼看干部岗位就要到手了,她却要下海,梅主任是一万个不赞同,所以她只差明示叶蔓她很可能要调去妇联工作了,有机会就将叶蔓也调去妇联。
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厂子临时工到妇联的干部,无疑是身份地位工资的大跳跃。很多人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也没这种机遇。
但叶蔓并不想去妇联工作,妇联这工作不好干。因为妇联没有执法权,不管是在工厂,还是在县委,其实都属于比较不受重视的部门,日常能做的就是调解和稀泥。
繁杂辛苦不说,关键是很多时候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一个搞不好还要招来当事人的埋怨。比如,就像家暴这种事,连公安都不能将男人怎么样,顶多批评一顿就完了,受害妇女找上门,妇联的同志也只能批评教育,但一个会打老婆的男人又怎么会因为批评教育几句就改正?
她要是去干了这工作,遇到这样的事能气炸。还不如自己当老板,至少要是她厂子里的员工敢打老婆,她能立马将对方开了!
梅主任这提议对叶蔓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因此,她客客气气地说:“谢谢梅主任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趁着年轻出去闯一闯。”
梅主任就搞不懂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是一门心思要走到黑。
“你……你这小同志怎么这么拧呢?好好的干部不当,去下海当什么个体户啊,你当个体户是那么好干的?起早贪黑,经常遭人白眼,哪有当干部体面。小叶,你听我一句劝,你是个姑娘嫁,最要紧的是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以后找对象也好找。”梅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叶蔓知道,这是梅主任掏心窝子的话了,她领了这份好意,但她还是想去更广阔的天地闯一闯,而不是干一份一眼就望得到头的工作,然后再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
“谢谢梅主任,您是真心为我好,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把房子都租下来了,也跟别人说好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不能打退堂鼓。”叶蔓朝梅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让梅主任有气也发不出来。
她盯着叶蔓看了几秒,无奈地说:“你这是铁了心是吧,算了,我劝不动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要是改变了主意,只要我在妇委会一天,都欢迎你回来。”
叶蔓只能说:“谢谢梅主任!”
然后在梅主任满是遗憾的目光中回到了维修部。
看见她进来,坐立难安的赵部长立马上前将她拉到门口,低声问道:“你跟梅主任那边打过招呼了?”
叶蔓点头:“嗯,跟梅主任说清楚了。”
去了这么久,梅主任应该是有挽留她。赵部长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三妮,你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不然等辞职信交上去,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叶蔓将自己的辞职信交到赵部长手上,笑道:“麻烦赵部长了。”
她只是个临时工,没有正式的编制,辞职这件事只要赵部长批准,再报到厂子里,更新一下人员资料就行了,异常简单。
不过赵部长办理停薪留职要相对麻烦一些,毕竟他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了,而且还管理着维修部。
老国企人员臃肿的特点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少了一个赵部长,还有无数个李部长王部长等着接班,所以他要走,除了关系比较好些的几个同事劝他慎重点,再也没人说什么。甚至还有人暗戳戳地期待他赶紧走,挪个位置出来。
进厂艰难离厂易,当天,赵部长就办理好了停薪留职的主要手续,告别这个他干了十几年,挥洒过无数汗水和青春的厂子。
厂子里都是熟人,没什么秘密。赵部长刚办完手续,这事就在厂子里传开了,跌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大家都没想到,他们俩,一个是维修部部长,一个是最近跟妇委会走得很近,传言要去当干部的人,结果竟双双离职,这闹的是哪一出啊!前阵子大家都还在羡慕叶蔓呢,说她走大运,入了梅主任的眼,结果人一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大家艳羡的铁饭碗。
厂子里众说纷纭,议论什么的都有,当事人叶蔓和赵部长丝毫不受影响,已经约定好一块儿去看铺子了。
抱着个人物品走出厂子,赵部长难免有些不舍,忍不住回头驻足。
叶蔓安慰道:“赵部长,你不用舍不得,以后要回来的时候还多着呢。”
赵部长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叶蔓笑着说:“赵部长,咱们要开家电维修部,工具、零件这些总是少不了的。全新的贵不说,最主要的是很难买齐全,厂子里有不少旧的零件和维修工具,明天你来厂子里办剩下的手续时,顺便跟厂里领导打个招呼,买些工具和不要的零部件回来吧。”
现在可不像后世,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去相应的产业集群街区一站式采购,更甚者在网上就把什么都买齐了。
这时候可要挨个去找,费功夫不说,关键是不一定能买齐全。就比如电视机的很多零部件,这些东西并没有多高深的技术,但生产的厂商很少,而且分散,你得一个个去打听,大费周章,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还不一定能办成事。
这会儿赵部长的优势就很明显了。他在红星电视机厂工作了十几年,对各种零件极为熟悉,在厂子里又有深厚的人脉,买一些厂子里用不着的废旧工具和零件,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这也是叶蔓极力拉拢赵部长的原因。
赵部长没想到还没上班,叶蔓就给他布置了任务,好在这事他很熟悉:“行,需要什么,你拉个单子,我明天去厂子里问问。”
电视机上的零件几百上千种,叶蔓哪知道这个啊,她说:“这个你看着办,维修的工具,买个三四套,至于旧的零部件,一个一个分门别类去找太麻烦了,不如论斤卖吧,咱们的维修部刚起步,资金比较紧张,你先紧着平日里用得比较多的零件买。”
赵部长一口答应了。
两人边说边往店铺的方向而去。
叶蔓前阵子下班就在街上逗留,可不是乱逛的,她一直在物色合适的铺子。经过各方权衡比对之后,叶蔓将店铺位置选在了离红星电视机厂不到一千米远的东兴街。
这条街道是长永县最主要的街道之一,道路四通八达,附近有好几个主要单位的筒子楼院子。这也就意味着附近就有广大的市场。
店铺二十多个平方,水泥地面,黑瓦房顶,墙壁是砖砌的,抹了一层灰色的腻子,整体看起来灰扑扑的。
赵部长看了看房子问道:“这铺子租金多少啊?”
“15块钱一个月。”叶蔓说道。
赵部长点头:“那还可以,不算贵。”
“因为我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叶蔓笑道。不然房东怎么可能给她更优惠的价格。
赵部长侧头讶异地看着她:“三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后面还有钱买工具和零件吗?要不先跟厂子里赊着?”
赊账这种事并不鲜见,不光是个人跟厂子,单位与单位之间也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也是这一时期国企财物状况混乱的重要原因之一。
叶蔓摇头:“不,咱们不欠别人的,也不对外赊账。赵部长,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由我来负责。咱们先谈谈你的工资待遇,底薪30元每个月,其他的拿提成,每修一台电器,你可以从中抽取10%的维修费。假如你这个月总共的修理费有一千元,那就可以从中抽取100元的奖励,加上30元底薪,也就是130块钱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这是叶蔓经过多方考量后定下来的。赵部长跟她不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指望他拿工资回去养家糊口,有个底薪能给他最基本的保障,奖金又能调动起赵部长的积极性,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而且如此一来,店铺的权属也非常明确了,属于她个人投资,她是老板,自负盈亏,赵部长是员工,拿底薪、提成和奖金,权责明晰,以避免以后店铺做大了,大家出现分歧。
赵部长一听有底薪格外意外,叶蔓每个月工资有多少他是知道的,估计交了房租,买了原材料后手上也没什么钱了,他连忙摆手说:“不用了,咱等铺子开起来,赚钱了再说。”
叶蔓不答应,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一开始就应该讲得明明白白,才能长长久久。
“这哪成,规矩不能坏,咱们刚起步,底薪就暂定这么多吧。”
“那好吧。”赵部长犹豫了一下问道,“三妮,你这里还要人吗?”
叶蔓大喜:“当然缺,咱们就两个人太紧张了,我本来是想等下个月咱们的业绩出来了再招人的,不然现在很难招到合适的。赵部长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赵部长点头:“是康平那孩子,他听说我要出来跟你干,也想跟着来,他那情况你是知道的,在厂子里根本没法转正,一直这么混日子也不是办法。”
周康平就是赵部长以前带的那个小徒弟,只有16岁,父亲以前是电视机厂的职工,后来因病去世,哥哥顶替了父亲的工作,他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厂子里看他可怜,让他进厂当了临时工。
他妈早些年也去世了,如今就只有一个哥哥和已经嫁人的姐姐,哥哥姐姐都结了婚,有自己的小家,经济不宽裕,又都是普通人,拿不出钱给他买个正式的工作。靠他临时工那点微薄的收入想攒够钱买别人家用不上的工作指标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叶蔓对这个小徒弟印象满深的。可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懂事,每天总是早早到厂子里,跟着赵部长学习拆修各种旧的电视机。
“当然可以,不过康平还是学徒,底薪暂时只能给他20元,提成跟你一样,拿修理费的10%,赵部长,你看可以吗?”叶蔓说道,赵部长是有经验有人脉的老职工,工资肯定也要有所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