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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斩钉截铁说会去,崔樱先是有一丝失落,而后又打起精神,假装不在意。
至少,他也没有肯定的说不去。
贺兰霆将她神情上的变化哪怕是极细微的一点,都毫不放过地纳入眼里,那种古怪又奇妙的滋味又来了。
他不得领会,出声提醒,“你先出去,孤过会再走。”
崔樱喊了落缤进来为她整理,贺兰霆毫不意外地瞧见那个奴婢送来了一身新衣,但崔樱说这是她来时穿的,另外那条石榴裙是来了以后才换的。
这条游船之前一直停在湖心上,这回到岸,崔樱便与贺兰霆分开先走。
大概过了半刻,他以为她乘马车走远了,结果房门打开,她又回来。
贺兰霆还是刚才那副没好好穿上衣服的模样躺在榻上,他沉静的黑眸里显得略有些讶异,“怎么……”
他话未说完,崔樱朝他投掷一物,径直砸中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神色难辨,眼睛紧盯着去而复返的女子。
她愕然过后,像是为了忍笑,捂着嘴含糊道:“来时路上瞧见它红得好看,让落缤买了一篮,赠你一个。”
她这趟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只留了个果实在贺兰霆骨节修长的手中。
她做什么呢,学人掷果盈车?一个石榴哪够。
不过,倒与赠裙的意义,异曲同工。
隔日的送别宴上,崔樱陪同大母余氏接待宾客,负责招待前来的女眷。
她在男宾当中还看见了顾行之,他会来崔樱也很意外,他在众多子弟中也是长相不凡的那个,身段气质居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职位被别人站去,而他自己最近赋闲在家的原因,再好看的脸上也笼罩了一丝阴郁,不同于往日的装模作样,在应付其他人时透着几分愁闷和不耐。
顾行之很快发现了崔樱看他的目光,抬头就跟崔樱视线正对上。
接着就见他摆脱了其他子弟,朝她这边过来。
顾行之瞧着大有来势汹汹之意,崔樱稍微乱了一刻心神,目光扫到自家庭院,和在招待其他宾客的大人瞬间又安心下来,不管顾行之过来找她说什么做什么,他脚下站的这片地方是崔家的地盘,他不可能毫无分寸地在这种场面下,冒犯到她身上去。
顾行之站崔樱跟前站定,他瞅了眼崔樱身后那个对他虎视眈眈,一脸警惕的婢女,冷笑了下,眉宇间的阴郁更盛,“呵,这么看着我,是又想挨巴掌了。”
他对落缤恐吓道,话音却透着些许认真。
他是真不喜欢崔樱身边这个婢女,果然奴肖主,当初他看不上崔樱也并不是全无理由的。
亦或许,崔樱对他的态度上也有这个婢女煽风点火的缘由,才让她一看到自己,就流露出那副蹙眉隐忍仿佛对他不喜的神色。
等崔樱嫁过来成了顾家人,他就能替她处置了这种暗地里不为主子着想的刁奴。
顾行之眼里的杀意流露,崔樱直面过生死,对这种危机感相当熟悉,她看出了顾行之对落缤的不喜,甚至充满戾气,为了不让他吓着她,崔樱开口引回了他的目光。
“你这是在做什么。”
崔樱淡着声气说:“今日是我阿兄的送别宴,你难道不是来道贺的吗,怎么对着我的人凶神恶煞的,我们又哪里招你惹你了。”
顾行之视线挪到崔樱脸庞,微微一顿,杀意消退,但那股戾气却没轻易消失,又因为崔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感到莫名的焦躁。
多日不见,她却比他想象中过的滋润无比,满面红光,他在那对双姝身上找到的感觉,远不如直面崔樱时,来得强烈。
发觉她对他的生怒毫不理解,反而责问他,顾行之不由得嗤笑道:“你当然没招我惹我,自然有人替你代劳了。”
崔樱却是疑惑的望着他,“什么意思,你想说谁。”
顾行之忽而靠近,抓住崔樱的手腕,落缤正要阻止,就被顾行之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是崔府,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难道要乱来不成。”
崔樱没有挣扎,轻松就被顾行之拉了过去,两人挨在一起距离很近,而顾行之闻言竟一点也不担忧害怕,他嗤道:“既然你能想到,我难道就想不到。他们看着又如何,就是你大母他们看见了,也只会认为我与你感情甚笃。别忘了,你我亲事在身,我们来往名正言顺,我更不需要看其他人眼色。”
崔樱知道他说得对,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腕,拉近她和她说小话,外人看来就是一对亲密的未婚眷侣多日不见,站在一起聊天而已。
更何况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有开明的,说不定还会向人称赞顾行之和她感情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我阿兄的送别宴只此一回,你要是弄砸了,我定不原谅你。”
听见崔樱示弱的妥协,顾行之心里那股郁气才渐渐降下来。
他握着崔樱的腕子,跟舍不得放一般,颇有些告状的意味,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尽想着你阿兄崔珣,也不想想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崔珣没幸灾乐祸地告诉你。”
崔樱此刻已经确定,顾行之阴郁的心情就是和他失去府君官职有关,但她不知道这和崔珣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她阿兄没幸灾乐祸地告诉她。
顾行之观察打量崔樱,看她眼中微露一丝迷惘,这才肯定崔樱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她不会是这副愕然讶异的样子。
果然么,是崔珣为她出气,才单方面弹劾他的吧,而不是崔樱对崔珣说了什么。
“托你阿兄的福,崔珣向上面提议,举荐了其他人担任了我的府君之职,如今我赋闲在家,上面对我虽然另有安排,却还不知要提拔到哪去。而崔珣今日还举办了送别宴,宾客往来为他庆祝,跟他一比,你说我该不该气。”
“怎,怎会这样……”
崔樱一直以为顾行之被革职,是贺兰霆一手操办的,听了顾行之的话,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兄长参与。
顾行之说的“提议”,想必也没那么简单,崔樱一时愣住,她想不到崔珣还为她做了这种事。
他明明为自己出了气,却还总是认为对她心有亏欠。
顾行之看到崔樱眼中闪过的动容,还以为是错觉,他冷笑着逼问:“现在外人还不清楚我是什么缘由被赋闲在家,但若我其他升迁的职务没下来,总会被人察觉出端倪。当然,好歹我也是有官籍的人,总不会一直让我闲着,但在此之前,阿樱,你是不是该代崔珣向我表示一番,他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或是用什么来补偿补偿我。”
崔樱若是这时跟顾行之对视,肯定会看出他眼中的图谋不轨,但她目光被出现在庭院里的樊懿月和她身边的女郎吸引了去,她很诧异,崔玥竟然和樊懿月带来的那个女郎很相熟的模样,二人亲昵地手挽手的站在一起。
感觉到顾行之攥着她的力道在增加,她急忙回过神来问:“你方才说什么?”
她随意敷衍的态度引起了顾行之的不满,叫他一时怒极反笑:“你还真是心不在焉,看来,这笔账我还是自己去找崔珣去算。”
事关崔珣,崔樱刹那清醒,以为顾行之要在今日宴上闹场,看他有要离去的心思,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阻拦,脸都恼红了。“你说什么。你不许去。”
贺兰霆在这时刚被簇拥着踏进庭院门口,门房唱罢,绝大多数都注意到太子来了。
唯有另一端纠缠在一起的崔樱没注意,而顾行之听见是谁来了,可他暂时也无心理会,比起崔珣,身为太子又是表兄上司的贺兰霆竟然将府君换成他人,在顾行之心里也留下了嫌隙。
反倒是看着抓着他衣袖,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的崔樱有意思。
他们一个恼,一个笑,那场面看起来就像是顾行之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逗弄了崔樱,颇有些郎情妾意的妙趣,而这些都同时默默地落入了为首的贺兰霆眼里。
第71章
昨日回去后,方守贵在督促侍女收拾打扫贺兰霆的书房,目光一瞥,被桌案上随手放置的石榴吸引。
方守贵皱眉,把在书房当差的人叫过来训斥,“这是谁办的事,东西能乱放,压着太子的书籍了知不知道。还有这石榴,等着太子来了自个剥是不是?拿下去,剥好了放盘里再盛上来。”
贺兰霆在前庭见客,张幽跟王石巍等人跟他汇报公事。
商议告一段落,众人歇息片刻,侍女上茶,方守贵带着人进来时还没什么不妥,直到他把一小盘石榴果肉碰到贺兰霆跟前让他品尝。
其他人也分得了各一小碟,盘子是白玉做的,石榴肉艳红而剔透,色泽诱人,很有些食欲。
魏科看到时眼皮都在抽动。
贺兰霆掀起眼皮露出乌黑的眼珠,冷冷的目光从石榴肉缓缓游弋到方守贵谄媚的脸上,“哪儿来的。”
张幽他们已经吃上,方守贵还在连训带劝,“书房啊。殿下也尝尝,这下面的人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呈上来的果子竟敢不剥皮放在殿下的书上。好在老奴见着了,这天吃石榴正好,您看这粒粒分明,还散发着芳香呢。”
他无知而疑惑地瞄了眼陡然沉默了的贺兰霆,回头几分担忧地扫了眼下面的人,“老奴都安排到了,张大人他们人手一碟呢。”
贺兰霆:“……”
贺兰霆收下代表崔樱心意的裙裳跟石榴,把两者都带回府邸,前者让人清洗后收藏起来,后者被不怎么爱吃果子的贺兰霆放在桌上,便去见下属了。
他虽然不在意一个石榴的去留,却没想过让它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被勒令剥了二三十篮的方守贵到今早据说闻到了那股香甜都想吐,过了一晚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石榴而得罪了太子。
看见崔樱,贺兰霆自然而然就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不过她好像正忙着应付她的未婚夫,“殿下。”
崔珣一声称呼,转移了贺兰霆的视线。
顾行之走了,回到了一帮子弟中。
有人提道:“太子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问个安。”
在场的都是顾行之的狐朋狗友,以他为首,都在等他回来,纨绔子弟都想跟着他沾一沾太子的光,露个脸。
然而贺兰霆在同崔晟说话,崔珣也在那边,顾行之神情晦暗,颇为嘲弄地扯了下嘴角,“你们先去。”
要不是因为两家姻亲的份上,他今日都不会过来参加这劳什子宴。
他当崔珣,崔樱的兄长是未来舅兄,结果他就是背地里这么搞他的?还有表兄,顾行之很早就意识到了,表兄待顾家不如从前了,父亲阿翁他们还认为他在胡说八道。
现在他离开六率府,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换成了张家子弟,阿翁也该明白,表兄已经不愿与他们亲近了。
崔樱还记得那天贺兰霆说,他“若是得闲”才会来的。
她虽然早有准备,在自家府上看见他的身影时,还是感到由衷的欣喜。
他还是来了。
这是不是证明,他纵然忙碌,也有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
众目睽睽之下,崔樱只能隔着人群和他隐晦对视,接着就看到不断有人上前和他寒暄攀谈,贺兰霆的身份,和他的到来反客为主般,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他在所有郎君中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气如山河,威风堂堂。
没了那双眼睛的注视,崔樱胸膛中的悸动一点一点平缓,落缤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女郎,客人来了。”
崔樱说亲了,在已婚的妇人眼中就是半个成年大人,余氏带着她到处见人联络感情,总会被问起她跟顾行之的亲事。
到了最后一桌,余氏有事先去了别处,留下崔樱招待应对。
“崔家与顾家,一文一武,多么门当户对。这门亲事真是羡煞旁人,不知什么时候完婚啊?”
诸多八卦的话向她扑面而来。
樊懿月稳坐在妇人们中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手里捧着茶,偶尔才看一眼崔樱。
“婚期还没定,今年日子不好。”这是顾家传来的话,崔樱拿出来应付这帮对她好奇心深重的妇人。
“诶,阿月也是顾家出来的,顾家也是她的娘家。”
“阿月,有没有大家不曾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听听,你们顾家到底什么时候算好日子,可别让咱们崔娘子等急了。”
“这是什么话,我敢跟你们打赌,该急的是顾家的郎君,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早日领回去好生疼爱。”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
“呔……”
这帮妇人子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实则就是想仗着成过亲的经历,逗一逗还没完婚的崔樱,也不管她反应,兀得自得自乐起来。
樊懿月适时地敷衍道:“你们也是过来人,婚期这种事须得让人看好日子才能成,没看好耽误了吉时怎么办。”
崔樱目光不经意间和她对上。
“我倒是比你们都想崔娘子早日嫁进我们顾家的门,这人比花娇的,没有一时不担心她被旁地郎君抢了去。”樊懿月似笑非笑地压重提到“旁的郎君”时的语气。
“谁还敢跟你们顾家抢人,顾家四郎君可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崔娘子还能看上别人不成?”
樊懿月眼神闪烁,话里有话,“这你就过誉了,这世上儿郎太多,各人入各人眼,我也不敢保证啊。”
“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崔娘子跟顾四郎君是互相相看好的才议亲的?”
众人将探询的眸光落在默默听她们说话的崔樱身上。
她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在座的不是比她年长,成亲两三载,就是生育过的。
平日除了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就是打听别人家的闲话。
没有一个不是人精,樊懿月不过带点暗示性的话,就叫她们打起了精神,也不害臊一众妇人欺负一个未婚的女郎。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崔樱但凡再腼腆一些,都会禁不住这样的打探。
这些人或许跟樊懿月不熟,也不是樊懿月的好友,只是认识,但不妨碍她们喜欢这样的戏码,她们只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已。
崔樱要是招架不住,就如了樊懿月的心意,她的任何反应都会被解读成,她不满意这桩亲事。
妇人之间嘴碎的话比坊间的流言还要狠。
崔樱:“确实是相看好的。”
她目光来回转了一圈,抿唇垂眸,看起来像是被大家的注视羞煞到了,很不好意思地道:“四郎那日一来,我光看了一眼,就知道未来的夫婿就是他了。”
她这点女郎的羞涩,成功地让其他妇人回想起自己议亲的日子。
有新嫁两年,夫妻关系还很和睦的妇人忍不住分享当时的想法,“我跟崔娘子一样……”
崔樱身上的目光一轻,话题不再围着她转。
她抬头,看到了樊懿月眼中对她的冷漠,她温婉的面容上毫无笑意。
还真是小瞧她了。
在阆苑举办生辰宴那日,樊懿月悬着的心,始终惴惴不安。
崔樱刚走没多久,樊懿月就发现,贺兰霆竟然也不在宴上了,她没带人,找了个借口暂时让人替她宴客招待,然后凭着记忆中崔樱离开的地方一路寻过去。
那次真是个巧合,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崔樱跟贺兰霆的踪迹身影,她以为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正打算放弃。
结果潺潺的流水声吸引了她,樊懿月遽然想起庭院深处的榭台,那里很隐秘,是很适合独处的地方。
如果他们要见面,会不会在那里?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樊懿月匆忙赶到,同时也偷窥到了令她肝胆俱散的一幕。
她捂住差点叫出来的嘴,逐步后退,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她仰头,看到了魏科俯视而来的眼神。
樊懿月双腿软绵地回到宴上,仿佛还处于惊吓之中,面色看上去,是像擦了许多粉一样的白。
她偷窥的行迹暴露了,曾以为贺兰霆会当天就会找她。
但一直到樊懿月忐忑得心神不宁地过了好几日,她才得到召见,在太子府邸有一瞬间她甚至不敢跨过那道门槛,里面的人还没看到身影,她就有了望而生畏的恐惧感。
“阿姐,怎么不进来。”
贺兰霆叫她,樊懿月听到他熟悉的话语声,除了畏惧,还对那天看见的事情心生怨妒。
她颤颤道:“曦神。”
贺兰霆冷峻的脸出现在她眼中。“雨天还让你跑一趟,会怪孤吗。”
“曦神……”
“那天,你都看见什么了。”
“……”
回想起那时的谈话,樊懿月至今如鲠在喉,她不怪贺兰霆太多情,反倒对发现跟他私会的女子是崔樱,而生出不公的恨意。
她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她抢走了与她有年少情意的贺兰霆,她不知廉耻,勾引未婚夫的表兄,她凭什么能被她心爱的男子宠幸。
而她现在,竟然还有脸当众回应她拿四郎当她的未来夫婿,她就是这么当的?
“我,我没看见啊,曦神,你在说什么。”
“阆苑,榭台。都不记得了么。”
“是……榭,榭台怎么了,我那天路过那,不曾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啊。”
过往历历在目,贺兰霆醇酒般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头敲击。
“没看见、不曾注意,那就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崔樱退场时,樊懿月难看的脸色在她眼中变了又变。
崔樱回想今日说的话,她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不知樊懿月继阴阳怪气之后,为何还要朝她投来富有敌意的眼神。
虽然她很快敛去,但彼此之间,崔樱还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有意见。
“阿玥,你做什么去,就要开席了,别乱跑。”
冯氏叫住从她身旁离开的崔玥,听见她瘪嘴道:“阿娘,我不跟你一桌,我要去找瑾儿。我们说好,她来了我招待她玩的,阿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张嵩瑾是崔玥在春猎时认识的小女郎,回了京畿后也不失联系,来往频繁,已经发展成了闺中密友。
熟了以后,崔玥向她倾吐过家中有些不足为道的事,说得最多还是她那看不顺眼的长姐崔樱。
张嵩瑾:“阿玥,你家溷轩在哪。”
崔玥:“我带你去。”
她二人从席上退下,张嵩瑾还在溷轩里面,崔玥先出来。
守在外面躲懒小声闲聊的婢女们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但这事我可只说一回,再无二次,否则让贵人发现了,可不得剥了咱们的皮。”
“得了得了,你都拿你老子娘发誓了,谁还敢不信呢。不过你说的可太夸张了,那好歹也是太子……什么美人没有,竟还能有夫之妇勾搭上。”
“要死啊,你竟敢直呼那位,不要命啦!”
“那可不是你说的?”
“呸,贱蹄子,我什么时候说有夫之妇,你少给我乱传,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就扒了你的皮。”
“不是有夫之妇那是什么?”
“嘿,我说你听不懂话是不……贵,贵女。”
刚才还放狠话的婢女神情一僵,这说话声为何不一样。
她面带惊恐地转身,就看到崔玥那双明媚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们,走近了逼问:“你们在说什么,太子怎么了?”
婢女们不由地被吓退。
“说啊,谁不说,今日就休想出我崔家的门,就算你们是张府的婢女,我也有法子惩治。只要把你们刚才知道的全说出来,我就当做没这回事,也不会告诉你们张府的夫人。还是,你们想我告状到太子面前去?”
最先发现崔玥的婢女腿软的跪下,接着另一人也面色煞白犹豫地屈膝,“求贵女,饶奴婢等一命。”
送别宴上宾客不光是喝酒,兴致上头,还会结伴游园,玩点其他的活动。
崔珣是今日的主角,他招待的都是同僚和与他年纪相仿的郎君们。
崔家的庭院里开辟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出来,崔樱过来时他们正玩得热闹,且兴致高涨。
她一出现,贺兰霆的视线便如影随形地黏过来。
第72章
看见她,贺兰霆的眼眸就像被星火淬燃一样。
崔樱看到他身边围了好多人。
多半是没有成婚的王孙子弟,各个都仪表堂堂,衣着鲜亮,有些跟过来的女郎一时目光不知该落到谁身上,当真挑花了眼。
但无疑最受瞩目的还是站在中间端着酒杯的贺兰霆,崔珣提着翠绿的夜光酒壶,纵然俊秀,也挡不住贺兰霆一人的气场太盛。
白山黑水似的,他站在那,那就是一幅以他为中心的画。
其他人都是添头,崔樱按下被他盯着带有欲望地瞧了几眼,就血液一热,忍不住想往他身边凑的想法。
她带这些贵女来,是听她们说想四处走走,不然老坐着没意思,就带她们出来游园了。
结果看见满庭的气质不凡贵公子,这些头别珍珠钗花鲜衣华裳的妙龄女郎就羞涩地走不动了。
这还游什么园呢,崔樱作为主人家,只好吩咐让人跟崔珣那头捎个话,就说女郎们也想过来玩,于是准备了椅子空出一片位置给她们。
崔珣唤道:“阿樱,到这来。”
崔樱慢步走过去,崔珣身边的贺兰霆老盯着她,“阿兄。”崔樱绞紧了帕子,“什么事啊。”
崔珣把酒壶往桌上一方,“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一会。”
“我还好。”崔樱眼珠目光忍不住落在另一只拿着酒壶的手上,贺兰霆在给自己倒酒,他的手怎么看都干净白皙、修长有力,有两根指节微弯,一根手指轻点瓶器,指腹缓慢摩挲平添几分色气。
而他在发觉崔樱看来后,像是要她多欣赏欣赏,端着酒杯,故意倒的不紧不慢,漆黑的眼睛眼神深邃挑逗地觑着她。
当着崔珣的面,他敢这么撩拨她,似乎根本不怕旁人发现。
崔樱不行,她脸颊染上了两团薄薄的红晕,呼吸都热了起来,还在极力克制不让自己的目光往贺兰霆那里瞄。
她怕会暴露出眼中对他的欢喜,而他们视线一旦接触,就湿哒哒像麻线缠成一团很难分开。
很容易就会被瞧出端倪的,崔樱只好目光分散看向别处冷静一下澎湃的情潮。
而崔珣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阿樱,坐下来观赛吧。”
场上即将开启新一轮捶丸,将衣服整理得利落而方便行动的顾行之也在其中,他冷不丁抬头,神情不是很好,拒人千里。
崔樱看到他速度极快而不满地盯了崔珣一眼,跟身边人说了什么,那个人就对崔珣喊道:“崔大郎君,劳你过来一趟。”
崔珣一走,崔樱跟贺兰霆中间便空了个人。
她担忧地望着崔珣的背影,不知顾行之抱有什么目的想做什么,这时府里的下人端来羊乳点心摆上,崔樱听见贺兰霆叫她。“帮孤个忙。”
崔樱开始还没注意,直到垂在腰侧的手仿佛被碰了下,她误以为是贺兰霆这么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握她的手,反射性地抬手挥开。
贺兰霆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意外,崔樱看清自己挥开的是什么后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幸好那碗贺兰霆端得稳,没摔碎,但里头的羊乳却荡出来,洒在他的手上和袖口处。
他斜眼睨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轻淡的玩味,“叫你是想你替孤喝了这碗羊乳,你怎么好像很怕孤一样。”
崔樱心跳重重地落下,她刚才真的是反应过度,魂都快被吓散一般。
她为难地看了一圈周围,刚才的动静不算太大也不算小,该注意到的还是有注意,崔珣就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崔樱主动认错,“是我失手打翻了殿下碗里的羊乳,害得殿下衣裳弄脏了。”
崔珣:“那赶紧去换一件,殿下若是不嫌弃,臣房里还有今年新制的衣裳。”他身量与贺兰霆差不多高,目光测量一番觉得贺兰霆应该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