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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歼灭这么多山戎人,想来人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自己一定要做好防备。

  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动手了,林远秋自然是想好了后手的。

  ……

第205章 临时护卫队

  对于永宁城的百姓来说,今日可谓前所未有的让人心情舒畅。

  在城门卫敲着铜锣,把歼灭山戎人的天大喜讯唱响了大街小巷后,那原本想在被窝里再赖上一赖的百姓们,几乎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

  兴冲冲地套上棉袄,兴冲冲地洗脸漱口,然后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兴冲冲地往城门这边过来了。

  特别是搬迁到城里的村民们,基本都是男女老少全家齐出动的那种。

  城门卫也是机灵的,想到正月结束之前百姓们都不允许出城的规定,几人干脆把竹吊笼挂到了城墙的里面。这样百姓们不用走出城外,就能看到悬挂在城楼上的首级了。

  等林远秋和岳父到了城门这边时,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了。

  一同与知州大人随行的还有严同知和贺通判,以及衙署的书吏和差役们。

  严同知与贺通判的府宅离衙署并不远,是以在听到知州大人歼灭了两百多山戎人的喜讯后,两人就忙不迭的跑到衙署来了。

  林远秋已写好了组建临时护卫队的告示,正准备找严、贺两人有事相商,见他俩过来后,便直接说起了接下来的防卫。

  听到山戎人极有可能会过来报复,严同知和贺通判立马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贺通判道,“大人您怎样吩咐,下官就怎样做,一切都听您的。”

  严同知连连点头,也表明了自己绝对服从指令的意思。

  此时此刻,严同知和贺通判心里是说不出的佩服。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才一个晚上,他们知州大人就一口气干掉了两百多个山戎贼。

  这样的大好事,做梦都不敢去想。

  在严同知与贺通判的印象中,不说他们永宁州,就是同处塞北的汾州府、石洲府,还有渭源府,这些年歼灭的山戎人统统加起来都不过百。

  何况此次行动,他们这边除了轻伤了十几名兵卫,并无一人死亡。这样的战绩,不说周边府衙,就是鸿虎营怕也难做到吧。

  严同知和贺通判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知州大人收的那些破棉被,是用来对付山戎人的。

  这可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前有村民搬迁之策,如今又有棉被藏身、巧诛山戎的绝招,如此智勇双全的知州大人,怎可能不让严同知和贺通判钦佩又敬重呢。

  也所以,等林远秋说起接下来的防御安排,严同知和贺通判全无异议,依着吩咐把书吏和衙役都叫过来后,就跟随知州大人一起往城门这边来了。

  林远秋看到,许多百姓在看到悬挂在城楼的首级时,都忍不住拍手称快,叫好声更是连连,放眼望去,众人脸上全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在这当中,也有不少嚎啕大哭的民众,至于为何,不用多猜,该是想起那些死在山戎人刀下的亲人了。

  自林远秋上任知州以来,就时常行走于百姓之间。特别去年城里大盖房子的时候,林远秋每日都会在城中转上一圈,也正因为如此,永宁州的绝大多数百姓都是认识他的。

  所以这会儿看到林远秋过来,心情激动的百姓们当即曲膝在地,都“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等抬起头时,一个个早已泣不成声。

  一中年汉子悲愤,“大人啊,小民的石桥村,单前年一年就有十三口人死在山戎人的刀下,可怜小民的大伯,一家六口被活活烧死在房子里。多谢大人为石桥村村民报仇,多谢大人给小民大伯一家报仇雪恨!”

  中年汉子的话立马引起在场民众的共鸣,村民们也忍不住纷纷开口,“多谢大人为塘里村村民报仇!”

  “多谢大人给河口村村民报仇雪恨!”

  一时间,城楼底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声感激。

  多年以后,等林远秋回想起今日的场景时,心中依旧有着满满的成就感,也让他在今后的仕途上有了更多的义无反顾。

  书吏和衙役们很快把防卫山戎人的告示贴了出来。

  林远秋清了清嗓子,随后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为预防山戎贼人突袭咱们永宁城,本官命令,自今日起,城中百姓,每户须得派出一人,一起参与到永宁城的守护中来。”

  防卫队不用出城应战,只需守住城门即可。

  整个永宁州共有两个城门,分别是南城的朝晖门和北城的庆丰门。

  许是靠近边境的缘故,不论是永宁州的城墙还是定胡县那边的,都要比旁的地方高上一些,所以山戎人若想攻进城里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远秋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只需组织百姓把城门好好守住就成。

  至于该怎么守,林远秋心中已有打算,就跟在毛沿村时一样,也准备上装了火油的陶瓶。除此之外,就是大石块了,这样若山戎人想翻上城墙的话,这边就可以拿大石块招呼他们了。

  孙子兵法有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

  这意思是说,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防守为上选。可若有致胜的形式出现,那么就该把握住进攻的机会。

  这也是林远秋留着的后手,他已经和岳父商量好了,从今日开始,岳父就先住在兵营里,以免错过进攻山戎人的时机。

  依照告示上所写,衙署只负责护卫队的一日三餐,至于工钱,是没有的。

  原以为要直面山戎人,百姓们多少会有些犹豫,岂知在听清告示上的内容后,在场的年青人很快就排起了长队,都纷纷表示要把永宁城好好守住。

  还有好些岁数大的村民,也都排进了队伍里。

  这一副副毅然决然的模样,是林远秋和严同知,还有贺通判都没有预想到的。

  林远秋还记得农忙时节的收粮食,当时村民们可都是忐忑不安的,后来还是岳父领着兵卫们时时巡逻,才让大家安心一些。

  林远秋哪里会知道,正因为他这次成功歼灭山戎人的举动,给村民们增添了不少的胆量,让大家生出了山戎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何况如今的好日子,百姓们实在珍惜,怎可能让山戎贼给破坏了呢。

  衙差们很快维护起了现场秩序。书吏们则是磨墨提笔,动作迅速地忙碌起临时护卫队的报名事宜。

  林远秋没有久待,时间紧迫,他得趁着山戎人还未有所行动之前,尽快把定胡县那边的临时护卫队也给组建起来。

  除了这个,还有就是毛沿村那些被烧了的房子,总要把事情跟村民们说一说,然后把银子补给每户,好让他们重新再盖上房子。

  不过,在去定胡县之前,林远秋和岳父先去了军营,除看望了昨晚受伤的兵卫,另外就是命令王永清领着三十名兵卫,然后带上余下的火油瓶,一同随自己前往定胡县。

  组建好的护卫队肯定少不了带领他们的人,林远秋之所以要派王永清过去,正是让他暂时蹲点在定胡县,领着护卫队做好防御。

  一路快马加鞭,等到了定胡县时,也才巳时正。

  几个城门守卫看到他们知县大人居然领了兵卫过来,且每个兵卫都有大棉被背着时,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后衙除了三进的正院,还有东、西各两处侧院,汪县丞一家就住在东侧院里。

  看到知县大人突然过来,汪县丞有些纳闷,不知大人形色匆匆因为何事。

  林远秋也没墨迹,他还等着马上把护卫队组建起来呢,便很快说了毛沿村的事。

  一听昨晚居然有两百多个山戎人被烧死在毛沿村,汪县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知道,知县大人没必要骗他,所以这件事绝对是真的,那些该死的山戎贼总算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想到这里,汪县丞双袖掩面,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林远秋有些不解,这样的大好事,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怎么好好的却哭起来了。

  没等林远秋开口问询,汪县丞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悲声道,“多谢大人为杜大人报仇雪恨,杜大人他死的好惨啊!”

  哀泣声声,让人不禁动容。

  林远秋自然知道汪县丞嘴里的杜大人正是前任知县杜卫,而汪县丞所说的话,也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

  果然杜知县并非死于匪手,而是与山戎人有关,那罗知府果真没与圣上说实话。

  林远秋有些想不通罗知府的做法,毕竟不论是遇匪身亡还是遭山戎人杀害,与他一个知府应该没有干系才是,为何还要冒着欺君之罪撒谎呢。

  没等林远秋问出心中的疑问,汪县丞很快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当时的事,他把那日山戎人进端水村抢粮,杜知县领差役过去查看,结果被杀的事说了。

  许是心里憋闷了太久,汪县丞又说了杜大人多次向府城吁请兵卫被拒的事,“大人也是知道,咱们定胡县离秃子峡最近,每回山戎人过来时,首先遭殃的就是定胡县的百姓,是以每到入冬,杜大人都会亲自去石洲府吁请兵卫,只是很难得到应允,府城那边给出的说法是鸿虎营离定胡县近,让咱们有事直接报到那边就行,可鸿虎营足有六十多里地呢,等咱们求兵过来,那山戎人早已抢了粮食骑马回老巢了。”

  汪县丞与杜知县共事六、七年,虽两人的关系只是上下属,可几年相处下来,特别同在这种要啥啥没有、穷的叮当响的县衙为官,两人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杜大人被山戎人杀了后,汪县丞自是悲痛不已。

  汪县丞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此刻在林远秋心里已卷起了巨浪。

  林远秋终于知道为何明明杜知县死于山戎人之手,却被罗知府上报成祭拜城隍途中遇匪身亡的了。

  因为只有这样说,罗知府才能把自己安然无恙的摘出来,否则他一个手握四千兵卫的一方大员,下辖官员却被山戎人杀了,哪怕再是无辜,一个治理不善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毕竟山戎人入冬抢粮是常态,好好防备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林远秋忍不住替自己庆幸,还好圣上让他当的是知州,定胡知县只是兼顾。不然直接给他来个没有兵权的知县,到时自己别说收拾山戎人了,恐怕连城门都不敢出。

  虽知道了杜知县殉职的始末,可林远秋并不打算把罗知府歪曲事实上报奏折的事告知汪县丞,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这事自己清楚就行,且林远秋也不准备让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

  不说什么正义公理,单是看在杜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上,林远秋都要帮他把该得的荣誉给拿回来。

  别说什么人已死,身后哀荣都是浮云。那杜大人家里还有父母和妻儿呢,这些朝廷抚恤大可以留给子孙后辈享用。

  要知道,祭拜城隍乃是私事,而查探民情遇袭身亡却是为公,因公殉职的官员即是“殁于王事者”,朝廷所给的抚恤,不论在加官、晋阶,或是赠谥号上,都与因私而亡有着极大的区别。

  杜大人家境不丰,而定胡县这种穷乡僻壤根本没有油水可言,听汪县丞说,杜知县为了吁请兵卫时多些便利,还时常会贴出俸禄去府城打点。

  在林远秋看来,那厚脸皮的罗知府,收钱不办事不说,就连人家怎么死的都被他乱说一通,从而害杜大人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

  这不是缺德吗。

  既然自己知道了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林远秋觉得,自己虽做不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吼上一声还是能做到的。

  ……

  定胡县的行动速度比永宁城还要快一些,才半日不到,踊跃报名的百姓们就把临时护卫队给组建了起来。

  话说哪有不想收拾山戎人的百姓呢,以前是苦于没有对抗的能力,如今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把山戎人打的屁滚尿流。

  城楼这边就有睡觉的地方,兵卫们都带有被子,睡觉时往砖炕上一铺即可。

  安顿好了之后,王永清就开始安排起防御事宜。这是知州大人离开时再三叮嘱他的,王永清自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像大人所说的,任何事,有备才能无患。

  定胡县和永宁城一样,也有南、北两个城门,从北门出去,大约四里多地就有一个干河滩,河滩里有不少石块,百姓们推出自家的平板车,一车一车往城里拉,等差不多够数后,就把城门一关,然后再把石块搬上城楼。

  接下来,王永清领着护卫队的百姓们开始了演练。最主要的,得教会大家如何躲开山戎人的羽箭。

  初一当晚,钟荣就和两个儿子住到了军营,虽知道女婿做事稳重且谨慎,可出发去军营之前,钟荣还是细细叮嘱了林远秋一番,毕竟刀箭无眼,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林远秋点头,“岳父和舅兄也要多注意些才是。”

  ……

  一连三日过去,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出现。

  林远秋并没松懈,依旧与护卫队的百姓们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他可不信两百多号人没有回去,山戎那边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两百多名勇士没见回来,单巴彦自然着急。可再是着急,他也没把人往死里想,只以为他们是被困住了,毕竟这些可是部落里最最强的勇士,还有膘肥体壮的马匹骑着,哪是那么容易丢了性命的。

  可等单巴彦一连寻了好几个晚上,最后来到一个烧毁了许多屋宅的村庄时,心中的侥幸再也没了踪迹。

  ……

第206章

  虽没了脑袋,可巴胡塔的身量,单巴彦还是认得的,再看左手腕上套着的那串牛骨,他基本能确定,这具无头尸身就是巴胡塔无疑了。

  随行手下很快从烧毁的院子中翻出了烧焦的尸体,虽已看不清面部五官,可这种明显差别于大景朝人的体型,以及身上还残存的布片与马靴,都能证明这些人正是巴胡塔那日带领出来的部落勇士。

  举着火把,就着月色,山戎人把一间间屋子都搜了个遍,很快从土堆焦木中把一具具尸首抬了出来。

  两百多具焦尸堆放在一起,看着不是一般的吓人,单巴彦来回数了好几遍,算上无头的巴胡塔,正好两百一十三人。

  巴了个玛子的,居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单巴彦目眦欲裂,他右手捂心,朝着望向自己的部落族民,高声道,“一颗坚定的头颅顶立大地,我单巴彦是上天之子,是翱翔的苍鹰。今晚单巴彦在此立誓,巴胡塔和众勇士的仇一定会报。”

  说着,单巴彦举手一挥,“走,带巴胡塔和勇士们回去!”

  部落众人应声,纷纷取下马鞍上原本准备装粮食的鬃毛袋子,很快把凌乱的尸首都装了进去,再往马背上一驮,就策马往秃子峡而去。

  其实在离开之前,单巴彦是准备跟往常一样,让手下朝茅草屋顶扔上几个火把的。可想起装在鬃毛袋子里那些烧焦的勇士,单巴彦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总感觉熊熊火蛇马上会卷食着他。

  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害怕,单巴彦愤怒的一甩马鞭,巴了个玛子的,明天他就率领部落勇士杀了过来。

  至于杀向哪里,除了离秃子峡最近的定胡县城,单巴彦不做他想。

  在单巴彦看来,定胡县与鸿虎营相隔了不少的路,真要动起手来,想去搬救兵根本不太可能。单巴彦还记得去年自己一刀毙命了那什么定胡知县的事。

  说实话,当时要不是那个知县上前阻拦,他也不会把人给杀了,毕竟杀死当官的和杀死平民百姓肯定不一样,到时说不定官府会派了兵卫围剿他们。

  可事实却让人意外,定胡县和鸿虎营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就是之后他们再去村庄里抢粮时,也没受到一点阻碍。

  说实话,直到现在,单巴彦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应该就是大景朝小官的命与普通百姓一样,都是贱命,死了就死了,否则怎么没人找他算账呢。或者就是定胡县没有一点防卫能力,只能由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

  单巴彦觉得,不论是哪一样,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一件。

  他已经想好了,等明日杀进城,就直接取了百姓的头颅来祭奠巴胡塔他们。

  ……

  自临时护卫队组建好了之后,林远秋就把护卫队的青壮做了分配,让他们一部分守在南城门这儿,另一部分则去了北城门那边。

  而这几日,他和严同知,还有贺通判,三人一直都蹲守在南城门这里。

  说来,像这种等人送上门挨揍的体验,严同知与贺通判还从未经历过,可以说,每次看到城楼上堆着的石头,两人心里总是忍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只是此刻已是初五的晚上,也不知山戎人什么时候会过来,或者根本就不来了。

  严同知和贺通判突然发现,等待的时间实在磨人,特别像这种已经洗干净了锅,期盼着人家早日往下跳的时候。

  相比起严、贺两人的急切,林远秋倒是不疾不徐。反正自己管辖的百姓都在城里住着,自己并不用担心他们会受到伤害。

  至于山戎人会不会过来的事,林远秋觉得,就凭他们这种专挑软柿子捏的性子,肯定会来。

  可不就是专挑软柿子捏嘛,方圆一百多里,并不止定胡县一个县城,也不是只有这边才有村子。可从杜知县的手札上不难看出,这些年山戎人基本都在这边的村落做着恶事。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定胡县与秃子峡相隔不远的缘故。最最重要的,就是这边与鸿虎营有着六十多里的距离,只要没人去给兵营送信过去,那么山戎人就算把定胡县闹了个底朝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山戎人绝对会来。

  林远秋的分析一点都没错,此时的定胡县这边,已经发现了敌情。

  这不,当王永清站在城墙上,看到约摸百米之外有火把群往这边过来,且还伴着密密麻麻的马蹄声时,心里是忍不住的佩服。

  果然知州大人说得没错,这些山戎贼人不但凶残,还十分狡诈,特地挑在半夜三更过来,这是准备趁人不备,搞突袭吧。

  呸,等下老子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突袭谁。

  想到这里,王永清很快对众人轻声吩咐,“各就各位,待会儿依令行事,都听到了吗?”

  “听到!”虽压低了声音,可将近两百人的嗓音汇聚到了一起,听着不是一般的有气势。

  此刻的城楼上,一长排穿着铠甲的兵卫正猫身蹲着,每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只带了引信的陶瓶,而在他们的身前,还有好些装了火油的陶瓶放着。

  为了安全起见,火攻队的人手全是兵营过来的兵卫,且王永清还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专门递瓶子的人手,以免忙乱时不小心打碎了陶瓶,从而使火油撒漏了出来。

  除了火攻队,还有就是准备了好几天的石攻队了,在兵卫们的对面,是一整排猫身在地的护卫队百姓。

  此刻的他们,装扮有些特别,除了头上戴了瓦罐,胸前要害处还绑了木板。而头上的瓦罐,经过这几日的改进,如今已经换成带着双耳的那种,这样用布绳绑住两边的罐耳,正好可以系在脖子上,如此就不用担心瓦罐会掉下来了。

  至于改进瓦罐的人,自然是护卫队的家人们了。夫君(儿子、孙子)要杀山戎贼,在家的他们除了期盼能早日把山戎贼杀光光,剩下的,肯定是绞尽脑汁想着各种保命的绝招了。

  就比如在要害处挡上木板的法子,就是一个老木匠想出来的,且为了不耽搁手脚的灵活使用,老木匠还把原先套筒状式的绑木板,改进成如今的前面后面各一片,而后在肩膀处打了孔,再拿麻绳穿上,最后用布带周身一绑,这样搬起石头来,半点耽搁都没有。

  既然是好的法子,自然少不了跟着学的人,各家各户见状后,纷纷都有样学样,老木匠也不吝啬,不但手把手的教,到后来甚至直接帮大家打起了孔。就这样,护卫队的百姓们很快都把木铠甲穿上了。

  紧接着,又有脑袋瓜聪明之人,很快从兵卫们用着的盾牌,联想到了做大挡板的主意,这样人往下面一躲,不就有双重保障了嘛。

  至于材料,家里不是有床板吗,直接改进一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啊。

  于是,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不出一日,城楼上就多出几十块带了手柄的木床板,只要举着木把手往下面一躲,啥箭飞过来都不怕。

  看到自己的“战果”,百姓们一个个笑成了花。

  可以说,这几日,不但是王永清他们,就是汪县丞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全城百姓一家亲。

  汪县丞忍不住又流了一回泪,心想着,要是杜大人还活着就好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近到王永清已隐约能看清领头壮汉的面庞了,除了胡子还是胡子,整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全是如杂草般的胡须,看着实在邋遢。

  此时斗志昂扬的单巴彦,要是知道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苍髯被人看成了邋遢,恐怕要气的龇牙。要知道,单巴彦自诩为翱翔的苍鹰,这满脸的胡须可是常常被人当成苍鹰毛来称赞的。

  而王永清,则很快想起一件事来,先前他就听人说过,说那山戎首领长着满脸的胡须,所以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个叫单巴彦的贼首吧。

  这样一想,王永清忍不住心情激动,看来身为部落首领的单巴彦,亲自带着族民报仇来了。

  来的好来的好,王永清握紧了手里的火油瓶,自己保证让这狗东西有来无回!

  城楼上的埋伏,此时信心满满准备大获全胜的单巴彦并不知晓。

  这会儿骑在马背上的他,脑袋都是半仰着的,要不是还得留着眼睛看路,单巴彦觉得自己大可以把脑袋仰到天上去,要知道今日他可是领了近三千的族人过来。可以说,整个部落,只要会盘马弯弓的,全都过来了。

  原本单巴彦也不会领了这么多人过来,毕竟收拾这么一个小县城,哪里需要他们倾巢而出。

  可昨日回去,部落族人在看到鬃毛袋里一具具烧焦了的尸首后,全都愤怒了,今晚大家都是冲着屠城而来的。

  看着连绵不断的火把,王永清在心里估算着山戎人的大致人数,想来两、三千是肯定有的。

  这样的认知,让王永清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后在心里更加信服起知州大人的明智来。

  王永清觉得,要不是知州大人提前让大家做好准备,又组建了护卫队,以及派了自己和三十名兵卫过来,那么今晚的定胡县,肯定会被攻破,至于攻破后的后果,绝对不敢想象。

  就是现在,王永清都觉得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主要还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虽他们这边的人也不少,可体格强壮的山戎人一个能顶俩呢,何况对方还使的一手爬墙勾,真要让山戎人爬上城墙或者攻开城门,他们这边还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十丈,五丈,眼见举着火把的山戎人越来越近,王永清突然有了出其不备的想法。

  特别是这一个个举着的火把,不正是给他们送来的火攻助力吗。

  是以,等兵临城下的单巴彦正思忖着到底撞开城门大模大样进去,还是派人偷偷翻过城墙把人都杀死在梦中时,王永清很快就举手朝火攻手下了令,“打!”

  声音铿锵有力。

  而单巴彦他们,在听到城楼上的下令声后,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只只仿佛从天而降还带着火花的陶瓶吓了个心惊胆战。

  运气好的,马上躲了开来,而反应慢的,那是直接被砸到了头上。碎了的陶瓶和瓶肚子里的火油毫不客气的烧了起来,特别还有山戎人手里火把的加成,很快大火就熊熊烧成了一片。

  哪怕再是膘肥体壮的马,也经受不住马毛被火烧,继而马肉被烤的滋味。而骑在马背上的山戎人,就更不用提了,身上还着着火呢,加上又被马儿一阵乱癫,都纷纷摔下了马。

  于是,马儿的惊啼,山戎人的哭爹喊娘,让杂乱的场面很快又成了人间烈狱。

  身手敏捷的单巴彦虽尽快避开了着火的陶瓶,可他的“苍鹰毛”却不可避免的被火撩了一大半,要不是单巴彦咬咬牙,狠扇了自己几个大巴掌把火拍灭,怕是左边脸上的另一半也难保,烧焦的毛臭味,让单巴彦忍不住呛咳了好几下,等他再抬起头时,眼里满是狠厉,巴了个玛子的,“快给老子射箭!”

  一听到首领的给老子射箭,那些离得远一些,暂时还没被火烧到的山戎人,才想起他们还有弓箭挎着,忙手忙脚乱的搭箭开弓,然后便是一声声弓弦的“砰砰”声,羽箭很快如雨般地飞上了城墙。

  见状,王永清下令火攻队赶紧执行第二套方案,那就是蹲着甩瓶,尽量用力往远了抛,反正城墙下头可有两、三千人呢,就算不用瞄准也肯定能砸到他们。

  不愧是骑射到家的山戎人,射出的利箭无一虚发,全都飞上了城楼,只是形成抛物线的羽箭,攻击力总要比走直线的小上许多,蹲守在城墙另一侧,此时正举着挡板的护卫队青壮们,只听得木板上传来“嗒嗒嗒”的碰撞声,却没见有穿透木板的箭头。

  火攻手的抛瓶还在继续,被火镰点着的布引信随风摇动,如同甩着长尾的雉鸡,纷纷飞向各处。

  此时山戎人,已没了先前的来势汹汹,一个个早已熄灭了手里的火把,而后退的老远,生怕被火蛋子给甩到。

  至于原本开弓的那些山戎人,也已经没了再搭箭的心思。

  话说这种看不到目标的乱射,不是发神经吗。

  再说,要是把羽箭都射完了,等下他们还拿什么保命啊。

  再看单巴彦,望着不远处还被熊熊大火包围着的那一堆人和马的残骸,以及城楼上还不时抛下来的火蛋,咬了咬牙的他,最后也只能艰难的喊出一个“撤”字。

  撤?

  这么快就撤啦?

  哎呦,咋就撤了呢。

  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让护卫队的青壮们一时难以接受。

  他们的砸石大法都还没大显身手呢,咋这么快就跑了啊?

  话说各种横砸、竖砸,还有闷头砸,他们可是练了好多天呢。

  此时此刻,若不是怕兵卫们笑话,在场的青壮们,恨不得高声喊出一句“你莫走”的话来。

  看到青壮们满是失望的眼神,王永清忍不住哈哈大笑:“怎么,觉得可惜?哈哈哈,你们想打山戎人,就到军营来吧,咱们军营如今还在招募兵卫呢,至于军饷,普通兵卫每月五百文,每年四季衣衫八套,对了,到了过年还有年货发。”

  几个兵卫听了,忙连连点头,“是啊,上个月咱们每人发了五斤猪肉,还有十斤面粉的年货哩。”

  一听居然还有猪肉和面粉发,在场的青壮们都有些心动,想着等回去就和家里商量一下,若是同意,他们就报名当兵去。

  确定活着的山戎人已经走远,王永宁和众兵卫缓缓站起了身,然后大家就看到,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大火依旧燃烧着。而火里面,是早已没了生息的山戎人和马匹。

  在火堆的不远处,还有好些面目全非的死尸,该是跑出火堆后再断气的。

  此时虽已差不多寅时末,可王永清并没有开了城门出去查看一番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