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秋和周子旭也是后来才知道,旁人之所以认为丁德进中解元的可能性大,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好老师来着,而这个好老师,正是乌静先生。
说实话,对有这样的老师,林远秋心里是十分羡慕的。这个羡慕,不仅仅在于有名师的教学。而是因为,在古代,老师的意义与现代的老师完全不一样。
都说天地君亲师,这就是古代师徒的关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这句话,在古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这边,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就跟父亲一样,拥有父亲所有的权力。同样的,老师对学生也会视如己出,不但倾囊相授学识,拥有的社会资源也都会悉数用到自己学生身上。
而像乌静先生,他的社会资源,其中有很多,怕是底层百姓这辈子都触摸不到。
有了这些资源,就能够比旁人多出好些捷径,自然可以省下不少的精力。
不是林远秋市侩,这个社会本就如此,别人轻轻松松能搞定的事,有些人倾其所有都不一定能摆平。
不过,林远秋觉得自己有一点性格很好,那就是抱有自知之明之心,从不巴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虽有羡慕,可从不嫉妒。
说来,靠自己奋斗虽然辛苦,可好处也是多多的,最起码安心不是。
何况,这辈子,他虽不想做一个地里刨食的农家子,可也从未想过飞黄腾达、位居人臣。
在这皇权大如天的封建社会,林远秋只求“安稳”二字即可。
见周子旭眼里也是满满的羡慕,林远秋忍不住笑道,“羡慕啥,周兄的名师不是也当得挺不错的吗。”
林远秋说的可是心里话,比起他,周子旭可是第一次参加乡试,居然一次就考中了,确实厉害。
名师?
周子旭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就想起他和林兄说过要给自己当名师的话。
看来,只要自己用心去学,就算没有名师,他们也照样能成。
而此时,在郡城的一个小院子里,乌静先生拿着抄来的中榜名单,正一一细看着。
虽方才家仆已告知了德进中解元的事,可这会儿看到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时,乌静先生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没什么比自己学生考出好成绩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只是,等乌静先生看到后头两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时,当下就是一愣。
林远秋,周子旭。
这不就是三年前,自己去府学讲学时,两个说要自己给自己当名师的孩子吗。
记得当时自己还准备往后多留意他俩来着,只是后来事情一忙,倒是给忘了。
没想到,才短短三年,如今这两人就出现在了桂榜之上,还真让人意外啊。
……
四人刚回到客栈,就瞧见大堂正中站着两位穿着崭新皂服的衙役。
看到林远秋他们,掌柜忙笑着对衙役说道,“回来了回来了,两位举人老爷回来了!”
胖掌柜心情激动,没想到,今年的乡试,自家客栈居然出了两个举人老爷,今日整条街上,怕只有他们云来客栈最是风光了。
两名衙役也没耽搁,走上前后,就把手中的帖子分别递给了林远秋和周子旭,而后拱手作揖,道:“三日后,府衙举办鹿鸣宴,请林举人和周举人务必准时参加。”
见状,林三柱和周兴忙走上前,而后从衣袋里掏出两块碎银,分别赏给了两名衙役。
两个衙役自是连连道谢,随后便回衙门交差去了。
鹿鸣宴林远秋是知晓的,这是由主考官承办,专门宴请新科举子和内外卷帘官的盛席。
林远秋打开帖子看了看,上头写了开席的时间和地点,连座席号都写上了,倒是安排的细致。
林远秋把帖子放到了书箱,而后去了周子旭房里,再过两日,贡院那儿便有中榜举子的朱卷贴出,他想约周子旭过去看看。
还有,这次的策文,林远秋还想像上次一样,去书肆掌柜那里买上一些。
而在林远秋和周子旭忙着看朱卷时,衙门安排的报喜衙役,已去往各处,开始了送喜报的差事。
……
小高山村,村西头林大贵家。
田里的活儿刚忙完,还没歇上几日呢,老林头又开始在后院挖起了菜地来,他准备种些萝卜下去,这样等到了冬日,或腌着吃,或煮肉骨头,对了,还有萝卜丝炖鱼,都是挺不错的。
至于萝卜丝炖鱼的吃法,还是小孙子给想出来的,别说,大冷天,炖上一锅,吃的全身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想到小孙子,老林头就掰着手指算起了日子来。
按理说今日已过了放榜时间,也不知这次远秋有没有中榜的希望。
吴氏提了一个小竹篮过来,篮子里放着一只盛水的小陶罐。见老头子满头满脸都是汗,吴氏忍不住心疼,“大热天的,就不能再歇上个几天,非得这会儿挖地,你看你,后背的衣衫都粘在身上了。”
老林头不以为意,“你懂啥,就是要趁着大热天翻地才好呢,这样把土里的虫籽儿晒一晒,等种下萝卜时,就不用担心会生虫子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手里有活儿做着,自己就不会老是想着放榜的事了。
老林头觉得自己实在贪心,当初小孙子刚念书的那会儿,自己想的是,要是小孙子能考上个童生就好了,等考中了童生,自己又想着若是能考上秀才就更好了,可等小孙子考上了秀才,这会儿自己又开始巴望他能考上举人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也不想想,若考举人这么容易,有志也不会一次都懒得去考了。
老林头正在心里骂着自己,就听一旁的老婆子兴奋道,“老头子,你有没有听到鞭炮声响?”
老林头一个激灵,“啥啥鞭炮声响?”
……
第98章 鹿鸣宴
老林头一甩锄头正准备出去瞧瞧,结果就看到大儿子跑着过来了。
“爹,外头有鞭炮声响,是不是咱家远秋考中乡试了啊?”
林大柱的话还没落音,就见林二柱和林远枫,还有林远松他们也都跑过来了。
几人刚刚都在前院修补背篓,马上又是做柿饼的时候,修好了背篓,到时好到山上摘野柿子去。
如今整个小高山村,要说谁家对鞭炮声敏锐,除了老林头一家,就没有旁的人了。
尤其这几日,家里恐怕除了还在吃着奶的小娃儿,其他就没有不竖着耳朵的人。
原本听到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响,林大柱和林二柱是想推开院门跑出去看看的。可想到昨日刚闹过的乌龙,两人就没好意思这么做。
别到时又是几个皮娃儿在烧竹节玩,岂不又很尴尬。
原来昨日几个村里的男娃子,在刚割了稻谷的田里烧竹节,当时那爆出的噼噼啪啪声,让老林头他们误以为是送喜报的差役来了。
毕竟像这种饭菜易馊的大热天,办喜事的人家基本没有,所以绝不会是哪家娶媳妇或者嫁闺女的喜炮声。
可等一家人打开院门,兴冲冲的跑到村道上后,却发现除了几个走着路的村民,其他啥都没有。
再去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好嘛,竟然是一群小孩子在炸竹筒玩来着。
当时这场景,要说不尴尬怎么可能,毕竟村里人都知道远秋去考乡试的事,也都知道,他们火急火燎的跑出来,肯定以为是送喜报的衙役来了呢。
所以,这会儿再听到有鞭炮声时,几人没再往外去,而是放下背篓,直接来后院找老林头和吴氏了。
而两个送喜报的官差,在村口点了一串鞭炮后,又重新上了马,之后马鞭一扬,就“嗒嗒嗒”的往村子里来了。
那领头的衙役,正是先前送过院试喜报的那位。
虽已有六年未踏足小高山村,可当初收到几百文喜钱的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所以这会儿的他格外的卖力,这不,等马儿进入村子后,洪亮的大嗓门就高声唱起,“恭贺林远秋林老爷喜中乡试第一十六名……”
村民们本就被刚才的一阵爆竹声吸引到了屋外,此刻看到有官差过来,再听清楚他们喊的话后,顿时都沸腾了起来。
哎呦,这可了不得了,远秋这是考中举人了啊!
快快快,咱们快些过去看看!
于是,大家伙儿,包括匆匆赶来的林族长,以及由家里小辈搀扶着的几个族老,都追着官差的马匹往这边来了。
人群中时不时还传来众人的不可思议声:
“老天,大贵家这是要大发了啊!”
“可不是嘛,这可是举人老爷,比秀才要大多了。”
“你们说说看,这远秋小子的脑袋到底是咋长的啊,这也太厉害了吧!”
有林氏族人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啥小子小子的,官差大人都喊远秋老爷呢,难道你张枇杷比官府还威风!”
那个叫张枇杷的中年汉子一听,忙捂住了嘴,他哪里敢跟官府比威风啊,自己这不是叫顺嘴了嘛。
再说老林头这边,一家人还是决定到院外头瞧瞧去,别到时真是送喜报的官差过来,自家可就怠慢了。
只是几人才走到前院,就听院门处有“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没等院内人开口询问,一道洪亮的嗓音就在院墙外头响起,“恭贺贵府林远秋林老爷喜中乡试桂榜第一十六名!”
……
这一日的小高山村,自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等报喜官差离开后,上门道贺的村民就没停歇过。
听人说,当上了举人老爷,就可以做官了。真要是这样,那可就了不得了,乖乖,他们小高山村竟然也出官老爷了。
所以,此时还不好好巴结,要待何时。
几个头发花白的族老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们还能看到林氏有如此风光的时候,这会儿就算让他们马上闭眼,也心甘情愿了。
而林族长,已在安排明日开祠堂祭祖的事了,除了告知列祖列宗远秋考中了举人,还得把这样的大喜事记到族谱上去。
吴氏给林大柱拿了银钱,让他快些去镇上买了好酒好菜回来,如此大的喜事,家里肯定要摆上几桌庆贺庆贺。
还有糕饼果子,也得去多买些回来。照先前考中秀才那会儿的情形,明日肯定有不少道喜的客人过来。
一听要去镇上买东西,林远柏动作迅速,很快就去马厩把马儿牵了出来。
而林远槐和林远枫,则非常熟练的帮忙把车厢架上。
家里的马车还是上个月买来的,这才一个月功夫,几个人已把马车驾的很顺手了。
老林头亲自去了大房一趟,既然晚饭请了族长和族老他们,总不好不带上他大哥。
照如今这情况,远秋日后走仕途的可能性很大。
虽不知叔伯不睦的名声对远秋的前程有没有影响,可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起来才是。
至于喊了之后,愿不愿意来是他们的事,自家只要不落人话柄就行。
林金财怎么可能会不来呢,早在听到林远秋中举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想通了。
怎么说远秋都是他的侄孙,侄孙是举人老爷,他这个当大爷爷的走出去面上也有光不是。
还有,考中了举人就有了当官的资格。等远秋做了官老爷,身边肯定需要亲信当帮手,比起远枫他们,自家的三个孙子可都是识文断字的,自然更适合跟在远秋身边。
如此,文延他们也不必非得考出个名堂来,才算有出息了。
相比起林金财的兴奋,金氏和张氏,还有许氏就要沮丧了许多。
原本昨日二房错把竹节当成爆竹的事,让婆媳三人偷偷乐了一整天,心说二房的人可真会做白日梦,也不想想,那举人老爷随便是个人就能考上了的吗。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事情就来了个大变样,那送喜报的官差还真的来了。
看到吴氏如今的风光,再想想两家越来越大的差距,金氏心里不是滋味。
唉,自家啥时候也能有这样的风光啊。
……
第二日。
正如老林头和吴氏事先预料的那样,才至辰时,就开始有陆陆续续的客人过来了。
高家是第一个过来道贺的,除了高翠爹娘,一起过来的还有高掌柜。
书肆就开在几家私塾对面,高掌柜只要稍微一留心,就可以比旁人更早知晓横溪镇有谁中了桂榜的事。
等听到林远秋中了榜,且名次还在靠前的位置后,高掌柜激动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为侄女,也为十年前自己的好眼力。
吕家和沈家是一起过来的。
春梅已是两个男娃儿的娘,许是生活如意的缘故,整个人看着面色红润,似乎比未嫁人之前还要好看一些。
而春秀,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担心马车颠簸,原本沈仲想让她留在家里的。可娘家这样的大喜事,春秀哪里能忍住不往这边来。
再说,她又不是娇养着长大的,身子骨皮实着呢。
等王夫子一家过来没多久,城里的好些富户又派管家过来送礼了。许是得了上回的经验,众管家们也没多作停留,全都是把礼单一递,然后放下礼物就走的,这让林大柱他们根本来不及推辞。
看着桌上放着的田契、房契,还有银两,以及布匹绸缎啥的,老林头只觉的头疼。想了想,还是让吴氏先收了起来,再过几日远秋就该回来了,到时看他怎么安排吧。
……
按照帖子上的注明,凡参加鹿鸣宴的举子,须得统一着服,也就是青色圆领袍,这是举人的规制。
时间太过仓促,临时做肯定不太可能。好在郡城就有好几家卖举人袍的衣坊,直接去那儿买就成。
除了林远秋和周子旭,这次府学还有两名学子中了榜,一个是陈玉堂,另一个叫刘青安。
同窗加上同年,相互之间自然多了走动。这两日,几人时常会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买衣服也是四人结伴一起去的。
原本以为举人袍只有一种,可等林远秋几人到了衣坊,发现虽都是青色圆领长袍,可单在布料上,就分了七、八种。
布料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等问清价格后,林远秋直接挑了件最“实惠”的细棉布料子。
说是实惠,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这件不起眼的细棉布圆领长袍,也花了林远秋三两银子,而稍微贵一些的料子做的,那就得五两银子往上了。
不是舍不得买贵的,而是压根没有必要。钱太难挣,他还是省着点花的好。
何况林远秋又不是傻子,像这种明显趁机抬价的行为,他还是知道的。
林远秋心想,这些衣坊跟衙门肯定有着联系吧,不然衙门也不会在帖子上,特地注明要穿着举人袍去赴鹿鸣宴了。
见林远秋挑了细棉布的料子,周子旭也跟着选了件同样的。
而陈玉堂和刘青安,也毫不犹豫买了细棉布的,他俩这次来郡城,身上带的银子本就不多,自然能省则省了。
何况三两银子一件的衣衫,可一点都不便宜。
……
作为本次乡试的解元,今日开席的鹿鸣诗,自然由丁德进领着几十位新科举子唱了。
而林远秋和周子旭,也总算看到了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解元郎了。
看着岁数要比他和周子旭略大上一些,中等身量,身上穿着的,正是与他们一样的青色圆领长袍,可林远秋知道,对方的这件,可比他们身上的要贵多了。
除了这些,留给林远秋最深的印象,恐怕就是对方眼中的疏离了。
……
第99章 鹿鸣宴(二)
见此情形,原本也想与人攀谈几句的林远秋,就歇了上前的心思。
对于解元不愿意多搭理人的举动,林远秋并没觉得有可指摘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子,特别像这种成绩优异之人,有自己的孤傲也很正常。
林远秋记得前世读高中时,班里的学霸就是这样的,每天独来独往,平时话也不多,一门心思全都用在了学习上。
所以等碰了壁的周子旭,还有陈玉堂他们回来时,林远秋正想说大约人家的性子就是如此,却听一旁的刘青安轻声说道,“许是以为咱们因着他的家世才特意逢迎与他吧。”
家世?
林远秋不解,难道丁解元家世不俗?
周子旭也是一脸的纳闷,他和林兄也还是前不久才得知丁德进是乌静先生学生的事,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刘青安和陈玉堂也没隐瞒,等宴席结束回到客栈后,两人就把丁德进祖父是大理寺卿,父亲是庆州知府的事说了。
还有,丁家祖籍就在郡府,因朝中有明文,即便祖父或父亲在京中为官,其子弟也必须返回原籍参加科考,这也是丁德进家住在京城,却要来这边考乡试的缘故。
而周子旭,在听到对方的家世后,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凡举试之人,对官员的品阶和职务自是一清二楚的。
大理寺卿,正三品京官,掌刑狱案件审理。而庆州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正四品官员。
所以,人家丁德进可是妥妥的官家子弟,并且他祖父和父亲的官职还不低。
林远秋终于明白,今晚席宴上,为何会有不少围着丁德进套近乎的举子了。
官宦之家,且还是大儒乌静先生的学生,这么好的结交对象,对有志仕途的举子们来说,自然不愿错过了。
说完了丁德进,陈玉堂和刘青安,顺带又说了乌静先生其他几个学生的情况。
两人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这些年对乌静先生一直都有关注的缘故。
至于为何关注,虽陈玉堂和刘青安没说,可想到三年前乌静先生来府学时众学子的“疯狂”,林远秋多少也能猜出些原因来,想来除了对乌静先生的仰慕,大概率还是对名师的渴望吧。
林远秋摇头,对于拜名儒为师的事,他早就不存任何幻想了。
特别在听到乌静先生其他几个学生也是家境不错后,林远秋更是觉得自己的不抱妄想,是件多么明智的事。
俗话说,猫有猫道,狗有狗路,人只有找对适合自己的方向才不至于迷茫。
所以,他还是跟先前一样,依旧全力以赴的靠着自己吧。
……
在陈玉堂和刘青安离开后,林远秋与周子旭又在郡城待了三天,原因还是想等着去书肆买策文的缘故。
这次乡试的策文,其中有一题为《安国强军之道》,想到自己制策时的思如泉涌,两人自然对旁人的各抒己见十分期待了起来。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值得他们好好去学的好资料呢。
“林兄,这次的策文咱们就买装订成册的吧,虽贵上一些,可咱俩的文章可都在里头呢。”
想到自己的策文也将会出现在书册里,周子旭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
这会儿他心里想的是,要不要多买上几本,这样等回去后,就可以给家里的兄弟每人都送上一本,也好让他们瞧瞧自己有多厉害。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周子旭想显摆的心思,不过买整本他也是赞成的,难得自己的文章第一次被制成了书册,他肯定要买上一本好好收藏。
不得不说书肆掌柜还真神速,等林远秋和周子旭到了店里时,发现柜台上已摆上了装订成册的策文书,且书的封皮上还印着“试录”两个字。
许是费心赶工的缘故,试录的价格可不便宜,一本得需四两银子。
这让周子旭立马放弃了多买几本的念头,他还是老老实实买上一本就行了。
周子旭发现,自打跟林兄“混”在一起后,自己整个人就变得抠搜了好多。这不,每次他想要爽快花银子的时候,脑袋瓜里立马就会浮现出林兄说过的话来。
林兄说,挣银钱多不容易啊,咱俩可别乱花银子才行,若是实在忍不住,你就想想咱俩抄书挣银钱的时候,那厚厚的律法书多难抄啊,时不时还会出错。还有大冬天给人写信的时候,双手冻得通红,一封信才挣五文钱。不对,哪有五文这么多,那信纸和封套,还有墨汁的成本都未除去呢,对了,还有毛笔的耗损没算呢,这些可都是银子啊。
每次只要周子旭一想起这些话,那掏银钱的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收了回来,实在觉得林兄的话太有道理。
林兄说了,适当“抠门”,并不丢人。林兄还说,该花则花,绝不犹豫。
就像他们轮流请客去鱼香居吃鱼,每次都吃的爽快极了。
……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了行李,一行人就乘上了回家的马车。
与来时紧绷着弦不同,这会儿的几人,心里都是极为放松的。除了这个,林远秋和周子旭还隐隐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心情好了,路程也不显得长了。因着出发的早,马车到了横溪镇时,申时还未开始呢。
想到这个时候村里的牛车应该还在。林三柱就拒绝了周兴让车夫送他们回村的想法,而是直接在南城门这边下了车。
等父子俩快步走到了停放牛车的地方,果真瞧见了林冬,此时的他正站在牛车旁,而车上已有不少村人坐着,看样子,这是马上要出发回村了。
看到往这边越走越近的两人,林冬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他没看错吧,怎么看着对面两人好像三柱跟远秋的样子。
没等林冬回过神,坐在牛车上的张枇杷已经看到林三柱和林远秋了,顿时激动的有些结巴,“举举举人老爷回来了!”
这几日村里人都在谈论林远秋中举的事,自然对“举人”两个字特别耳尖,是以,一听张枇杷的话,大家“唰”的一下,立马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等看清果真是林远秋后,众人哪里还能坐得住,都纷纷下车和父子俩打着招呼。
“远秋,快些把书箱放到牛车上去,这样背着多累啊,还有,三柱哥,你把考篮给我,我给拎到车上去。”
终于回过神来的林冬,忙上前接过林三柱手里提着的考篮,而后让两人快些上车。
从镇上到村子,牛车得走上一个多时辰呢,不动作快些,等到村里时,怕天都黑了。
“三柱啊,你可真真是好福气,竟生了一个这么出息的娃。”
说话的,正是张枇杷的老娘,老人边说,边忍不住看了看长相俊秀的林远秋,心中感叹,这娃儿不但读书厉害,长得也精神。
说来,谁能想到当初吊儿郎当的林三柱,居然会有这样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