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远枫,除了满脸是笑,也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来。
这是上个月他去山上砍柴时,意外逮到的母兔子生的,一共有六只,就属这只长得最好看,于是今日出门时,林远枫就把它放进衣兜给带了过来。
女孩子对毛茸茸的小动物天生没有抵抗力,看到似一团棉花的小白兔后,高翠就喜欢的不行,抱在手上舍不得放下。
心想着,待会回了房就给它安个小窝去。
高家给的回礼,除了几块布料和几包点心外,还有一套五成新的四书五经。
之所以定新旧为五成,主要原因还是在这发黄的书皮上。
这几本书都是高掌柜书肆里的,前些天盘点时,东家让他把库房里的陈书清一清,若实在虫蛀的不能看的,或是发霉蚀了字的,就直接称给纸坊打浆好了。
想到林家那个小小的读书人,高掌柜当时就从陈书中凑了一套四书五经出来,虽看着有些旧,可不少章不缺页的,读起来一点都不受影响。
给林家那娃儿用倒也不错。
一回到家,林远枫就迫不及待把书拿给了小堂弟,用他的话说,现下小堂弟可是自己的小夫子呢,他自然得把马屁拍好了才行。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书,可把林远秋高兴坏了,立马抱着新书回了房。
如今林远秋已经有了自己的书桌,他爹还给他买了个书架,这会儿他把书都搁了上去,书香气息立马就出来了。
林远秋准备趁着年假时间,把其中的《孟子》先看上几遍,翻年就要学到它了,先熟悉熟悉,届时学起来就会轻松了许多。
都说笨鸟先飞,可林远秋觉得,不管是笨还是聪明,先飞总是不会错的。
……
过了年,族学里又多了两名新生,两人和林远秋一样的年纪,都是七岁。
许是隔上十来天家里就会吃顿肉的缘故,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林远秋的个子就渐渐往上长了,虽没高了多少,可比起先前自己刚穿过来的瘦小模样,如今可要好上太多了。
这不,正因为高了个子,林远秋的座位终于往后挪了两排,至于原先第一排的位子,自然留给了个子比他矮的同窗。
而先前的同桌林文进,也因为换了座位,两人不再并排了。
……
第36章 挨戒尺
今年耕地的事,是老林头自己去找林夏雇的牛,如今家里宽裕些了,自然不会再累着几个孩子。
就像三儿子说的,与其省那几十文耕地的银钱,还不如省下大家抡锄头的力气,到时全用到下半年的摘柿子、做柿饼上,岂不更划算。
吴氏也赞成这样的做法,在她看来,能省下力气才是最关键的。
往年春耕时,家里几个哪回不是累的够呛,过后不歇上十天半个月的,都很难缓过劲来。
是以,吴氏也是十分支持雇牛耕地的事的。
只是这边刚忙完,又有新的力气活来了。
这不,等谷种都撒到田里之后,就有两个县衙的差役敲着锣来到了村里。
听到有差役过来,村民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往锣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其实差役过来到底为了啥事,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数的,此时跑过去,无非是想再去确认一下而已。
万一不是呢。
林远秋和几个同窗就跟在村民们的后头,也想去一探究竟。
几个人里面,林有兴要大上几岁,自然也是知道徭役的事的。
是以,等远远看到敲着锣的是两个穿着皂衣的差役后,林有兴脑海里便有了印象。
这怕不是又要开始服徭役了吧?
他记得前年县衙下来通知徭役时,摆的就是这幅阵仗,这样想着,林有兴便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两个官差肯定是来张贴服徭役告示的。”
服徭役?
林远秋听后就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毕竟来到这里马上就两年了,服徭役的事林远秋还从未听说过。
想起前世自己在历史书上看到的筑长城、开灵渠、修驰道、戍边塞等各种徭役记载,哪样不是让老百姓脱成皮的。
所以,这边的徭役大概做的也是这些活吧?
这样想着,林远秋不免有些担起心来,脑海里也不断浮现出许多电视里看到的服徭役场景,有挑着土块弯腰前行,后面跟着甩鞭子兵卫的片段;也有百十号人推着巨石,汗流浃背的模样;还有孟姜女哭倒长城后,城墙下露出的堆堆白骨。
种种场景都让林远秋感到害怕,心里期盼着可千万别是服徭役的事。
等一行人到了里长家门口时,就看到已有告示贴在了院墙上,没等林远秋上去一瞧究竟,就见一位黑脸差役往告示前一站,而后高声道:“应知县大人之命,自四月初二起至四月二十二,各村每户需派一名劳力前往横河清淤,此事关乎沿江水岸防洪泄涝,不得延误!凡有意逃避徭役者,皆罚银十两,徒三年!”
没有意外,该来的还是来了,等差役走后,村名们也都各自回家安排准备去了。
周善县内河道蜿蜒五十多里,每年在汛期来临之前,知县大人都会分批次安排百姓去河道清理淤泥。
所谓“分批次”,就是今年轮到你们,明年轮到他们,不用年年都得去。
就像小高山村的村民,最近这几年,都是每隔上一年才服一次徭役的。
这种分批次的安排,倒使得周善县的村民,不用像其他州县的百姓那样,必须年年服徭役了。
要说,知县之所以会这样安排,也是有原因的。
周善县地少山多,在灵阳郡的六个县中,税赋收入是最少的一个,税赋少了,与其他几个县比起来,自然也是最穷的一个。
这种情况下,若每次服役的村民太多,县里肯定开销不出来。
虽说服徭役都是无偿的,可役民的一日三餐总要供给吧,近万人的吃食哪里是这么好安排的。
实在没办法下,知县大人就想出这么一个分批次的服役法子来了,效果自然立竿见影,执行之后,大大缓解了入不敷出的窘境,于是便一直沿用至今。
对村民们来说,能少服一次徭役,肯定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是以,大家心里对徭役的排斥也不似以往那般强了。
可林远秋觉得,一年一次和两年一次的徭役,在实质上并无多大的区别,因为时间长不变,所做的内容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少了人数,而人数少了,就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量必须增加,自然而然的,所受的辛苦和累肯定也就加倍了。
这不,刚刚他就听林有兴说起前年他大伯服徭役的事,说他大伯回来后,可是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呢。
林远秋心想,不知这次他们家会让谁去挖河渠,是满脸慈笑的大伯,还是老实巴交的二伯,亦或是一直宝贝着自己的爹,林远秋觉得,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这种家中亲人马上要去做苦力的感觉,都是他难以适应的。
因为心里挂着事,所以接下来的一堂课,林远秋整个人都在云飞天外。
这副发呆的模样,自然没逃过王夫子的锐眼,于是,林远秋挨到了自他进族学念书以来的第一顿手板子。
也不知是不是王夫子爱之深的缘故,林远秋总觉的夫子打他戒尺时,要比其他同窗更用力些。
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自然,接下来的听课,林远秋再也不敢东想西想了。
何况,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七岁孩童能操心得了的,真要担心家里的亲人,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强大自己,等自己有出息了,才能惠及家人。
所以,对此时的他来说,好好用功才是最该做的。
想清楚之后,林远秋不再纠结其他,心无旁骛的认真听起课来。
……
吃晚饭时,林远秋很艰难的捧着饭碗,也不敢露出一丁点异样,此时他被戒尺打过的左手,掌心已是红肿一片了。
林三柱朝自己儿子的手看了看,而后又低头继续吃饭,比起平时,今日的他少言了许多。
林远秋只以为是因为徭役的事,再看看爷奶大伯他们也是满脸的凝重,于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波动了起来。
不是林远秋太过矫情,实在是这里和现代差距太大,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吃好了晚饭,林远秋并未像平常那样,先去院子里走上几圈消消食,而是直接回了房,从书袋里拿出今日的课堂笔记,再把书翻到今日所学的课文,随后照着课堂笔记上记录下来的释义,一字一句研读了起来。
如今,对林远秋来说,只要学会断句,文言文的背读就根本不是问题。
而断句并不难,有了前世的学习经验,林远秋会直接去找对应的“说话”词语,如常见的“曰”“云”“言”“谓”等,因为在这些字的后面,一般就是另一句的开头,知晓了这些规律后,林远秋就用毛笔在每句话的后头,点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算做一个停顿的标点符号。
这样,等再读起文章来,就不会拖前拉后,不知哪句是哪句了。
不多会儿,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就见林三柱端了一只陶碗进来。
就在林远秋不解自己才吃过饭,他爹怎么又给他端吃的过来时,就见林三柱把装着菜油的碗往桌上一放,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细棉布,而后鼓着脸把手一伸,道,“拿来。”
拿什么来?
林远秋纳闷。
“挨板子的手啊,你小子今日倒是出息了哈,居然挨上板子了。”
见儿子傻愣愣的模样,林三柱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今天自己刚在爹和大哥面前把这小子夸上了天呢,结果倒好,天还没黑就被打脸了。
“爹你咋知道的啊?”
林远秋有些诧异,自己刚才可是藏的好好的,按理说他爹应该没看到才对啊。
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大堂哥的小儿子给报的信,林三柱心中郁闷。
原来,看到林远秋挨了夫子的戒尺后,林文进小朋友就高兴的不行,这种大家都半斤八两的感觉可真好啊。
而后,下学回家的路上,兴奋的林文进还特地速度飞快的去了一趟二爷爷家,还没到门口呢,他就扯着大嗓门,把林远秋挨了夫子戒尺的事嚷给了院子里的众人听。
彼时林三柱正滔滔不绝,与爹娘大哥他们说着徭役的事,还说让他们都别担心,就凭狗子的聪明劲儿,将来考上秀才是肯定的事,届时别说不用交徭银,就连那劳什子的徭役,都统统跟他们家无关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臭小子给拆台了,想到当时那小家伙幸灾乐祸的样子,林三柱真想拎起来狠拍他屁股两下。
既然爹爹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啥可藏的了,林远秋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只见小小的掌心通红,且还有些肿起来的样子,看的林三柱心疼极了,这王夫子下手也忒狠了点吧。
心里虽这样想,可嘴里却忍不住说道,“活该,谁让你不听夫子话的,下次再不听,还让夫子狠狠的打!”
林三柱边说边拿起沾了菜油的细棉布,轻轻擦着红肿的地方。
“爹,咱家徭役谁去啊?”林远秋痛的直吸气。
“啥徭役?”林三柱放轻了动作。
林远秋说道,“就是今日官差告示上说的疏通河道的徭役啊。”
“哦,那个啊,今年咱家谁都不用去,你爷下午就去里正那里交了七百文的徭银,抵了徭役。”
用银子抵徭役?
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林远秋呆愣,他还真没想到。
见儿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林三柱恍然,“你小子不会就因为这事分了心,才挨夫子的揍吧?”
见林远秋没有反驳,林三柱忍不住道,“你个小屁娃儿才多大,这些事有你爷、你爹,还有你大伯二伯操着心呢,你只需好好把书念好,别让咱家的银子打了水漂,就算是为这家操着最大的心了。”
林三柱本也不想强调这些话,给儿子添压力的,可族里早就说过,族学念满三年,若是再想学的话,就得各家自掏腰包,送孩子去镇上私塾念学了。
所以,再有一年,狗子就得去镇上念学了,那时才是真正花银子的开始,束脩,笔墨,饭食,还有夫子的节礼,哪哪都得开销,所以,林三柱觉得,自己有必要叮嘱上几句才行。
林远秋点点头,“爹,您放心吧,儿子知晓的。”
……
过了六月,林远松的十五岁生辰到了,这预示着小伙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不,家里给他过了个简单的生辰后,就开始忙碌起他的亲事来。
刘氏娘家离的远,当年她跟爹娘弟妹是因为逃荒才来到小高山村的。
吴氏看着这面黄肌瘦的一家子,实在不忍心,就给了他们一些充饥的粮食,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家老小。
后来刘氏爹娘准备回乡时,她娘就把大闺女说给了林二柱,她娘的原话就是,这家人心善,肯定不会欺了儿媳妇去,到时闺女你就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就成。
那时老二已满二十还未成家,突然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吴氏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何况她看刘家人也是不错,就因为自己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就时常会捡了柴火送过来。
吴氏并没有因为人家爹娘自己给自己闺女做的媒,而看轻了人家,这不,当时虽日子拮据,可吴氏还是请了几桌酒席,也算是正正式式娶二媳妇进的门。
且等刘氏爹娘弟妹回去的那日,吴氏还咬牙拿出了家中仅剩的两百多文积蓄,心想着,总不能让亲家他们一路要着饭回去,别到时全饿死在半道上,自家媳妇不是连个娘家都没有了。
二媳妇娘家离的远,自然就没有侄女外甥女可说给二孙子,所以这说亲的事,看来还得拜托给媒婆才行。
只是,有了大孙子的说亲经历,吴氏肯定不会再去找张媒婆她们,便想着要不要去寻一寻镇上的媒婆。
这不,心里正这样盘算着呢,没过两日秦氏满脸是笑的上门来了。
……
第37章 林远松说亲
今日秦氏上门,是准备给林远松说媒来的,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毛遂自荐来了,因为她要说的姑娘,正是自己哥哥的孙女,也就是秦氏的亲侄孙女。
并开玩笑说,自己可是瞧中了你们这样的好人家,实在舍不得放过,所以就亲自出马来了。
可不就是好人家嘛,婆媳和睦,妯娌融洽,从来没有斗成乌眼鸡的时候。
特别是兄弟三人,相互之间一直都相处的好好的,家里几个小辈更是被教的孝顺懂礼。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秦氏听到吴氏说起准备给远松说亲的事后,就急匆匆去了一趟哥哥家,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哥家的大孙女正是到了议亲的岁数。
要是可以的话,秦氏准备把自家侄孙女说给林远松。
等到了娘家一问,果然就听大嫂说起了正准备给大孙女说亲的事,哎呦,这可真真是良缘天注定啊,秦氏高兴的直拍手,立马与大哥大嫂说起林家也正在给二孙子议亲的事,并把林远松的品行和相貌都仔细介绍了一遍。
而后又说了林家的境况,包括几间房,几亩地,兄弟有几个,孙子和孙女又各有几人。
秦氏还着重强调了林家人的好相处,若是两家能结亲的话,往后指定差不到哪里去。且姑娘家找夫婿,就好比第二次投胎,只有找对了人,一辈子才能过得舒舒坦坦。
而那林家,不但婆媳相处融洽,就连妯娌之间都非常和睦,这样好家风的人家,不把闺女嫁进去,铁定就是傻子一个了。
反正秦氏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们听我的准没错。
这番话,自然说的秦氏的侄子侄媳心动,他们当爹娘的,肯定希望闺女能嫁的好,像这种和和美美的男方家,绝对是第一选择了。
至于男方家境,既然能拿出徭银抵徭役,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实说起林家的家境,秦氏还真心里没底,说好吧,可人家依旧只有六亩水田,说不好吧,今年的雇牛耕地和徭役可都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的。
所以秦氏心想,林家肯定有啥买卖做着,不然这些开销吴氏肯定舍不得拿出来。
至于到底做什么生意,秦氏也猜不出来,不过她也没打算去猜,反正在秦氏心里,找夫婿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挑秉性,秉性好,比啥都好。
与秦氏相识多年,吴氏自然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家侄孙女若是不好的话,秦氏也绝不会提这个头。
且以秦氏的为人,想必她的娘家人也都是些靠谱的,所以这门亲事应该可以结。
只不过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毕竟是两个孩子一辈子的事,为了稳妥起见,两家人肯定得先相看一番。
于是,吴氏和秦氏便约好了去女方家相亲的日子。
说好了日子,接下来就是刘氏的各种买买买了,糕饼点心,猪肉鱼,还有两壶烧酒,基本跟林远枫相亲时准备的差不多。
三日后,吴氏刘氏,还有林二柱和林远松,外加一个领路的秦氏,一行人兴冲冲地去了女方家。
乡下女孩子大多比城里姑娘说亲要早,一般在及笄前的一、两年,就会开始议亲,这样等及笄后,就可以商谈成亲的事了。
秦氏侄孙女名叫秦荷花,今年一十四岁,是秦氏二侄子的大闺女,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小姑娘有些害羞,说话时脸颊通红通红的。
而林远松也一样,朝秦荷花看过一眼后,整个人就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连耳朵尖都发烫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自然是两家大人十分乐意看到的,脸红说明两人都中意对方呢。
既然双方都中意,那这亲事也算是相成了。
于是,王师母又接到了第二单保媒说合的“生意”。
王夫子忍不住的笑,直说不如自己写块牌子,让王师母干脆去支个摊子,专门与人牵红线、保姻缘得了,届时指定摊子都得被人给挤破。
一听这话,王师母也是忍不住的笑,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做媒人的潜质。
由童生娘子上门保媒,绝对是件十分体面的事,所以纳采当日,秦家人十分高兴,也爽快应下了两家的亲事。
林远松定下了亲事,村里人都是知晓的,毕竟秦家就在隔壁村,前几日男方家挑着纳彩礼过去时,村里人可都看到了,同时也都知道,女方就是秦氏的娘家。
这下,村里便开始了各种说道,有的说秦家人真傻,也不好好打听打听,就这样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了,像这种光靠着亲家接济的人家,哪能好的长远。
在好些村人的眼里,老林头之所以又是雇牛犁地又是交徭银抵徭役的,一副突然发了家的模样,还不是因为结了门镇上的亲,所以这些银钱,肯定都是那个镇上的亲家周济的。
甚至还有村人认为,对方之所以会这样三五不时的接济,八成是因为自家闺女不齐全的缘故,想必那林远枫的未婚媳妇,肯定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不然,好好的镇上姑娘,怎么会甘心嫁到村里来啊。
众人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就有妇人说道,“吴氏可真傻,也不想想,那镇上的人可精着呢,就算是周济,还能有多少,要我说,至多给个四、五两银子就顶天了,可真没想到,吴氏居然就为了几两碎银,把大孙子好好的姻缘都给搭上了,属实不该啊。”
“可不,一看就没给多少,不然那八两一亩的水田,都没见上她家买一块。”
妇人们边说边头摇成了拨浪鼓,那愤愤不平的表情,说不清是因为眼红,还是替人不值。
只是,接下来的一件事,让这些说话之人又开始摸不清头脑来。
因为,吴氏家要开始盖新房了。
不是拆了重盖,而是把紧挨着西面院墙外的空地都买了下来,那地约有一亩大,新房就在新地基上建造。等盖好了房子,再把靠西面的围墙拆了重新打一下,好把几间新房子一起围到院子里来。
老林头已经和泥瓦匠谈好了,一共盖上四间,全是明一暗二的房型,届时用来当新房,最合适不过。
大孙子和二孙子明后年都要成亲,眼下盖新房正是时候。
还有小孙子如今也七岁了,老跟两个妹妹挤在同一间房,肯定不是个事儿,当初分给三房的屋子要比老大老二小一些,所以得另外给小孙子再弄个房间才行。
得知老林头要盖新房,村里人说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这不,有人特地算了算建房子拢共要花的银钱,加上买地基和重新打围墙的银子,最起码得三十多两,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众人疑惑,他们家哪来这么多银钱?
别再说什么靠亲家的话了,谁信啊,就是再慷慨的人家,也不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银子给女婿盖房吧。
何况人家闺女还没嫁进来呢,到时房子盖好了,这边反悔不要他家闺女了,岂不见鬼。
再则,哪家大人会把银子全贴补到闺女头上,家里还有儿子孙子呢,总不会为了闺女,日子都不过了吧。
所以,这盖房子的银子肯定是老林头自己家的。
这时,就有人说起常看到林三柱背着个大包裹去镇上的事来,所以那包裹里肯定有说头。
听这么一说,很多人便都回忆了起来,对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林三柱背上的包裹可不小呢。
对了对了,有时林家老三还跟他的大侄子一人背着一个来着。
真是越想越心惊,难怪时常能看到林三柱提着肉回来,这是挣到了银子,放开海吃了啊。
想到这里,几个原本有意把外甥女、侄女,说给林远枫或林远松的妇人就十分后悔了起来,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情况,当初他们就不该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的。
现在想来,那秦氏才是最最聪明的人啊。
可不是最聪明嘛,连秦氏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当初她给侄孙女说亲时,压根就没想到这些。
只以为将来自家侄孙女嫁过来时,吴氏这边也会根大多人的做法一样,让没轮到成亲的几个小子先挤一挤,好空出房来给大一些的孩子当新房用,然后慢慢等家里几个孙女都嫁出去了,再宽裕下来的房间,就可以给其他几个孙子娶媳妇用了。
村里人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真没想到,老林头家居然直接盖起新房来了。
秦氏哥嫂知道这件事后,简直把秦氏夸上了天,幸亏小姑子眼光好,不然这么好的亲家自家就错过了。
得知林家盖新房,高家人自然也是开心的,话说亲家的日子过得越好,届时自家闺女嫁过去后,就越能跟着享福。
所以,能不高兴吗。
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间新房每天都有变化,林远秋仿佛回到了前世买了期房后,自己常去工地看房子的情景,也如现在这般,充满了憧憬,想着等新房到手后,该怎样装扮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的林远柏和林远槐,也跟林远秋一样的想法,两人心里也期盼着新房子能快快盖好,这样等自己哥哥搬到新房去住后,那他们就可以单独睡一个房间了。
哼,到时候想做啥就能做啥,就是养一堆蝈蝈在房间里,也都没人会管着他们了,真是想想都开心啊。
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春燕和春草,两个小姑娘,也十分期待泥瓦匠师傅能快点把哥哥的房间给盖好,这样的话,她俩也可以学春秀姐姐,把小兔子抱到房间里去了。
林远秋要是知道两个妹妹因为兔子,就想把他往外赶的话,也不知道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此时的他,怕是没有时间分心到这些事上了,因为自四月份开始,王夫子就领着大家熟悉起四书五经中的“五经”来。
五经,顾名思义就是五本书,分别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
这五本书,相较起四书来,难度就要深上许多,不过林远秋所认为的深,也只是从阅读时间和理解程度上来看的,毕竟这五本书的厚度可比四书要厚得多了。
至于书中内容的难易,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在林远秋看来,四书五经基本没有难易上的区分,不同文章不同的内容,想学好它们,多投入时间就成了。
不过,这里的想学好只是林远秋对自己的要求,因为王夫子压根就没往深了教,跟之前学四书不一样,这五本书里的文章,王夫子只领着众学生通读了几遍,目的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印象就行。
毕竟族学给每位学生的,只有三年的学习时间,三年时间怎么可能学完所有书中的内容呢。
……
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家里的新房子全都盖好了,青砖灰瓦,与边上的泥巴老屋有了先明的对比。
这让林远枫和林远松,还有林远秋都不太好意思搬进去住,哪有爷奶爹娘还睡着旧房子,他们小辈却住着新房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