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他又回忆起那年暮春时节的峨眉山,山色苍碧,莽林幽深。
他寄居在大松树上,观察着那个带着干粮和刀具在山中徘徊七天的年轻人。年轻人有着坚毅的神情,有着狂热的梦想,还有着远大的抱负。同时,他也有着贪婪的心,和对财富与名誉的无尽欲望。
他看出来了,全都看出来了。
人类都是如此。
人类都虚伪狡诈,贪婪成性。
如果,当时没有跟人类有交集,今日会不会就能避免落到这样的下场?
雷尧走到嫏身边,悲哀地望着他。
嫏用灰色的眼眸回望雷尧。
雷尧从靴子中拿出一把防身匕首,他抽出刀刃,寒光如水。
这个人类想为他父亲和叔叔报仇吗?嫏毫无惧色。
雷尧道:“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曾祖父与你有约定,我会给你我的手指。”
嫏一愣,继而冷笑,有气无力地道:“没必要了。我马上要死了,约定也不成立了。”
“你现在还活着,这个约定还成立。”
雷尧说完,手起匕落,以右手斩断了左手的食指。
断指落地,鲜血淋漓,雷尧因为剧痛脸色惨白,额头冒汗。
元曜吓了一跳,急忙撕下一块袍布,走过去给雷尧包扎流血不止的断指。
嫏神色一变,眼眸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雷尧咬牙道:“嫏,到我为止,雷氏不欠你了。”
嫏惨然一笑,道:“如果每一个姓雷的都如你一般守诺,就好了。我也不想欠你们姓雷的,我一条命还给你父亲,一条命还给你叔叔。”
说完,嫏就闭上了双眼,自绝于世。
嫏死后,龙火巨剑化作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嫏的尸体渐渐虚化,最后只剩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蜘蛛掉落在地上,白蜘蛛只有六足,拖曳着一条蛇尾。
雷尧坐倒在地,细想雷氏与嫏的这一段恩怨,陷入了悲哀。
元曜也觉得心中难过,陷入了一种人世皆悲,万事俱空的低落颓废之中。
白姬道:“轩之,快别发呆了,我们还得救沈小姐呢。”
元曜一听,瞬间振作了精神,道:“怎么救?”
白姬指着那一地女魄,道:“轩之快找出沈小姐的女魄。幸好,嫏还没来得及施行他的续命巫术,沈小姐还有救。”
元曜刚一靠近那些女魄,就有一颗红色珠子滚向他脚边,他低头一看,那颗珠子上隐隐浮现出沈筠娘的脸。
元曜拾起沈筠娘的女魄,道:“找到沈小姐的女魄了。”
“太好了。”
白姬将沈筠娘的女魄放入了衣袖之中。
元曜若有所思地道:“白姬,这些剩余的女魄怎么办?”
白姬从衣袖之中拿出那片金色的浮舟叶,平静地道:“一个活人必有身体与魂魄,魂魄去之,人何以能久?同样,身体消亡,魂魄也无处可依存。那些死去多时,尸体已经腐烂的女魄,只能乘上浮舟,去往黄泉了。沈小姐还有救,巫浪房间里的三个婢女还能活,那个陈家二小姐刚下葬几天,应该也还能救活。其他人,我无能为力了。”
仿佛听懂了白姬的话,女魄们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哀哭,万艳同悲。
元曜望着一地女魄,十分悲伤,却也没办法。
浮舟叶化作一艘渡魂的金舟,一粒粒女魄前后碎裂,化作了一群妙龄少女。枉死的少女们面容悲戚,纷纷踏上浮舟,去往彼岸。
白姬眼中露出慈悲之色,喃喃念道:“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1)
一众少女发出悲哀的哭声,浮舟载着她们,在虚空之中,渐行渐远。
元曜心中难过,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注释:(1)出自《无量寿经》。
第十七章 偿还(下)
浮舟渡走了无法复活的少女们,蛛网阵里竟然还剩六枚女魄,这意味着除了雷宅里的三个婢女,以及陈二小姐外,还有两个能活的少女。
元曜心中感到好过了一些,能多活一个,也是好的。
嫏死去之后,雷宅恢复如常,仆人们纷纷醒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雷尧强打精神,与管家雷福一起收殓了雷全的尸体,对外宣称是暴病而亡。雷尧还收殓了嫏的尸体,说是要运回它的来处,把它葬在峨眉山中。
白姬将三名婢女的魂魄放入她们的身体之中,就拿着剩下的女魄告辞了。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是午夜过半。
离奴还没睡,正在后院吹筚篥。
白姬道:“离奴,别吹了,今晚有正事要做。”
离奴道:“什么事情?”
元曜也很好奇。雷宅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还有什么事?
白姬笑了,道:“挖坟。”
元曜一惊。
离奴道:“这种事情,让书呆子去做就好了。”
元曜一扭纤腰,道:“小生现在娇柔无力,弱柳扶风,哪里挖得动坟?白姬,你还是带离奴老弟去吧,小生身体不适,十分头疼,想先睡下了。”
白姬笑道:“沈小姐的身体是不适合,但轩之的身体还是十分健康有活力的。”
白姬拉着小书生进入里间,一番折腾之后,小书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沈筠娘卧倒在美人靠上。
白姬拿出沈筠娘的女魄贴上她的额头,一道金光闪过,魂归入体。
沈筠娘吐出一阵悠长的气息,她虽然还沉睡着,但明显不再是一具空壳。
元曜问道:“白姬,我们为什么要去挖坟?”
白姬道:“因为得挖出这三位姑娘的身体,让她们复活。”
“明天白天挖不行吗?深更半夜去挖坟,怪可怕的。”
“事不宜迟。此时此刻她们有活的可能,一炷香之后,就说不准了。”
“什么意思?”
“谁知道她们下葬了多久?是不是埋在荒郊野外?是被家人厚葬还是薄殓?晚一炷香时间,说不定她们的身体就腐烂了,又或者被野兽吃掉了,就没法复活了。”
元曜一惊,急道:“现在就去挖!”
白姬拿出三枚女魄,呼唤出三个神色哀戚的少女。一个是陈家二小姐,一个姓吴,一个姓许。
白姬细问得知,吴姑娘和许姑娘也是长安人氏,吴姑娘是三个月前遇害的,还痴傻地活着。许姑娘已经死了,刚下葬不久。因为身体与魂魄相通,问出了三人身体的具体所在,白姬、元曜、离奴就出发了。
离奴心细,趁白姬、元曜在里间问魂时,已经准备好了锄头铲子火折子之类的挖坟工具,还用竹水壶灌了一壶蜂蜜水,打包了一些点心鱼干。它思量着,如果挖累了,肚子饿了,还能坐在坟头上吃喝。
离奴还把筚篥、羯鼓、铜钹都带着,打算忙里偷闲,督促白姬、元曜在坟地里练《善善摩花》。
白姬、元曜坚决将乐器扔出了包袱。
离奴化作一只九尾猫兽,驼着白姬、元曜飞奔在长安城中,他们先去了宣义坊的吴姑娘家,将她的魂魄归还了。陈二小姐和许姑娘的坟墓一个在铜人原,一个在长乐原。
长乐原在城内,白姬、元曜先去了许姑娘的墓地,三人点着火折子在一片荒烟蔓草之中找到了许姑娘的墓。
白姬推说今晚妖力耗费太多有点累,让元曜和离奴挖。离奴推说吹了一天筚篥很辛苦,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督催元曜挖。
小书生没有办法,又担心拖延太久许姑娘不能复活了,只好卯足了劲儿拼命地挖。折腾了一个时辰,三人才把许姑娘复活了。三人不放心把昏迷的许姑娘留在荒野坟地,就近找了一个尼姑庵,将她放入了殿堂里。
离开尼姑庵,白姬、元曜、离奴又急忙赶去灞河以东的铜人原,等三人到了铜人原时,已经寅时了。
铜人原上荒草丛生,塔陵众多。因为铜人原风水上佳,故而很多达官显贵葬在这里,市井百姓也有少许人埋骨此地。
元曜眼尖,瞅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徘徊在一个高碑墓边,不由得心中一紧,道:“有鬼!”
“在哪里?”白姬问道。
“那里!”元曜指向高碑墓,那黑影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离奴好奇,驮着白姬、元曜冲向那个鬼影,去看个究竟。
那黑影猛然看见一个九尾妖兽朝自己奔来,发出来惊叫:“啊,有妖怪——”
月色朦胧,白姬、元曜定睛一看,那黑影竟是一个活人。那人獐头鼠目,形容猥琐,居然是那个灞桥上摆摊算命的洪卜。
洪卜一身黑色短打,拿着一把铲子,他脚下的墓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露出棺材了。
元曜还没反应过来,白姬已经笑道:“原来,今晚不光我们来挖坟,还有同道中人。看来,这高碑墓里必定有值钱的陪葬品了,而且必是洪先生替这户人家选的风水宝地。”
离奴龇牙,发出一声怒吼。
洪卜吓得抖如筛糠,他看清了白姬,还记得她,颤声道:“元……元娘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姬笑道:“还不是为了替洪先生你卖出的月老丝善后。”
一听月老丝,洪卜面色惨白,又见白姬骑着妖兽,他恐惧地道:“你……你是妖吗?”
白姬冷冷地道:“你不必恐惧妖,人比妖可怕多了。你助纣为虐,替雷全、巫浪害死了多少无辜女子?”
洪卜冷汗如雨,辩解道:“老夫……老夫只卖月老丝,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勾当……”
元曜怒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姑娘因为妖邪作祟闹得沸沸扬扬,连街头卖茶的都知道,你混迹于市井之中,靠口舌吃饭,怎么可能没听说?”
洪卜脸色惨白,道:“老夫虽然知道,但老夫只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
白姬红唇微挑,道:“你这么喜欢钱财吗?”
洪卜咽了一下口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白姬望了一眼洪卜挖了一半的墓,笑道:“我看这墓洪先生挖得也辛苦,接下来撬开棺椁也得费不少力气。既然遇到了,也是缘分,洪先生既然想要棺椁里的富贵,我来帮你一把吧。”
洪卜不明白白姬要干什么,惊恐地瞪着眼睛。
白姬挥手,一道金光闪过,洪卜突然不见了。与此同时,那露出黄土的棺材里传来了拍打声和洪卜恐惧的哭嚎。
“放老夫出去——救命啊!里面好黑!”
白姬笑道:“也是我与洪先生有缘,才助洪先生得财。别人,我还不帮呢。”
元曜冷汗。
“有鬼啊——老夫不要钱财了啊——”洪卜在棺材里拼命抓挠,涕泪横流。
离奴吐出一团碧火,驮着白姬、元曜去找陈二小姐的墓了。
白姬、元曜、离奴找到陈二小姐的墓,小书生又是一番挖掘忙碌,在天色蒙蒙亮时,才把她复活了。三人不放心昏迷的陈二小姐,打算把她带入长安城。
元曜在挖墓时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道:“白姬,那洪卜因为图财,害死了那么多无辜女子,确实罪大恶极,百死难赎其罪。可是,小生觉得把他关在棺材里未免太残忍了,现在天也快亮了,不如把他扭送去官府。虽然那些女子的冤死涉嫌怪力乱神,无法跟官府告发,但就盗墓这一宗罪,就够他受的。”
离奴撇嘴,道:“书呆子也是事多。那种恶人,比妖鬼害的人命还多,关在棺材里憋死他算了。”
白姬笑道:“既然轩之这么说了,就听轩之的吧。”
离奴驮着白姬、元曜、陈二小姐又去找洪卜,那棺材依旧露出黄土,停在高碑墓边。
“洪先生?”元曜在棺材外喊道。
棺材里安静如死,毫无回应。
元曜一愣,才过了一个时辰,这洪卜不至于被憋死吧?莫不是睡着了?
元曜正疑惑,白姬挥手,一道金光闪过,洪卜出现在棺材旁边的黄土上。
洪卜躺在地上,双手因为抓挠棺材盖而血迹斑斑。元曜凑近一看,但见他面如死灰,五官扭曲,脸上定格着惊恐的表情,竟是活生生地吓死了。
元曜心情复杂,但觉人性无奈,人生可悲。
白姬毫不在意洪卜的生死,打了一个呵欠,道:“轩之,走吧。累了一晚上,困死了。把陈二小姐送到丰安坊,再把沈小姐送回沈府,我们就能睡觉了。”
离奴也道:“今晚还得参加猫乐宴,得养足精神。”
元曜也就不管洪卜了。迟早会有人发现被吓死在高碑墓边的洪卜,他的死会被长安城的人们加油添醋,渲染成盗墓的报应,却没人会知道,他真正应得的报应。
离奴驮着白姬、元曜、陈二小姐逆着灞河而上,向长安城飞奔而去。
第十八章 尾声
七天之后。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缥缈阁中,闲来无事,离奴在大厅看店,白姬、元曜坐在后院喝茶,吃点心。
茶是蜀地的蒙顶甘露,茶色清碧,入口回香。
这蒙顶甘露是三天前雷尧来缥缈阁告辞时,赠送给白姬的。
雷尧打算回嘉州城了。从此以后,雷氏子孙再也不会失去手指了,同时也不再有能增音律的蛇珠带给他们财富与盛名了。将来,雷氏的兴衰,就看他们自己的天赋与努力。
那天告辞的时候,雷尧神色落寞。
雷尧道:“白姬姑娘,我始终想不通,这人间难道是地狱吗?曾祖父因为私心,背信违诺。嫏因为报复,杀我父亲,害我叔叔。叔叔为了私心,不惜伤害四十九条无辜人命。为什么大家要互相伤害呢?”
白姬道:“人间不是地狱,人心才是。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雷先生不必耽溺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思多无用,要向将来看。”
雷尧道:“雷氏的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将‘恪守承诺,不可背信’写入雷氏的家训。”
白姬道:“是啊,这一切悲剧都因为背信毁诺而起。”
雷尧想到了雷音与嫏的交易,道:“如今,没有了蛇珠,倒是一件好事。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从祖父开始,因为有蛇珠这个捷径,大家都不把时间心力用在琢磨技艺上,只知道追名逐利,贪图享乐。失去了蛇珠庇佑,雷氏子孙后代才会有危机感,才会去潜心磨练斫琴的技艺。”
白姬笑道:“雷先生能说出这番话,可以预见雷氏的将来必会更加声名远播。”
雷尧笑了笑。
白姬趁机向雷尧求琴,雷尧同意了,说会用心斫一具好琴送给白姬,当作替他取下断指戒的酬谢。
白姬提了一个要求,要这琴的意象兼具禅意与龙。
元曜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
雷尧一愣,同意了。
两年之后,太平公主给白姬送来了一具琴,说是雷尧从蜀地寄来,托她给白姬的。
这具琴是松木所制,琴体是连珠式,通体漆黑,远远看去,如一段老死许久的枯木。然而,凑近了细看,琴身上却有白色蛛网纹,蛛网纹隐约似一条飞龙。琴的龙池上方刻着四字行书:枯木龙吟(1)。
白姬很高兴地收下了,笑道:“枯木为禅(2),龙吟在天。雷先生一定费了不少心血在这琴上。”
元曜以为白姬会把这枯木龙吟珍藏起来,谁知这条贪财的龙妖转手就高价卖给太平公主了。
“啊,这枯木龙吟留在缥缈阁也是束之高阁,蒙尘生灰,不如让它去人间游历,给真正懂琴、爱琴的人珍藏欣赏吧。”龙妖一边数金子,一边如此辩解道。
春日的阳光温暖如绸,白姬喝了一口茶,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道:“算一下行程,雷先生应该已经到子午道了吧。”
元曜笑道:“也不一定。蜀道难,路不好走。”
白姬笑道:“归心似箭的话,难于上青天的险路也是平坦通途。”
元曜笑道:“也是。”
白姬、元曜正在闲聊,却听得一阵吵闹,一只无尾玉面狸猫一溜烟跑到后院,一只黑猫在后面追打它。
正是阿黍和离奴。
阿黍抱头道:“你这黑炭干嘛打人?!”
离奴骂道:“滚!爷再也不信你了,别想再唬爷学马球了!”
白姬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黍和离奴停止了追打,坐在草地上。
阿黍一见白姬,笑道:“白姬,我来找离奴帮忙。”
白姬道:“你找离奴帮什么忙?”
阿黍挠了一下耳朵,道:“是这样的,最近我邂逅了玉盘儿,不由得一见倾心。”
白姬疑惑道:“玉盘儿?”
阿黍解释道:“玉盘儿是索元礼将军(3)家的猫,索将军是波斯人,玉盘儿是一只波斯猫,她体态丰满,雍容华贵。我对她一见倾心……”
元曜忍不住打断道:“阿黍,你这心也倾得太多了,之前那个娄家月娘呢?”
阿黍神色一黯,道:“因为我没有学问,说不到一块儿去,月娘完全不理我了。不提月娘了,还是说玉盘儿。我对玉盘儿一见倾心,玉盘儿喜欢打马球,爱慕会打马球的猫。下个月有一场马球赛,玉盘儿必会去观看。我打算组一支马球队,如果我能率领队伍纵横球场,一举夺魁,那玉盘儿必定会对我青眼有加。我的马球队还差一只猫,我打算让黑炭入伙。”
元曜冷汗。
他想起了七天前的猫乐宴,因为前一天忙了整晚太累了,白天送沈筠娘回去之后,白姬、元曜、离奴从中午入睡,一梦香甜。他们一觉睡醒,已经是月上中天。当三只猫拿着乐器匆匆赶到城郊竹林时,猫乐宴已经结束了,众猫都已经散去了。
离奴垂头丧气,为了宽慰离奴,白姬、元曜陪它一起对着月亮奏了一曲《善善摩花》。
回到缥缈阁之后,离奴就把筚篥收入了箱底,放入了仓库。一连几日,都心情低落,最近两天才好一些。
“呸!你一天一变,上午一个心思,下午一个打算,爷才不沾你的事!”离奴气呼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