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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东西盯上她了!

这是前世大大小小近万场战斗中培养出来的危机意识,不但察觉到了气机锁定,还能大致感觉到对方的状态。

对手,像是一把剑。

冰寒无情的剑。

仙帝!

周遭环绕着骨手,正与那些庇护她的冥火斗得有来有去,她无法看见战局之外的景象,但可以清晰地感应到那道杀机凝成了一个点或是一条线,牢牢锁住她的后心。

她不动声色,攥着手中的骨肢旋了旋身,那道剑意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旋至她的身后。

“陛下,来了。”

忽然之间,寒毛竖立!

有什么东西瞬间撕穿了骨手与冥火,携带着破碎虚空之势,突入瑶池范围!

剑影印上白沙,这般速度与来势,梅雪衣的凡人之躯根本没有丝毫挣扎躲闪的余地。

甚至不等这剑真正临身,她便会被它带起的罡风扯成碎片。

仙帝出手了!人剑合一,剑道之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蓦然落下一道光柱。

周遭的一切变成了慢动作,梅雪衣眼底泛起惊骇之时,消失多时的阳光穿过圆形缺口,重新落到了池底的白沙上,伴着这道阳光垂直落下来的,还有一道令她瞳仁收缩的身影。

只见卫今朝周身燃烧着幽黑的冷火,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玉白,面容俊美缥缈。森罗之气凝成了实质,望上一眼,便觉魂魄不稳,要被摄入幽冥。

这便是他的全盛鬼身!

他带着一串残影,轰然斩在了那柄破空而来的长剑之上。

这一剑,凝聚了他的全部修为与技巧。恍惚之间,梅雪衣仿佛看到了当初他那破空一剑。

一瞬间的绝对寂静之后,梅雪衣只觉周遭的世界破碎了,空气被震成了波纹,连风声都傻了一般滞在原地。

再一瞬,恐怖至极的震荡波席卷天地!

“滋——嘤——”

燃着幽黑冷火的卫今朝站在她的身前,背影如同一座巍峨高山,替她挡去了世间一切寒霜。

扭曲震荡的空间向着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破灭来得迅捷,只见环住整座灵山顶部的骨骼毫无抵抗之力,散成了漫天骨屑。

那骨屑被罡风扬起,纷纷洒洒,卷成白色气旋,一圈一圈,环爆在距离山顶千丈之外。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梅雪衣恍惚了片刻,便见一黑一白两具古尸现出真身,双双立在卫今朝面前。

两个都带了伤。

白衣的最是狼狈,身上衣裳全无,毛发也被烧光,干枯的皮肤上烙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斑,许多地方碎成了细屑,左臂彻底枯萎。

黑衣的单手执剑,长剑已变成了残剑,剑身消失了一半,剩下一半燃着幽黑冷焰,无法扑灭。古尸看不出伤势,但以剑道登仙的仙帝,剑在人在,剑亡便是人亡。从剑上便能看出它伤得颇重。

卫今朝按捺许久,等的便是这绝杀一剑。

可以称得上阴险狡诈。

冥火池、她的吸力、黑尸的偷袭、借与黑尸全力对轰灭掉骨体……这一切,俱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的力量凝成了锋刃,这一刃,灭的便是黑尸的全盛之势。

纵然他也受了重伤,但以一己之力将黑白二尸逼上了末路,已称得上是逆天一战。

黑白二尸依旧面无表情,身形一晃,继续攻向卫今朝。

卫今朝方才那一剑,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刻他身上的幽黑之焰在不断涣散,攻势却是更加凌厉,招招追魂索命。

在重伤状态维持全盛之身,消耗是极其恐怖的,但若是用常态对敌这二尸,恐怕一时分不出胜负,夜长梦更多。

他的身形利落划过之处,空中总会留下一道与他的身形一般无二的焰影,如同将他的一招一式铭刻在场地间。

流畅完美,毫无瑕疵。

梅雪衣从衣袖中掏出壁虎,带着它奔出瑶池,跃下无尽深渊。

“呼——轰!”

熔岩巨龙缓缓腾空,梅雪衣坐在龙头,用神识操纵着它,绕着山巅飞旋。

一道道细长的火线喷向战局中,锁住黑白二尸的退避方向。

二尸屡遭重创,但卫今朝身上的幽焰也越来越黯淡。梅雪衣心中急痛,眼神却更加冷静镇定。

她指挥着巨龙,飞得更低了一些。

黑尸偶尔向着空中发出剑气想要击落这条龙,屡次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二尸很快就被熔岩之火与幽冥冷火逼到了绝地。

“铮——”

又是绝杀一剑。

白尸用右臂、黑尸用残剑,交织合力与卫今朝手中的王剑对抗。

僵持的一瞬,二尸的身体迅速枯萎,卫今朝身上的黑焰也在大蓬熄灭!

‘上!’

巨龙一掠而下。

梅雪衣轻身飞落,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二尸身后。

她从袖中扬起了左右双臂,一只手摁住一具古尸的后心,凶残地发力!

吸力暴涌而至。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她的心脏跳动得剧烈,与他联手对敌,令她心潮澎湃,热血翻腾。

双尸迅速枯萎,眼见便要在她与卫今朝的合力之下灰飞烟灭。

便在这时,梅雪衣心头忽然浮起了不妙的预感。

此情此景,竟是颇为眼熟。当初与守界人之战,她的两只傀儡似乎就是这么……

念头转过之时,她已不假思索对熔岩巨龙发出了一道命令。

风声漫卷,巨龙从半空扑下来,左边的巨角拦腰挑起卫今朝,眨眼便将他顶到了远离山顶的地方。

冥火烧掉了一只角,巨龙变成了独角龙。

卫今朝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到了远处,正要动手,却发现对自己动角的是梅雪衣的龙,一时竟愣怔在了原地。

待他蓦地回神,瞳仁收紧,正要瞬移之时,山顶轰然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气浪。

二尸,自爆了!

……

“梅、雪、衣!!!”

天地之间,回荡着恐怖之极的恶鬼戾啸。

*

卫今朝面沉如水,落到刚被爆炸冲击波肆虐过的灵山山顶。

这里被雪雾覆盖,能见度极低。

山巅被炸平了厚厚一层,但也把底下的积雪给翻了上来,此刻,一个巨大的天坑呈现在眼前,坑底均匀地铺着细雪。这些雪粒被爆炸气浪弹震得蓬松酥软,若是梅雪衣在,她一定会忍不住在上面打滚。

他的王后,在人后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卫今朝木然地看着这片雪。

除了雪,还是雪。

炸得很干净,什么也没有剩下。

连魂魄都……没有。

怎么,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执念了么,她已经可以甘心撒手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上没有丝毫难过的神色,平静深邃,一望便知是个真正的王。

只不过,他忘了收掉那些燃烧生命力的幽黑烈焰,悬在山巅的颀长身躯缓缓自燃,独角龙旋到他的身边,冲着他引颈长嘶,他也恍若未觉。

雪雾下沉,一丝一丝落到蓬松的雪堆之上。

忽然有什么轻轻动了动,地面隆起一个小小的雪包。

卫今朝漫不经心地垂目望去。

一根小笋尖破雪而出。

笋?

他的脑海中迟钝地转动着念头。这雪山之巅,如何会有笋?

雪堆簌簌翻卷,无限艰难地挣出了一只手。

惨白惨白的手,肌肤滑腻得像玉脂。

它无力地抓握了两下,卫今朝盯着它,一动也不动。

巨龙俯冲下去,只剩独角的脑袋往雪堆里面狠狠一撬、一拱。

“轰——”

山顶再一次被雪雾覆盖。

漫天雪雾中,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被挑了出来,独角龙没把握好平衡,未能将她托到脑袋上,而是把她掀飞了出去。

卫今朝瞳仁猛烈缩紧,瞬移上前,像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身边。

他收起了真焰,却还是无法触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无助地挥动着两条细胳膊,细声细气地尖叫着,划了一道十余丈长的抛物线,然后‘嘭’一声摔回了雪堆里面。

这一次好歹把一条半腿留在了雪堆外面。

他怔忡地悬在一旁,看着她在雪里蹬腿扑腾。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梅雪衣自己从雪堆里挣了出来。她坐在雪地上,用哀怨控诉的目光幽幽盯着面前笑得要打滚的男人。

“卫今朝,笑够了吗?”她噗一下从鼻腔里喷出几朵小雪花。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角悬着半滴黑色的眼泪。

他缓缓收敛了笑容,不眨眼地盯着她。

她知道,他在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怎么解释呢?他已是鬼身,万万不能再死一次,再死,那便什么都没了。所以她并没有别的选择啊。

她起身挠了挠头:“我就是把身前冲我来的爆炸力量都给吸走了。谁知道雪崩那么厉害,一下就把我埋到了底下,幸好陛下事先喂我吃了龟息丸。我没受伤。陛下,我有分寸的。”

他盯着她,半晌,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气氛一时凝滞得有些可怕。

梅雪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方才我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依旧盯着她,黑眸幽暗得就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她自顾自说道:“这两具古尸是傀儡!”

卫今朝没什么反应。

梅雪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陛下?”

“你说。”他哑声开口。

梅雪衣:“……这两具古尸只是傀儡!陛下想想,这样的东西只是傀儡,那它们的主人该有多么恐怖!”

他皱了下眉,后知后觉地问道:“王后,你没死?”

梅雪衣:“……”

她的眸光心虚地闪了闪。

“咳!”她嗔道,“陛下,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他敛眸,默了默,抬起一双带笑的眼睛:“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守界人把自己的肉-身炼成了傀儡?”她皱眉思索,“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炼化巨阵,便知阵中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卫今朝道,“王后无需费神,届时一看便知。”

梅雪衣愕然看着他:“炼化?上古战场?”

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上辈子真是活得太糙了。像这种事情,别说去做了,就连想都想象不出来。她就只知道埋头练功练功练功,然后打架打架打架,像个野蛮武夫。

卫今朝神秘地笑了笑。他看起来有些疲倦,看着她,倏然便痴了。

梅雪衣身体一颤,不动声色地把左手藏到了身后。

一溜鲜血顺着手臂滚到指尖,悄然没入雪堆中。

她用脚后跟踢起一小蓬积雪,掩埋掉那一抹殷红。

那般威能的自爆,她一个肉-体-凡-胎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她倒也没说谎,她确实没死,只是在那股力量撕裂身体的时候,用前世的经验逼着自己入了魔。

兜兜转转,她又一次变成了血衣天魔。

不运功,身体便不会崩坏得那么厉害。他身上带着重伤,此刻正是魂魄不稳之时,她不敢刺激到他。

反正两个人要隔着玉衣才能触碰对方,一时半会儿他也发现不了。

“陛下,”她问,“我们是不是先去把那个准备对付南昭的修士截了?”

卫今朝动了动手指:“不必。方才打斗时,恰好那几个人路过,已化成了飞灰。”

梅雪衣:“……”

他看了她一会儿,缓声道:“王后,我们回家。”

梅雪衣重重点了点头:“回家!”

虽然有龙,但梅雪衣还是选择了驾驶飞舟。

她很心虚,就怕忽然来临的沉默让卫今朝看出端倪,倒不如装出一副专注驾驶的模样。

心事重重的梅雪衣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卫国。

这一回她把飞舟停得十分端正,回头一看,卫今朝仍然默默飘在身后守护着她。

“陛下……”她欲言又止。

他微微颔首:“我要在摘星台闭关几日,那里阴气重,方便恢复。王后只要不离王城,我便看护得到。”

梅雪衣心疼地看着他惨白的容颜:“陛下安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他道,“记得令管怵再制一件玉衣。”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梅雪衣的心脏不禁漏跳了两拍。

“嗯……”

将卫今朝送入摘星台之后,梅雪衣不动声色地试了试自己的身体。

如他往日那般剧烈的话,碰触之处肯定是要分解的。

她只能不断地强行将身体凝聚起来……想想还真有点刺激啊!

第56章 女之耽兮

目送卫今朝的身影消失在摘星台下时, 梅雪衣倒也没有太多不舍。她知道他需要时间疗伤恢复,清静又阴森的摘星倒塔最适合不过。

她顺着甬道缓缓往回走。

等到转过第一面宫墙,忽然便开始浑身不自在。

习惯最是磨人。下意识一回眸, 一扬笑脸,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微愕又恍然之后, 心头难免浮起些许失落。

她抿了抿唇,站在墙角晃神。

遥望远处的朝暮宫,她微有些踟蹰,竟是迟迟迈不开脚步。那里,回忆更多、更浓烈。

怎舍得将他独自一个人丢在摘星台?

方才心虚着入魔之事, 也不曾与他好好道个别,没说上两句暖心话,便这么让他走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却表现得冷冷淡淡……

犹豫片刻, 她终究是放不下他, 干脆返身折过这一面宫墙,打算回摘星台外面守着他。

没走出几步, 迎面就遇上了一名儒将。

他穿着官服,身材挺拔,斯文又俊秀。行过礼, 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隐忍克制地望了过来。

沈修竹。

梅雪衣找回了黑和白, 如今再见沈修竹,心中着实感慨万千。

这个人平时极为注意仪容风度, 前世被赵荣割断了喉咙,濒死时定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做了傀儡之后仍然残留着执念, 特别爱干净,臭美得要命。

此刻,他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官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周身端正,挑不出一丝错来。

梅雪衣叹了一口老母亲般的长气。

沈修竹误读了她眼睛里的慈爱,见她凝视着自己,一双秋水眸瞳中仿佛藏了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他竟是喉头哽塞,悲从中来。

“王后……近来可好?”声音微颤,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好不好,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她悠悠望向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好不好,端看陛下。陛下若好我便好。”

沈修竹眸光一颤,垂下了眼帘:“是。”

她挑了挑眉,粲然笑开:“陛下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样样都好。”

沈修竹被她的笑容狠狠晃了下眼睛。

这些日子他总是梦回当初,将那些已经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点点滴滴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他蓦然惊觉,表姑母在世之时梅雪衣并不像大家闺秀,她调皮得很,时常偷偷折了树枝当剑用,小小的女娃,把‘木剑’舞得有模有样。

在她的生母逝世之后,她就变了个模样,短短数日之间,她长大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错,她变成了端方淑雅的闺秀,她对姨娘庶妹客套疏远,满是防备。

可叹的是,当时的自己竟然傻乎乎地觉得她独立了、懂事了,反倒被那柔弱爱哭的梅乔乔骗走了许多注意力。若是时光能倒回,他一定把当初的自己痛揍一顿,最好能把脑子里面进的水给控干净。

如今才知道,她其实从来也没有变过,有卫王宠着她护着她,她的眼睛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光芒。她又变回那个天真狡黠恣意飞扬的梅雪衣。

明艳耀眼。

她现在,是真的很好。

‘是我不配。’沈修竹胸间忽然狠狠撕扯着痛了一痛,旋即,忽然彻底释怀,‘她与卫王,才是天造地设!’

他呼出一口气,笑得疏朗洒脱:“吾王万寿无疆!”

梅雪衣微一怔之后,心头涌起了与有荣焉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