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今朝哑然失笑:“一枚弩-箭,价值八座摘星台。”
梅雪衣:“……”
她掩住心口,装模作样:“别、别说了……本宫的江山啊!”
昏君愉快地笑了起来。
墨般的眉眼弯着,长睫之间,仿佛闪烁着星辰。
“什么弩-箭这么贵?”她痛心疾首。
他用谈论白菜价格的语气,淡声道:“碧火琉璃玉。”
梅雪衣微微错愕。
这个东西,寻常的仙门中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九幽之下,黄泉河畔,魑火煅烧阴石永不熄灭,久而久之那反反复复被烧熔的阴石化成了碧火琉璃玉。只有它,能经得住九幽冥火的焚炙。梅雪衣也是在击杀生死守界人、手摘通天道果的时候,才接触到这些传说之物。
她眨了眨眼睛,心道,昏君这弩-箭倒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他淡笑着,走到了高台正中。
梅雪衣不禁心惊:“陛下,当心些。”
平台尚未搭建完工,正中处只纵横着许多檀木。
从缝隙中往下望,深不见底,一片幽邃。她不畏高,但这副身体实在过分娇弱,不敢贸然踏上那些独木桥,生怕眩晕。
昏君倒是如履平地。只见他走到正当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纸包,扬手掷入无底深渊。
梅雪衣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落地的声响。
他踏着摇晃的板子踱了回来,道:“赵润如。挫骨扬灰,镇下去。”
他从前便提过,将几个话本中叛变的臣子斩了,镇在摘星台。
梅雪衣垂头看了看毛坯台,有些为难地说:“等到完工之后,该如何把秦姬的骨灰填进去呢?”
虽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白袍修士,但是提前打打嘴炮,长长自己志气灭灭敌人威风还是可以的。
他笑了起来,笑容温柔可亲:“无妨,另有办法。”
他揽着她踱下高台,行至半途见她微微气喘,腰一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被半空的风吹拂着衣袍,梅雪衣觉得自己在飞翔。
抵达台下,他刚把她放下来扶稳,便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陛!下!”
震耳欲聋的声浪,轰得昏君一个踉跄。
卫今朝俯下身,贴住梅雪衣的耳廓坏意道:“王后,你义弟来了。”
梅雪衣:“???”这个声音一听就上了年纪,怎会是她的义弟?这是什么奇风异俗?
探头一看,只见来者身着重装,看着年纪在五十上下,细长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似曾相识。
梅雪衣微怔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是沈修竹的老父亲,定国公,沈平成。
“……”
她上次说要收沈修竹为义子。沈修竹若是义子的话,他的父亲可不正是成了她的义弟?毕竟不可能让臣子爬到君王的头上做义兄。
梅雪衣:“……”
“怎么。”昏君淡定地转向沈平成,温润道,“爱卿为孤守好了契殊防线,这是着急讨赏么?”
沈平成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金陵内乱,正是我们拓展疆土的大好时机,陛下班师为朝也就算了,为何不抓紧时间大兴兵务!还有空盖这劳什子台?!”
卫今朝淡然道:“王后担心这毛坯台损了孤的颜面,自然要先建好它。王后,你来与你义……”
梅雪衣非常及时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叫他当着人家的面说出‘义弟’二字,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微挑着眉,黑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幽光。
梅雪衣听到沈平成倒嘶了一声。
回眸一看,只见这位老将眼神恍惚,满脸都是痛心疾首、难以置信——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跟了这昏君没几个月,居然就这么被他带坏了!端方淑雅的梅雪衣呢?这活脱脱就是个祸国妖后啊!
梅雪衣把手从昏君的脸上收了回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昏君在不经意间为她介绍过她自己的生平,她知道梅雪衣自小是被沈家人看顾着长大的,这位定国公就像她的老父亲一样。
这昏君,分明就是故意在她的长辈以及情敌之父面前,展示她与他的夫妻恩爱。
沈平成顺了顺气,冲着卫今朝重重一抱手:“臣斗胆!冒死向陛下、王后进言!千百年来,我大卫代代明君,励精图治、勤……”
卫今朝抬手打断了他。
“孤忽然想起,还有件急事未办。”他皱着两道水墨般的眉,抬脚想跑。
“那臣便与王后说!”沈平成大吼。
昏君用托孤般的眼神盯了梅雪衣一下,重重握了握她的小手,旋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甬道后方。
梅雪衣:“……”果然最让昏君头疼的,永远都是声音大、话又多的忠臣良将。
就这么把人打发给她合适吗?
她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向着这位老臣露出端方的笑容。
不料,昏君前脚刚走,后脚沈平成的表情陡然就变了。
“小梅子!”一开口,便是护犊子的腔,“在宫中过得如何?卫王有没有欺负你?!你要是不开心,只管告诉表舅,表舅我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为你作主!”
梅雪衣错愕地看着他,半晌,回神摇摇头:“陛下待我极好。”
只见这老将怒拍大腿:“这几年表舅我多在边关,偶尔回来也是粗心大意,没发现修竹这兔崽子和梅乔乔瞎搅合,叫你受了大委屈!罢了罢了,卫王待你好便好,日后沈修竹那兔崽子见了你还得叩头行礼,老子想想都替你畅快!他活该!气一辈子吧他!”
梅雪衣:“……”
看出来了,这位疼她胜过疼自己的亲儿子。
“小梅子啊!”沈平成语重心长,“我们这位陛下,看着昏庸残暴,其实很有自己想法,你跟了他,也不算坏。只不过伴君如伴虎,自己千万注意些,别真把他当傻子!”
梅雪衣:“……”原来在旁人眼中,她是把昏君当傻子的吗?
“陛下身子骨不行,抓紧生个储君,表舅会全力支持你,将来做了太后,那日子可就好过了。”沈平成拳拳嘱咐。
梅雪衣:“……”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是真心为她好了。
被周遭所有人善意对待,她的心中着实有些异样。
“不过,该劝还是得劝着陛下些!”老将仰首看了看毛坯高台,痛心疾首指指点点,“像这个,就过了嘛!铺张浪费!这得多少钱啊!”
梅雪衣颇有些心虚。看来昏君没让这位忠臣知道,他的手上还有价值五座摘星台的蛟网、八座摘星一枚的弩-箭……
她收敛了神情,正色道:“表舅可以先去见一见陛下捉到的那名修士。如今风云突变,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与金陵决战在即,表舅乃国之栋梁,该准备准备了。”
沈平成的目光恍惚了片刻。这,是他熟悉的小梅子啊!自幼她便爱听打仗的故事,他教这个囡囡沙场点兵时,比她大两岁的沈修竹还只会玩毛笔糊一脸墨汁呢。
不知为什么,老人忽然感到心头悲恸,好像失而复得。
他急急侧过脸,掩了掩鼻目:“我知道了。好好保重!”
看着沈平成离去的身影,梅雪衣忽然意识到昏君为什么一再对沈修竹手下留情了。
他是把定国公当成半个岳丈了吧。
*
金陵的信报如雪片一般飞进朝暮宫。
如今秦姬忙于对付金陵的藩王们,无暇分神。暗探们轻而易举就能将金陵宫廷中的情报传回卫国,连秦姬摔了几只茶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白袍修士们从仙域来到凡间,目的是要替赵润如复仇。而秦姬想做人皇,就必须安定国内让四海归心,她才有出兵伐卫、争夺帝气的资格。如今她只能尽力拖着修士,既要他们助她降服藩王,又要制止他们在金陵大开杀戒,每日忙于斡旋,端是焦头烂额。
与金陵的鸡飞狗跳不同,梅雪衣的生活比往日更加安逸奢靡。
上次在烈日下看话本导致头痛之后,卫今朝便为她换上了簇新的轻烟罗鲛纱窗,无论天阴天晴,她的寝殿里总是均匀地散洒着柔和的光线。
贵妃榻整张皆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制成,躺在上面就像是浮在碎浪上一般。
身上穿的不是绒毛大氅,而是珍稀的火蚕纱。薄如蝉翼,穿着它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竟不觉寒冷。
白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夜间燃的是玉髓明烛。
眼见秦姬将金陵藩王一个个征服,伐卫即将提上日程,梅雪衣花起钱来更加心安理得——省什么钱,万一打不过那些修士呢?省下来给敌人花吗?
“陛下,”她合上手中的最新军情,“再有三日,金陵大约就要出兵了。沿途的百姓都疏散好了么?”
“王后总是心怀天下!”他的身体从后方沉沉贴上来,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离,低哑声线坠入她的心房,“有这功夫,何不多看看我。”
梅雪衣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见他的眸色已变得幽暗灼人。
这昏君,仿佛永远不会累、不会倦,也不会腻。他贪恋她,那副病态沉溺的神情令人心惊。
梅雪衣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
冷白的肤色,因瘦削而略显寒冽的线条,谪仙一般的眉眼,精致无双的淡色薄唇。
这么好看的脸,还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病着,亦能入画。
长眸微阖,他躬身,偏下头,唇与她若即若离,征询她的许可。
当然,此刻只是因为气氛太好,他才会有这般温润的君子风度。平日里他总是将暴君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该伐便伐,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温度和气息感染着她。
‘及时行乐罢……’梅雪衣这般想着,阖上双目,轻触他的薄唇,以示邀约。
拥上白玉榻,纵情起伏之时,她不忘再问了一遍:“沿途百姓,都疏散了?”
昏君恨恨一笑,衔住她的下唇,磨牙:“散了!”
这一夜,她也彻底散了架。
*
秦姬以修士为先锋,开始伐卫。
梅雪衣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变得不同。
硬要说区别的话……
前线传回来的情报更有趣了。
金陵大军气势汹汹杀入卫国第一座边塞城池时,惊奇地发现,立在城墙上的竟然都是披着盔甲的稻草人。
卫国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弃城而去,只留下一座空城。最绝的是,在撤走之前,他们还更改了屋舍和街道的布局,设了无数陷阱,沿大路行军的金陵人动不动就‘噗通’一下掉进茅坑。
虽然没出过人命,却是糟心又晦气。
接连几城,都是一样的状况。
秦姬与修士相互不满,积怨日浓。
愈是深入卫国腹地,情形愈加诡异了——金陵人在卫国的大地上,竟连一个活人都没见着。该有人的地方,全部站着稻草人,一张张草脸扎得歪三斜四,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金陵人无能。
行军无比顺畅,顺畅得令人憋屈不已。哪怕故意改变了行军的路线,迎接他们仍是一座座草人城,偌大卫国,遇不到一个活人,翻不出一文铜钱。
“我就不信卫今朝连王城都不要了!”秦姬暴跳如雷。
终于,这支大军穿过空无一人的沧浪关,压到卫国王都前方的冻土大平原。
城门大开,只见京都的城墙上方,同样是密密地站着身穿盔甲、一动不动的稻草人。
这一路过来,金陵军、秦姬和修士们都受够了这股茅草味,见到稻草人立刻感到阵阵恶心反胃。
立于沧桑古朴的京都城门之下,为首的修士阴沉着脸,皱眉遥指耸立在王城内那座直冲云霄的摘星高台:“那就是摘星台?”
内里如何看不出来,至少从外表上看,这座华台已彻底完工,非常直白地彰显着豪奢二字。
“不错,那就是摘星台。”秦姬无力地望着这座依旧空荡荡的孤城,“卫今朝究竟把人都藏到哪里去了!”
“摘星台上面有人。”白袍修士沉声道。
从这里望去,以凡人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摘星台顶是什么景象,但修士却能看到高台边缘立着一对男女,神态睥睨。
为首的修士与身旁另一人对视一眼。
“他既开门迎客,进城亦无妨。”
一众白袍修士阔步穿过城门之时,秦姬的辇车后方悄悄飞出了一只信隼。
它卖力地挥动双翅,穿过一层又一层高空罡风,飞向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将最后一份情报送向主人。
信隼绕着高台盘旋,一圈圈扶摇直上,清越的唳鸣驱散了头顶阴云,一道烈阳从云缝中落下来,恰好罩住摘星台顶一双璧人。
“咴——”
双翅扑棱,这只穿风破云的隼,终于落入主人掌心。
卫今朝身上的黑袍暗光流转,衬得袖中探出的手愈加冷白。
他接住信隼,取下情报摊开,淡漠地扫过一眼,然后扬手将它掷下高台。
偏头一看,见梅雪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禁失笑。
“阳光下看字伤眼,王后别盯了,再盯也不会给你看。”
梅雪衣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她还想看看,发现帝城空空,秦姬会不会又摔杯子呢。
她低头理了理衣裳。
今日正装打扮,和卫今朝并肩站在这高台上。放眼望去,入目空空荡荡,没有将士没有百姓,举世皆敌。
怎么看都是一对昏君妖后被历史抛弃,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样子。若是放在话本上,接下来必是二人跳高台而亡,大快人心。
“陛下。”梅雪衣牵住了卫今朝的手,深情款款,“我们同生共死。”
卫今朝偏过身体,俯下来,贴着她的耳廓沉声道:“王后,多看我,少看那些碧火琉璃玉,这样说出情话会更显得诚心些!”
梅雪衣:“……”
好吧,她确实把活命的希望都寄托于那些奇异的弩-箭上了。
谁让它们一枚就价值八座摘星台呢。
这么多钱,就算从这里扔下去,那也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就在她虚伪地与他打情骂俏时,那一队白袍修士已迅速穿过了厚重无匹的城门,晃眼便掠过外城至内城的空旷街道,闯进王城,现身于宽阔的甬道尽头。
中间再无任何阻碍,只需顺着甬道直直向前,便能抵达摘星台。
为了配合秦姬,这队修士实在是憋屈了太久太久。
梅雪衣遥望着那一道道白袍身影,仿佛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头顶上冒着青烟。
她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起来,沉沉敲击着胸腔。
她有些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受。像这种介于金丹、元婴之间的修士,对于从前的她来说简直连蝼蚁都不如,完全不会放在眼中。可是如今拥有了‘梅雪衣’的身份,又看过卫今朝的话本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她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和卫今朝一样,心中有火,无法平息。
此刻看着白袍修士走近,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轻轻震颤,这是动了杀心的征兆。
手指一紧,卫今朝执起她的手,将一枚冰冰凉凉、冷玉般的细箭握到她的掌心。
“来,我教王后射箭。”音色低沉,语气缱绻。
梅雪衣垂眸细看,发现碧玉中好似流转着琉璃火焰,如烟如雾,于玉质之中蜿蜒游走。
碧火琉璃玉?仿佛和记忆中的幽冥奇物没有什么区别。
“王后,专心。”卫今朝在身后环着她,他的呼吸比平日略重一些,身上的幽淡清香也浓郁了许多,一阵阵沁过来。他握着她的双手,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是全然掌控的姿态。
带着她的五指,将那碧火琉璃玉制成的弩-箭置于高台边缘的弩炮之中,缓缓指向顺着宽阔甬道大步行来的修士。
她不经意间侧眸一瞥,见他神色异常专注,黑眸中凝着寒芒,杀意勾在唇角,扯起一丝狰狞阴冷的笑。
配上这满身病气,他就像一尊误落进九幽黄泉、在那至邪至寒之地浸泡了千万年的玉雕。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随着他的视线望下去。
弩心慢慢挪移。
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远太远,梅雪衣觉得即便对方刻意挺着胸膛用脸来接他的箭,那也未必能接得着。
终于,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叩着她的食指,温柔无比地抚上发射弩-箭的机簧。
屏息一瞬,倏然摁下。
“死。”沙哑的声音贴着她,沉沉响起。
“咻——嗡——”
空气中传来奇异的震荡。
梅雪衣只觉双眼一花,视野中窜起一束冷焰。
它的轨迹是断续的,如瞬移一般,穿越虚空,闪逝着掠向视线尽头。
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那磁性的尾音仍缭绕在她的耳际,那束冷焰已击中了一名白袍修士。
距离太远,梅雪衣只能隐约看到修士垂头望向胸前,下一霎那,碧焰腾空而起,修士就像一根承载烈焰的烛芯,在那朵妖娆诡异的碧焰中间扭曲晃动。不过片刻,火焰消散,人亦变成了一道青烟,连魂魄都剩不下来。
这是……九幽冥火!东圣主慕苍白设计她的那一战,正是幽冥鬼火现世,烧了东洲仙门八千修士,她才逃出生天。
梅雪衣头皮发麻,身体僵硬。
卫今朝低笑着,取过下一枚玉箭,在她耳畔道:“这奇火,说是连大罗金仙也烧得穿,什么都好,缺点就是只能用碧火琉璃玉来装载,造价略嫌贵一点。”
梅雪衣:“……”
这造价,只是略嫌贵一点吗?不,不对,重点是造价吗!
这是九幽冥火!
封在黄泉之下,由守界人以‘界’的力量来封印的幽冥鬼火。
梅雪衣晃神时,下方的修士们已然大乱。
这些只是金丹或元婴修士,接触不到九幽冥火这种终级存在。
他们也绝然想不到火焰是从这摘星台顶用箭射下去的,只以为踩中了地上的火焰陷阱。
看着那一群人瞬间分散向四周,从闲庭阔步变成了紧张兮兮的猫步,梅雪衣不禁有些好笑。
“陛下,我自己试试!”
“好。”他把一支玉箭递到她的掌心。
使用暗器是她擅长的本领。
握着弩瞄了瞄,感觉不太顺手,她随手撩起裙摆,身子一拧坐到了高台边缘,曲起一条腿,懒洋洋地架起了弩。
偏头、含笑。
锁定一个走到甬道左边图腾柱后方的修士。
红唇轻启:“死。”
“咻——嗡——”
冷焰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