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往下移了移,真是没忍住。
他本来就只打算扫一眼,结果就跟被人定住一样。他反反复复想她穿民国风盘扣小衫的模样,胸脯鼓鼓,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想着想着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她软软的嗓音在耳边,他喉咙干燥,想吞口水。
孟听快气死了:“你不想听就算了。”
江忍见她羞红了脸,他笑着哄道:“别生气啊小老师。”
她生气可爱死了,粉嘟嘟的脸颊让人想捏。
江忍看了眼讲台,上面有一根一指粗的教棍。
江忍怕她哭,更怕她走。
他去讲台拿教棍的时候,孟听羞耻地红着脸快速扯了下抹胸,盖完了,好了。
江忍把教棍给她拿好。
然后笑着伸出手:“我上课走神,你打我好不好。”
孟听呆呆拿着教棍,抬眸看他。他说:“别哭成不。”
她哪有那么喜欢哭?她抿唇:“您太厉害了,我教不好。”她想收东西走算了,她认真给他讲题,他看她那里!想想就气。
江忍有点儿燥:“我保证认真,别走成不成?”
他真怕她走了,仗着身高腿长,几步过去把门关了。
结果回头就看见她惊惧的目光。
看来是他有前科,所以她害怕,他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体罚也成。”
孟听怕死这个流氓了:“你不许过来。”
他童年看动画片老鹰捉小鸡,那些可怜巴巴的小鸡崽就是毛茸茸惊恐扇着小翅膀四处逃。
她抵着桌子,大眼睛水汪汪的,往后退。
江忍一乐,故意逗她:“那是接着讲课还是做点别的?”
她想哭,最后无路可走:“讲、讲课。”
江忍笑出声。
萌死了。
他说:“乖,别怕。你不想打的话,我自己罚自己好不好?”
教室里空旷,他移走了一张桌子。然后在她湿漉漉的眸光下,做俯卧撑。
少年做得既轻松又标准。
他小时候上贵族小学,被罚习惯了。
关键是这姿势,有助于散热。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是朝思暮想的姑娘。他怕吓着她,刚才起身的动作都错开她目光的。
他也不知道闷头做了多少个,满头汗,抬头看她,她似乎终于不怕了。
一双茶色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他笑:“行了吗小老师?”
孟听相信他不使坏了,她刚刚在心里默默数。他做了七十多个。
然而好像并不累。
她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调皮的男生被罚俯卧撑,十个就脸色惨白趴地上了。
孟听轻轻道:“要不你去考体育吧。”
“……”
江忍又笨又不认真,他硬学会好痛苦啊。
江忍气笑了。妈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额上一层薄汗,眸光却黑亮。
孟听反应过来。他家有钱,其实不愁念大学,考不上往国外一送就了事。关键是他态度挺认真,才让她情不自禁思考找一条适合他走的路。
他折腾这么一通,孟听低眸看手表,已经快放学了。
“你真的好好学?”
“嗯,不信?”
孟听确实不信:“你把必修一和必修二课本上的背诵课文背了我再来给你讲。”
江忍眼皮子都不抬:“有多少?”
孟听把两本书放他面前:“十篇。”
她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所以里面包括《兰亭集序》和《赤壁赋》这样的文言文。江忍念都困难,更别说背。
孟听微恼。
她确实不介意给同学讲课,可是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她又不傻,别以为她没看见他那个地方……支起来了。好明显的。他关门回来的时候,想忽视都难。
她不太会骂人,词语匮乏,只能在心里骂这个职高的小流氓!
少年靠过来,一身臭汗。他扫了眼目录,啧了声,笑得有点儿坏:“好多,刻意为难老子啊?”
孟听说:“你不愿意算了。”
“愿意,怎么不愿意。”江忍看着少女明亮的眼睛,“如果我背完了,你就不要再这么轻易放弃我,行不行?”
她点点头:“好。”反正他背不完的。
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人,背诵两本书上要求背诵的课本。以他暴躁的性格,书都可能撕了。他如果不学了,孟听会给学校说多出来的奖学金一分都不要。
江忍把两本书一收,低笑一声:“等我,下周见。”
第46章 夸奖
江忍晚上回去就打了鸡血一样地开始背。
前面的近代诗还好,他熬了夜,总算背完了。后面的文言文开始,他就知道坏了。那些拗口的之乎者也,让人头皮发麻。
好在孟听的书有难字注音,他反反复复念,总有顺口的那一天。
他白天也背。
老师在课上讲,他在座位上低眸出神。薄唇微动。
贺俊明凑过去,隐隐听见一句:“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贺俊明:“……”忍哥魔怔了吧!
一下子背十篇,其实很难。他吃饭都在想那些拗口的文字,然而江忍一点都不觉得苦。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孟听放弃他。
而他们约好了,如果他这次背下来,孟听就不轻易放弃他。
贺俊明并不知道江忍和孟听的约定。
他琢磨着:“忍哥最近咋这么文艺,他要练习写情书啊?”
方谭这回也猜不准:“要不我们送他本诗集。”
贺俊明说:“啧,追学霸妹子好累啊,竟然还要会念诗。”
然后第二天,江忍课桌上就被狐朋狗友送了一本诗集。
他看了眼,没理会。
贺俊明挤眉弄眼:“据说这是二十一世纪追妹子必备情诗。”
江忍嗤笑了声,他随手翻了翻。本来是不屑的,直到他看到了《从前慢》。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句诗里几乎不用背,一瞬间就印在了脑海里——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怔住。
在梨花小镇等她的七个日日夜夜浮现在他脑海里。车站人来人往,他怕她一个人走了,和早餐店的老板起一样早,去车站等她。
一直等到长街逐次关门。
夜幕来临,繁星漫天,他才插着手回去。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这些,因为江忍也知道,少有人会喜欢一个人这么变态,这么疯狂执拗。
然而这样的疯子。
确确实实,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合上那本诗集,塞自己课桌里了。
五月中旬悄然来临。
宋琴琴没绷住,在孟听面前哭了。这个朴素爱学习的女孩子边哭边擦眼镜:“学姐,我不想教了。你说老师会不会骂我。”
孟听给她递纸巾:“怎么啦?”
宋琴琴深吸一口气说:“江学长什么都不会,他音标都不太会念。化学元素他都不认识啊。”
孟听感同身受。
江忍课本没背下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而宋琴琴补课的时间却是要继续的。
宋琴琴说:“我还害怕他,我真不想补课了。”
她补课,那黑发少年不笑不讲话。问他听懂没,他要么“嗯”,要么“没”。
他气质野,一般人刚不住。第一次见面他在笑,看着也温和。
然而后面他菱角分明的脸没有笑意,额上一道疤,凶死了。
宋琴琴讲着讲着就结巴了,越来越小声。
简直没法讲。
孟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宋琴琴应付不了,她自己也不专业。
孟听说:“我们和老师商量一下吧。”
“现在就去吗?”
孟听本来想说是,然而出口前顿了顿。
她想起他那天带笑的眼睛:“你等我。”他如果真的回去背了,她不能这样判他死刑。
梧桐树嫩绿,夏天真的来了。
她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强光,孟听听见自己轻轻道:“再等两天吧。”
~
孟听问舒爸爸借了一笔钱。
三百块,她买了芭蕾舞蹈服装和特制的足尖鞋。
全国舞蹈大赛在六月份,然而五月份下旬会有各地的海选。然后去B市参加半决赛和总决赛。
曾经曾玉洁出事那天,孟听得到了H市的舞蹈海选组第一名。
难以言说的痛,让她两辈子,都没有去过B市参加舞蹈大赛的决赛。也没有再去台上跳过一次舞。
孟听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比起弹钢琴,她更喜欢跳舞。
用曾玉洁的话来说,上天赐给她一个懂事乖巧折翼的小天使,只有跳舞的时候,小天使才会重新拾起羽翼。
自由、美丽、张扬。
H市一切艺术比赛都在市中心的艺术大厅。
二十五号海选比赛,那天正好是周六。
周五晚自习开始前,宋琴琴神色古怪地来找孟听,小声在她耳边道:“学长说他背好了。”
班上关小叶回来正好看见走廊上的孟听,往她手中塞了一支钢笔:“学校奖励的。”
这是月考奖励,要么一支笔,要么一个本子。
孟听道了谢,下楼往另一栋教学楼的101走。
他背了十二天。
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对于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能不背岔,把十篇背下来,一个月都算快。江忍对学习没有天赋,他在这件事上算不得聪明,然而他只用了十二天。
孟听守诺去了101。
白炽灯打下来,他皱眉,怕搞错了,再次看一遍最不熟悉的《赤壁赋》。
孟听站门外看他。
她知道暴躁症是什么,医理上解释“暴躁症是在一定场合受到不利于己的刺激就暴跳如雷的人格表现缺陷。”
特别严重的却很少见。
他小时候,伴有多动症。所有小朋友都乖乖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只有他坐不住,很难受。
所以从小老师就不喜欢他。
长大了,再多的缺陷都能遮掩。渐渐也学会了忘记世界对他的不公平。
孟听垂眸,敲了敲门。
江忍看见她,眼带得意:“你勾的十篇,老子现在全会。”
他那样子就跟得了什么冠军似的。
孟听走过去,她那两本书这几天被人反反复复翻的痕迹很明显。她心情有些复杂。
然后抽考他。
孟听是用的试卷考试方式。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下一句。”
江忍想了想:“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孟听:“‘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前一句?”
江忍:“……”
大多数人问后一句能反应过来,问前一句……
他默默在心里从这文第一句开始背。
老半天,他咬牙:“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
他看她,才发现她在笑。
灯光下,她眼带笑意,俏生生的,她这年十七岁,一笑比千万树花开还美。孟听实在没忍住,笑得肩膀轻颤。
好笨啊。哈哈哈哈!
江忍知道她在笑自己,轻轻掐她脸:“再给老子笑试试。”
孟听咬住嘴唇,努力把笑憋回去。
再出口考他的时候,她刻意考前半句。
他果然皱着锋锐的眉。
一言不发,半天才开口接。
虽然很慢,可是十篇课文。他一篇都没有错。
孟听一时有些怔然。他真的做到了,少年眼中情感炙热浓烈:“背完了,你答应我的事,算数吗?”
她不骗人,孟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