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片刻他又直勾勾看过来。心里带着几分自己都说不清的怒。

  和他在一起,她就从来没穿得这么“开放”?他怎么就看不得了?江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徐迦的笑容,落在他眼里该死的刺眼。

  徐迦笑容温和:“今天去桃花源,我妈摘了桃子,让我给你一个。”

  孟听不接,她摇摇头:“替我谢谢宋阿姨了。”她也知道这季节桃子蛮稀罕,无功不受禄,孟听不会要他的东西。

  徐迦淡淡道:“你可以给舒叔叔,他们不是在研究水果基因吗?应该对他有帮助,收着吧,一个桃子不值钱,你不收我妈也不高兴。”

  孟听点点头,说了声:“那你等等。”

  她跑进屋里,把舒爸爸带回来的石榴给徐迦一个。三月的灿烂阳光下,她弯弯唇,空气都带着甜蜜:“这个和你换,舒爸爸带回来的转基因石榴。”

  徐迦忍不住笑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那我回去了。”

  江忍冷嗤了一声。

  徐迦上楼以后,孟听阖上门。她把桃子放在桌子上,等舒爸爸回来给他。看有没有用。

  然而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了,她以为徐迦还有什么事,擦了擦手去开门。

  她才拉开门:“……”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低眸看她,她下意识想关上门。

  江忍手抵住门:“你关一个试试?”

  舒家现在不是没有人的,舒兰舒杨都在房间。孟听虽然不记仇,可是还是记得上次他们闹得不愉快。她无比羞愤:“我弟弟妹妹在家!”她家有人,这混账还不快滚。

  江忍笑了:“哦,那让他们出来叫姐夫啊。”

  孟听睁大眼睛,快被他气死了,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咬唇,去关门。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法办到。

  江忍也火了,和人家说话就言笑晏晏,就一眼都不想看见他是吧?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把她带出来,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孟听眼睁睁看着自己家门在眼前阖上。

  江忍把她拽到楼梯拐角处,眼里全是火。

  他松开她,把地上的精致的篮子塞到她怀里,声音又冷又硬:“给你。”

  十来个水灵灵的桃子,将近十斤。

  孟听被他塞了一怀抱,沉甸甸的,差点没抱住。

  江忍抬起她脸,语调冷硬:“别要他的。”

  他有病吗?

  孟听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揉着手腕打算回去。

  江忍握住她肩膀,皱眉看她。

  她露出来的手腕红了小一片,他被烫到一样手颤了颤,不敢再用一点儿力。怎么这么娇气?他刚刚就拉了一下。

  江忍低声问:“疼不疼?”

  孟听是真的生气了。

  他从来就没变过,偏执霸道不讲理。他想给也不管别人要不要。

  她不笑,眼里都是生疏的怒意。

  江忍的手慢慢放下去。

  然后低眸看着她的眼睛,干涩道:“对不起。”

  他很认真道:“你打回来好不好?”

  孟听摇头:“我没有暴力倾向。”

  他怔了怔,心里有些冷。他有,当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他就是魔鬼,是别人眼中的疯子。

  他喉结动了动,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半晌轻轻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桃子不贵。贺俊明他们去玩顺便带回来的。”

  江忍弯腰把它捡起来,递到她面前:“就算你不喜欢,也拿着吧。”他想起刚才孟听给了徐迦一个石榴,她还冲徐迦笑。

  江忍低声道:“我也和你换一个石榴好吗?”

  孟听还气他。

  他要想要石榴?不顾别人感受的坏胚子要石头都不给。

  她茶色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给。”

  江忍弯了弯唇:“那你笑一笑。”

  孟听这才这知道他们刚才说话这坏胚子在偷听。她绷着脸,粉嘟嘟的脸颊努力严肃。别说笑了,整个人仿佛成了小木头。

  他笑了。

  她这样也很可爱。

  她整个人香香软软的,那年春天,外面无尽好颜色。她身上带着一股清透的花儿香味。

  缠缠绵绵,往他心里钻。

  “孟听。”他笑道,“我这次真的不抽烟了。”

  她抬眸看着他。

  他语调温柔:“我好好学习,等考上538分,就来你们班念书。”

  孟听愣了愣。

  平均分是她随便说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江忍会当真。但是……怎么可能啊。前生一辈子,也没听说过江忍变成学霸。

  江忍认真道:“我不打架了,我的病……”他语调晦涩,“医生说以后会好的。”

  不会伤害你,真的。

  他把篮子放在她小手中,这次很轻很轻,黑眸里带着郑重的笑意:“我会变得很好很好的。”

  春天平白多了几分躁意。

  她怔怔拿着手中的篮子,里面的桃子还带着鲜嫩的绿叶。她突然想起那日清晨,他带着一身凉意,脚底都是泥,给了她一篮子小草莓。

  孟听轻轻叹了口气。

  她对他的一切恐惧厌恶,都因为他后来杀了人。

  一个杀人犯……谁都会害怕,他的确很危险。

  可哪怕是出于礼貌,她也对他太狠心了。她也直接拒绝了徐迦,可是她不会对徐迦有那么深的偏见。

  孟听把篮子还给他,低头从里面拿了三个桃子出来。

  然后也不看他:“你等等。”

  她开门回到房间,把剩下三个石榴用袋子装好,拿着回到楼道。

  他高大清隽的身影站在逼仄的楼道内,一动也没动。只直勾勾看着她。

  孟听有些后悔。

  虽然她对徐迦没那么深的偏见,可徐迦也不动手动脚啊!

  她把石榴装进去,一板一眼道:“我和你换。”

  然后她抬眸就看见了少年的眼睛,他黑眸中带着无尽的笑意,唇高高扬起,看着她的脸颊。

  江忍第一次这么高兴。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桃子换石榴,很让人开心吗?

  她也没有礼貌地对他笑,他是得寸进尺的坏蛋,这个没有必要:“我回家了。”

  江忍:“嗯。”

  等她真要开门了,江忍几步走过来,语气严肃:“你以后别穿成这样见徐迦。”

  孟听疑惑看看自己,她衣服又破又旧。这些旧衣服是打扫和洗头发才穿的。

  江忍目光在她鼓鼓的胸脯上瞥了眼:“男人都会有想法。”

  孟听这回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脸通红。她羞得无地自容,声音都气得颤:“别人才没那种想法,只有你,淫者见淫!”

  他被骂,却只是笑,眼底温柔,跟哄孩子一样,纵容她羞:“嗯,我淫。”

  他再淫,也不让徐迦占半点便宜。

  “所以,以后不许这么穿了。”

  孟听开了门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找了件外套穿好,脸颊热度还没退却。她又羞又气,她对他那根本就不是偏见,他怎么那么讨人厌!少女的心怦怦跳,恼的。

  她压根儿就不该给他石榴!

  他和鬼换去吧!

第38章 他敢

  客厅换来的几个桃子到底还是没吃,舒爸爸带去实验室了。

  到了四月初,H市彻底没了初春的料峭,天气格外明媚。一出门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孟听心里压了两件事。

  一件是六月有一场全国舞蹈比赛,跳舞并不容易,需要多年的基本功和柔韧的身体。她从寒假开始练习,到了现在状态好了许多,然而能不能拿奖,是件很悬的事。

  前世她从十四岁以后就没跳过舞了。

  还有件事,让她颇为沉默。

  上辈子这年的四月下旬,外公摔断了一条腿。将近七旬老人,断了一条腿,奄奄一息,没过两年就去世了。

  那时候孟听跟着舒志桐去看了一眼。

  乡下的楼房里,老人家动弹不得,老太太边抹泪边拿起扫把打他们。赶他们走。

  她外公外婆三十多了才生了她母亲曾玉洁,心里是很宠爱这个独生女儿的。

  然而独生女儿一意孤行,跟了个行为轻佻的男人跑了。

  外公外婆哭过骂过,最后见曾玉洁铁了心,就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后来曾玉洁未婚怀孕,在乡下教书一辈子品行高洁的老人更是不认这个女儿。

  曾玉洁心气高,死了都没回去。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大城市苦苦的熬。吃了太多苦,什么累活都干过。

  曾玉洁不是个好女儿,却是个好母亲。她后来把一辈子的爱意都给了孟听。

  孟听上辈子被外婆外公赶走,心里又愤怒又黯然。

  她曾一度伤心外公外婆的冷漠,为什么不认妈妈了,曾玉洁犯了错,可她连一次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黯然的是,两个老人,孤苦无依。最后靠着退休工资过得很困难。

  他们不认曾玉洁,也不认孟听。

  孟听后来容颜被毁,舒爸爸也死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她家。她想起了外婆,最后却还是没有回去。然而十八岁的她,终于猜到了些外婆为什么边哭边赶她走。

  他们行将就木,是很重的负担。

  曾玉洁是他们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哪里会没有半点感情。他们赶走孟听,就是希望小外孙女没有重担过下去。

  正如后来孟听那么难过,却没有选择回去让外婆难受。

  重来一辈子,孟听想去看看他们。

  哪怕他们没有出现在她成长里一天,然而外公教书育人一辈子,受很多人敬仰。他们哪怕不是她的外公外婆,都值得帮助。

  孟听没有犹豫,她攒了一些钱,打算在四月给学校请假去乡下一趟。

  她记不清外公是几号出的事,然而避免发生意外,她准备中旬之前就出发。

  舞蹈大赛简章才公布的时候,孟听就填了表交上去。这比赛很多轮,第一名得到的赞助整整十万块!

  这是她十四岁时参加过的比赛。

  也是那个她曾经拿了第一,却永远失去母亲的比赛。

  她填这张表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最后还是轻轻闭了闭眼,在名字栏写上“孟听”。

  孟听交了表格,就开始收拾行李去F市乡下。

  她告诉舒志桐,她很想回去看看外公外婆,老人老了,再多的恩恩怨怨,她都想替母亲看看他们。

  舒志桐很高兴,非常支持她:“等爸爸忙完这几天就陪你去。”

  孟听连忙摇头:“舒爸爸你忙吧,那边民风淳朴,不会有事。我只去看看,妈妈说外公脾气怪,你去了他反而生气。”

  舒志桐脾气犟有原则,但他非常尊重孟听。

  孟听又讲了许多道理,他终于点点头,到了第二天,他给了孟听一份礼物。

  孟听打开盒子,看到一只小巧秀气的白色手机。

  这只手机款式非常老旧,然而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问题。孟听笑着接受了。

  她给舒志桐报平安,舒志桐才会放心。

  学校那边请假更容易。

  但是不能说实话,毕竟看外公外婆什么时候不能去看,为什么不等到暑假?而且重生的事太玄乎了,孟听不可能说出去。

  她只好头一次对着樊惠茵撒谎:“老师,我要去做眼睛最后一次康复,可能有点久,要半个月。”

  樊惠茵爽快地答应了,还给她签了请假条,孟听轻轻舒了口气。

  孟听的小金库有一千块钱。

  攒了整整三年时间。

  她原本想把这些钱寻个由头给舒爸爸,现在暂时给不成了。

  这年买机票没有后来那么贵,花了三百多,还有七百块钱,她妥帖收好,如果外公外婆不愿意接纳她。她得找个地方住。

  这些钱应该够了。

  只不过用完买新的舞蹈服装就没钱了。

  她好穷啊。

  然而顾不得这么多,人好好的,才最重要。

  她四月十二号早上的飞机。

  F市那边据说很热。

  孟听拿着行李,舒杨和舒爸爸去送她。她登机前冲他们挥挥手,笑容温柔又灿烂,比四月的晨光还美丽。

  乘客们纷纷看呆了眼。

  舒杨皱了皱眉,第一次有些担心她。跑过去问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孟听点点头。

  舒杨沉默了会儿:“那你记得报平安。”

  孟听笑着说好。

  她看向舒杨的眼神温和,不管哪辈子,这个弟弟都是面冷心热。

  直到上了飞机,她看着白茫茫的云层,终于有些担心,她连外公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能顺利扭转局面吗?

  ~

  四月十三是职高考发放英语小测试成绩的日子。

  江忍努力学了半个月,学得脾气暴躁到不行。贺俊明几个谁也不敢惹他。

  有种人他天生就不适合学习。

  贺俊明趁着忍哥上厕所,悄悄看了眼江忍的英语卷子。喷笑出声,好家伙,太惨了吧。

  这学了比没学还惨。

  忍哥认认真真做完了。

  结果英语25分。

  贺俊明猜都猜到了31分!这货基本猜的BCD,正确率还蛮高。贺俊明笑得肩膀颤抖,何翰也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贺俊明说:“就是不能放弃啊,因为尝试了才知道自己不行。忍哥要笑死我哈哈哈哈!”

  上厕所回来的江忍,冷冷笑了笑:“你说谁不行?”

  贺俊明:“……”

  何翰勾住江忍肩膀:“忍哥别生气哈哈,刚刚和你一起上厕所瞄了眼,你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