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又为什么突然要实话实说了?
这个矛盾的男生,西曼无法理解,甚至连她自己的矛盾之处,她也无法理解。
她想到万万,脑子混乱起来。提醒过很多遍了:顾西曼你跟万家的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惜,她怎么试图说服自己,都无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西曼看着向北,许久,状似释然地笑一笑:“我记得的,你说过这一个月之内会努力喜欢上我。放心,一个月,我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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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说完拉起他的手。去找子墨,顺便再逛逛。
一路来西曼都在想着该如何调节气氛,说实话,她受不了臣向北不说话,他沉默起来,就仿佛不会说话的人一样。
终于,她找到了话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类型?”
可是一问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什么样的女生?臣景阳那样的?美丽啊,聪明啊…还有什么?成熟一点会更好?
向北声音淡淡的:“我不知道,也说不清。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
西曼撇撇嘴,在心里的嘀咕脱口而出的前一刻改口,“幽默感,喜欢运动,聪明。呃…还有,会让我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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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向北打子墨的手机才知道这小孩子跑露天电影那边去了。
最后他们俩在露天电影的观众席上找到子墨。
放的电影是已经上映很长时间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西曼和向北坐下没多久,大屏幕上就出现赚尽眼球的宫女爆乳场面。
“哇哦——!”
一时间观众席上都是唏嘘声。
子墨眼睛都直了,却还无辜无害地问:“他们在嘘什么啊?”
西曼看着这小屁孩明明眼睛都瞪圆了还这么口是心非,索性蒙住他的眼:“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
而坐在西曼斜前方的一对情侣,那男的就很坦荡了,直接夸,“好大…”
那女的闻言,就悄悄地直起了背,挺起了胸。
西曼看着这对男女,又转头看身旁的向北。向北倒是一脸平静,安安静静看电影,西曼默默效法前头那女生,坐直身体,挺胸。然后低头,透过T恤的领子瞄一瞄自己的胸口。
她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发现臣向北犹自扯了扯嘴角。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大屏幕,眉梢带着笑意,“有B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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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不确定他是在问自己,愕然地瞅瞅他,“呃?”
向北终于偏头看向她,眼神却倏地向下,掠过她的胸口。只是一瞥就收回了视线。西曼倏地明白过来,脸刷的红了。
局促之间西曼也管不了子墨了,她的手从子墨的眼睛上滑下,子墨转过头来看她,正要抱怨,却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事。
厚脸皮的女孩子脸红了。虽然看见西曼脸红完全比不上看见老哥脸红那样令人震惊,可还是听让子墨疑惑的。
子墨悄悄凑到哥哥耳边,“她怎么了?”
臣向北脸上似有不解,像是个努力了却没有得到肯定的孩子,“似乎,是,被我的幽默感吓着了。”
心的悸动
子墨似懂非懂地点一点头,接着又偏过头瞅了瞅西曼,可是他依旧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所幸西曼不再蒙着他的眼了,他赶紧攒坐到臣向北另一边去,推搡着坐直了身体,专心看电影。
臣子墨的让座令向北和西曼登时坐地更近了,向北微微斜了一下视线,便看见这个女孩子连耳朵根都红了。
西曼不敢四处乱看,只盯着自己鞋尖,脑袋僵硬地垂着,可是忽然,她耳后一痒。有微凉的手指触摸上她的耳垂。
西曼惊愕地侧过脸去,就见臣向北一脸沉静,他的手还犹自停在离她耳朵极近处。女孩子的耳垂很软,薄透的皮肤,难怪毛细血管能这么明显。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对,这才有些慌张地缩回手来。
前一刻他的心境很奇怪,连他自己都闹不明白,像是脑袋忽的空白了一下,不知不觉就伸出了手,很自然的,肌肤相近。一种无法名状的、很轻微的渴望。
西曼如坠云雾中,看到周杰伦出场的时候她才干笑了一下,“还记得上次去唱K的时候你还被逼着唱一路向北哦!呵呵…呵…”
一点也不好笑!西曼很快意识到,尴尬地敛去笑声。嘴唇僵硬。
他们两个人相处就是这样的,他习惯沉默,都是她来找话题。他是冰山,需要融化,可是…累。
臣向北看着她僵硬的面孔,眉心刻上了犹豫的印痕,“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向北斟酌了字眼,才继续,“…是不是很累?”
西曼下意识想要否认,可一个“不”字即将要蹦出口时,她选择了沉默。铁一般的事实,她无法否认。
她的沉默,他当做默认,忽然间就有一点心疼。他知道她很努力,努力生活、学习,努力快乐的活着,很多时候他很佩服她,她这么坚强,几乎到了让他嫉妒的地步。可是,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某个雨夜,仰头看着他默默流泪的顾西曼。
对这个女孩子,他最初的心疼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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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当他听说了温晴微跑去她班上闹了一场,还掌掴了她的时候吧。
晴微从小就被宠坏了,任性几乎成了天赋。掌掴事件之后他与她疏远了,她便以为他是为了顾西曼才这样,还特意跑来跟他解释。
可是,他却在无端哭泣的晴微面前,想到,她指责的那个“没有教养,乱接别人电话”的女孩子在挨了人家一巴掌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笑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过她自己的日子?应该是这样吧!她可曾委屈?可曾埋怨?
他无法知道她的反应,因为那之后她便辞掉了家教的活儿,再,不肯出现在他的世界。
直至后来,他很庆幸自己参加了晴微的生日派对。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忽然生出的宽慰是因为景阳。他从没有问过自己,他的宽慰,有没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他又见到了这个没有教养的小丫头呢?
向北看着闪烁着光芒的大屏幕,兀自摇了摇头,挥去脑中杂乱的想法。
依旧是看着屏幕,他说,“我不太懂怎么跟人交流,不过我学东西向来很快的,我会学着逗你开心。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西曼扬了扬眉,瞄了他一眼。他看着大屏幕,眼神专注,可是他的侧脸,却透出一丝征询的谨慎。他始终是骄傲的男孩子,可是他在学习为她转变。
这是好事。西曼觉得自己在他沉静的侧脸轮廓中,看到了希望,她笑起来,欢快地回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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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还没放完子墨就说要走,臣子墨就是个太上皇,两个大人都得听他的,于是就继续逛,子墨一心想着烧烤,一直拉着西曼要她带他去,到了烧烤摊,子墨就安营扎寨下来不走了。西曼点好了东西,就和子墨就霸占个桌子,坐着等了。臣向北不吃这种东西,便到外头再去逛逛。
烤鱼上来了,子墨看着这鱼卖相不好,微微皱了皱鼻子。西曼捏一捏他鼻子:这小子吃惯了精致的菜肴的,刚才在她家里就吃的不情不愿,但好在他小小年纪也会做表面功夫了,说是这菜哥哥爱吃,那菜哥哥爱吃,便名正言顺把东西全塞向北碗里去。向北倒是默默地消受,哄得顾妈妈也挺开心。
西曼细细挑下一块鱼肉塞进子墨嘟着的嘴巴里,子墨不情不愿地嚼着嚼着,吃出了味道,一把夺过西曼的筷子,欢快地挑起鱼刺来。
西曼得意:“怎么样?好吃吧?”
子墨慌张地点点头,正忙着呢,头都懒得抬,“顾姐姐,叫臣向北也来吃哇!”
哟!终于肯叫她顾姐姐啦?西曼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那个开心啊,赶忙出去找臣向北。
西曼站在路边张望了不久便找到了臣向北。
向北很好找,个子高显得突出,此刻就站在一群围观的人当中。
围着一个画像师傅,看这画像师傅给客人画铅笔素描。
臣向北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孔,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西曼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过来,他们之间的人流就像是一道分割线,她在烟熏火燎的这边,他在艺术的那边——西曼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上“差距”二字呢?
这时候,臣向北恰巧偏过头来,看见了西曼,两个人的视线刚好撞上。西曼小跑过去,钻到向北身边。
看到师傅画的人物素描,再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客人——嗯,把人画漂亮了!西曼不由地也动了心,眼睛亮亮地瞅着画布不挪眼。向北看着这眼仁儿透亮的女孩子,微微笑,“你要不要也画一张?”
西曼早把子墨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立马看向臣向北,点头。向北在她过于明丽的眸光下心头一震,随即温和地笑,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越扬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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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到西曼拿到了自己的肖像素描之后,她不满意了:师傅把她画丑了!
又一次被放鸽子的子墨也已经抱着吃的狼藉不堪的盘子挤进了人群中,子墨个子不够高,踮起脚才能看见画,而向北则低着头,同时顺着肩将西曼和子墨护在臂弯中,怕被人群挤散了。当然,他也在看西曼手里的画。
“都把我画丑了…”西曼小声嗫嚅着,显然不满意20块大洋花出去了,竟只得回这效果。子墨没好气,这女人刚才又丢下他,又是一笔仇哇!人小鬼大地只用一句就要西曼不得不闭嘴:“我觉得画的很像。真的。”
末了这小鬼还要加一句:“哥,你说是不是?”
向北眼神警告这孩子,看看顾西曼还是一脸失落加憋气的样子,想了想,走过去跟画像师傅说了什么。
西曼视线追随向北而去,就见臣向北说完,那画像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朝向北点点头。
向北也回头看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西曼过去,正见向北从画板里抽出一张全新的素描纸,夹在了画架上。
西曼瞪着眼看他一系列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我帮你重新画一副。”向北说着,仍旧只是微微笑,西曼却觉得这个男孩子的目光刮过她眼前的时候,有温柔清爽的风刮过她的心头。
那样温和,却又那样的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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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又坐回到了位子上,不远处的向北执着画笔,认真地看看她,之后开始构图。
多年后的多年,一切时过境迁之后,有初出社会的小妹妹问她男人什么时候最有魅力的时候,她便会回想起多年前的这一幕,回想起这个会认真地执着地注视着她的男人。
每个女孩子的记忆里应该都会有过这样的悸动,沉默但目光专注地看着你的男人,某一刻,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磁场,时过境迁,他成为你记忆一角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臣向北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就绘好了一副画,男孩子微微含笑着示意西曼过来。
臣向北的画作,此刻就静静躺在西曼的手中。
女性的面部轮柔和,并不过分强调,柔柔的短发,乖顺的模样,嘴唇的阴影刻意加强了,微微露着牙齿。而最漂亮的则是眼睛,仿佛有盈盈水光从眼眸中溢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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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扒着西曼的手要看画,西曼一时不防就被子墨拿走了画,子墨边看画边对照着看西曼的脸。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和本人,很像,而且,很漂亮。
画像师傅也把画拿去观摩,而后对着西曼啧啧叹道:“你男朋友是学画的吧,这画的可真不错!”西曼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脑袋抓抓头,“嘿嘿”地笑。
子墨偷偷把画藏进了自己背的书包里,可表面上还是不屑地努了努嘴,“她笑的好狡诈!”
向北也在看西曼,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说:“是笑得好像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
谁的电话
西曼领着这兄弟俩走了很多家酒店才终于订到房间,10·1长假人满为患,能订到个像模像样的标间就很不错了,酒店离西曼家挺远,臣子墨冷着脸却是好心问:“要不要住在这里啊?明天可以直接去玩哦!”
向北在身后默默颔首。
西曼计算兜里的钱,犹豫了很久,“还是不要了。”
陪他们玩可是损失了她许多劳力的钱的,她得省着点了。
悻悻然就要走,向北反应过来要送她下楼。“我送你下去。”
子墨正在收拾他的小书包,听向北这么说,放下手头的东西就要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晚上还挺凉的,向北没拿外套就出来了,一手牵着子墨,迎着风站在街边陪西曼等车。
子墨越过向北探过头去对着西曼:“明天早点来哦!”
西曼心里得瑟:这小鬼,跟她耍酷?还不是要等着她来带他玩?
嘴上答道:“好啊!”
公交车迟迟不来,时间又一点一点过,向北看着她渐渐焦急张望的侧脸,想了想,建议,“打车吧!”
风中等车并不好受,他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很想上前将她头发拨好。
她偏过头来看他,很为难,“还是不要吧。”
她今天带出来的钱都花光了,就剩两块钱坐公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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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有些尴尬的表情,没有再做声。他知道她对金钱关系分的很清楚,最起码对他是如此。可是,似乎,面对那个叫万佑礼的,她就不会去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脑子一热,话也脱口而出:“还是打车回去吧。”向北说着就要掏钱包。
可惜钱包落在了房间里,“你等等,我上去拿!”说完也不等西曼有所回应便快步朝酒店走。西曼看着他快速远离的背影,愣是没怎么反应过来。她倒是从没见过他这么急切的模样。出租车而已,有这么急?她有些不明就里。
子墨也是被抛下的,也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看西曼,西曼冲小家伙耸耸肩。又偏头,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臣向北的背影。
这次他拿背影面对她,是为了帮她去拿钱——西曼心里一甜,竟笑出了声。
子墨被她的笑声惊着了:“笑什么?”
西曼不说话,继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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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向北回来的当口,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公交站牌旁的长椅上,看着子墨坐着脚竟然能垫到地,席末颇惊讶:“你都长高这么多了哦!”
子墨得意,脸上还是保持色厉内荏:“所以,以后别再小鬼小鬼地叫我。”
西曼愣了愣,很慎重地点头。
子墨终于嘿嘿笑,又想到件事,眼睛亮堂堂地,征询着问,“对了,你那张画像还在我那里…呃,干脆送给我哥吧?”
那张画像真好看,他得留着。
西曼没有立马答应,在子墨越来越紧张的注视中,学着他嘿嘿笑,贼眉鼠眼地:“那你拿什么跟我换?”
哦?还要拿东西换?子墨懵了一会儿。拿他的画像来换?可是老哥从没帮他画过画像哦!
就在这时,西曼瞥见他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她眼神由戏谑转瞬间变得谨慎,嗫嚅着,不确定地说:“要不,你手机借我用下吧?”
西曼的手机没有开通漫游,放在学校里没带回来,此刻,看着子墨小巧的发着镜面的光的手机,她有点心悸。
子墨很大方地把手机递过来,她接过,犹豫着拨出了一串号码。
万叔叔说万佑礼的手机打不通,但是似乎他并不知道万佑礼有另一支手机,另一个号码。其实西曼也没把万佑礼的手机号码背下来,也就试着拨了一个,竟然就拨通了。
可是对方接听了,却不说话。
西曼原本不抱希望的,却不知道竟然这么样就能打通,一时也忘了说话。
子墨看着这个沉默着像在发呆的女孩子,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西曼受不了沉默,先开口,“你——”
电话那头的万佑礼与她几乎异口同声,“你——”
于是接下来,便又是沉默。可是,就在彼此都不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万万…”
与此同时,西曼耳边响起臣向北的声音:“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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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是被电话挂断的声音惊醒的——万佑礼挂了她电话。而与她同一空间内的臣向北,则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西曼赶紧挂断,将手机还给子墨。
她的眼中难掩局促,看着他,心虚的模样。为什么心虚?她也弄不明白。她这颗心,连她自己都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臣向北没说话,站在她身旁陪她等车。两人之间气氛凝结了一般,尴尬异常,子墨都觉察的到,奇怪地看一眼老哥——沉默的可怕。而西曼,低着头,间或抬头看看有没有出租车开过来。
转眼间就打到了车,西曼上车,臣向北把钱给她。
“我明天还你。”西曼还是介意。
臣向北点点头,阴沉着脸。
车子慢慢开出去,西曼看着后照镜里,向北与子墨的身影越来越小。可是忽然,向北朝车子这边奔跑过来——这是在追西曼他们的车。
“师傅麻烦停下车!”西曼下意识叫到。
车子停了,向北很快跑到了车边,他身子探进来,喘着气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