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玄门正乱着,我也不好去添乱。至于天机阁嘛,一来我们门内皆不擅斗法,防不住他,二来我是偷偷跑出去的,这样回去太丢人了。”雪晚轻叹,“好在能算两卦,算是一技傍身,只好来时家先做几日门下食客了。”
时琉点头:“不怕,我藏着你。”
“嗯?”
雪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是哦小仙子,我果然没看错你——这才多久不见,你竟然都有天境巅峰的修为了,斗法更是已入化境,了不起!”
“……”
时琉不太好意思应承这夸赞,但也不是会说虚伪客套自谦之辞的,便微微红着脸,没说话地握紧了断相思。
两人话间,已迈入紫江阁的外院,快到了时琉暂住的客居前。
刚拐进廊下,时琉就见着自己房门一左一右两旁,两间厢房几乎是同时打开了门。
离着两人最近,探出来的是袁回那颗方脑袋。
他正急切地要出房间来,撞见时琉二人迎面而来,他愣了下连忙停住:“师姐?听说你和时轻鸢在演武场打起来了?”
时琉想了想,懒得解释太多:“无碍。”
“不是,你现在当然是无碍,”袁回有些无奈,“可那个时轻鸢就是小泼妇,你招惹上她,以后在时家就真没安生日子可过了。”
时琉更平静:“那便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袁回:“……”
袁回:“?”
对于自家师姐的魄力,袁回又是敬佩又是无奈,但时琉意已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腾挪视线间,就看见了走在时琉身侧的青年道士。
方才那一鞭下,雪晚的道士髻早散了,几缕青丝懒垂,没了护体金莲那张秀丽面孔更是藏不住艳丽。
袁回看得微微出神,有些赧然地刚想问。
雪晚悄悄凑到时琉耳旁:“看你师弟这脑袋,莫非是山魈成精吗?”
时琉茫然:“?”
袁回:“……?”
还好最近袁回长进不少,不然按他以前脾气,这会儿可能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要跟雪晚要个说法了。
但现在依旧气得不轻,脸都更方了。
时琉略作停顿:“师弟,这是我一位山下的朋友。你若没旁事,那我便先与她回去了。”
袁回忍了忍:“师姐放心,没别的事,不过今日收到晏师兄剑讯,他与时璃师姐今天傍晚就能到时家了。”
时琉一顿,点头:“好。”
袁回作礼,气哼哼地没再看雪晚,便扭头回房了。
这边房门一关。
时琉已然望见了那个停到她房门前的身影。
酆业有些倦懒地侧着身,虚靠在时琉门前,他疏离冷淡地扫过雪晚:“她怎么在。”
“……”
雪晚默不作声地,缓缓地,横挪一步——躲到时琉身后。
见圣女拽着小石榴的衣袖贴得极近的模样,魔漆黑眸子里凉恶微晃。
他转身欲离:“算了,不必说。我叫人把她带走。”
“!”
想也知道酆业口中的“人”不是人而是某位妖皇。
雪晚顿时紧张,一副随时要跑的架势。
时琉略微蹙眉:“别。”
“……”
像是就等她这句,酆业背影徐缓收停。
他侧转过脸:“别什么。”
时琉轻拍了拍雪晚,走过去,到酆业身旁停下,她轻声仰脸:“能不能别告诉文是非。”
魔懒低了眸,冷淡又蛊人:“行,收买我。”
“?”时琉微纠结,“怎样收买?”
“……”
魔勾了一个恶意得逞的笑,但很快压下:“一炷香。”
“?”
时琉怔了下,反应过来便梗住了。
雪晚站在几丈外,好奇探头:“什么一炷香?”
“——”
时琉正语塞且不想说话,扭开脸去,却正巧见了人影。
院廊下,一名时家主家衣着的正式弟子快步而来,到了三人旁前不远处,那人停下,整理衣冠肃然作揖——
“传家主令。三日之后,时家设宴,宴请玄门来客与时家宾友,为封师姐操办入族之礼。”
“并,与大婚之讯,通传天下。”
第72章 紫辰动世(十三)
◎她叫时琉,你的双生姐姐。◎
直到前来传家主令的时家弟子从穿堂退了出去,廊下的雪晚才回过神。
“大婚之讯?”雪晚讶异回眸,“小仙子,你真要和晏秋白定下大婚了?之前听时家的人聊起,我还以为只是玄门的缓兵之计?”
话虽问的时琉,但雪晚眼神却藏不住往酆业身上飘。
时琉略迟疑后,点头:“嗯,是真的。”
雪晚忙上前几步,把她从酆业身旁拽回来,拉到身侧悄然问:“那你这位‘主人’,他也肯同意?”
时琉答得平静:“这本就是主人的命令。”
“……?”
雪晚怀疑地扭头,一脸“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神情对着酆业。
酆业难得懒得和她计较。
雪晚与时琉说话的声音纵使压得再低,对他来说也是轻易入耳,足够听个清清楚楚。只是从那名时家弟子传令过后,他情绪便莫名有些躁郁——明明一切态势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酆业也找不出这点郁结的根由。
于是连对小石榴的逗弄和威胁都没了兴致,酆业略一转身,没打招呼便独自回了房内。
却拦不住,廊下两人的话声越窗而来。
“小仙子,你和晏秋白的道侣结契大婚定在何日?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参加的。”
“尚未确定。”
“哎?可是三天后不就要通传天下你们即将联亲的事情了?玄门应该等不得太久了吧?”
“嗯,应当便在这一两月内。”
“哎呀,那好匆忙,我还不曾给你准备庆贺大婚的贺礼呢。”
“没关系……”
酆业站在屋内外墙根,冷敛着眸听一墙之外的议言。
他正在思索要不要出去告诉那个不知死活的天机阁圣女,贺礼便不必准备了,反正那场道侣结契的大婚也不可能办成。
魔的决议尚未下,就听屋外的圣女惊呼了声——
“呀,我想到了!”
一墙之隔外,站在廊下的时琉被雪晚惊喜神色弄得一怔,不解问:“想到什么?”
“贺礼啊。”
雪晚笑眯眯地抬手,搂住小仙子的薄肩,嘀嘀咕咕地把红唇凑到时琉的耳朵旁,声音细如蚊蚋:“我前些年在天机阁被罚扫藏书阁,见过几本道侣合修的功法,那可一定是天机阁最机密的宝贝,不如到时候我偷出来送你一本?”
时琉不解风月,闻言认真地摇头:“功法秘籍自然是最好的贺礼。但既是天机阁机密,那还是不要了。”
“哎诶,”雪晚大气地拍了拍时琉的肩,“那玩意肯定是雪老头自己偷偷藏的,我看他一把年纪也用不上了,还是送给你们小道侣,这才算物有所值嘛。”
“但你说是天机阁的宝贝……”
“反正我以后也是天机阁的阁主,提前拿一两本宗门内用不到的功法送给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
时琉略作思索:“你说的那个,道侣合修功法,对境界提升助益大吗?”
“自然!”雪晚轻拍胸脯,“而且完全不影响你原本主修的功法,事半功倍绝无问题!怎么样,这个贺礼你喜欢不?”
听到“事半功倍”,少女眼睛微亮,肃然点头:“好,谢谢你雪晚。”
雪晚笑得像只小狐狸:“不客气不客气。”
墙内。
听完少女最后一句应答,靠在墙根前懒洋洋转着长笛的魔也勾起唇角,他低缓无声地笑了。
眼神却黑透,像夜色坠下来。
晏秋白与时璃总算在入夜前赶回了时家。
时琉在屋内修炼,听得袁回在门外唤她,便立刻出了屋,却是把门外还要再叩的袁回吓了一跳:“师姐你,突破到化境了?”
“尚有一线。”
“那你怎么突然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了?”
“对造化之力略有领悟,虽境界未至,但短距离的瞬移腾挪已经可以做到,”时琉随口说完,也没顾得再给袁回缓冲情绪的时间,“你刚刚说,师兄他们到哪儿了?”
袁回想起正事:“他们已经进紫江阁了。”
“好。你随我同去吧。”
“遵命!”
出了屋门,在时家地盘内不再行遁空之术便是客人礼节,时琉也不贪这片刻,领着袁回穿过几道庭院游廊后,终于见到了晏秋白一行人。
“师兄。”
“晏师兄!”
时琉与袁回停得一前一后,向玄门弟子中为首的晏秋白提剑行礼。
望着迎面停身的少女,晏秋白从入了时家便有些摇曳的眼神慢慢安寂下来,沉淀成如秋湖般静谧的淡淡笑意。
“这几日还好吗?”
从未听过晏秋白对什么人不加称呼,时琉有些意外地直身:“嗯,我没什么……我们这边有惊无险,师兄呢?”
“路遇一些颇棘手的埋伏,几位师弟受了些伤。”晏秋白说着,示意袁回,“你带师弟们各自回房休息吧,这几日行路,他们也累坏了。”
“遵命,师兄。”
袁回乖乖行了剑礼,示意晏秋白身后的弟子跟自己调头进了后面的院内。
晏秋白收回目光:“袁回性子似乎沉稳了许多。”
想起玉碑山始末,时琉有些避讳,几句带过,她转问起晏秋白一行人路上遭遇的埋伏情况。
听到时璃中间受了不轻的伤,时琉面色微凝:“她被时家人接回主阁了?”
“对,在山下便接走了,”晏秋白轻叹,“这次是我失责,对时璃师妹照顾不周,竟让她受此一剑。”
“……”
时琉忽有些走神。
她想起玉碑山那日,她耗尽灵力受创无数,重伤濒危,可醒来之后身上虽还有伤,但内伤业已好了大半,后面更是没两日便活蹦乱跳的了。
现在才想起来,应当是酆业所为。
她都没跟他道一句谢。
“——师妹?”
晏秋白的声音将时琉一下子拉回。
她忙抬眸,对上了晏秋白有些无奈的眼神:“师兄刚刚喊我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担心时璃吗?”
“没有。只是时璃毕竟是假扮我,也算替我受伤,”时琉犹豫,“我想,我还是去看望一下她吧。”
“也好,我陪你同去?”
时琉微蹙眉心,摇了摇头:“师兄路途艰险,一定身心俱疲,还是回房休息吧。我找时家弟子为我带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