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觉得……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理所当然。

回想起那天晚上她说的话,做出的反应。郭智就想捂脸。

她死抓着廖远曾经说过的一句不生孩子的话不放,当作救命稻草。而实际上,廖远当时一脸懵逼。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下说了这样的话。

这也是当时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的原因。

回想起来,那一晚她的言行,不仅幼稚得可怕。而且……真作!

对,就是作!

她这段时间一个人在羊城,细细的回想。才发现,婚后这两年,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她对廖远,也越来越随性。

她想起来,老妈不止一次的念叨她:“你对人廖远好一点。”

她还曾经啐她说:“你作,你再作!都是廖远惯得你!”

路灯忽然齐刷刷的亮起来了。

郭智停下脚步,真的捂住了脸,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在廖远面前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又作又矫情的小女人!

而就像她妈妈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的那样,她会变成这样,的的确确都是廖远惯出来的!

每每有争执,总是他先低头、先退让、先服软。她想要的、想做的,他都依着她、顺着她。

郭智也不是圣人啊,她只是一个比较能干的女人。任何女人,在婚姻中被丈夫这样宠着、惯着,想不变得娇气、矫情,想维持冷静成熟,不作不闹,还真是有点难。

廖远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

郭智走进餐厅的旋转门,对领位员说:“一位。”

领位员引着她在一个两人的小桌落座,郭智随便点了两个菜,打发了服务员,便又开始发呆。

可是,对她这么好的、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廖远……他,整整半个月都没给她打电话呢。

没有如以往那样,先低头,先服软。

很生气吗?真的生气了吗?

就那么想要孩子吗?

孩子啊……唉……

饭菜上来之后,郭智用筷子烦乱的戳着米饭。

她其实隐约猜到了廖远那么想要孩子的原因。小秋真的太可爱,她把她抱在膝盖上亲吻她肉呼呼的小脸时,都有一瞬萌生了想生个孩子的念头。

她只是,有她还不能生的原因。

廖远十有八/九是被小秋触动,意识到他的家还不够完整。廖远对“家”的憧憬和追求有多么执着,郭智是非常清楚的。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整个房子基本都是按照郭智的意思装修装饰,唯独客厅,廖远想要白纱帘和米色沙发。当她问他为什么对这两样东西这么执着的时候,他笑着说:“我以前经常梦想的‘家’里,就是有白纱帘和米色的真皮大沙发。”

郭智听了,心软得不行。这跟她原先想要在客厅运用的色调不一致。却因为廖远的坚持,修改了客厅的主题色调。

而现在,他对孩子的执着,就如同几年前,他对她的执着一样。

郭智夹了两口菜尝了尝,就觉得没了食欲。她吃不惯粤菜,找的是北方菜的餐厅。可餐厅里的饭菜向来都油大,吃多了就让人腻味。

不像廖远在自家做的饭菜,清淡可口,吃着肠胃舒服。

廖远……现在在干吗呢?在做饭吗?还是在吃饭?

郭智已经不止一次这样的想念廖远了。

她和廖远也不是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廖远去外地拍戏都甚至有过整整一个月没见面的时候。

可那时候,他们天天打电话、视频、微信。互诉衷肠,慰藉相思。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半个月都没通过一通电话过。

这种日子……真难捱!

每天一个人醒过来,都在想他。一个人吃饭,也在想他。一个人入睡,还是在想他。

郭智用筷子狠狠的戳着碗里剩下的米饭,心里说不出来的沮丧。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确实她对他说想要孩子这件事反应太过度,作得太厉害了。可是……

已经半个月了!

就不能飞过来找她吗?

就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吗?

混蛋啊!

而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廖远一个人在家。

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很快,饭菜就端上了桌。

郭智在的时候,他会准备三菜一汤,郭智不在他就只弄了两个菜。汤,也没心情煲了。

外面天色黑了,他就打开了餐厅的灯。空阔的房间,餐厅这边有光,客厅那边却昏黑幽暗,通往卧室区的走廊更是空得像要闹鬼。

廖远闷头扒了两口饭,看了眼闹鬼似的的空旷走廊。放下碗,他走到大门口,“啪”的把玄关的灯打开了。

可她不回来,这灯又有什么意义?

他在灯光中静立了一会儿,可大门没有一点动静。

廖远转身回到桌边,端起碗。

她现在在干吗呢?吃晚饭了没有?

肯定又到外面乱吃了吧?油水那么大,一点都不健康!

头几年她爱吃油大的,川菜、火锅什么的,但是这两年她的口味变得清淡多了。这俩礼拜一天三顿的在外面吃,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一想到郭智可能吃得不开心,也喝不到他煲的汤汤水水,廖远就食不下咽了。

他有点烦躁的撂了筷子。开了瓶冰镇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其实是他不对。想要孩子,可以慢慢跟她好好说,他也是一时昏了头,才想强迫她不避孕。她当时估计气死了都。

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从没见过她这么发飙,挠了他一脖子!

大概……真的是很生气吧……

别的事情,他都可以顺着她。可是孩子这个事,她抵触得实在太厉害。

他就怕如果顺着她,他梦中的姐姐牵着弟弟,嬉闹奔跑,哭泣安慰,还有像小秋那样软糯糯的声音,甜甜的叫爸爸……所有这些就都没有了。

生孩子真的那么可怕吗?郭智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提起生孩子,她就变了脸色。

唉,其实还是应该好好的、慢慢的跟她说吧。就不会把她气跑了。

她不在,家里真是静得可怕……

廖远放下啤酒瓶,胳膊肘撑着桌子,沉默的看着空旷的房间。

是的,他是非常想要孩子。可是现在……他更想要郭智……

这些天他醒着也好,睡着也好,吃饭也好,工作也好,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一想到她可能因为生气气得饭都吃不好,他自己就也吃不下去饭了。

没有郭智的家,让人觉得待不下去。

家,不是由房子构成的,是由这屋顶之下的人构成的。

没有了郭智,这里……只是房子,不是家。

已经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呢?难道还在生气吗?

哦,她总是这样,总能比他更沉得住气,更能绷得住。于是每次,他都忍不住先低头服软。

这次,他也终于撑住了。可是,可是……半个月了啊!

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个给他吗?

这坏东西!

坏东西!

同一时间,这一对夫妻相隔千里,各自坐在各自的饭桌前。

她想着他。

他念着她。

郭智怨念的用筷子把碗里剩饭捣成了饭泥。

廖远却霍的站起身来!

“喂,请问今天晚上还有飞羊城的航班吗?哦……那明天呢?……好,那就订这班。……只有头等舱?那就订头等舱!”

挂了电话,廖远搓搓脸。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第130章

“郭总,还不走啊?”负责行政的小赵问。

“马上。”郭智道,“小冯他们走了?”

“嗯,晚上六点多的飞机,下午就走了。我通知了客房部那边把被褥都收洗了。今天公寓那边就您一个人了。”

“好,你早点走吧。”

“那我先走了,郭总。再见。”

“再见。”

管行政的姑娘走了,郭智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磨蹭到肚子咕咕叫,才拎着包出去觅食。

附近的中餐厅、快餐厅统统都吃腻了。一边吃一边想念廖远的手艺。他总是荤素搭配得很好,注重营养。因为她有胃病,他每天晚上睡前都用焖烧杯焖上一勺米。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是热乎乎一杯酥烂糯软的米粥。让她早上空腹时先喝几口,温温胃。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犯过胃病了……

郭智无甚胃口的草草解决一顿晚饭,溜溜达达的往公寓走。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郭智靠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一脸的寂寞空虚冷。

唉。不由得叹口气。

别矫情了,明天买张机票回去吧。好好认个错,好好跟他谈谈。

在这儿干耗什么呢?难道还想等着他先低头认错?

郭智啊,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唉!郭智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的掏钥匙。都怪廖远!她觉得,都怪廖远把她给惯得,都快成了作女了。

走廊里转过弯,她的脚步蓦地顿住。

公寓门前,丢着一只手提旅行包。

长腿笔直的年轻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着贴了瓷砖的墙壁。嘴里咬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着,只是在嘴里嚼来嚼去打发时间而已,把过滤嘴都嚼扁了。

侧脸的线条一如以往的好看,只是目光散漫,像是心情不好。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

意外吗?不,一点也不。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又先低头,又先服软了!

郭智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你当初决定跟他在一起时,希望他成为的样子吗?

听到声音,廖远转头,就看到郭智站在走廊尽头,怔忡的望着他。

他急忙吐掉烟,站了起来。

“郭智……”他叫了她一声。

可是郭智没应他。

她在外面待了半个月不肯回家,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信息都不发一条。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现在,她是不是……还气着呢?

廖远垂下眼眸,有些自责。他早应该过来找她的。

他克服了那么多困难,才终于跟郭智在一起,是为了和她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不是为了让她不开心的。

他真是……差劲!

郭智忽然迈开步子,脚步铿锵。

廖远心里一紧,暗暗的做好了迎接她即将扑面而来的暴脾气的心理建设。

可他接到的却是一具纤细娇软的身体。郭智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扑过来的冲击力让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她,紧跟着脖子就被紧致结实的手臂用力的搂住。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混蛋!”郭智紧紧贴在他颈间,委屈骂道。“现在才来!”

廖远的沮丧、失落、自责,便瞬间都被蒸发,柔情蜜意充塞了心间。

“谁叫你一跑半个月,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他也骂道,“坏东西!”

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

郭智“哼”了一声,没搭腔。却将他的脖颈搂得更紧。在他颈间深深的吸口气,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家里的沐浴露柔和温润的香气,还有男人特有的体味,混合在一起,就是廖远的气味。

这个气味,这几天她想得都睡不着觉。

廖远却在她发间嗅了嗅:“味道变了。”

“不好闻。”他抱怨。

“废话!”郭智埋在他颈间不肯抬头,骂道。“这边的洗发水,跟家里的当然不一样。”

“还是家里的好闻。”

那是肯定的,郭智想。家里的洗发水也好,沐浴露也好,都是他和她手牵着手,一起挑的。

“郭智……”廖远张开嘴,想说“对不起”,嘴巴却被郭智伸手捂住。

“别说,廖远……”郭智始终埋在他颈间不抬头。“ 别说……”

廖远眨眨眼,不明所以。

郭智在他颈间蹭了蹭,抬起头来看着他乌黑清澈的眼睛,低低的道:“廖远,对不起……”

廖远微怔,把她的手从自己嘴边拿开。

“你干嘛道歉?”他说,“是我不对。”

他和她,都有太多的话,想和对方好好的说一说,谈一谈。

“进去说吧。”郭智放开手臂,掏出钥匙。

廖远拎起旅行包跟她进屋。屋里没开灯,乌漆嘛黑的。郭智关上门,顺手打开了玄关的灯。

“没人?”廖远问。

“都去下一站了,给客户做路演。”郭智说着,朝客厅里走。

廖远就“哦……”了一声。

撂下包,长腿迈开,两步就追上了郭智。拦腰往回一搂,弯腰腿弯一抄,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哪个房间?”他问。昏暗中,有些喑哑的声音,泄露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欲念。

郭智觉得身体腾的一下就热起来了,像有把火在烧,烧得她浑身灼热,喉咙干渴。“那间。”她手一指。

皮包随意的扔在地板上,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还拧上了门锁。

有多少话要说,有什么想法要沟通。谁对了,谁错了,谁该先低头?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半个月未解的相思苦,生命融合的大和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林博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郭智还余韵未消,趴在廖远的胸口闭目小憩。

廖远长胳膊伸过去,够了几下才够到了手机,赶紧接起来:“林哥!”

“行啊,廖小远。”林博的声音阴森森的,“你还会学会耍大牌了。”

“林哥,我回去给你赔不是。我真的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我怕跟你说了你不放我走,所以……”

“所以你就给老子先斩后奏了!”隔着电话都能听见林博磨牙的声音。“我约了曹制片和李导吃晚饭,想让你跟他们见个面聊聊。你倒好,我吃个午饭的功夫,你就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