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又往右边蹭了蹭。跟郭智肩膀快挨上了。
“郭姐……”
“啪”的一声，郭智把手中一沓资料拍在腿上，直起腰，转过头，盯着alex。
alex讪讪的闭上了嘴。
郭智转回头，翻了个白眼儿。她看了眼门口，这个点儿有点早，人都还没来，她觉得趁这功夫跟这小孩儿把话说明白比较好。
“alex！”她转头看着他，表情有点严肃，“别把工作的事和私人的事搅合在一起，那样不好。”
听了这话，alex的脑袋就又耷拉下来了，腰也弯了，背也驼了……
郭智：“……”
无语了半晌，把手中的资料卷成个筒，她抡起来“啪”的抽在alex背上。
“给我把背挺直！别含胸！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郭智喝道。
alex乖乖的挺直背脊，眼睛眨了眨，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郭智叹口气，声音软了下来：“我跟你说，alex……其实不关你的事儿……我跟刘婵月之间的事，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膈应着我了……”
“对不起，郭姐……”英俊的男孩儿闷闷的道。他不敢再驼背，但他垂下眼眸，耷拉下了头。那个样子看着……
郭智手痒得厉害，没忍住，抬胳膊揉了揉他的头。“都跟你说了不关你的事儿。”
“那……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alex抬起头，眼含着希望。
郭智差点就脱口而出“能”，幸好在工作场所还能保持理智。嘬了半天嘴唇，才道：“算了吧……以后就这么着吧。”
alex的眼神微黯，垂下了眼眸。
郭智看得都心疼了。她纸筒抡起来，“啪啪”的给了alex两下子。
“都说了别给我含胸，站直！”
alex赶紧站直了。
“你呀……”郭智也是无奈，“我就是不想再有那方面的来往了……咱俩，好歹……一场，你郭姐我也不是拔吊无情的人，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儿，不明白的，不懂的，你来找我。”
拔、拔什么？
alex真是给他郭姐跪了！
“听见没有？”郭智踢了他一脚。
“听见了！”alex赶紧说。
郭智跟他说了这些话，也算掏心窝子了。虽然说以后不……那个了，他心里有点遗憾，但情绪上也好多了。
郭智看看表，手一指：“去！那边坐着去！”
alex知道待会就该来人了，让人看见他和郭智这么亲密，不太好。因为郭智不喜欢。
他就乖乖的坐到一边儿喝粥，离郭智远远的……等大家陆续到了，看到的就是郭编一如既往的在那一遍又一遍的过资料，查遗补缺。而这次的模特，一个据说才十九岁的小男孩儿，则乖巧的坐在一边儿吃早点。
特别有礼貌，见着谁都问好。
招人喜欢。
中午的时候，alex接到他妈妈的电话。
“我去打听了，他是住院了，不过没那么严重。他一口喝下去要往下咽，就觉出来不对，吐出去了，只喝下去一点。洗了个胃，事儿不大。”
alex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打过电话了。当他知道他爸爸是真的因为喝错了药进了医院的时候，不知道怎的，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当然那女的不会告诉他“事儿不大”，她只说他爸脱离危险了，在观察什么的。然后使劲的把他夸成了花儿。说什么他这个儿子没白养啊，多亏了他啊之类的话。
末了，说：“你爸这回可伤了元气了，得好好补补才行。你给他买点营养品吧，补补身体……哎，你那么远，买东西也不方便拿回家，你把钱打过来，我给你爸买！”
alex沉默了很久。
“我没钱了。”他说，“昨天全都打给你了。今天该交房租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钱还有剩吗？有的话你还给我点，让我把房租先交了。”
那个女人哭了一通穷，看出来他这儿是要不出钱来了，很快就挂了电话。
alex只能叹气。想起昨天晚上回来房东堵门口要钱，他就发愁。房东放话了，三天，最迟到周五。
alex知道到周五还缴不起房租会是什么下场。他见过，一把大铁锁，锁上了门。你交得起钱，给你开门。你交不起钱，也给你开门。
房东不跟你较劲，你也别给房东磨叽，麻溜的收拾东西走人。
“你给了那个贱货多少钱？”他妈妈问。
“你别管了。”alex叹口气。知道了又怎么样。她的战斗力比那个女人差远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她把家都搅散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她不想离婚。她后来是被那个女人给逼走了。
幸好她长得好看，很快找到个鳏夫，又嫁了。
“你……”电话里的女人又急又气。可她其实也明白，她就是去闹，也不太可能能从那个女人手里抠出钱来。而且她的丈夫，也不喜欢她再跟前夫有什么牵扯。
她最后只能叹气。
她叹气的声音和他很像，都是有些疲惫，和无力……
郭智吃完午饭漱过口，回到棚子里，眼睛扫了一圈，才看到alex。
年轻的男孩缩在角落里，坐在器材箱上发怔。颓废，没有生气，迷茫。
他的这种神色，郭智不是第一回看到了。但之前她和他仅仅是工作上的关系，没有私人的交集，看到了，也就耸耸肩，觉得“这男孩怎么这颓”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跟他的关系不一样了。就说郭智以后不想再跟他维持身体的关系了吧，也没想一刀两断老死不相见。他口口声声的管她叫“姐”，叫得那么勤，那么甜。郭智现在再看到他满身的颓糜，就做不出转身就走的事情了。
“alex……”郭智走过去叫了一声，男孩却没反应。
郭智沉默了一下，提高了点声音：“alex！”
“嗯？啊！”alex才惊醒似的，有点茫然的看着郭智。
“打起精神来！我跟你说啊……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情绪，待会我一喊‘开工啦’，你就得给我把情绪收起来。”郭智叉着腰站在他跟前喝道。看他一脸迷茫，心里软了软，口气就也跟着放软了些：“你打起精神来。圣元的young是国内一线的年轻品牌，等这个项目上线了，你的身价就能跟着涨知道吗？”
alex让她这一通连喝带训，眼神稍稍清明了点。
“alex，我跟你说，工作是一个人这个社会上立足的根本，不是只混口饭吃。你想做出成绩来，你就得有态度。你知道什么叫态度吗？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心里有什么情绪，当你开始工作的时候，你就得把这些都抛开，进入工作的状态，这就是态度。”
“当然，你要就是想混口饭吃，有今天没明天的，那就当我没说。不过，我话跟你说在前头，跟我合作的话，态度不端正的人，都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你明白吗？”
alex乌黑的眼睛看着郭智，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明白了，郭姐。”
郭智看他又有了点精气神儿，这才满意。大胳膊一抡，给了他一下子：“挺胸，说你几次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郭智这爱抡人的毛病，特有名。棚子里的工作人员看她跟那模特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这一抡可都看见了。当时就有好几个人就蛋疼了。
他们都被抡过。
郭智手劲大，抡人特疼。被抡过的人都不会忘。
郭智之所以得了个“郭爷”的绰号，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艾玛，看那小模特，让郭爷给激励得，多精神！郭爷忽悠人，向来是一把好手啊！
忽悠不忽悠的，反正alex让郭智给说的吧……确实是打起精神来了。
他看着郭智转身，啪啪拍了两下手，喊了一声“开工啦！”，本来还闲闲在在的大家，一下子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忙碌了起来。
他心生羡慕。
他羡慕郭智的精气神儿。什么时候看这姐姐，她都是那么精神抖擞，仿佛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她似的。
但他知道她并非全无烦恼，他听到过她跟家人通电话，知道她因为年纪大了，被家人逼着相亲，不断催婚。她是一个女人，他可以想象她承受的压力。可是她从来没露出过沮丧、气馁、焦躁的样子来。在工作的场合，她永远都是大家的主心骨。她往那一站，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有条不紊。
有了问题，出了情况，大家都是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她。她总是能冷静的指挥，想办法解决。
她是一个让人觉得能依靠的人。
alex忽然有点羞惭。因为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些想去依靠她的冲动。可他才是男人。
郭智，只是个女人。
她今早跟他把话挑明说了，以后不想再跟他有那层关系的来往。他心中有些失落。
可她不再生他的气了，他又松了一口气。
她说这个事情其实不关他的事，他心里其实不是很认同。他总觉得吧……一个男的，俩女的……嗯……怎么想都好像是他不对……
好像郭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嗯，他其实也想不太明白。他这脑子吧，就不适合想事儿。
拍摄很顺利，晚上按时收工了。alex离开的时候，看郭智还没走的意思，还在那跟摄影师一起凑在电脑前头看着样片嘀嘀咕咕呢。
他看她忙，也就没上前打扰她。默默的离开了。
回到地下室，灯光下，他的房间门上贴了张便笺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2”。
意味着，过了今天，他还有两天的时间。明天门上就会贴上“1”。到了周五，再拿不出钱来，等他的就是大铁锁。
他也以前在别人的房间门上看到过这便笺，也看到过铁锁。那时候他觉得这房东有性格，挺有意思。
当这便笺贴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门上的时候，alex可再也不觉得有意思了。
他只祈祷他那笔该结的款能如期结回来。
可千万别出岔子。
第23章
周五的中午，郭智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顿时牙疼了。
来电显示“铁公鸡”。
铁公鸡啊铁公鸡，你怎么还给我打电话啊！
郭智无可奈何的接了：“喂。”
铁公鸡欢快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郭智，我。”
郭智：“……”这种“我跟你很熟”的语气是什么鬼？
“周末了，要不然明天……”
郭智一听“明天”两个字就毛了。明天可是周六，她要回家！回家！她要吃老妈做的饭！要吃老妈做的饭！
“明天我有事，要不然今天吧。”她赶紧截断那位欢快的擅自安排。
“今天啊？”对方似乎还有点犹豫。
“这样吧……”郭智爽快的说，“晚上我请你看电影，等一下啊……我看看……嗯嗯，哦！七点四十有一场！”
她直接做了安排：“那就七点十五在电影院见吧，你吃完晚饭再过去啊，行吧？”
她直接给对方把请吃饭的钱省了，还要请对方看电影，铁公鸡只矜持了一秒，就欢快的答应了。
挂了电话，郭智长长的吁了口气。没事儿，她就当花钱找人陪自己看电影好了。这样最好，看电影他总不能还夸夸其谈吧？她可是厌烦了总是听他强调自己月入过万的事了。
用一场电影打发了他，明天一早她就可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坐着高铁开开心心的飞奔回家了。嗯嗯，晚上得跟老妈说，让她晚上就给她炖上老鸭汤！她明天中午正好赶上喝！
她要是问起铁公鸡，她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周五她刚约会过，一切都顺利，顺利得不行！
很好，就这样。
郭智解决了晚饭掐着点在七点三十的时候进了电影院，铁公鸡已经在那翘首以待了。
郭智就是故意让他等的，假假的说：“哎，对不起，我来晚了。”
铁公鸡一脸宠溺：“没事儿，你们女孩都这样。”笑得好像自己风度翩翩一样。
哎哟，我去！
郭智强忍着不适，去取票机上取了票。这时候已经可以入场了。一对一对的情侣都朝着检票处走，大多都是男的举着饮料，女的抱着爆米花。
郭智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约会对象。铁公鸡假装没看到。郭智也不戳穿他，淡淡一笑，检票入场了。
这部电影本来就是郭智打算找时间来看的，现在也不过是多花了一张票钱而已。花这点钱，能买到耳根清净，还能买到短期内不用再被迫相亲，郭智觉得花的值。
电影是在七点四十，也就是离吃完晚饭没多长时间。电影没看到三分之一，郭智就觉得渴了了。
她侧头瞟了眼铁公鸡，果然看到他也吧唧了吧唧嘴。
看到他也渴了，郭智就放心了。
面不改色的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余光能看到铁公鸡看了她一眼。
考虑到此人的自来熟和自以为ive的强大自信，为了防止起他作出和她共喝一瓶水的恶心行径，她坦然的把水瓶又收回了包里。
铁公鸡：“……”
人啊，得有苦中作乐的精神。要是一直自怨自艾，就会一直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相反，要是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是在困境中也能发现乐趣。
譬如即便是让她厌恶烦躁的相亲，转换个角度，学会怎么逗弄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是能找到乐子的。
郭智觉得自己的心态调整得真不错。
给自己点赞！
看完电影，已经九点多了。铁公鸡难得大方的说要送她回去。郭智假假的笑笑，客气的推辞了。
她其实今天自己开车来的。打发走了铁公鸡，她哼着小曲儿，想到明天就能喝到老妈煲的老鸭汤，脚步轻松，心情欢快的上了自己的车。
回到家，在走廊里拐个弯，就吓了一跳。她家门前的地上，有两只拉杆箱、一个背包。一个年轻的男孩本来坐在地上发呆，听到脚步声转头见是她，忙站了起来。
叫了声：“郭姐……”
情况有些诡异，郭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问：“怎么了……alex？”
alex什么也没说，忽然就紧紧抱住了她……
有时候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alex眼巴巴的等着一笔该结的钱，好用来付房租。他周四还给那家公司的财务打过电话，好声好气的拜托了。那财务也答应了周五给他通知。
到了周五他巴巴的等到十点半，也没接到电话。再打过去，没人接。alex就有了不好预感，巴巴的赶了过去。
那是家小公司，不像k家、m家这种大公司管理得那么规范。之前接他电话的那个财务休假了，只剩下另一个财务翻了翻，找不到他的单子。问了日期，说：“那一段时间的，我手上没有。马会计肯定是昨天走的时候忘记给我交接了。你等她回来吧。”
alex求了半天无果，只能问马会计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二……哦不，不是，是下下周二。”对方说。
alex走出那家公司，抬头看看天。帝都难得的好天气，能看见蓝天和白云。
他满心只有愁。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这句话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现在真心体会到了。
他在外面晃悠了几个小时，待在一家麦记里，翻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几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拉下脸开口借钱。
都没借到。
天边开始泛起粉红晚霞的时候，他溜达回了地下室。不出意外的，迎接他的是一把大铁锁。
alex看着那把锁，默默的掏出手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没几分钟，房东就光着膀子叼着烟，挺着溜圆的啤酒肚，趟着拖鞋塔拉塔拉的下来了。见了他就问：“有钱吗？”
alex沉默了一下，回答：“没。”
房东就了然的点点头，问：“知道规矩吧。”
alex沉默的点点头。
房东痛快的打开大铁锁，看着alex从床底下拖出两只箱子……一直到送alex从地下室出来，还在念叨：“你这么帅，干点什么不能挣钱啊。哎……我听说啊，有那种店，男公关……你懂吧？一晚上挣好几万……”
alex拖着箱子往前走，还听见房东在后面对他喊：“我跟你说啊帅哥，这可是个看脸的世界，你长这么帅要都还挣不着钱，那绝对是你自己的问题！”
alex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拖着箱子往前走。他一直走到二环路的马路边上，把箱子立在那儿。自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
裤兜里掏出钱包来看了看，还剩下不到四百块钱。吃饭勉强够，住旅馆的话……大概撑不过去。
他忧愁的合上钱包塞回兜里，就这么发着呆，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陈黯了下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alex把他身上最后一包烟给抽完了，满地都是烟头。
他碾灭最后一个烟头，又一次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他已经又打过几个电话了，无论是借钱还是借宿，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种种原因，都没成功。
他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干脆睡立交桥底下去得了，还挡雨，就是吵了点。夏天，多凉快，喂蚊子。呵……
就在他自讽自嘲的时候，通讯录被他划拉到了g字头。
“郭智”这个名字，就这么进入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