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好吧……是我的错。”

在萧秩承认错误后,韩越将连埋到了他胸膛上,闭上眼睛感受他宽阔的胸膛,以及沉稳的心跳。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这样躺在沙漠中,我趴在你身上,几乎吸遍了你的全身,最后还亲了你的眼睛。”

萧秩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微红:“是。”

韩越想了想,继续道:“那你后来有没有支帐篷?”

萧秩皱眉:“我可以不回答吗?”

韩越摇头:“不行。”

萧秩抿唇道:“没有。”

韩越望着他说没有的样子,忽然笑了下,趴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忽然遗憾一件事。”

“什么?”看着上方韩越不怀好意的笑,萧秩忽然感到不妙。

“你的心跳得好厉害,我很遗憾,为什么第一次见面趴在你身上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听听你的心,是不是像现在一样跳得厉害。”叹了口气,韩越这么说。

萧秩抬起手来,摸了摸韩越的头发,却没说话。

他是不会说,其实那一次,当她的唇轻轻碰上他的胸膛时,他的心在那一刻以着一千九百八十年来最快的速度在跳动着。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以为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

当两个人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终于从激情四射之中跌入了现实。

现实问题是,他们没有水。

本来昨晚上他们辛辛苦苦做了冷凝水收集装置,然而现在一切都埋葬在沙丘之下了。

萧秩先将两个人身上的细沙整理干净了,这才道:“咱们顺着这边的山丘往前走走吧。”

“嗯?”

他极目向前望,拧眉道:“前面有飞虫,虽然不多,可是既然有,这附近应该有湿润地带。”

韩越努力地看了看前方,可是任凭她把眼睛瞪得老大,也没看到。

萧秩牵着她的手,低笑了下:“我目力好。”

韩越打量了一下他,想想也是,自己和他们这种练武的人没法比。

当下萧秩牵着韩越往前走,他的手大而有力,被他牵住手后,温暖而舒服,就好像即使身处无人的沙漠中,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两个人的鞋子踩在松软的金沙上,那是刚刚成形的从未有人踩踏过的瑰丽沙纹,往后看,是四串脚印,两大两小,就那么蜿蜒在这起伏不绝的沙海中。

在这碧蓝的天和金色的沙之间,天地之间的距离仿佛被压缩,而就在这天和地之间,只有他和她,再无别人。

韩越侧首看了眼身旁牵着自己手的萧秩,望着他那高挺的鼻梁和深刻的眉眼,抿唇笑了下,忽然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找不到水,我们就死在这里好了!再过几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许会有人发现我们,看到我们手牵着手死在这里,他们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苦命鸳鸯!”

萧秩见她这样,也笑了,微微低首凑过去,用舌舔了下她的唇。

她的唇已经非常干涩了,都起皮了,此时他的舌轻轻舔舐了她的唇,为她的唇带来一丝湿濡。

韩越开始见他凑过来,还以为他有了什么色心,结果自己的唇被他这样润湿后,顿时感到舒服了些,一时脑子里竟想起那个古老的词语:相濡以沫。

她仰脸看他:“其实你不必陪着我一起死。”

这是她忽然想起来的。

“我把碧灵玉扔了,你就能变成石头,虽然变成石头后没什么能耐,不过至少能活下去啊,你就不需要水和食物。也许再过多少年,机缘巧合,你会再次遇到碧灵玉。”

萧秩笑听她这么说着,听完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了。”

“你不想活?”

“我活得已经够久了。”

这么往前走了约莫几百米后,果然见这一代活跃着稀少的昆虫类,有黄蜂,也有苍蝇等。

韩越眼前一亮:“这附近可能有水源!”

萧秩点头:“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越往前走,前面金沙颜色越发鲜亮好看起来,而且地上陆续能看到芨芨草和白刺等,地面也渐渐潮湿起来。

韩越口里发干,萧秩便拔了一些芨芨草,让她吸了点根部的水分。

韩越一边喘着气,一边贪婪地吸着那点水分:“我们找了半天,好像也就是这一块比较湿润,看起来根本没水源。”

萧秩观察了下周围:“可能是这一块地势比较洼,所以聚集了一些水分在这里。”

韩越想想也是,顿时有点无精打采起来。走了这半天,又累又饿又渴的,唯一的希望还落了空。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又拔了点根茎类,甚至趴在那里去吸吮感受细沙中的那点水汽来解渴。

这么吸了半天,她仰起脸来,一边擦去嘴角的细沙,一边问萧秩:“你要不要来点,味道还蛮不错的!”

谁知道萧秩正面色肃穆地望着远方,两眼凝重,竟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她感觉到不对劲,忙爬起来往他所瞭望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都没看到啊。

她纳闷地道:“那边有什么?”

萧秩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声音也已经变了:“我闻到了来自我楼兰的风。”

啊?

萧秩却骤然握起了她的手,嘶声道:“前面是楼兰,楼兰!”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本文还有两万多字完结,不过作者有点卡文,所以会停一些天,同时会适当地修改下前面的文。对各位追文的大大说声抱歉,现在只能保证本文肯定不坑的。么么哒各位

第66章 重回楼兰

前面果然是楼兰。

楼兰古城。

楼兰乃西域古国,国都楼兰城,王国西至且末、精绝、拘弥,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扼丝绸之路的要冲。

汉武帝初通西域时,使者往来都经过楼兰。后汉政府也曾遣吏卒在楼兰城故地屯田,自玉门关至楼兰,沿途设置烽燧亭障。魏晋及前凉时期,楼兰城成为西域长史治所。

从史册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知道,楼兰也曾繁盛一时。

可是到了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此地,他在《佛国记》中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楼兰这座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在辉煌了近500年后,逐渐没有了人烟,在历史舞台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此时此刻,映入韩越眼中的,便是那个饱经了一千多年风霜侵蚀,早已经失却了昔日色彩的楼兰遗迹。

此时天正当好,天空是那种宝石一般的湛蓝色,湛蓝色中点缀着棉絮一般的云朵。

而就在这晴空万里之下,在那一片废墟中,有残留的土胚寂寞而孤独地矗立在那里,伸展向蔚蓝的天空,向人们彰示着它曾经的荣耀和繁华。

萧秩喉咙里发出难言的哽咽,他放开了韩越的手,犹如一只离队许久的狼般冲入了那片废墟中。

他急切地东看西看,甚至用颤抖的手去触碰那被风沙侵蚀得早已失去了原本模样的土胚,两眼灼烫而湿润地辨认着,仿佛想从中辨认出他熟悉的痕迹。甚至他捡起地上到处散落着或黑或红的粗糙陶片,紧紧握住,颤抖着贴到脸颊上。

很快,他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座高大的土胚上,那个土胚下层在经手千年风沙后,已经成为层层叠叠的片状,可是就在最上面,依然能够辨认出原本八角形的建筑。

他发狂地跑过去,站在佛塔跟前,几乎是匍匐地跪在了那里:“佛塔,犍陀罗佛塔!这是我楼兰犍陀罗佛塔!”

韩越望过去,却见这佛塔塔基为八角形,高大约十几米,分为三层,顶部为圆形。看得出这是楼兰城中最高的建筑物了,虽经历千年风沙却依然能辨别出本来的形状。

她的目光落在跪于佛塔前的萧秩身上,恍惚中不免想着,就是这里了,就是在这里。

一千九百八十多年前,曾经有个白衣少女将面纱落在这里,而萧秩面纱捡起来。

她仰起脸来,望着这十米高的佛塔圆形顶部。

或许此时天过于蓝,阳光也太过炙热,她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恍惚中就想起那个梦,在那个梦里,白衣少女将一个泥绿色刻有字迹的石头,放在了佛塔最高处。

她的目光木然地看向了佛塔的南侧,却赫然看到,这里果然有一个用红柳木和土胚造就的阶梯,斑驳沧桑,但是却依旧残存,堪堪通向佛塔最高处。

她的胸口发紧,有一种尖锐的痛滑过,无声无息,却深入四肢百骸,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挪动步子,想要爬上那佛塔。

这个时候萧秩总算平静下来了,他大口喘气平息下他的激动和疯狂,上前握住韩越的手,粗噶沙哑的声音道:“这是我们的犍陀罗佛塔,走,上去看看吧。”

韩越没出声,咬紧唇,跟着他踩上了那千年土胚阶梯。

这里在百年前早已经过瑞典考古家的洗劫,后来夏国自己也进行过一些清理,所以在这片遗迹中,已经找不出太多当年的痕迹和残留物。

一路颤巍巍地走上去,韩越的心起伏不定,整个人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她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现在她就身穿楼兰白衣,面蒙白纱,在楼兰那场盛世繁华中踏上佛塔,寻求佛的祝福。

而就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的,正是那楼兰护国将军。

这是一场遥远而无处寻觅的梦。

十几米的佛塔,很快走到了尽头,当她和萧秩踏上佛塔最上面的那一层台阶时,梦醒了。

萧秩紧握着颤抖的拳,用含泪的目光贪婪地扫视过佛塔里面的每一处。

最后,他指着前方靠窗的地方道:“这里,这里应该有一尊佛像的。女王陛下会在重要日子里上来向佛祖祈求祝福。”

说着这话,他跪在那里,怜惜地摩挲着那本应该放置佛像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狂风刮过,呼啸的风从佛塔窗口吹进来,韩越忙护住头脸闭上眼睛,萧秩也反应敏捷地起身抱住韩越。

片刻之后,风停了。

佛塔中的灰尘在经过暴风肆虐后变了样。

萧秩的目光再次环视过这里,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某一处。

那个地方,有一个泥绿色的石头在细沙之中露出了一点颜色。

萧秩陡然一震,一个箭步冲过去。从那细沙之中捡起了那块泥绿色的石头。

韩越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块石头,已经是口不能言,浑身轻颤。

萧秩拿起那块石头来,仔细地擦拭了上面沾染的细沙,露出了石头的真面目。

却见那块石头为艳亮的泥绿色,光滑圆润,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那是楼兰古国所用的吐火罗语。

当萧秩的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的时候,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就这么盯着那行字。

韩越拼命地压抑下浑身的颤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萧秩,这,这是什么……”

萧秩却仿佛全然没听到韩越的话一般,他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目光盯着那块石头,盯着那行小字。

许久许久后,他忽然噗通一声跪在那里,仰起颈子,哈哈大笑。

笑声撕裂而痛苦,仿佛是从胸臆最深处发出来的。

韩越忙扑过去:“萧秩,萧秩,你怎么了?”

萧秩却依然没听到她的话,他整个人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疯狂中。

他撕心裂肺地低吼,吼得犹如丧家之犬:“女王,女王陛下,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双手捧着那块石头,疯了一般从窗口跳下去,仰颈向天,痛苦悔恨地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对着这渺茫无际的天,对着这千年的风沙,对着这广袤神秘的沙漠大声喊道:“女王陛下!曼戈,曼戈!我错了!”

湛蓝的天空下,又有一阵风沙吹过,恍惚间仿佛有驼铃清脆的声响传来。

萧秩的声音苍茫而沉厚,就这么回荡在空旷的沙漠中,回荡在这一片残败的废墟中。

他就这么呼唤着他曾经的女王陛下的名字,那个他从来没有敢唤出口的名字。

然而却已经晚了一千九百八十年。

就在这一千九百八十年的光阴里,他的女王陛下,他的曼戈,那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早已经消失在这苍茫的天与地之间,早已经化在了这浩瀚无边的沙漠中,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就这么颓然地倒在佛塔下。

浑身缩作一团,痛苦得几乎全身都在抽搐。

韩越走到他身旁,蹲下来,默默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秩反手将她抱住,狠狠地抱住。

他灼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他嘶哑而无奈地道:“韩越,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就像个小孩子一般在哽咽。

韩越什么都没说,只是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抚摸着他黑亮的长发。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再次想起了驼铃声,清脆悦耳。

韩越微惊,抬头看过去。

假如说之前那阵驼铃,她会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那么现在的驼铃声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实,是短短不会假了的。

萧秩也从刚才那场极度的痛苦中缓解过来,用带有红血色的眸子向着驼铃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遥远的沙丘尽处,就在那规则而美丽的沙丘波浪线中,确实有一队骆驼正高昂着头,一步步地向着这个方向行来。

韩越咬紧唇,低声说:“看来这一次,我们想死也死不了了。”

第67章 谁是曼戈

骆驼队缓慢地来到了楼兰古城外,其中一个骆驼上坐着的正是柳镇古董店老板——叶老先生。

韩越依然是抱着萧秩的脖子的,两个人谁也没动一下,就那么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叶老先生。

此时风停了,沙住了,日头炙热地烤着这一片沙漠,所有的人都流下汗来。

可是叶老先生的步伐,却依旧是那么不紧不慢,仿佛他不是走在浩瀚神秘的沙漠中,不是在走向一片神秘的废墟,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

他的背影投射在金色的细沙中,那影子的步伐可以捕捉到蹒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