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虽然基本无视她,但也不会干涉她什么或者欺负她什么的,杜珵珵不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在了解陈萱性格之后,这种相处状态倒是让她感到轻松。
四大中学都是由各自论坛的,基本上都以高中学生为主,但这个年代,即使是个小学生,书包里都可能背个爱派,更何况H市全城WIFI覆盖,手机都可以上网,现在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基本各个都有手机。
而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不论少男少女,都会对一个话题感兴趣,那就是学校谁是校草,谁是校花。
于是新学期刚开始,论坛内新的一轮校花和校草讨论贴顿时上了首页,里面贴了几张校花或校草的照片进行投票,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届校花居然被一个走后门进来的新生给霸占了。
原本新生进校,不会这么快被人发现,只怪在前段时间新闻上老是能看到她,在她一进入军城学校就被人发觉,甚至有人讲她小时候参加各种活动比赛的照片通通找了出来,在投票选举当中,这个新生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第一。
这仇恨值拉的,让原本就不少人认识的杜珵珵刚来新学校就人尽皆知,甚至每天下课还有人特地从他们班的门口过,就为瞅一眼她到底长什么样,待看到她真人之后,越发觉得没有投错票。
在这个年龄段,学习成绩是一切。学习成绩好,什么都好,学习成绩不好,可以否定你的一切。
学期开始第一周,老师就进行了第一场摸底考试,原本在军城学校这群天之骄子面前,杜珵珵并不怵,只是最后一个学期各种事情,暑假她的抚养权抢夺官司等等,让她没有放慢点心力在学习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是以第一次摸底考试,她的成绩并不理想,这更加坐实了她是走后门卖可怜进来的传言。
她的这次摸底考试成绩很快就被人在校内论坛上公布出来,虽然没有很差,但在尖子生云集的军城学校,也算不上好,于是楼下便出现很多酸言酸语,并在‘校花’二字后面讽刺地加了个‘瓶’字,合起来就是——小花瓶。
于是杜珵珵在刚来到新学校第一周,就收到了一个让人瞩目的外号,同学们也都或调侃或讽刺地叫她‘小花瓶’,就连她走在学校里,被人看到,也会在背后被人窃窃私语地指点说:“看,那就是九班的小花瓶。”
从原本众人瞩目的天之骄女,一下子沦落为众人同情的对象和闲谈指点的对象,这样的滋味并不算好,若是过去,或许她会生气,或者会骄傲地扬眉不屑。
但前段时间的家变,让她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面对在陌生的学校中陌生的同学的讨论,她也只是如清风拂山岗,收敛了身上的全部光芒,将精力都投放到学习中去。
她原本就聪明,在加仑学校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之所以在别的学校不显,是因为她将太多精力分散到其它事情上去,即使有四个学校联赛,大家也只会注意到成绩最好的前十名甚至前五名。她在加仑能达到年级前十,但加仑是四大学校排名最末一位,和其它三所学校的尖子生相比,她那成绩也不算什么了,倒是每年的演讲比赛和电视类节目的竞赛上,可以看到她的名字。
许是认真的人最美丽,她原本就长的光彩夺目,只因眉眼太过张扬多少有些像艳丽的花瓶,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洗尽了铅华,气质越发沉静,偏偏笑起来又明媚的让人难以移开眼,这更加坐实了她的‘小花瓶’外号。
对于此,杜珵珵套用了某年春晚主持人的一句笑谈:“这说明我们班是实力与美貌的组合。”她右手五指并拢微弯,先指大家,“你们是实力。”再指自己:“我是美貌!”她耸了下肩,对此外号欣然接受,笑语晏晏:“这是对我外貌的肯定,我表示非常感谢。”
说完,还将右手放在左肩,行了个欧洲绅士礼,举手投足,风度翩然,真是让人想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看着班里同学瞪大眼睛瞠目的模样,杜珵珵莞尔,微微弯起的双眸内如同洒满了星子,璀璨夺目。
第四十七章
这是对于自己班的同学,对于别的班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她自有一股傲气,并不搭理,倒是自己班里很多同学听到别的班学生说她坏话,反而会站出来替杜珵珵说话,杜珵珵也算正式融入了新班级。
学校论坛杜珵珵并没有进去过,主要是她对此不感兴趣。
七年级的课程实际上并不算复杂,主要是因为身在军城,压力才会大起来。
陈萱晚上要上晚自习,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并不和杜珵珵一块儿回去,是以开学许久,也没人知道两人关系,杜珵珵也没有特意去找过她,每天平静上学,平静放学,也会趁陈萱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练一个小时的琴。
这架钢琴有些年头了,据外婆说是妈妈小时候外公买来给妈妈练琴用的,音色保养的还很好,她在弹琴的时候,外婆会坐在一边听,偶尔也会过来和她一起弹,弹得最多的,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节奏缓缓的,像是平复了这个夏天存在的一切烦恼和喧嚣。
开始的时候她弹过几次,不过后来就再也不弹了。表姐已经读九年级,马上就要升高中,压力大脾气烦躁点也很正常。自那以后,她就将练琴的时间放在了学校放学时间段,地点在学校的钢琴房。
外公外婆再亲,那里始终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客人。既是客人,便要遵守客人的本份。
军城学校初中部的钢琴十分有限,只有两台,在上音乐课时音乐老师会弹一下,不过大多数时候,音乐课都会被数学、英语这样的必考科目老师给霸占了,音乐课的设置不过是个形式,偶尔才会开一堂课,故而音乐教室并不在教学楼,而在办公楼的下面临近计算机教室和阅览室假山水池的后面,几颗观赏性枫树和碧绿的桂花树挡着,僻静的很,平日里很少有人过去。即使是上办公楼,也会走另一扇门。
她又是放学时间段去弹的琴,只除了借给她音乐教室要是的音乐老师知道外,倒也没有被人注意过。
音乐或许真的可以平复纾解人的情绪,一次一次的弹奏,使得杜珵珵越发的沉默,有时候她会弹着弹着停下来,望向窗外,看着对面教学楼墙上的爬山虎,听着校园内传出的鸟叫声发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掉入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里去了,小三、杀人、私生女妹妹、陷害,这些过去都离她好远好远,远的像一个在虚拟的电视报纸中,一个在童话故事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童话世界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悲剧世界。
她想给爸爸打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回家,双脚却如灌了铅一般。
她的双手缓缓在键盘上敲击,音乐声从开始的低沉,到逐渐的高亢,反反复复,如同发泄她内心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压抑和愤怒,弹到后面,琴音以乱,双手如同拳头狠狠砸向琴键,肆意发泄。
“《第五交响曲》被弹成这样,倒也出了意境。”一个如同公鸭嗓门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杜珵珵手指狠狠砸向键盘,琴声嘎然而止。
她回头,情绪尚未平复:“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竟是上次在青少年宫门口被动解她围的少年。
少年也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是她,唇角极轻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
杜珵珵也没有说话,双手继续在键盘上敲击,还是刚才那首曲目,只是力道与刚才相比平静多了,似乎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暴露情绪的样子。
少年也没有走开,而是站在一边听着:“《第五交响曲》,又被称为《命运的叩门》《命运交响曲》,这是人在遭遇到许多苦难之后,人的精神世界的激烈斗争和获得灵魂自由的胜利欢悦的一首曲子。”
少年嗓音低哑粗噶,却意外地并不难听。
杜珵珵自然没有遭遇过‘许多’苦难,但对于正直青春期非常容易叛逆,在世界观的形成还不完全的这个阶段,在她许多苦闷酸涩无人可述,偏偏还有理智不愿去离经叛道以此来报复父亲报复社会的情形下,一遍一遍弹奏这首曲目,当灵活的手指用力地敲击在钢琴键盘上,高音部分发出‘铛铛’令人震撼的声音时,就如同一次次的情绪发泄,一次次的感悟,而中间轻音的部分又像是不甘之后的平静,最后获得救赎,从而心灵得到平静。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来纾解她正值青春期的压抑。
两人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弹完之后,她就盖上了琴盖,一脸平静地拿起书包准备回家。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心情去说些别的,即使这个少年曾经帮助过她。
少年原本是过来弹琴的,此刻似乎也没有了弹琴的兴致,双手插在口袋里,站着微微靠坐在音乐教室的课桌上,目送她离开。
杜珵珵走到门口时,就听后面有人喊:“珵珵!”
她微愣,才转身就被人一手抚住后脑勺按在了怀里,杜珵珵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侵入他单薄的衣衫中。
杜衡心微疼,“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谁敢欺负我?”杜珵珵不自觉地就露出张扬的笑容,这笑容却很快地湮灭,神情萧瑟。
“那怎么哭了?”
杜珵珵随口说:“想你们了!”
杜衡又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才十三岁的杜珵珵刚好到他肩颈,她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安全的气息,适才那么点青春期的小忧伤霎时就没了。
她早已经习惯杜衡这种有事没事喜欢用拥抱这种西方化表达方式,从小到大被他抱习惯了倒也没什么,此时已经放学,学校里除了九年级上晚自习的学长学姐已经没有其它人,不过学校门口总是不方面的,她面色微赧地从他颈脖见抬起脸,站到一边。
杜衡倒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晚饭还没有吃吧,走吧,去吃饭。”
杜珵珵犹豫道:“外婆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外公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可她知道外公对母亲的感情非常深,舅舅和舅妈都在调去别的市,表姐每天晚上在食堂吃,家里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人,这些天来,外婆每天都会做一桌子菜等她回去吃。
“哥哥,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外面吃的。”
杜衡眸光微黯,“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回走,从军城到外公家,有十多站的路,两人就这么在路边走着,手心都出汗了。
杜珵珵多次想把手缩回来,反而被杜衡牵的更紧。
她微微有些无奈地说:“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杜衡转过身看她微笑,声音轻的像傍晚的风一样:“习惯了。”
杜珵珵不说话了。
小时候一直是她牵着他,不论到哪里,她就像个小姐姐一样牵着他走在前面,给他撑腰,保护他。现在已经轮到他走在她前面了牵着她保护她了。
杜珵珵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两人还依然手牵着手,只是从小时候她主动牵着他,不知不觉见变成他主动牵着她。
“哥,你晚饭还没有吃吧?”她皱眉,“H城到萧州这么远的路,跑这么远的路过来,有必要吗?”
杜衡很干脆道:“有必要。”
杜珵珵默。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都已经上高中了,下次就不要过来了。”
杜衡牵着她走在前面不说话。
杜珵珵无奈地说:“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杜衡满眼都是笑,侧过脸看她:“你在外公家有没有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