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珵珵:她又开始犯病了。
她嘴巴一撇,“我们感情好,你管的着吗?”手指微微一挣,指尖在在略有薄茧的掌心内化过。
她其实也觉得这么大了出门还总算被哥哥牵着挺怪的,但这么多年只当哥哥已经习惯,倒也没有说过,此时听她提起,本能地想要挣开,但又不想在杜若面前这样做,只本能地一动之后,就静了下来。
但她这种细微的动作,杜若不知道,杜衡却是一清二楚,眸光顿时一沉,有些阴沉地扫过杜若。
他先是手一紧,很快脸上便绽出笑容,手微微放松,牵着她走到老爷子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便自然而然地放手了。
在放开她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还想去抓住,手指微微一动,挽了一手寂寥的空气,心都仿佛被风吹进,寂寞空洞的感觉霎时席了过来。
杜衡眸子里像是有潮水激涌暗礁,面上又温如阳春三月。
杜若看到杜衡看她的温柔目光,却是心里一涩,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扑到对面人的怀里痛哭,前世我受的苦楚衡哥哥你可知道,都是这贱人,都是她,为什么你不替我报仇,还和她这样亲密?
她满腔思念,最后通通化为含情脉脉如泣如诉的缱绻目光,望向杜衡。
杜衡心里一动,有些讶异又若有所思,笑容温和依旧。
杜若马上亲密地上前,撒娇地笑道:“我们在唱《铡美案》,哥哥也喜欢听吗?”
前世哥哥可是很喜欢听的呢,唯独不喜欢听戏的人只有……她目光瞟向杜珵珵冷笑。
杜衡做到杜珵珵旁边,看着望过来的老爷子笑道:“我和珵珵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房间做作业,小若也知道,听到小若唱京剧,声音嘹亮语调铿锵,就和珵珵放下了书本,下来听。”他淡淡一笑,语气真诚,“上面虽然也听的清晰,到底分了神,还是下来近距离欣赏。”
老爷子在机关单位工作了一辈子,杜衡话外音如何听不懂,看了杜若一眼,老脸不由有些尴尬,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
他不知道大孙子大孙女在上面做作业,被杜若那么一撮串,戏瘾就犯了,跟着来了两段,也是京剧。
他和老太太虽说都爱听戏唱戏,喜好却各有不同,老太太喜欢越剧和黄梅戏,他更喜欢豫剧和京剧,刚刚那两段京剧一开唱,那气沉丹田,声音豪放。
老爷子性情温和,杜若才十岁,他自然不会想着杜若是故意的,即使知道,依他这老好人的性格也不会说杜若什么,只会将责任按到自己身上。
“做作业啊,好,要多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好好学习。”老爷子这类话说了一些,问道:“阿衡现在读初中了吧?我记得你和珵珵同一年上的学,好孩子,好!以后和你爸爸一样有出息。”
杜衡微笑,“恩,正读初三,马上就要参加中考,高中也打算读加仑的高等部。珵珵现在也六年级了呢,也要参加升初中考试,。”他脸微侧,眸光温柔地看向杜珵珵,“珵珵是A班学生,到了初中竞争力就更大了,珵珵也要努力才是。”
“恩,都努力,你们都是有出息的。”老爷子尴尬道:“你们快上去学习吧,我们不唱了,坐车累了一天,也该去休息了,好孩子,都去看书吧!”
杜衡道:“学习要劳逸结合,我和珵珵对戏曲都挺感兴趣,尤其见爷爷唱的,比电视上还要好,就下来陪爷爷一起听。”
杜珵珵看不懂戏,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哄老人家开心,“对啊,爷爷唱的真好,只是好像和奶奶唱的不太一样,是同一戏种吗?”
一说到戏,老爷子的谈性就来了,加上杜珵珵和杜衡目光真诚,也就忘了适才的尴尬,聊道:“那不一样,你奶奶唱的那是越剧,刚刚唱的那一段叫《忠魂曲》。”说完就开口唱了一段,唱完又道:“这段曲子说的是啊,1927年大革命……”
老爷子滔滔不绝,完全不像平日里面容严肃,杜珵珵听的津津有味。
老爷子聊完一段才发觉时间又过去了,不禁又摸了摸老脸,“你要喜欢听,改天我再说给你听,快去做作业吧,别耽误了功课,爷爷先去休息。”
杜珵珵甜甜笑道:“那好,爷爷下次唱戏叫我,我很喜欢听里面的故事呢!”
“好,下次给你唱,快去吧!”老爷子呵呵笑起来,接着神情又回到平时那种不苟言笑的状态,但看他眼睛依然能看出来,老爷子心情是愉悦的,他看着杜若语气和蔼:“这个时间是你哥哥姐姐看书学习的时间,以后我们就不唱了,你要是喜欢,自己在房间里关上门来唱,声音小一点也没事。”
杜若垂着头心中恨恨,面上很乖巧地应了声,等老爷子转过身上楼时,她捏着手中的话筒,有种想要将它砸了冲动。
老不死的!
她这样晦暗的眼神还是被杜珵珵注意到了,之前明明还是一副天真烂漫哄爷爷开心的好孙女,怎么一转头就是这样?
在杜珵珵眼里,杜若就是个奇葩,正常人无法理解推测她的想法,有杜若在,她就觉得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奇葩都不觉得奇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杜衡也是深深地看了杜若一眼,继续和杜珵珵上楼去做作业。
对于功课学习他从来不曾放松过,他知道,杜成义收养他实际上是为了珵珵,他只有自己变强才是真的成长,他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吸收着外界各种信息和知识,从不曾懈怠。
只有学到的这些,才是他自己的,哪怕有一天他再被人抛弃,他也不用再害怕这个世界的各种危机险恶。
不过现在,他看着身边依旧懵懂的妹妹,心底已经知道这一切都不够,心底生出要去掠夺的萌芽,即使只有十五岁,他也知道,凭他的身份父亲是不可能同意他和珵珵在一起的,如果不想和她分开,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受人所控。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微顿,眼角的余光在杜若脸上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和杜珵珵一起进去。
他现在读初三,实际上已经在看高中的课本,除此之外,一些经济类的书也在学习,加仑大学商学院在全国十分有名,他近水楼台,也时常去旁听教授上课,也不会有人管。
一瞬间,他脑中想了很多,想到再过几年他们会长大,珵珵会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会有喜欢的人,会离开。
他知道他是禁锢不住她的,她身上自有一股明烈的气息,自由而火热,炽如火焰。
如果有天她要离开,他怎么办?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变强。
他看着身边的妹妹,她的一切事物都由他来打理,开始的时候她不同意,可他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滴水穿石,潜移默化当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许在他幼时的潜意识当中,就有想把她培养成骄纵任性跋扈的大小姐的想法,这样别人会远离她,她则会更加依赖于他,眼里只有他。
但只要看着她,他就无法那样做。
他可以对任何人做这样的事,唯独对她不能。
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努力下,她确实依赖他,尤其在感情上,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在她心目中,他并不是她感情的全部,先是父亲,然后才是他。
不知是她天生独立,还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这样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在从小成长的过程中,即使骄傲,却极少麻烦别人,独立,懂事,从来不让老师和父亲操心,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尝试着自己去解决,这样的她既让他感到骄傲,又让他深切地感受到无法掌控的焦虑,这种焦虑使得他越发的想要占据她的全部,似乎这样,她就不会长大,不会有一天离他远去。
只要一想到她有一天会长大,会喜欢上别人,会嫁人,会离开他,他就止不住的产生恐慌,这种恐慌就像是有一只大手蛮横地闯进他的世界,要将他身边唯一的光源夺走一般,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她被夺走之后,整个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和荒芜,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止不住地上前,又牵住她的手,抓的很紧。
杜珵珵手上一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要挣开:“哥哥,做作业啦,你手劲好大,捏的疼。
这一次却没有摔掉,手骨越发的疼,让她不仅眉头微皱,哼哼出声:“疼……”杜衡连忙松了些,却怎么也无法放开手。
“哥哥,怎么了?你没事吧?”她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我身上哪里不对吗?”
杜衡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却像易碎的玻璃,他道:“珵珵,很久没抱你了,过来给我抱抱。”
杜珵珵赧然,语气娇嗔,“又不是小孩子了。”虽是这样说着,还是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但很快就松开,身体尚未离开他的身体,就被他用手臂紧紧箍住,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去,再也分不开。
杜珵珵被他抱的紧的有点疼,不知道他怎么了,想到他小时候经常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就没有挣扎,而是任他抱着,小手也环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哥哥别担心,爷爷奶奶也会喜欢你的,不喜欢也不要紧,你看他们也不喜欢我呀,还有珵珵喜欢你。”
☆、31、第 31 章
杜若的这一计策果然很好,她如愿所尝的让杜珵珵进入到抓狂的境地。
老太太是个非常自我为中心的人,在杜若的戳窜下,她每天傍晚都会在客厅打开音响,对着液晶电视屏幕唱戏,还一边唱一边跳。
她的舞蹈功底并不好,但她是个活跃的人,这几年退休在家,她除了唱戏,还和中老年朋友参加了很多节目的表演,每天傍晚都会去小镇上老年活动室门口的大操场上随着音乐跳舞,别的没有学会,简单的舞步和上肢随音乐摆动都会了些,此时跟着电视上的演员学着一边唱一边跳,手还翘成兰花指,还真像那么回事。
杜若在一旁鼓掌叫好,马屁像不要钱一样拍过去。
杜衡因为是初三,已经进入中考冲刺期,老师们强制性要求学生全部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晚自习说是自习,实际上是补课。
加仑中学虽然名列本市四大重点名校之一,但是排行最末的一位,他们师资力量设备等等雄厚,但因是贵族学校,很多学生成绩不好,但只要有钱都能进来,导致学生质量参差不齐,这也使得每年四大中学明里暗里比的时候,都会排在最末,而后面还有文澜中学虎视眈眈,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落四大,所以每年中考高考学校老师都会卯足了劲来提高学生成绩,为的就是和其它三位学校比。
杜衡成绩虽然很好,但正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师对他的要求才会更高,争取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在自己学校。
而正好这几天杜若和老太太整天咿咿呀呀唱戏起幺蛾子,杜衡本就对学习十分上心,便每天去学校上晚自习,司机负责去接他。
这就苦了杜珵珵。
一次两次她还能忍受,天天如此,就是神佛也要抓狂的好吗?此刻她坐在房间里,烦躁的只想掀桌。
在思路多次被打断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朝楼下叫道:“奶奶,音响的声音开小一点好吗?我正在做功课呢!”
“姐姐,你是说奶奶唱的太吵,是噪音影响到你学习了是吗?”
老太太正唱的开心,音响声音又大,她没有主意到杜珵珵说的话,倒是身边杜若的话听了一清二楚,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将话筒放了下来,转头就骂道:
“我老太婆一年才过来带个几天,就挡你事碍你眼了,现在唱个戏都影响你学习了,这下次要考个零蛋,还不要怪到我老太婆头上来?不想让我在这里待久直说,我回头倒要问问成义,这是哪家的道理,子女还有赡养老人的义务,你爸赡养我是应该的,他还是我生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想要赶我走?……”
后面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杜珵珵耳边只觉有无数苍蝇在嗡嗡嗡叫,人都傻了。